3105-3106 奇葩双天
3105章奇葩双天(上)吴科长话一出口,英挺中年人的脸色就是一沉,不过他做事确实有章法,下一刻,他扫一眼张卿,“张总编,不介绍一下?”
“这是文明办的陈太忠主任,”张卿站起身,来到门口,她肯定是先介绍陈主任,其次才轮得到吴科长,“这是文明办外联办的吴华科长。”
然后她就又要介绍屋里的,“这位是双天实业的董事长翟……”
“你先等等介绍,”陈太忠不动声色地打断了她的话,那意思很明显,我没兴趣认识这些鸟人,他看一眼吴华,“吴科长对你的一个记者的状态……有点奇怪,我跟着过来看一下。”
就在张总编介绍的时候,桌上一个男人听得脸色就是一变,他冲翟锐天使个眼色,嘴唇轻动,很明显是在暗示什么。
张卿可是被这话问得难堪了,她犹豫一下,瞥一眼翟总,才吞吞吐吐地回答,“是这样,其实是一场误会,小丁他还年轻,不太懂事,不过现在……事情也说开了。”
陈主任都跟着来了,也不知道你还害怕个什么!吴科长当然看得出来,她是在忌惮某些人,于是不满意地哼一声,“原来是我们多事儿了,那为什么我看小丁委屈得都快哭了?”
“这个……”张卿登时语塞,她当然知道,此事虽然号称是揭过了,可小丁心里绝对不好受,但是眼下,她能说什么?
“舆论监督,是我们一直支持和倡导的,”陈太忠对她的态度有点失望,于是出声扯出一面大旗,凭良心说,这个因素也是他插手此事的缘故之一,他能出手管刘晓莉,自然就能出手管这个小丁。
其实,宣教部原本就支持媒体在这一方面的行动,他要是咬死这个理由,那真的是再名正言顺不过了,他一边说,一边扫一眼上首的某人,“要是有人出于私心,想控制媒体的言论,宣教部和文明办是不会答应的。”
吃他这么一眼,翟锐天噌地就站了起来,他沉声发问,嗓音浑厚无比,“凤凰陈太忠?”
“是我,”陈太忠微微颔首,他其实看到某人打眼色说唇语了,不过对他来说,这无所谓——手里有充足的干涉借口,他就不会怕任何人。
“久仰大名,今天我确实是欺负小孩子了,”翟锐天推开椅子,绕过桌子走过来,他倒是快人快语,一副敢作敢当的模样,“我有我的理由,但是先不说这个……我现在就问一句,这事儿怎么就能揭过?我刚才,是给了小家伙机会了。”
陈太忠奇怪地看着这家伙,这个人说话做事真的太痛快了,他确实有点恨不起来,反倒是张卿黏黏糊糊的,令他很是不爽。
不过,陈主任也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充好汉,他双手向身后一背,无视对方伸过来的手,淡淡地发话,“那这个机会照旧,你们喝的是五粮液……来瓶五十二度的。”
“服务员,去拿,”翟锐天冲服务员一扬下巴,异常地干脆利落,这一份做派,让陈太忠看得都有点心生不忿:我说,哥们儿我才是主角的嘛。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翟总确实有身具主角模板的嫌疑,他让服务员将拿上来的酒分作三杯,一口一杯根本不带停顿的,喝完之后他哈一口气,又夹了一筷子酱爆肚丝,咀嚼几口咽下去,“陈主任,这可就算揭过了啊。”
小子你很嚣张嘛,信不信我让你再喝一瓶?陈太忠真是有点不满意,不过话说回来,翟总敢作敢当、干脆利落,喝酒也不皱眉头,这都是他赏识的。
想到翟总跟一个小记者都不失信,他自然也不好出尔反尔,于是点点头,“行,那你们慢慢喝,今天就当我没来。”
他是有点心恨张卿掉链子,而姓翟的行事又挺磊落,一时间觉得这一趟来得有点没啥意思——好像我惦记着什么似的,下一次可不能这么莽撞了。
“陈主任你别着急走,”不成想,他想走别人还不肯放过,翟锐天一放筷子,用浑厚的嗓门发话了,“我都还没说完呢……我有自己的理由,我翟某人从来不随便欺负人。”
陈太忠闻言又是一愣,犹豫一下之后,他点点头,“你说。”
“服务员,”翟锐天先不跟他说话,而是侧头看一眼服务员,冲桌子一努嘴,“都撤了,按原样……再来一份。”
“不用,”陈太忠果断出声,姓翟的是想表示尊重他这个贵客,但是他可不想被那厮掌握着局面,“撤了太浪费,你们吃你们的,给我来一碗鱼翅羹,再来一碗米饭,凉调一盘黄瓜萝卜丝……老吴你吃什么?”
“那也是鱼翅羹拌饭了,我真的喜欢这么吃,”吴科长笑着回答,“没想到您也喜欢这个,这么来说……我这也算紧跟领导了啊。”
麻痹,你做人不要这么市侩好不好?我还以为你真是刚正不阿呢,翟锐天心里暗哼一声,冲服务员点点头,“你看什么?领导都指示了……在座的一人一份翅羹拌饭。”
“时间……会比较久一点,大概要四十分钟,”说完之后,服务员转身逃也似走掉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拿鱼翅羹拌饭,听起来还是习以为常,就跟在街边吃盖浇饭一样。
其实,这个吃法不是很罕见,鱼翅这东西怎么做都腻,很多人要吃这个彰显身份,可又受不住这股子油水,所以就只能拌饭拌面什么的——以陈太忠那强悍的牙口,都有点扛不住,不过一进来就这么点的,那都是吃出经验来的主儿。
然后,翟锐天就要扯着陈太忠坐首席,陈太忠不搭理他,直接就坐到门口的末座上去,“坐什么地方无关紧要,我也不知道翟总你是多大领导,为了避免冒犯,我就坐门口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唯其这么说,才更显得他嚣张——我都不考虑你是多大的领导,看你不顺眼,我就敢收拾你。
“那我也坐过来吧,”翟锐天真的是拿得起放得下,他很自然地站起身,走到陈太忠旁边的椅子坐下,“其实我就是个副处……今天我真的是有理由收拾那小家伙……”
敢情,这个小丁曝光归曝光,很多措辞使用得不是很恰当,语气也有点过激,什么不堪入目鲜廉寡耻,什么酒池肉林道德沦丧,反正搞媒体的——咳咳,你懂的。
一句话,翟总觉得这家伙报道的基调就有失偏颇,尤其是,搞这个活动的不止世纪殿堂一家,“别人家也都在搞,我这个班子是从广州高价请来的,在世纪殿堂是省内第一次演出,但是后面排队的人多了去啦。”
翟锐天不是要绑架后面搞演出的商家,他主要是强调,别人都已经搞了,当然,我世纪殿堂财大气粗,专门请来个班子,别人还要在我后面跟风,这是次要问题了,关键是——“搞这种演出的,我不是第一家,他这么搞什么意思?”
“你世纪殿堂招牌响嘛,”陈太忠似笑非笑地回答,这个解释(book.www.uu234.com)他认可,但是……因为这个缘故,你就逼着人家喝酒?
“招牌比我响的多了去啦,那都是小混混们搞的,专门搞色情演出的,我这好歹是公家单位,”翟锐天很不服气地大声嚷嚷,“他知道惹不起那些人,就觉得我们双天好欺负。”
“翟总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难得地,张卿插话了,她一本正经地解释(book.www.uu234.com),“世纪殿堂在省内是数一数二的规模,我们都以为是余仁搞的,根本不知道还有国企背景。”
“余仁……嘿,”翟总哼一声,“这个洗浴中心是我们转给他的,而且他虽然是台商,终究是外地人,你们打个擦边球,那算多大的事儿?”
天南省要说富豪,那就是三个人,天南首富林海潮是钱最少的,真要数豪强,还得是甯家,但是这个余仁,财力比甯家不遑多让,在国内的投资比甯家还强,不过他的投资是四下开花,对天南的归属感并不是很强。
但就是这样的台商,在天南根基差,所以大家也不怕偶尔曝一下光,正经是韩老五何老三那种明显带有黑道色彩的主儿,一般人不愿意去碰。
“总之,你的意思是,你有理了,是吧?”陈太忠似笑非笑地发话,“觉得我逼你喝酒,有点不讲道理,仗势欺人。”
“我……没有这个意思,”翟锐天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摇摇头,他心里肯定是觉得有点不平,但是这种出于内心的感觉,没办法拿出来说事,“我只是认为,《时代文摘报》的报道,没有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
傻了吧你,这世界上有绝对的公平公正吗?陈太忠心里冷笑,不过对方的话,也是貌似有理,这让他不好借此大做文章。
可是,自打一进门来,这个姓翟的就抢了无数的风头去,某人的心里一直耿耿于怀,而眼下这厮的自辩不但乏力,更是有一丝影射的嫌疑。
“你的意思是说,我辨事不明也该喝酒,”陈主任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开始无限制地上纲上线,“这个我懂,虽然我有不同意见,但是愿意陪你喝一下……这样,先来两瓶五十二度的五粮液,咱俩干了?”
我让你再跟我装逼!
3106章奇葩双天(下)翟锐天听到这话,嘴巴微张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他忙不迭地摇头,“陈主任,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想说……其实我都不带跟这小家伙算账的,是他做得过了。”
“你认为,我今天也做得过了,”陈太忠不为所动,他面无表情地发话,“你这心里是说我呢,我知道……这样吧,两瓶对一瓶,我喝多少,你喝一半就行了,可以吧?”
“喝就喝,先拿三瓶来,”翟锐天一听这话,登时就发作了,“不瞒你说,陈主任,我就是再有半瓶的量了,但是领导你来了,我又做错了……我舍命陪君子。”
“你倒牛逼得不行了,先拿两件来,我买单,”陈太忠眼睛一瞪,“我只喝八瓶,剩下四瓶,你随意……陪君子,凭你也要陪我?”
“那就来嘛,”翟锐天一拍桌子,其实他现在的样子,就有点多了,“我姓翟的烂命一条,今天就陪凤凰陈太忠喝好了。”
“陈主任,我那个……军分区招待所老张的朋友,”旁边一个说话了,正是打眼色的那位,“翟总做事有点意气,但是呢,他是好人……就是有点愣,不通世情,你谅解一下,他就是一瓶的量,现在已经高了。”
尼玛……不通世情,陈太忠入耳这四个字,真的是要多痛有多痛了,尤其是,他看着翟锐天还真的有点顺眼,于是犹豫一下表态。
“八瓶我喝定了,省得你们以为我买不起这几瓶酒,剩下四瓶,你们谁想喝谁喝……老张的朋友,不能这么没出息吧?你可是军人,死都不怕,还怕喝酒?”
“我还能喝,”翟锐天表示自己不含糊,结果被两个军人直接丢到了沙发上。
这个事情到现在为止,基本上就是说开了,没错,翟总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丁记者的报道,花头也有点多,为了吸引眼球,做得有点过了,而这翟总在体制里还算一号人物,不能忍受别人如此的欺辱,又有点固有的思维,于是误会就产生了。
但是陈太忠没想到的是,咬人的狗不叫,他说别人可以替翟总喝,结果他自己借着黄瓜萝卜丝,八瓶酒下肚,而对面的那四瓶,有三瓶多,居然是世纪殿堂的女副总喝下去了。
剩下的不足一瓶,是被那三个男人瓜分了,陈主任看得有点眼直,“我说你们三个,还算不算爷们儿啊,让一个女人帮你们喝酒?”
“我们他妈的喝不过你啊,”认识张所长的那位发牢骚了,而且还说脏话,真是军人本色,“你一个人八瓶,屁事儿没有……我得拉出个一个排的兵来,才敢陪你喝。”
“好了,大家不打不相识,”翟锐天大着舌头发话了,这个人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大家都能确定,他已经过量了,说话都不是很利索了,但是偏偏地,他的思维还很敏捷,“陈主任,咱们喝茶唠嗑儿,歇一会儿行不?”
“我这人可实诚,让我歇……得有好处才行,”陈太忠笑着回答。
“我这人最实诚了,”翟锐天拍着胸脯发话,“陈主任你够意思,我也会够意思……你缺啥,跟兄弟我说,比如说介绍个卫星发射,搞点计划内车皮……”
“翟总的量到了,”认识张所长的那位尴尬地低声解释(book.www.uu234.com),“他说什么,你不用当真。”
“我就挺奇怪的,这不是……就是一个实业公司嘛?”陈太忠是真的不服气了,卫星上天的愿你也敢许,看把你能的,不过做为省委领导,又是占了上风头,他也不好说话太刻薄。
于是他很平淡地表示,“我是有点不明白,航天集团的公司,怎么会想起来搞洗浴中心,这两个行业的跨度有点大,超乎我的想像。”
“这个嘛……我们的前身,是省财委下属的单位,”翟锐天喝了不少,说话也随意了很多,但是显然,哪怕喝得再多,有些东西他也不会说出来。
所以他对一些细节问题,也是一笔带过,“后来财委解散了,航天集团又需要在本地落户,搞一些民用项目,所以双方合作,成立了双天实业。”
“那这么说,老翟你这算哪儿的人?天南的还是航天的?”陈太忠的问题,尖锐得很。
“我这……哪边的都不算,二梁上吊着呢,”翟总很坦率地一摊双手,“现在是给天南航天交点管理费,其实就是自收自支的一个皮包公司,将来没准还要划回省政府去。”
“你这皮包公司可不算小,”陈太忠笑一笑,对方虽然说得含糊,姿态摆得也很低,但是话里不难判断出,姓翟的还是有点底气的,起码一说划回去,就是省政府而不是市政府,“能搞起世纪殿堂这种买卖,公司还是很有实力的。”
“那是赚了点钱,没个花的地方,”翟锐天继续坦坦荡荡地说话,当然,他同时也坚持了对细节的含糊,“结果搞起来才发现,公家搞这个娱乐行业,就搞不起来,所以卖给余仁一部分,现在他派人管理。”
很奇葩的一个公司啊,陈太忠听得真的有点无语了,这种产权不明晰有争议的公司,他没少听说过,大部分是介于个人承包或者自收自支之间的那种,职工都未必是正式的,有钱不尽快花掉,没准就被上面拿走了。
但是你好歹是听航天集团的指挥棒,怎么就能插手娱乐业呢?而同时,这家伙还跟军方有交情,他实在是有点搞不懂,“目前贵公司主营什么呢?”
“目前没啥活儿,”翟锐天很无奈地一摊手,“天南航天把跟我们合作的业务交给了服务公司,现在也没什么好的项目可以做。”
陈太忠越来越听不懂了,于是他若有所思地看一眼那两个便装军人,“你跟余仁合作,同时……跟部队上保持来往?”
“哦,部队的活儿,我们也接嘛,”翟锐天真是什么都说,“有活儿就干,陈主任你有什么好的投资项目,也可以找我。”
但是对陈太忠而言,他这个什么都说,其实是什么都没说,他眉头一皱,想起一个可能来,“你跟廖宏志他们,也有联系吧?”
“这个……现在没有了,”翟锐天听到这个名字,居然反应过来了,他苦笑着摇头,“以前有过接触,现在都专业化了,人家也不稀罕我们这小公司。”
明白了,陈太忠是真的明白了,连国安局的买卖都能接,这个公司真的是古怪,不过眼下看来,是走下坡路了。
其实这种现象并不奇怪,像这种没有什么实体的实业公司,创造效益的能力,跟领导的人脉和个人能力很有关系,甚至都可以说整个公司玩的就是一个老总——老总人气低迷,那就有转不动之虞。
想明白这一点,陈太忠就觉得,自己跟这翟锐天没什么可谈的了,堂堂的国营公司,落败到去开澡堂子,跟他叫真实在跌份儿,于是他扭头看一眼服务员,“翅羹帮我催一下。”
可翟总却不想放过他,他今天如此低调,就是有事相求,“陈主任,你这搞经济也是把好手,有投资短、见效快的项目,也帮着介绍一下吧。”
“嗯?”陈太忠奇怪地看他一眼,心说你跟我说钱?“你有多少钱?”
“千把万随便就能拿出来,”翟锐天轻描淡写地回答,然而下一刻,他发现对方眼中似有一丝不屑掠过,这才又补充一句,“项目真好的话,能筹措三五个亿,不过时间不会太长。”
“哦,”陈太忠点点头,船破还有三千钉,这么来说,这个双天实业还是有一些小能量的,而且那千把万,也不可能就是双天的全部资产——这年头谁会不防人?哪怕宣教部跟航天集团一点交集都没有,“那我看机会吧。”
见他这么说,翟锐天就终于放下心来,两人一开始的接触不是很愉快,不过他也没想到跟张卿有关系,只当是自己欺负媒体,被人抓了现行,自然要出头——其实他就没想着把张总编怎么样,无非就是小小地调笑一下罢了。
而现在对方都答应帮自己的资金找门路了,这就是好到不能再好的进展了,于是他心情一松懈,没过多久,居然坐在那里就睡着了。
这个人……还真是有点意思,陈太忠发现这个状况的时候,也禁不住有点愕然,刚才还有条有理地谈得头头是道呢,一眨眼就能坐着睡着?
“翟总最近的压力,也有点大,”一个军官缓缓发话,“双天最近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以前的双天实业,干部子弟都不少呢。”
陈太忠本来都埋头开吃了,听到这话,禁不住抬起头来问一句,“这双天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未完待续)
3107-3108 各种奇葩
3107章各种奇葩(上)“省财委的啊,”军官奇怪地看他一眼,“独立于财政厅之外的公司,本来财委要搞个试点,关于金融投资方向的……”
原来,这双天以前不叫这个名字,93年成立的时候,叫天南金鑫实业公司,成立之后就是为了摸索各种投资方向,财委没给公司拨多少钱,但是给了政策。
遗憾的是,这个年代天南人的投资理念还很不成熟,公司又没什么钱,索性干起了倒卖物资的勾当,由于能贷到钱又有政策,所以当时的效益非常好。
96年初的时候,公司就有差不多一个亿资金了,于是尝试进行金融投资,结果因为某省领导热心介绍的项目赔了两个多亿,这个责任得有人承担不是?
正好,航天集团天南分公司要开展一些民用项目,就跟这个公司合作,其时翟锐天还只是副总,但是已经是大权在握——老大赔得把裤子都当掉了,也就挂个虚名。
翟总拉关系跑门路还是很有一套的,除了帮航天公司完成业务,同时还继续倒买倒卖,仅仅用了一年多,就赚回了亏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老丈人去世了——那是一个副省级的离休老干部。
人走茶凉人亡政息,98年的时候,双天实业继续倒买倒卖赚钱,不过由于禁止部队经商了,双天的效益开始下滑,翟总一见不妙,决定重新返回金融投资领域。
然而,他没做这个决定还好,毕竟他老丈人死了时间不长,暂时没人去惦记他的位子,一旦做出了这个决定,省里可就不答应了,省里又成立信托投资公司了,你们不用瞎惦记了。
不但不让瞎惦记,还把双天赚到的钱划给了信托投资公司,然后飞起一脚将双天踹了出去——以后你们就是航天集团的人了,自生自灭吧,赚多赚少我们不管了。
可是航天集团不想要这个公司,组织编制是一个问题,同时,这双天实业里,刺儿头也太多,抓过来管不了就麻烦了,于是就表示,你们先挂靠着吧。
再往后,双天实业里有关系的人,就一个个地走掉了——在哪儿也是个活,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但是这个翟锐天,还真是个能折腾的,老丈人有点人脉,他死去的老父亲也是个副厅干部,就在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局面下,靠着这点人脉,又陆陆续续地赚了五、六千万,当然,可以肯定的是,越到后面钱就越难赚了。
这五六千万怎么花?这是一个问题,他不能再在账上挂着了,但是又不敢揣到口袋里——双天的编制没进了航天,那就是说以后省里再拿回去也正常,钱还不能乱动。
所以他就投资股市,投资洗浴中心,觉得什么能投资,就把钱扔进去,翟总还优先考虑了大家的住房问题,在公司还有三十一个人的时候,他集资给大家买了房,人手一套。
现在的双天只出不进,连上外聘的也不过二十一个人,正式在编的只有五个,不过,既然连外聘的人都有房子,这就是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这种只有五个人的国营公司,陈太忠能听说过,那才叫咄咄怪事,可有意思的是,就这么个公司,它的级别是副厅,翟锐天在来金鑫任副总之前,是某个副厅级企业的副厂长。
所谓奇葩,那不是吹出来的,而是真有那么奇葩,陈主任听到这里,都禁不住出声发问,“翟锐天是副厅干部?”
“他还享受正厅待遇呢,虽然是企业的正厅,”军官苦笑一声,“现在的问题,是他不好回去了,回去就算降半级去了行政的话,一个正处没有问题,他是自谦,才说自己副处。”
“这也算……能人了,”陈太忠点点头,说实话,听到这里,他还真是有点佩服老翟了,就算倒卖物资不算本事,但是就凭一个五人公司,就能赚这么多钱,那没点本事是不行的。
最关键的是,翟总这人不独,眼见公司都没有出路了,先给大家把房子买了,这种胸襟,一般的干部可真做不到,这年头谁不是可着劲儿地往自己怀里搂钱呢?
“翟总的能耐真的不小,跟他干的人全挣钱,当年双天搞内部集资,集资三年,平均年利百分之四十二,有人投了一百万,三年赚了一百二十七万。”
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呢?陈太忠一边点头,一边很不厚道地琢磨,没准这个内部集资……你们部队上的人也入股了吧?
不过这个话题,就有点太敏感了,他不会追问,于是他表示,“那他应该静一静心,找个好一点的项目,把实体做起来,比如说搞个施工队,承建路桥工程什么的,或者索性办工厂……这么一直空对空的,不能持久。”
“路桥什么的不考虑,他在交通和建设口上没人,而别人还要忌惮他的背景,是国企啊,”军人不愧是军人,说话非常直接,“要他干实体的人多了,都是看上他手里的钱了……”
“答应这个不答应那个,这就是惹人了,而且很多官方推荐来的实体,根本就不靠谱,像投资国企什么的,那不是肉包子打狗吗?与其这样,不如谁也不答应,翟总说了,口子不能乱开,要不然收不住。”
“是这个道理,”陈太忠点点头,道理不辩不明,翟锐天所处的位置,还真的是很尴尬,像双天这样的公司,虽然只有五个人的编制,但却手握巨款,没人惦记那才是咄咄怪事。
总算是翟总身后还有点这样那样的影子,大家要顾忌一二,而这本身又是个副厅级的公司,轮不到副处级以下惦记,而处级以上的单位,眼光多半要大气一些,同时多少要考虑一点吃相,所以时至今日,双天都还能维持现状。
但是翟锐天要是屈从于某些压力,对某些实体进行投资的话,就失去了那个超然的状态,很容易被人搞到万劫不复。
事实上,以双天现有的资产,别说五个正式工,就是加上外聘的总共二十一个人,工资加上各种办公费用,一年也不会超过二百万,双天现在就算坐在那里不动吃老本,也足以够大家三十年衣食无忧。
当然,物价是会上涨的,但是……双天也不可能彻底不动!
想明白这个,陈太忠不由得轻喟一声,“唉,说来说去,老翟还是想回去啊。”
因为想回去,所以提防着别人来查,要不然直接搞个MBO,像天南工具厂的赵玉宝一样,直接把公家的变成自己的,这辈子可不就够了?
“就算他不想回去,也不能乱来,”军官继续发话,“多少人盯着呢,身不由己。”
“你好像对他特别熟悉?”陈太忠实在有点按捺不住了,要是个一般人,能说出这样的见解,他不会在意,但是……拜托,你是军人啊,操心地方上的事儿,有点多了吧?
“翟总的老爸,是我老爸的老团长,他的婶子,在我老妈的医院做护士,为我接生,”军官坦荡荡地回答,“很简单的关系。”
我怎么觉得很复杂呢?陈太忠无语凝噎,这年头,果然是官二代的天下。
他不说话,吴科长可是吃好了,他将手里的翅羹泡饭放下,出声发问了,“昨天南海的事情,你们部队上怎么看?”
你不会不说话,可以不说嘛,陈太忠听得直翻眼皮,我这一下午连单位都不去,就是为了躲开这个腻歪人的话题,你现在倒好,主动提起来?
所幸的是,这军官说话虽然直接,却也是能坚守原则的,他很坚定地摇摇头,“这个事情,上面下通知了,不让讨论,反正是党指挥枪,真要打,我这两毛二该上第一线的时候,那也就往上冲了。”
“涉及国家安全的事情,居然不让讨论?”陈太忠别有用心地问一句。
“嗯,不让讨论,”另一个军官也点点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但是咱们的飞行员,下落还不明呢,”陈主任又说一句,他有意煽风点火以探索究竟,“那应该也是军人吧?”
“为国捐躯,是军人的荣耀,”这位不动声色地回答,“陈主任,这个事儿,咱们没必要再探讨了。”
“屁的荣耀,”认识张所长的这位发话了,要不说部队里也分鸽派和鹰派,他义愤填膺地反对自己的战友,“被人打到家门口了,不让讨论也就算了,还说什么荣耀……张学良不抵抗大踏步后撤的时候,说的也是大局感。”
“但是美国人都说了,是咱们的飞机撞的他们,”强调荣耀的不满了,“这个事情一时半会儿的说不出个对错,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是你说不清楚对错,我可是说得清楚,反正我知道,自己是中**人……保家卫国什么时候都是对的,不存在错的问题。”
看起来,这俩不知道飞行员的下落,某个挑起争端的家伙若有所思地想。
“打他个球囊的,”出乎意料地,翟锐天发话了,他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四下看一看,“敢搞咱们飞行员,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陈主任你说是不是?”
这句话问完,他呆坐了十来秒钟,身子往椅子上一靠,又呼呼地大睡了起来。
屋里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都不再说话了,尼玛……你这到底是睡着了没有?
3108章各种奇葩(下)不过,酒桌上的争端,在第二天变为了现实,美国人不但抗议了,而且国内还发起了游行,中国大使馆门口也是抗议者不断,使馆工作人员不露面,但是清洁工们很幸福地忙碌着,他们的午饭有着落了——新鲜的番茄炒鸡蛋。
美国人的强势非是无因,他们考虑的是谁撞了谁——群情激奋之下,这个东西真的是不太好说明白的,尤其是,他们的人在中国被扣押了,就有那军属站出来哭号。
中国这边也有军属哭号,但是很遗憾,中国这里只有一个人的家属,哪怕这个人是失踪了,那边可是有二十四个人的家属,虽然这二十四个人都活着——但是他们被扣押了。
比嗓门,中国这边真的差一点,但是卖交部……嗯,外交部的工作,还是起了一定的效果,他们在某个黄金采访时间段表态了——请诸多美国朋友想一想,这个事情发生在哪里?
如果我们中国的飞机,在夏威夷以东的美国沿海收集消息,你们的飞机出来驱逐,结果机毁人失踪,你们会怎么对待中国的机组人员——若要公道,打个颠倒。
这么一个解释(book.www.uu234.com)出来,大使馆遭受的番茄和鸡蛋的袭击明显地减少了,但是那么多机组成员的家属还在呼吁——我们的亲人应该归来。
这个就是无穷无尽的扯皮了,而与此同时,中美关系迅速地急转直下,很多合作和活动因此而被冻结——对于这一点,陈某人有深切的体会。
当事双方,却是还纠结于谁对谁错之中,中方要求的是道歉,而美国人只说遗憾(regret),又被逼了几天,也才是冒出个抱歉(sorry),却是死活不肯说道歉(apologize)。
要不说这外交无小事,大国之间的起了纠纷,就连一个单词都要斤斤计较,这个单词说不对,那其他事情就免谈。
不过不管怎么说,美国人在中国人手里,美国表面上倡导的价值观,是人命大于金钱,这个形象是众所周知的,而好死不死的是,发生在南海的一幕已经被世界知晓。
这种情况下,想要牺牲人命保留其他,不符合美国一向的宣传,所以双方在不停的争辩中,慢慢地统一认识。
直到最后,中国也没有等到“道歉”这个词,得到的是“深表歉意”(verysorry),不过这个时候,美国人在海南已经呆了十一天,事情不好再拖下去了,于是在四月十二日,全部24名美国飞行员坐着专机离开中国。
美国人一离开,美国政府一方又翻脸了,不但否认了一些事实,还要中国尽快归还飞机——出现这种变脸并不奇怪,不出现才奇怪,这表明了美国政府为了救回人来,当初是多么地忍辱负重。
既然人被放了,两国之间紧张的空气有所缓和,剩下一架飞机,就不是很引人注目了。
对陈太忠来说,他的工作中,相关的影响并没有消除,起码文化厅的高伟就表示,没有接到上级命令,说可以放开文化交流,当然,也没有人说不可以放开。
可以想像的是,在短期内,是不会有明确的放开的指示,除非出现巨大的转折——你美国人委屈,我们中国人还委屈呢。
不过,陈主任也有他自己要忙的事情,趁着这个外面没有多少事的时候,省委文明办开始搭建干部家属调查表的地市一级体系。
对文明办来说,四月初正处于冲刺阶段,杜毅正难得地处于失声中,秦连成趁着单位升级的势头,大力推动体系建设,而且省委也通过了一项决议——原则上裸官不能出任一把手。
按说,这个决议出台,没有杜毅拍板是不可能的,就算他一个人反对无效,但是他做为省委一把手,有推后审议的权力——然而事实是,他早就自己主动表态了,唐副总理还对文字作了一点调整,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事情,他就算往后推都不合适。
接下来,就是文明办的全省动员会,各地市来的不仅仅是文明办的领导,有几个市连宣教部长都来了,这个动员会开了两天。
第一天上午是开会,宣教部长潘剑屏出席了会议,同时还有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闫昱坤,以及省纪检委、省委办公厅的副职到场。
下午就是分组座谈,沟通思想,第二天又是个别谈话,这期间文明办的几个主任忙得脚不沾地,务求将省委文明办的精神彻彻底底地传达下去,并且要保证效果,这种事情,真的是再重视都不为过。
紧接着,文明办又约谈了九个省管干部,其中有两个真正意义上的裸官,一个是天南轴承集团的销售副总刘永华,一个是天南省驻京办主任齐先贵。
关于刘永华这人,没什么可大说特说的,虽然他的老婆孩子都在国外,但是他只是副总,表上填错的先改过来,然后暂停工作反省,怎么处理还没有决定。
对此人,不说是不是一把手的问题,而是说他在这件事上蒙蔽了组织,这就是错误——文明办三令五申地强调过,要端正态度认真填写表格,给你悔改的机会了,你知道不珍惜啊。
刘永华的问题就算暂时搁置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就算能逃过这一难——此人搞销售确实有两下,但是将来,他也会成为重点关注对象,“裸官”这个性质真的很恶劣。
可是齐先贵,就太难拿了,齐主任本人虽然在天南的存在感不强,但是在京城的人面儿,却相当地广泛,长期肩负着穿针引线跑部钱进的任务。
毫无疑问,他是省管干部里最难对付的主儿之一,棘手甚至要超过展枫,比江川都不遑多让——而江书记之所以主动退下来,那是因为不退的话,有粉身碎骨之虞,可是齐先贵不存在这个问题,无非是一张干部家属调查表没有如实填写。
事实上,关于约谈齐主任,秦连成和陈太忠还专门碰了一下,并且汇报给了潘剑屏,潘部长也表态:你们一定要先落实清楚,齐主任的爱人,是不是有美国绿卡。
这齐先贵填写家属调查表,也是按规避风险的方式,他儿子留学美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而且毕业之后就留在了当地,还找到了工作,所以他表明,儿子有绿卡。
小齐同学的学习,一直就算可以的,虽然能上天南大学,但最终还是去了美国,现在美国某公司,负责跟中国沟通交流——主要是文化层面的业务。
这个现实,齐先贵不怕说出来,虽然小齐的沟通,偶尔会让人生出一些不好的联想,但是没有证据的话,那真是没办法拿来说事。
要知道,齐主任负责的也是跟人交流和沟通,他甚至在某些非正规场合表示:我儿子能帮忙为那些干部子女们联系国外留学的事情,这对我的工作是有帮助的,也符合天南的利益。
这个理由真的人令人找不到攻击点,然而问题的关键是,他瞒报了自己的妻子也有美国绿卡的事情,这个本来不是很严重的事情,但是再加上他儿子的话——那么他也是裸官,虽然他的老母亲现在还长期居住在天南。
陈太忠当然是掌握了充足的证据,才会约谈这么辣手的主儿,他跟齐主任也是照过面的,当时老齐的态度,是根本不稀罕理他。
这是文明办迄今以来遭遇到的最难啃的骨头,陈主任亲自电话通知,而齐先贵接到电话之后,居然直接表态说不可能,我爱人洪碧月根本没有美国绿卡。
陈太忠自然不是吃素的,眨眼就把传真件发了过去,你还是赶快回来,把问题说清楚。
于是齐主任不得不飞回来,但是直到他来到文明办,还是一口咬定,自己就不知道妻子有这个绿卡——我常年不在天南,而她又喜欢四处旅游,国内国外四处乱跑。
要说这个洪碧月,也是个奇葩女人,她不是齐主任的原配,齐先贵的原配在七年前去世了,年轻貌美的小洪原本在北京做北漂,偶遇齐主任之后,缠着他不放,缠了三年才领到了结婚证。
驻京办的人都知道,齐主任的夫人虚荣心很强,甚至有人曾经私下表示:这个女人早晚要给老齐惹出点事情来。
“不管你知道不知道,她确实是有绿卡,”陈太忠对洪碧月也做过简单调查,像这种老夫少妻的搭配,做丈夫的有点溺爱妻子,也不罕见,“这个你不能否认吧?”
齐主任不能否认这点,但是听到年轻的副主任要他主动请辞,他这就不干了,“省委的决议我看得很明白,那是‘原则上不得担任一把手’,是原则上!”
(未完待续)
3109-3110 自作孽
3109章自作孽(上)齐先贵认为,自己有资格这么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而且这规矩上也明明白白地注明是“原则上”,他认为自己就应该是那个例外。
首先,这是他的工作性质决定的,齐主任在天南省驻京办事处干了十来年,扶正也有五个年头,对京城的各种门路都太熟了,换一个人接手,真的是不如他,这会影响天南省跟中枢机构沟通的效果,耽误了工作谁负得起这个责?
其次,他儿子的绿卡,那确实对他的工作有帮助,虽然对身在京城的部委里的干部来说,接触留学这种渠道远比地方上容易,但是天南能提供这种帮助,总比不能提供强——起码是多出了一个选择不是?
再其次,那就是……他老夫少妻的状态,也有不少人知道,他这个丈夫不但年纪大,还因为工作常年在外,偶尔被蒙蔽也情有可原吧?
而且,齐主任不怕这么**裸地说出来,涉及到官帽子了,搁给谁都要着急的,反正眼前跟他谈话的,最大的也不过就是陈太忠这个正处,他当然不介意表示自己的愤怒。
最后,齐先贵有底气这么说,因为他很清楚,杜毅对文明办的支持是迫不得已,并不是真心实意毫无保留,而他虽然不是杜书记的嫡系班底,但是他被扶正的时候杜毅是省长,杜省长支持他上的台——是的,他是杜系人马。
他这话一说,连陈太忠都直皱眉头,为什么呢?这货的理由真的有点强大。
有朋友问了,说一个欺瞒组织的理由,都可以让刘永华被停职,陈主任你硬气一点不行吗?先停了丫挺的职,再说其他的处理方案——你不会真的是只敢拍苍蝇,不敢打老虎吧?
事实上,还真不是这么回事,齐先贵的身份和位置,固然是因素之一,但是最关键的,还是他有充足的借口——儿子能支持我的工作,而妻子太年轻。
要不说,这干部调查的过程中,那些不得已的苦衷和种种借口,说没用就没用,可要说有用,那还真是有用。
不过,陈太忠的目的也不仅仅是逼这家伙写检查或者建议暂时停职反省,有杜毅的支持,这货停职之后还可以复职,这个力度不够——一定要强调,裸官就是不能做一把手。
所以他虽然被对方顶了,却是不肯轻易罢休,“齐主任,这个原则上,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则,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如果我是你,就先把申请停职反省报告写了,等待组织的决定,起码……要讲个态度端正。”
滚你妈的态度端正吧,齐先贵心里暗自冷笑,如果我自己心里先软了,后面不知道有多少个人等着抽梯子呢,于是他态度强硬地表示。
“本来这件事,我有失察的责任,应该做出检讨,但是文明办要求我辞职……那么对不起,暂时检讨我都不会写,我是错了,但是我不会让某些阴谋家,拿着我的检讨做文章。”
“听你这么说,我就是那个阴谋家了?”陈太忠面沉似水地发问。
“这是你自己这么认为,我并没有这么说,”齐先贵还真的豁出去了——没办法,保住官位才是第一重要的,他冷笑一声,“我不知道谁是阴谋家,但是我不会主动申请调离,这不是负责任的工作态度。”
“那你先在谈话记录上签字吧,”陈太忠自然也不会强迫他,项富强会心甘情愿地离职,但不代表别人都会轻易屈服,这很正常,要是齐先贵真的那么好对付,也用不着他出面。
事实上,齐主任都不想在这个记录上签字,不过没办法,他被文明办打了一个冷不防,眼下没有更好的对策。
要论行动的隐蔽性和突然性,不客气地说一句,省纪检委都赶不上文明办,这不是吹牛,实在是纪检委整人的能力,大家早就心知肚明了,所以早有了这样那样的消息渠道。
但是文明办不同,崛起只在这不到一年间,目前还在整合中,别说掺沙子了,就算埋眼线都来不及,哪怕埋了眼线,这眼线也未必能打听到什么事情——这就是新单位的优势。
齐主任签字了,但是同时,他也发动了自身的力量,于是在一天之后,曹福泉一个电话把秦连成叫过去,“嗯,驻京办的齐先贵,对你们的工作很有意见。”
“他有意见,我们也得工作,”秦主任不疼不痒地顶一句,明摆的事情,不同的阵营和主张,说再多都是没有意义的,“他确实欺瞒了组织。”
这就是有底气和没底气的区别了,换个人来,也许就缩了,但是秦连成不会缩,他背后靠着的许绍辉,跟杜毅比的话,那是小了点,但是他手底下还有陈太忠不是?
尤其要紧的是,齐主任最为倚重的京城的势力,在秦主任眼里,真的很扯淡,你我同为正厅,你在首都蝇营狗苟这么些年,建立了点势力不假,但是老子在京城,也是有根底的!
在这种高端势力上,秦连成都不怕齐先贵,那基本上就是克星了,他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但是,原则上不能担任一把手,和绝对不能担任一把手,那是有区别的,”曹福泉坚持自己的看法,“省委认为,特殊的情况,有必要特殊处理。”
“这个……我就不是很明白了,”秦连成表示他不支持这个说法,同时心里暗暗地鄙夷,尼玛你曹福泉抓权的时候,很是正大无私,捅到你老板的痛处,你也知道徇私了?
“唐总理强调的‘原则上’三个字,真的是充分地考虑下面干部执行政策时的苦衷,我真的很佩服他的远见,”曹秘书长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用了两个“真的”来表示自己的态度,“有些事情不是只讲原则就能妥善处理的,必须要讲实际情况和具体对待。”
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秦连成真的是无言以对,想抓文明办权力的是你,现在放水的人,可也是你,可不怕说句僭越的话,这“原则上”三个字,是你我有资格解释(book.www.uu234.com)的吗?
不过,秦主任也不是愣头青,论起冲锋陷阵的人马,他手里的牌真的不需要更好了,“秘书长你的话我能理解,但是文明办很多同志嫉恶如仇……比如说陈太忠,他们的思想工作做不通,我这个班长就不好当。”
“你让陈太忠给我来个电话,”曹福泉表示,自己不在意某些跳梁小丑。
“你要我给你打电话干毛啊,”下一刻,跳梁小丑就将电话打了过来,这货不止是跳梁小丑,简直是吃了枪药,“都说了裸官不能做一把手,我就奇怪了,曹福泉你这脑袋里装的是脑浆,还是豆浆?”
凭良心说,要是换个人,陈太忠说话还不至于这么冒失,但是对曹二愣子,他这么说真的没压力,姓曹的就是个不讲理的,你跟他讲理,那真是耽误时间。
“咦?”曹福泉还真没想到,这货说话能冲到这个地步,不过,关于齐先贵的问题,他是得了杜毅的授意,所以底气也很足,“陈太忠,你搞清楚了没有,自己在跟谁说话?”
“我搞得清楚,但是我想问一句,你曹福泉何德何能,敢代表组织说话?”陈太忠的话,那是老大不客气了,“裸官原则上不能出任一把手,你就有资格破坏这个原则?”
“你怎么就能确定,是我破坏的呢?”曹福泉不答应了,这个原则确实不是他破坏的,“你这么胡说八道,今天必须给我说个所以然出来,要不然你自己小心了。”
“你吓死我了,我就是不小心了……你能把我怎么样?”陈太忠冷哼一声,“齐先贵那就是裸官,必须处理的,来,你维护他试一试?”
说这话的时候,他真是横下一条心了,不过就是个省委秘书长嘛,哥们儿豁出去了,这个文明办副主任不干了,我也要拉你垫背——原则上,这个原则是你曹福泉说了算的吗?
凭良心说,唐总理当初指示这个“原则上”的时候,确实是出于公心,裸官,不代表完全不值得信赖——虽然大部分真的是不值得信赖。
但是官员干部在官场上的裸奔,虽然主观因素很多,客观因素也是确实存在的,这个事实,不能一棒子打死,比如说——有人孩子出国留学办个绿卡,妻子又有病,不得不去外国疗养,这个可能性真的客观存在。
而且有些特殊部门的官员,为了自己的工作,做成裸官还真的是情有可原,比如说吧,一个统战部部长,老婆去了澳大利亚,儿子去了加拿大——这可以说他……可能工作得太投入。
其实从齐先贵的身上就可以看出来,有些部门,确实不能在意裸官不裸官什么的,在证明这个干部能对组织造成危害之前,大家首先要选择的,还是尽量信任他。
这个道理,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问题的本身在于——一个区区的省委秘书长,你有权力断定,干部任免原则的界限吗?
3110自作孽(下)陈太忠不能接受曹福泉的干涉,这固然跟他的面子有关,但是同时,确实是涉及到了比较深层次的的原因,干部家属调查表,不能因为你一个省委秘书长的出现,就打什么折扣影响到什么原则——说穿了,你不配!
这个调查表发展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天南的事情了,虽然幕后的大佬都没出现,但是很显然,盯着这里的眼睛,不止一双两双,而说得更严重一点,天南做为调查表的发起者,上面又是个纵容的态度,那么,它本身就具备了一个试点的性质。
既然是试点,该卡的自然要卡,说句不客气的话,天南这边都要纵容的事情,这个试点一旦推广开来,别人自然会有样学样地纵容。
这个口子,真的开不得,也没法开——开了的话,连陈某人都不能跟某些人交待了。
所以,他必须卡死,用西方人的话来说,就是有些坏榜样的头,是不能随便开的,而以东方人的逻辑来看,那就是:你上面敢开这个头,那我就敢十倍百倍地有样学样。
但是,曹福泉这二愣子脾气,那也真的不是白给的,“那你来我办公室,咱们好好地说一说这个原则上和不是原则上的问题。”
“我没必要跟你谈这个问题,党组织,他是个组织,”陈太忠不跟他玩这一套,而是讲起了组织原则,“我们下级组织是这么认为的,哪怕你要讲民主集中,但是你改变不了我们这一级组织的共识,我们坚持自己的判断和选择。”
听到对方压了电话,曹福泉叹口气站起身,“这个陈太忠怎么就这么拧呢?”
其实从心里讲,曹秘书长倾向于支持调整齐先贵,裸官不是错,被人揪出来了那就是错,组织原则该讲的时候是要讲的——像那个项富强,主动请辞之后,去省总工会做个副主席,安安生生等退休也就完了。
但是,杜毅跟他表示了,这个齐先贵的处理要慎重。
所谓慎重,那就是暂时不能动,曹福泉心里明白,杜书记不是要保这个人,而是不想让文明办折腾得太狠,撇开立场什么的不提,换一句公心点的话,文明办再这么折腾下去,搞得人心惶惶,会严重影响天南官场的政治生态。
而这齐先贵所处的位置微妙,裸的理由也勉强说得过去,所以杜书记认为,此人可以成为原则之外的特例。
曹福泉无奈地摇摇头,走出办公室向宣教部走去,他也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陈太忠那儿说不通,我去找潘剑屏。
虽然他心里有点小抵触,但是此刻他别无选择,因为这涉及到了杜书记的尊严问题。
堂堂的省委书记,干部任免的原则本来就该牢牢地把握在手心,但是出于种种不得已,却只能让他曹某人出面,这真的有点砢碜,所以曹秘书长也只能抱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态,硬着头皮去跟潘剑屏讨价还价。
潘部长则是表示,这个小齐在北京干得还是不错的,有成绩,但是功不掩过,咱先不说调整不调整他,他起码要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吧,欺瞒组织在先,抗拒检讨在后。
总之,潘剑屏并没有表示出最终的想法,不过他强调一点,咱组织提倡亡羊补牢治病救人,但是此人值得不值得原谅,那是组织上考虑的,你姓齐的起码得先端正态度——现在这货是个端正态度的模样吗?
这个话一说,连曹福泉这种擅长胡搅蛮缠的主儿都无言以对,没错,齐先贵这个态度真的是太糟糕了,而潘剑屏显然是被激怒了。
那我去给他做一做工作吧,曹秘书长轻喟一声,转身离开,不过他出了门之后,并没有联系齐先贵,而是先去了杜毅的办公室。
杜书记听了汇报之后,也是久久无语,好半天才轻叹一声,“你去跟他说一声,让他准备上一段时间课,正职的位子暂时保留……真是自找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中有明显的愤懑,对杜毅来说,想保齐主任是很简单的,你交了请辞报告,我可以不批嘛,无论如何,这个态度你是要有的——当然,这个话他不能跟齐先贵说,要不这省委书记也当得太没水平了。
而姓齐的这个恶劣态度,直接导致了潘部长的愤怒,更糟糕的是,陈太忠都跳脚了,杜书记也因此陷入了被动,事实上,他现在都不怕维护齐先贵,但是,谁能保证事态仅仅限于这一步,而不会继续恶化?
就裸官问题,杜毅是当众表过态的,而齐先贵也并不是他的嫡系,事情一旦搞大,他都不好再强撑下去,要不然那就让无数人看笑话了。
说白了,姓齐的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太在乎屁股底下的位子了,想到这个,杜书记真是恨得牙根都是痒的。
“陈太忠这个家伙,该动一动了,”曹福泉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建议,事实上,陈太忠屡次冒犯他,他心里也记着小账呢,“他在省委,折腾得真是乌烟瘴气。”
“啧,”以杜书记的城府,听到这话,也禁不住嘬一嘬牙花子,沉默好半天之后,才微微点头,“嗯,你去吧。”
“要不要,我先放个风声?”曹秘书长继续请示。
杜毅闻言,抬头狠狠地瞪他一眼,嘴里轻声地吐出两个字,“胡闹!”
齐先贵接到曹福泉的电话之后,真是有若一盆凉水自天而降,不过这已经无关大局了,官场里容不得行差踏错半步,他既然赌错了,就要愿赌服输——事实上,他并没有赌错方向,杜毅也有拉他一把的心思,他赌错的无非是力道,仅此而已。
然而,更令他感到难堪的事情还在后面,一天之后,齐主任接到了天南驻京办的电话,有人通过驻京办的职员,打听齐主任这十来年做的事情。
这个了解本来就没有多隐秘,而齐主任在驻京办经营了这么久,那也不是白给的,自然知道,这是陈太忠冒头了——你不主动请辞是吧?我搞你下去!
真是欺人太甚啊,齐先贵心里恨得痒痒的,却还是不敢发作,因为他知道,姓陈的在北京,狐朋狗友真的太多了,他不太担心陈某人背后的黄家,因为齐主任跟黄家的接触也不少,但是其他的衙内和太子党,确实他抵挡不住的。
想一想陈太忠在天南大厦,还公然地殴打了中纪委的调查人员,齐主任越发地感觉,自己这是一步错步步错。
说不得他写一份检讨,老老实实地交到文明办,当然,辞职报告他还是没写,但是交这个检讨的时候,他的心里也在滴血——早知道是这样,两天前就写一份检讨了,到现在搞得是里外不是人。
陈太忠出去了,接这个检讨的是稽查办主任罗克敌,他当然知道,这两天就数这个姓齐的闹腾得厉害,接过检讨之后,他也没细看,只是扫一眼,不动声色地发问,“这是一份儿?”
老子已经不用写第二份了!齐先贵心里这个恨,不过,想到自己去学习的同时,还能保留正职身份,他也不敢多嘴,只能淡淡地解释(book.www.uu234.com)一句,“请你转告陈副主任,别的用不着了。”
“嗯,”罗主任点点头,也不多话,陈主任收拾这个姓齐的,他是可以从旁边协助,但是错非必要,他也不愿意直面一个正厅的怒火,“等他回来我会转告。”
陈太忠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从别的渠道了解到了,杜毅那边没有死保齐先贵的念头,但是暂时……不能有明确地处置。
对于杜书记的这个决定,陈某人心里是赞同的,若不是不得已,他也不想动齐先贵——这对天南省的干部肯定有影响,只是时运弄人,他不得不硬顶。
所以对齐主任只交一份检查,他也没有过分地去苛责,反倒是通知北京的朋友,暂停对齐先贵的调查——过个一年半载,姓齐的你还恋栈不走的话,看哥们儿怎么收拾你。
他想得很不错,但是偏偏忘了,其实他在文明办,未必呆得了那么久。
这件事就这么波澜不惊地揭过了,接下来,就是文明办的各个领导奔赴各地级市谈话——分级体系要建立,下面地市党委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分赴各地谈话,就存在一个划片的问题,文明办一正三副四个主任,天南一共十四个地级市和地区。
按说素波做为省会城市,基本可以略过,然而秦连成却不这么看,“太忠,素波搞好的话,其他地市事半功倍,到时候咱俩一起去吧。”
“您说得没错,这是省会啊,没准办公厅也会派人过去,”陈太忠想起了曹福泉有向素波伸手的打算,于是不动声色地提示一句。
“啧,”秦连成听得眉头一皱,他也是聪明人,略略一琢磨就品出了味道,于是轻喟一声,“那我还是跟商翠兰去吧。”
(未完待续)
3111-3112 谁更不讲理
3111章谁更不讲理(上)对于秦连成来说,素波市掌握在谁手里并不重要,他不能容忍的是,曹福泉屡屡插手文明办的事务,他非常讨厌这一点,尤其是前两天,那家伙居然鬼迷心窍地要替齐先贵说情。
当然,说情归说情,这未必就是曹秘书长的意思,更可能的是,丫是受了杜毅的的托付才这么做的,秦主任对这些也都知道,但是这家伙的愣劲儿和折腾能力,简直是陈太忠的翻版,是个人就受不了。
没错,秦连成对陈太忠也是这样的评价,只不过小陈这家伙念旧,老主任熟知此人,也能容忍他的乖戾和冲动,在这种上下拥有充分的信任和配合下,文明办的形势才能日新月异。
然而,文明办是日新月异了,其他单位可就苦了,所以陈太忠在别人的眼里的形象,只会比曹福泉更差,秦主任非常确定这一点。
这些就扯远了,话题转回文明办,现在的文明办已经正式升格为正厅,跟往常大不相同了,对于宣教部这个婆婆,文明办必须认,可是办公厅嘛……麻烦你看看清楚,我们也只比你低半级,适可而止哈。
所以现在秦主任要做的主要工作,固然是加快推动单位前进的步伐,但是防备省委办公厅的渗透,也是他关注的重点——文明办是在劳资手上升格的,你这么搞不仅仅是摘桃子,简直是打我秦某人的脸嘛。
这种情况下,商巡视员也成了他可以团结的对象,而小陈反倒是不合适在这个场合出现,小家伙跟伍海滨没什么关系,而段卫华却是曾经赏识他的老市长。
“商翠兰的份量……够吗?”陈太忠也觉得,老主任这个决定不错,但是说来说去,她不但是伍海滨的老婆要避嫌疑,同时也只是非领导职务的助理巡视员,“要是曹福泉也参加谈话的话……”
曹福泉要来,我和商翠兰加起来也顶不住!秦连成非常明白陈太忠这个假设何指,他微笑着摇摇头,“他可不会亲自冒头,要不然伍海滨也能出来,这是对等原则……”
“惹得急了,我把部长搬出来,二比一他是自找没趣,当初老唐来的时候,也不见他敢冲上来,冒领宣教部的功劳,说穿了,这个人欺软怕硬。”
“您有妥善的计划,那我就放心了,”陈太忠笑着点点头,心里暗暗地感慨,其实商翠兰这个助理巡视员,也不是大家想像的那种纯粹的摆设,在某些场合,还真的是能起到一些不可替代的作用,这就是所谓的功夫在棋外了。
“这都是小事了,你们下去访谈,会遇到各种复杂局面,正经是我该为你们担忧,”秦连成笑着回答,“太忠,我还得强调一下,要以说服教育为主。”
这次访谈遍及全省十四个地区,当然,有些地区是直接划分好了的,像凤凰和通德,肯定要划到陈太忠的名下。
这是地方优势,别的副主任过去,可能两天都谈不出眉目,但是陈主任过去,半天就够了,就像正林一定要归秦主任谈一样,康楼电在那里挂职倒是其次,关键是秦主任在那里干过常务副,人头什么的都熟。
再打个比方,张州和寿喜一定轮不到陈太忠去谈,张州的臧华跟姓陈的不是一般的不对眼,而寿喜的王刚事件余韵未消,又是曹福泉上来的地方,陈主任要去的话,味道不对。
但是也有陈太忠比较拿手的地方,被人拿去的例子,比如说涂阳,近来一直很支持文明办的工作,可这个地方就交给刘爱兰去谈了——涂阳离素波很近,而刘主任是女同志,再加上她前一阵也去调查了福利院中毒案,这个地方交给她很正常。
青旺的精神文明建设工作搞得也不错,但却是交给了洪涛,洪主任现在的工作积极性依旧不是很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就不给他难啃的骨头了。
反正,这十四个地区,总是要跑遍的,文明办的各个领导有长处也有短板,能合理利用就是最好的——当然,划片的时候,大家不会把这些因果说出来,心里有数就行了。
接下来,大家就是深入各个地市了,陈太忠也不能松懈,除了凤凰和通德,他还要跑昌顺和辽原,这其中,昌顺的市委书记是蒙艺提拔起来的。
此人并没有摆什么架子,也不讲什么忌讳,直接就把市委的班子端出来,摆明态度支持文明办,晚上还设宴款待陈主任,双方相谈甚欢——陈太忠感觉得到,此人需要一些牢固的政坛盟友,至于说文明办想做什么,那倒是在其次了。
而辽原这个地方,就有点意思了,其实从历史的角度上讲,辽原跟吉庆一直走得很近,不过吉庆的展枫是被陈某人搞下去的,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上讲,他都不合适去吉庆,为大局着想,他只能来辽原。
但是对于辽原这个地方,他也不是很陌生,因为他不但接到过相关的举报,知道这里铁矿的开发很无序,身边更是带了李云彤这样的人。
李主任自己是素波人,但是她母亲的家庭来自辽原,更有人想撺掇她一起去搞铁矿,所以说,她对辽原的现状,还是非常熟悉的。
陈主任下来的第一天,辽原的市长接待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这是省里来人,级别虽然差了一点,但是陈太忠……那真不是好惹的,大家烧香拜佛,尽早扛过这一关吧。
第二天,就是针对市委各主要领导的吹风了,现在就是这么个大环境哈,谁要是不给文明办面子,文明办一定不给他面子,副市长郗华杰的例子在那里摆着,别人也不敢不给面子,甚至辽原的市委书记都表态了,这个干部家属调查表,真的是早该搞了。
你们这个态度很好,但也要提防某些同志心里抵触,陈太忠既然下来做工作了,自然不想搞成夹生饭,你们先商量着,反正下一步搞文明县区评比,没准我还是要来的,左右是没事,我先看一看城市建设吧。
旁人还要说,我们得陪着您四处看,不料想陈主任钻进奥迪车,一溜烟就不见了踪迹,大家愣了一愣之后,有人心里就盘算了,他不会冲着辽山铁厂或者什么别的事情来的吧?
这个辽山铁厂,目前是辽原一等一的企业,不但是利税大户,也是诸多人眼红的目标,不过这个集体企业的铁厂,目前虽然是民营了,但是身后的腰板,那不是一般的扎实。
陈太忠真没这些打算,他只是想着,我下来了就要四处看一看,甚至他都将自己的奥迪车停到辽原宾馆,随手招了一辆跑私车的昌河面包车,“我们只是在市里转一转,管油钱和卡子费,一天一百干不干?”
“得两百,”司机讨价还价,“我这有营运证,跟那些黑车不一样,而且车辆还有折旧,您是明白人,不用我多说。”
“一百五,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算了,”陈太忠不是舍不得钱,关键是,有时候你花钱太大方,难免会被人盯上——他不怕麻烦,但是谁也不会喜欢麻烦。
于是,生意就谈成了,面包车拉着陈太忠、郭建阳、李云彤和彭苗苗东转西转——陈主任这随员选得不情不愿,他真的不想做妇女之友,但是文明办就是这么个操行,女人真的比男人多。
面包车开了一阵,司机也就知道,这几位来辽原,是随便看看,于是一边开车,一边很随意地就路边的建筑,跟乘客指点一下,这个是谁谁的产业,这个又是谁谁的地盘。
正说着呢,就见到前面街角围了一群人,面包车司机见状脸色一沉,“我艹,这路不能走了,张家堡的又在闹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那就换条路吧,”彭苗苗最是怕事,但是傻大姐不怕,她跟着陈主任耀武扬威习惯了,只当自己是微服私访的钦差,“等一等……这前面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征地的问题嘛,”司机本乡本土的,对这些事儿都清楚,“全龙天科技在这里征地,征地款有问题。”
“这个性质很恶劣啊,”傻大姐立马皱着眉头表态,她虽然是文明办的,但是现在也习惯了,精神文明建设是个筐,啥都能往里面装,“该给的钱,怎么能不给呢?”
“你说句话容易,事实可不像你想的那样,”司机远远地停下车来,反正这车大包,跑不跑都是这么多钱,“有很多手续要走,层层盘剥下来,全龙天想给钱,也到不了农民手里,除非他直接面向这些农民……这是不可能的。”
“按手续走,也花不了多少钱吧?”陈太忠一听有个科技公司,就来了点兴趣,辽原这个地方虽然不是落后地区,但是经济也是欠发达的,“这个公司搞什么的?”
“好像是生产什么塑料的,能做VCD光盘的那种,”司机对这个科技公司也不是很熟,但总还是知道一些,“市长都很重视。”
3112章谁更不讲理(下)“不会这么厉害吧?”陈太忠听得吓了一跳,他对光盘生产不是很熟悉,但是那玩意儿是用激光读写的,对原材料的要求有多高,闭着眼睛也能想出来。
他相信,这种项目只要放出风声去,素波的蒋君蓉第一个就会扑过去,就算这个科技公司跟辽原达成了意向,蒋主任都会毫不忌惮地横插一手。
“确实不会这么厉害,”司机点点头,他抬手从仪表盘上摸起一根烟,自顾自地点上,“好像这个是远期规划,最后能达到这个目标……谁知道能不能行呢。”
“分好几期的规划,”陈太忠隐约觉得,此事还真有点可行性了,“怪不得要占不小的地盘,他们到底圈了多少地?”
“这个就不知道了,一两百亩总是有的,”司机一边惬意地喷云吐雾,一边很随意地回答,“关键是大家都说,这个东西污染很大。”
要是有污染,素波那边不想上,也是正常的,陈太忠越来越地这个项目感兴趣了,倒不是琢磨把这种污染企业弄到素波或者凤凰,他只是想知道,这是个什么企业——当然,污染严重的话,也必须整改。
于是他索性推门下车,向闹事的人走过去,郭建阳紧跟着就跳下车,李云彤犹豫一下也下车,还扭头看彭苗苗一眼,“嫌麻烦的话,你看着车就行了。”
陈太忠走近一看,发现路中间到两边,或坐或站着足有两百多号人,旁边有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在大声嚷嚷,在做大家的工作,更有两辆白色的警用面包车停在那里,七八个便衣警察抱着膀子在一边冷眼看着。
陈太忠在旁边找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民问一问,一边又有人凑过来解说,不多时他就弄明白了。
这张家堡处于城乡结合部,有一些农田却并不很多,全龙天科技落户于此,市里征用了三百多亩地,一亩地一次性支付三千块。
但是这地征了一年多,时至今日,科技公司的厂子都已经开始生产了,大家收到的钱,一亩地连五百都不到。
这一下,农民们不干了,尤其是这个厂子还不招农民工——人家是科技公司嘛,招你农民工也没多大用。
农民们还不能堵全龙天的门,因为厂子那边表态说,土地出让金我们是足额支付了,不信我可以让你们看账本嘛——事实证明,人家确实是给了钱。
尤其是最近,这个科技公司尝试上二期工程了,时不时地冒出一些怪气白烟,有人说那是光气有剧毒,这一下大家就有更充分的理由闹事了。
市里也派人来调查过,认为不是什么剧毒,就是一点烟气,你们这是无理取闹,人家全龙天的职员,可不还是在里面干活呢?
“他们一期的产品,销售得好吗?”陈太忠听说这一期都搞完了,心说这速度还真是不慢,“要是卖得好的话,让他们整顿一下污染嘛。”
“他们卖盗版光盘的,买卖能不好吗?”有人不屑地回答,“什么光盘原材料,根本是扯淡,光看见他们一车一车地往进拉白米了。”
这白米就是聚碳酸酯的俗称,合着这个厂子号称要生产聚碳酸酯,其实就是生产盗版光盘的,这种事情也有人知道,不过不便公开谈论,反正天南地处内陆,盗版光盘很有市场,从这里进货,总要比从广东之类的地方进货便宜。
不管黑猫白猫,能逮住老鼠的就是好猫,全龙天能创造利润,别人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据说市里还有人打过招呼,盗版就盗版吧,别弄那些带颜色的就行。
其实这是公开的秘密,但是谁要说出来,就要考虑后果了,说话的这位也是被逼得急了,又见这三人男的高大女的漂亮,衣着打扮和气势也是很不含糊的样子,就捅了出来。
“你们几个,嚼谷什么呢?”旁边走过来三四个人,手里拎着警棍,看模样像是便衣,偏偏又是流里流气的,“好好的日子,不想过了是不是?”
毛病!陈太忠看这几个人两眼,又扭过头去问,“这二期不会还是光盘吧?”
说话的这俩眼见有人注意到了,就不再吱声了,那几个家伙见状,很恼火地走了过来,郭建阳一见,走上前去拦人,“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打你这不长眼的,”这几位二话不说,提起警棍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打,饶是郭建阳躲得快,也狠狠地吃了几下,登时头破血流。
“找死!”陈太忠一见登时大怒,两步抢上前去,一顿拳打脚踢,就将这四个人打翻在地,而且他没有留手——因为这些人打建阳的时候,那架势也是往死里下狠手的。
“住手,警察!”随着这一声喊,又是“叭”的一声闷响,三个警察直接掏出手枪对准了陈太忠,其中一个索性冲天鸣了一枪,“双手放在头上,慢慢地蹲下来。”
居然都鸣枪了?陈太忠真是无法抑制自己的愤怒,鸣枪的意思,相信大家都懂的,于是他冷笑一声,“知道我是谁吗?李云彤……你退后。”
郭建阳双手抱头躺在地上,倒不算危险,但是傻大姐紧紧地站在领导旁边,这就太危险了,子弹可是不长眼的。
李主任闻言,赶紧往一边跑,由于穿着高跟鞋又太过仓促,她还狠狠地扭了一下右脚。
“你是谁,咱们回警察局说吧,”一边又过来个便衣,手里还拎着两副手铐,他冷笑一声,走上前就要铐这高大的年轻人。
“人要想死,真是谁都拦不住,”陈太忠见李云彤退后了,他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抬手就是极快的一拳,然后手腕一转,掐着这家伙的脖子,就将人搂在了怀里,“来,开枪嘛。”
这三个警察就傻眼了,鸣枪可以干脆一点,但是自己同事被对方擒获了,那就要慎重一点了,旁边又有两个警察,小心地向他后面绕去。
“你们谁敢,这是省委领导!”傻大姐尖声地叫了起来,由于情绪太激动,她的声音都有点失真,没办法,李主任平日里也看一些警匪片,知道挟持人质的后果,通常都很可怕。
她不叫还好,一出声,两个警察盯上了她,气势汹汹地逼了过来,其中一个摸出手铐,作势要铐起她来,“告诉你的同伙,老实放人。”
“有种的你就把我铐起来,”李云彤气得狠狠一跺脚,不成想正好是她扭伤的脚,哎呦一声又是个趔趄。
她也顾不得这许多,由于下车的时候,手包放到车上了,她连手机都没拿,于是大声嚷嚷起来,“郭建阳你装什么死,快给杨厚德打电话啊。”
“省委领导……你还真吓死我了,省委领导坐的就是面包车?”要铐她的警察冷哼一声,他可是看清楚了,这三个人是从什么车上下来的——做警察的,眼睛都好用着呢。
不过这铐子,还真是没铐下去,傻大姐衣着考究,不但风韵犹存而且气势逼人,更别说她说话还带了点若有若无的素波口音,万一这家伙……真有点来头呢?
郭建阳被点名了,也不好再在地上躺着,事实上他的伤势虽重,却也不至于要躺到地下,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翻看一阵之后,又摸出一个手机来,“这个上面应该有吧……头儿,你打还是我打?”
“我打?我拿什么打……警察同志的枪还顶着我呢,”陈太忠冷哼一声,他这话有点虚了,听到“杨厚德”三个字,那三个警察的枪口就略略下垂了,市委书记的大名,谁会不知道?不过他们也仅仅是略略地放松了警惕,谁知道这是真的假的?
就在这个时候,彭苗苗和私车司机出现了,她手里攥着手机,大声地发问,“陈主任,要不要给市委打电话?呀,李主任你这是怎么了?”
“那个啥,她崴了脚,”拿着铐子的警察一听,忙不迭地把手背到身后,又悄悄地旁移两步,真的不关我事儿——尼玛,这俩都是主任?
“已经通了,”郭建阳含含糊糊地发话,“你好,我是陈太忠主任的通讯员,现在陈主任在张家堡,遭遇假冒警察的袭击,对方开枪了,请转告杨厚德书记……”
“是他袭警在先好不好?”旁边有个警察轻声嘀咕一句,这两男两女的表演,越来越像真的了,所以他也不敢多说,不过他的枪依旧攥在手上——万一是阴谋呢?
反正,警察们虽然腿肚子有点发软了,却也不是特别害怕,他们确实亮明身份了,而在这个大前提之下,年轻人还是动手殴打警察,并且挟持为人质。
这个电话打完,不多时警笛大作,来的却是军车,车上噼里啪啦地跳下二三十号武警,手持微型冲锋枪,成扇形逼了过来,后面有人大喇叭喊话,“所有人,双手抱头蹲下,违者后果自负。”
听到这话,靠近武警一侧的人,开始抱头下蹲,有人蹲得慢了,直接就被枪托杵了过去,紧接着,又是几辆警车呼啸赶至,没等车停稳,就有人从车上跳了下来,“误会,这是误会,我们正在出警呢……”
(未完待续)
3113-3114 暴走
3113章暴走(上)带武警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辽原的市委书记杨厚德,按说以他的地位,就算是再怵陈太忠,也不至于上杆子巴结到这一步。
然而最关键的,是郭建阳说的“开枪了”三个字,听到这话之后,杨书记错愕了有两秒钟,下一句话就是——“给我集合武警”。
然后,他才想起打电话给警察局长胡剑,胡局长表示自己马上去了解情况,杨书记冷哼一声,说你先去现场吧,说完之后,他就跟着卫戍市委的武警走了——陈太忠好惹不好惹是一回事,省里来的干部被枪击,这是另一回事。
胡局长略略一了解情况,也是撒丫子地往这边赶,不过紧赶慢赶,还是慢了半拍,人到现场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找到了辽原一号车,“杨书记,这件事……”
“这件事你不要跟我说,”杨厚德看都不看他,排开众人向前走去,他在来的路上,就将情况了解了一个差不多,不过饶是如此,来了现场之后,他也没着急下车——万一这警察里有个二愣子呢?
直到胡剑出现了,他这才匆匆向人群中走去,这不是杨书记胆小,而是他身为市委一把手,轻易地置身险地,不但是对个人生命的不负责任,更是对组织的不负责任,他一旦出事,会导致组织陷入被动,为了不辜负组织的信任,他也必须珍爱生命。
陈太忠依旧掐着那个警察,不过那三位持枪的,已经被武警控制住了,其他的警察也抱头蹲在地上,李云彤很没有形象地坐在地上,彭苗苗则是不顾男女之别,在郭建阳身上按来按去,询问他哪里疼痛。
就在杨书记走过来的时候,这一幕在此刻定格,省委文明办的四个人,竟然纷纷是如此地狼狈,甚至,声音都因为定格而消失了,光天化日之下,现场寂静得可怕,就连那些围观的农民们,都很配合地闭上了嘴。
“陈主任,我来晚了,”杨厚德走上前来,轻喟一声,又冲四下的人一努嘴,“先把这个家伙抓起来。”
“是啊,你来晚了,”陈太忠手一松一推,那位受此大力,跌跌撞撞奔行了五六米,终于还是摔倒在地,不等他站起身,三个人就狠狠地压到了他的身上。
陈主任不关注这种小细节,他指一指不远处的农民,“杨书记你真的来晚了,农民们的问题,已经反应了一年多了,你……今天才来。”
“你说的这个,我还真的不是很清楚,”杨厚德断然摇头,若是他面前是个副省级干部,他未必敢这么说,但是正处的话,他倒不怕抵赖一下,我这次来,是处理枪击事件的,“不过我马上会调查的。”
“书记,事情是这样的,”胡剑紧跟了上来,他了解的情况,比杨厚德还要详细,“这是个误会,是有同志开了一枪,但只是鸣枪示警,现场太混乱了……”
“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了,就要鸣枪?”陈太忠见来的这位张口就胡乱辩解,禁不住冷哼一声,“你……姓名?”
胡剑看他一眼,不直接回答,而是转过头,低声跟杨书记解释(book.www.uu234.com),“现场有两百多农民,一旦情绪被煽动起来,后果真的是……不堪设想,我承认我们的同志是有点冲动了,但是他们的初衷是好……”
“放你妈的屁,”陈太忠想也不想,飞起一脚就将此人踹翻在地,“初衷是好的……你用那只眼看到了好的初衷,是用屁眼看的吧?”
“你……”胡剑身为堂堂的市警察局局长,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踹翻在地,真的是要多没面子有多没面子了,不过,他深知此人来历,心里有再多的火,也只能忍着,于是他可怜巴巴地看向杨厚德,“书记……”
尼玛你这就是个村干部的水平嘛,杨书记看得也很恼怒,但他是市委书记,胸襟远超村干部,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发话,“陈主任,有话好好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下面干部的情绪……咱们这些身为领导的,也要多考虑一下。”
“我是考虑了啊,”陈太忠一指坐在地上的郭建阳,“这是我的通讯员,我被三支枪指着的时候,是他报的警……一开始他想好好说来的,被人一顿暴打啊。”
几个家伙下手不轻,郭建阳虽然只挨了几棍子,但也是皮破血流,满身泥土血迹斑斑地坐在那里,看起来是要多惨有多惨了。
“这个不是我们干的……”胡剑颤巍巍地站起来,他好歹是市局局长,不能跟别人一样躺在地上耍赖,要不然这会成为辽原市的一大笑谈。
“你给我闭嘴,信不信我再给你一脚?”陈太忠瞪他一眼,打狗还看主人这话不假,但是你们打我通讯员的时候,考虑我的面子了没有?“我的人是不是无辜被打的?”
“这个要调查之后才能判断,”胡剑恼了,而且他也想推卸责任,“我才过来,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那就先调查吧,”杨厚德还是愿意配合陈主任的,“发现一个查处一个,我们绝对不姑息不手软。”
“不用调查了,我说的就是实情,”陈太忠此刻的态度,那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了,让在场的地市干部充分感受到了省里干部的气焰——那真的不是白给的。
一边说,他一边走到一个蹲着的警察面前,将人一把拽起来,抬手就是七八个耳光,直抽得那位口鼻冒血,“孙子,你凭什么鸣枪示警?我的通讯员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你不找打人凶手的麻烦,冲我鸣枪示警?”
“我是怕引起……引起更大的事情,”这位已经知道,自己这次撞正大板了,于是他极力辩解以求自救,不过在这种威压之下,他说话也有点不囫囵了,“稳,稳定是第一位的。”
“我差一点就被你击毙了,”陈太忠一松手,抬腿就是一脚,直接将此人踹出七八米远,“你那把枪是国家给的,是让你主持正义、守护一方平安,不是让你狐假虎威、鱼肉百姓!”
“好!”下一刻,一股暴雷一般的声音响起,围观的人不加掩饰地激动地鼓掌,这话说得真的太解气了,张家堡的人闹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是如此有担当的言语,如此有担当的干部,却还是第一次见到,民众心里有杆秤啊。
杨厚德见状,就不再说话,他对张家堡的事情也有耳闻,不过这事情属于政府事务,他真没心思过问,据说三期之后,能形成一个投资一点五亿元的大厂子,所以他不能拦着。
至于说盗版光碟之类的,那就是小儿科了,原始积累阶段,谁还能不犯一点小错误呢?关键是这个厂子对黄碟控制得还算紧,那就是知道分寸。
不管怎么说,不能因噎废食,断送了一个大好的项目,杨书记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跟市长刘华不对付,这个项目是市政府抓的,不过全龙天的赚钱能力还可以,虽然目前还处于三免两减半的三免期间,但是已经收买了不少干部。
三年后的聚碳酸酯项目,杨厚德并不以为然,到时候谁知道辽原是谁在做书记呢?可这好歹是个希望,希望在,梦就在——天地之中自有真爱。
所以杨书记对张家堡的事情,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关于其中的猫腻他听说了一些,但是他更宁愿自己没有听说过。
不过眼下面对这种局面,他是不能不表态了,“太忠主任,这个事情交给我了,总要给省里一个交待,请相信我……”
“我还就不相信你了,”陈太忠面皮一翻,对于下面干部的各种表态,他真的是见得多了,一转身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杨厚德做为市委书记,应该不会轻易许诺,但是……轻易也就轻易了,事情一旦交出去,还能再拿回来说?
关键是,今天的事情,他气儿还没出够呢,别人都是身娇肉贵不跟小人物叫真,可陈主任这就是一奇葩,他是大人物小人物都不肯放过。
“我就是问了两句话,我的人就被人打成这样,”陈太忠一指还坐在地上的郭建阳,“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人打了我文明办的副处长,这辽原什么时候,不是**的天下了?什么时候……”
“哎,太忠,你打住了,”杨厚德高叫一声,他可是不敢让这小爷再说下去了,陈太忠的脾气,那是有名的臭——想一想吧,连秦连成都认为,这货比曹福泉还要桀骜得多。
杨书记真的不能让他再发挥下去了,下一句,或者下下一句,这家伙很可能直接就要攻击辽原市委,攻击他杨某人本人。
通过后来沟通证明,他的选择再正确不过了,陈太忠下一句话都准备好了——姓杨的你没本事帮**整理好地方,那你就不要站着茅坑不拉屎!
3114章暴走(下)此刻的杨书记,真的是头大万分,他不但要考虑陈太忠在上层的影响力,更是要考虑自己在民众面前的影响,于是他轻咳一声,“我这不是带着武警来了吗?这辽原地方上的事情,我也不是全部都清楚的……你给我个调查的时间,我总要给你,给广大父老乡亲一个交待。”
“那我们就在辽原等你的调查结果了,”李云彤性子发起来,那真的不愧傻大姐的称谓,她今天连着崴了两下脚,不但痛彻心扉,更是形象全毁,听到杨书记的话,她忍不住要僭越出声,“我们郭处长,是出名的老好人,不给个满意的结果,我就不走了!”
尼玛你算那颗葱啊?杨书记真的是头大无比,然而他还不能直接抱怨,只能微微点头,在保持市委书记尊严的同时暗暗苦笑,“这个是必须的,还请这个,这个……李处长是吧?嗯,请李处长放心。”
她旁边蹲着的警察,猛地听说自己差点铐了一个省委来的处长,真的是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惶恐,“哏儿”地一声就背过气去了。
倒是杨书记身边的人有眼色,马上大声嚷嚷,“快快快,先把郭处长往市医院送……120怎么还没来呢?”
这个话说得还真对,这几个混混下手还真的狠,有一个家伙是拦腰来了一棍,直接打得郭建阳左侧脾脏破裂,要不是送到医院及时,市医院又高度重视,郭处长真的难保就挂了。
就算是及时发现,辽原医院也不好做这个手术,一路警车护送,将郭处长送到了素波——脾脏摘除手术不难,但是现下流行的是保脾治疗,错非不得已,谁愿意摘下一个脾脏来?
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郭建阳优先考虑的,肯定是要保脾了,于是秦连成赶到了天南医科大第一附属医院,坐镇看护——这种手术和护理,天医一院的经验要强于省人民医院,术业有专攻,最合适的医院,才是最好的。
家里有秦主任看护,陈太忠自然是要坐镇辽原,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那对不起了,我就要给你一个说法。
接下来关于现场的消息,就纷纷地传了过来,现在警方已经查明,动手殴打郭处长的,只是洪山镇的外聘人员——是的,他们只是临时工。
“不是联防队员吗?”陈太忠对临时工这个说法,还是有点微词的,那简直是不负责任的代名词,可联防队员的话,多少是准备介入体系的主儿,可以说是预备役吧。
然而事实证明,这几个家伙确实没有上岗证书,洪山派出所的人表示,这尼玛跟我们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就是洪山镇自已搞的。
紧接着,事情的真相被进一步挖掘,洪山镇的镇长表示,其实打人的这些人,并不从镇上拿工资,全龙天科技每季度要向镇里赞助五万元,其中有一万是指定给了派出所,剩下的四万由镇里自行处理,但是他们有个要求,这笔钱大部分要用在帮助厂子维护生产秩序上。
所以打人者等于是全龙天雇佣的,他们通过镇里拿个五百的底薪,真要处理了“突发事件”,厂子里还会有额外的奖励——所以他们勇于胡乱动手。
这些人有十二、三个左右,其中有人是打算借此混岗,慢慢进入体制的,有镇领导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也有社会上的小混混,组成结构还是比较复杂。
陈太忠并不知道,七年之后,有某水利局建筑工程公司的总经理,因为拍了几张照片,被某管理局活活打死的事情,但是很显然,现在这些人也是要往死里打人的。
于是他表态,“这些人必须异地审讯,谁知道他们手上还有没有血案?”
杨厚德真的想捂盖子,但是这个时候,郭建阳已经被送往了素波,捂是捂不住了,于是他果断表态,“好,我认为由素波警察局接手比较好。”
胡剑有强烈反对的意愿,但是他也没办法说出来,他手下的兵居然冲着省领导鸣枪示警,虽然他们开枪也有一定的理由——现场的村民太多了,一旦处置不当,会发生大麻烦。
但是,别人也得愿意跟你讲理不是?
而陈太忠连他这个警察局长都敢踹,显然不是个讲理的,那厮一口咬定,“我要是没抓住人质的话,你们为了稳定所谓的秩序,会不会直接击伤甚至击毙我?”
这个问题,谁都不能理直气壮地回答,从某种意义上讲,陈主任的愤怒是值得理解的。
胡局长不敢出声,但是这并不代表陈太忠会放过他,“试图动手的几个警察,你们先控制起来,回头也交到素波。”
“这个没必要吧?”胡剑终于忍不住了,“都是政府部门的人,陈主任咱们注意点形象好不好?情节严重的,双开就完了。”
“等过了这阵风,你再把人招回来?”陈太忠冷冷地顶他一句,“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吧,辽原警察系统的问题,我会向窦厅长和夏书记反应的。”
胡剑登时就闭嘴了,天南的警察系统,各地市的一把手都是直接归省厅管的,副职倒可能是市管干部,姓陈的要在省厅和省政法委歪嘴的话,那确实令他头疼。
这个事情处理完,还有一个问题要处理,那就是农民的征地款问题,陈太忠本来不好直接过问这样的事情,但是他有充足的理由了。
“镇里财政紧张,往常的窟窿太多,挪用了四十多万,这是镇党委许可,镇长办公会议一致通过的,”洪山镇的镇长倒是有担当,他很自然地回答,“我们打算在未来的两年内补齐,并且要张家堡的村干部做好基层的思想工作。”
“征地款你都敢挪用,好胆量,”陈太忠冷哼一声,他不屑跟小小的镇长叫真,于是扭头看杨厚德,“这个性质太恶劣了,我看有必要在《天南日报》上,典型案例典型分析一下。”
“啧……”杨书记真的是腻歪透了,这件事情要是上了省党报,他也要受到影响,现在中央三令五申为农民减负,他这儿反倒曝光农民的征地款被挪用。
征地款被挪用的事情,其实不少见,政府财政永远是存在窟窿的,但是洪山镇拖的时间有点长,这就不像话了,当然,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被陈太忠撞上了,而且这镇长说话,居然是一副顺理成章的样子,还说什么一致通过。
杨书记不想让此事上报纸,但是面对盛怒的陈主任他不能这么说,只能选择先表态,至于能不能通过其他方式迂回一下,那就是后话了,“洪山的根子烂了,这个班子要不得了。”
市委书记的决定,对乡镇一级的干部就是大杀器,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这个班子就是要一锅端了。
奇怪的是,那镇长除了脸黑了一点,也没什么过多的反应——很显然,自打知道事情的真相之后,这货就没有做幸免的打算,至于说一致通过什么的,估计也就是拉人一起垫背。
“九十万的土地转让费,镇政府挪用了四十多万,可农民到手的,只有十来万,”李云彤专操这种没用的心,她凑近自家领导,低声嘀咕,“肯定还有内幕。”
“不能再逼了,”陈太忠低声回答,该到农民手里的钱哪儿去了,那根本都不用问的,但是今天处理了这么多问题和人,杨厚德也很支持,再调查下去,逼得杨书记强力反弹就没意思了,要知道,旁边的辽原市长聂五魁,一直沉着脸不说话呢。
反正经过这档子事,相信征地款很快能发下来,让农民们把钱拿到手才是正经,要是真的想细作文章,等这个事情上了天南日报,再细细调查也不迟。
接下来,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全龙天科技不能再这么搞下去了,这是文明办最有理由发言的领域,然而,也是辽原市最不愿意做出的让步。
“盗版光盘生产,必须中止,”陈主任如此表态,其实,他过手的盗版事情也不少,比如说碧涛煤焦油,严格上讲就是山寨工厂,凤凰的两个超五类双绞线生产厂子,更是**裸地套牌——这是陈主任还是陈科长的时候,引进的项目。
但是在什么山唱什么歌,他现在既然抓了精神文明建设,遇到了这种文化领域的侵权行为,不表态那就是失职,这并以他的意志为转移。
“先去看一看吧,毕竟他们还有二期工程要上,”杨厚德也确实不想再让了,“而且今天的事件,跟全龙天没有直接的关系。”
要不说这地方上真要保护什么东西,别人想干预,也是难上加难,毫无疑问,郭建阳的挨打,跟那个厂子脱不了关系,但是偏偏地别人还可以辩解说,没有直接关系。
“那就先去看一看吧,”陈太忠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了,虽然遇到了这么扫兴(book.www.uu234.com)的事情,但是他对这个科技公司,确实比较感兴趣。
就在这个时候,许纯良将电话打了过来,“太忠,听说你在查一个叫全龙天的公司?”
“这次我不接受说情,”陈太忠想也不想地回答,“郭建阳的脾都被打裂了……”
(未完待续)
3115-3116 惊人发现
3115章惊人发现(上)(辽原市长是刘华,这个聂五魁是龙套名弄错,张冠李戴了,抱歉。)“我这次可不是说情,”许纯良马上表态,“是听说了点事儿……”
许主任这次回素波,是为了处理第二笔西门子手机供货,第一批货已经全部转交西门子,并且开始在市场上投放。
根据市场返回的信息,素凤生产的手机口碑很一般,主要是因为功能不是特别多,不过就是那句话了,四十来欧的手机,能指望它好到哪里?赠送的定制机,够皮实就行。
要说结实,西门子通信的产品别的不敢当,这一点绝对没有问题,而素凤的生产,也是严格地按照西门子的技术人员指导的流程进行的,外壳什么的,也都是选用了最好的材料——出口产品,谁也不会在这上面掉以轻心。
所以第二批的订单就到了,这次是三十万台,加上上次的就是四十万台,剩下的八十万台,原本是分两次交货,但是现在西门子的人表示,希望在一个半月之后一次**割。
许纯良不同意,因为他觉得时间太赶了,素凤一直按照合同要求规划着产能,前一段的价格风波,又导致他们不敢大量囤货,按原合同三个月内交货没问题,再赶也就是能保证七十天,两个月都不敢保证,就别说一个半月了。
真要再挤,那就只能让其他部门的人参与了,素凤手机的其他机型也一直在开发中,全力以赴地投入到沃达丰的定制机上的话,会严重影响素凤手机在中国市场的发展策略。
国产手机的大战已经陷入了白热化当中,素凤人不能再等下去了,要不然等市场瓜分得七七八八,再想进入这个市场,那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蒋君蓉也支持他这个想法,定制机是一份大单不假,但是这一单完了以后,下一单有没有还不一定呢,怎么能放弃国内市场?
这次德国人的态度,就比上一次好多了,吃一堑长一智嘛,而蒋主任尝到了唱双簧的甜头,她一边表示自己很为难,一边悄悄地联系许纯良——又到你唱黑脸的时候了。
许纯良下午上班的时候赶到素波,心说我去文明办拎上太忠一起去吧,不成想去了之后居然惊闻,郭建阳被人打了,连脾脏都被打裂了,陈主任正在辽原发飙。
这个时候,就连他也不敢随便给太忠打电话,于是一个电话打给秦连成,说你看我能做点什么呢?秦主任则表示说,不用了,小陈那爆仗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先让他泄一泄火吧,他要真找咱们,咱们再伸手不迟。
于是许纯良奔赴高新区素凤手机厂,跟西门子的人口沫横飞了两个小时,最后大致达成了意向,七十五天之内交货——西门子的品质必须保证,工序的重要性,不需要我们中国人向你们德国人强调吧?
当然,你们真要再想提前日期,也不是不能商量,但是这个加急费……嗯,你懂的,这个费用是阶梯的,不过这个阶梯可能跟线性代数无关,或许它跟幂更为接近一点。
这真的不是一个好消息,德国人很不高兴,但是事涉产品质量,有再多的不高兴,他们也只能将怨气压在肚子里,好吧,品质才是我们德国人最终的追求——其实,这个荒唐的建议是英国人提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西门子的人是再次退缩了,但是有人很敏感地发现:许,按道理你此刻应该在凤凰,是什么原因,让你从凤凰来到了素波?
许纯良其实可以直接说的,他的固执在西门子公司也是很有名气了,但是考虑到对方再次的退缩,他也不想将客户刺激得太狠。
于是他表示说,有个朋友遭到了意外,他赶来素波,是看望这个人的——“他的脾脏因为撞击而破裂,可能会被摘除,在这个时候,我想他需要很多人的关怀。”
“我深表同情,”蒋君蓉沉着脸在一边发话,她很尽职地弥补每一个借口,这是必须的,“许主任,如果需要我的帮助的话,请直接说,我可以联系到很好的大夫。”
“这个人你应该认识,郭建阳,陈太忠的通讯员,”许纯良淡淡地表示,确有其事,“他在辽原遭遇不测,太忠正在当地追查责任人……等一会儿,你跟我一块去天医一院吧?”
“是他,陈太忠又跟人打架了?”蒋君蓉本来是缝补匠,猛地听说这么一个消息,登时脸色一变,接着她嘴角扯动一下,很不屑哼一声,“反正每次受伤的,都不会是他……陪着他打架,要有被人打的觉悟。”
“我还陪着他打过架呢,”许纯良英俊的脸拉得老长,面色也十分不好看,“蒋主任你什么意思……我应该被人打吗?”
“哈,没想到你文质彬彬的也会打架,”蒋君蓉咯咯地笑了起来,“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一下。”
两人走到一边,说起了此事,蒋主任听到“全龙天”三个字,娥眉就是微微一皱,等听完之后,她微微一笑,“许主任,你不觉得‘全龙天’三个字很耳熟吗?”
“没有觉得,”许纯良很直接地摇摇头,“你要说金龙鱼的话,我比较耳熟。”
“这个……”蒋君蓉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她吸气提膝,白色的中腰坡跟小皮靴在地上重重地踩了两下,“素凤手机的这块地,原本就是要给全龙天的……后来我不给他了!”
“神马?”许主任登时傻眼……正是有了这样的消息,许纯良才打个电话给陈太忠,告诉他说,这一家的项目没有那么好,以蒋君蓉的眼力,也许会错过一些好项目,更也许会因为受到蒙蔽,扶植一些不是很好项目,但是可能的好项目一旦入眼,她绝对不会错失良机。
所以许主任很郑重地警告自己的兄弟,“全龙天是她放弃的项目,我觉得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可能很重要,就给你打一个电话。”
它在素波生产盗版碟,自然会有诸多不便,陈太忠觉得,自己能理解蒋君蓉的选择,而且真要搞这个聚碳酸酯,没准还确实有很大的污染。
所以蒋君蓉将此人撵出素波,还真的不是特别冒失,于是他笑着发问,“她肯定不会跟你这么简单地说两句就完了,一定还说了别的什么吧?”
“她没有再说别的,”许纯良闷闷不乐地回答,“我问她了,你为什么把这个全龙天撵走,她……她跟我露后槽牙,我懒得理她。”
“哦,那我知道了,有什么事儿你及时通知我,”陈太忠若有所思地挂了电话,蒋君蓉居然不肯直接回答这个问题,那真有点意思了。
蒋主任露后槽牙,肯定是有点说不出的嘲讽的意思在里面——凭良心说,陈主任虽然很看不上蒋主任这个人,但是对她的商业嗅觉,评价还是不低,关键是这女人真要想做点什么,那还确实豁得出去。
带着这种疑惑,他跟着一干人来到了全龙天工厂,厂子建设得也不错,前面的广场约莫有七八亩地,全部硬化得平平整整的,厂子门口两个石狮子,进了厂子之后,是两座雕塑,一座是太祖一座是太宗,中间还有国旗的柱子和升旗台。
只说这一点气派,就不是一般小厂能比得上的,那种威压肃穆的气氛扑面而来——虽然有点暴发户的味道,但是,底蕴真的深厚。
广场之后,是两栋三层的建筑,这时候,旁边就有人解释(book.www.uu234.com)了,“这两栋办公楼,是临时性质的,四期之后,要起高层。”
这时候,全龙天公司也有几个人跟了上来,不过遗憾的是,最大的也仅仅是办公室主任高尧,他很遗憾地解释(book.www.uu234.com),“我们姜总不在,领导们想了解点什么,尽管问我。”
领导们跟他就没话,反正这个盗版生产线要停下,这是没商量的,但是全龙天后续的工程,对辽原的意义还是很重大,就连陈太忠也不便过分刁难对方。
厂里的五栋建筑很快就看完了,两栋办公楼,能用上的只有一半,其他的一半做了仓库,剩下的三栋建筑,两栋是生产线,一栋是员工宿舍,就这么简单。
尤其是,这全龙天科技公司从上到下,满打满算不超过三十个人,陈太忠知道这点后,很奇怪地发问,“这点人,这二期三期怎么搞?”
其实,能献身于盗版事业的,人都不会多了,人多嘴杂嘛,不过陈主任想的是,你们搞盗版要低调,但是下一步做实体搞生产,这人不能少了吧?
“到时候,公司在上海的总部要来人的,而且还有德国拜耳公司的人,”高主任微笑着回答,这也是号人物,只当下午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了,“关键的环节把握住了,其他就是管理的问题了……拜耳公司,您一定知道的。”
“德国的化工企业……巴斯夫我熟一点,”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拜耳他是知道的,但是在他的印象里,传统的化工领域中,拜耳要逊于巴斯夫,尼玛你在欧洲工作过没有啊,跟我掰扯这些玩意儿?
拜耳确实挺强的,世界五百强什么的也不用说,但是说来说去,有一点要指出,拜耳的很大一部分应用领域在医学界,而巴斯夫,就是纯粹实打实的化工巨头。
两者谁强谁弱,连陈太忠都不是很清楚,他感觉巴斯夫似乎比拜耳牛逼一点——凭良心说,在聚碳酸酯领域,这个认识是错误的,然而,谁有这个能力,纠正他这个错误认识呢?
3116章惊人发现(下)五栋建筑看完,又看一看在打地基的两排房子,陈主任心里生出了疑惑,他扭头看一眼杨厚德,“这么不大一丁点儿的厂子,为什么要搞三百多亩地?”
拜托,人家有好几期工程呢,杨书记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个时候,李云彤低声嘀咕一句,“不会是囤下地来,搞房地产吧?”
时下已经进入了2001年,房价开始以不可遏止的势头上涨,不过对一般老百姓来说,大家盯着的也是房价,对于房地产开发的技巧不甚熟悉,而李主任虽然心直口快头脑简单,但是她接触的消息层面比普通人高很多,对于房地产行业的内幕,自然也知道一些。
陈太忠听得眉头一皱,这个可能性是客观存在的,他接触的房地产开发商极多,甚至正泰的杨总为了捂地,还专门请人来扮演钉子户,小汤同学却傻不啦叽地去做工作。
如果是这样的话,给农民的征地款就太少了,陈主任侧头看一眼杨厚德。
杨书记也是眉头微皱,李主任的声音虽然低,但是男女有别,她不便跟陈主任靠得太近,所以说话的音量,足以让他也听到。
“不会,”下一刻有人做出了判断,奇怪的是做出判断的人,居然就是陈太忠,他摇摇头,“李主任你大概是猜错了。”
陈主任反应过来了,全龙天在素波也想征很大一块地——就是素凤手机项目目前的用地,但那块地是在高新区里,那地方不但远离市区,而且在政府规划中,就不允许起住宅。
真要盖起住宅,那里都卖不起价钱去,陈某人认识的诸多房地产商人,没有人对高新区感兴趣——那里最值钱的地皮,是高新区外围跟市区接触的地方。
所以全龙天在张家堡圈这么一大块地,绝对不是要盖楼,可恨的是,蒋君蓉那货死活不肯明说,为什么最后没谈下这个项目。
有蹊跷啊,陈太忠百无聊赖之下,打开天眼随便扫视两眼,猛然间,他的眼光在某个地方停了下来,然后他也不跟别人打招呼,径自走了六十多米之后,来到了一处荒地,用力地踩一踩脚下的一个井盖,沉声发问,“这是什么?”
“这是管道井,”高主任出声回答,“为了保持厂区整齐,下一步的线缆全部要入地,还有上下水管道,不过开工后不久,由于前期投资巨大,这一块先搁置,下一步才会完善。”
陈太忠低头沉思半晌,目光游离不定,好半天才哼一声,斩钉截铁地命令,“打开!”
高主任登时就是一愣,他侧头看一眼杨厚德,发现杨书记没有什么反应,于是招呼身边的人,“来,你们把这个抬起来。”
“我去拿钩子,”有人应一声,转身就跑,陈太忠厉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这位不听,继续狂奔,这一下,大家都看出不对劲了,现场这么多人,哪里容得他跑了?斜刺里冲出两个年轻人,一脚就将人踹倒在地,下一刻就死死地按住了他。
高主任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间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这时候杨厚德下巴微扬,“胡剑,派两个身手好的干警下去……注意安全。”
旁边有人递过一根钢筋,轻松地将井盖撬开,不多时,两个大号的电筒拿了过来,两名警察顺着井壁钻进去,大概三四分钟之后,井下一片光明——合着里面还有电灯。
接着,一个干警钻出来汇报,说这确实是一条未曾完工的隧道,“……差不多有一人高,也没有异常气味,目前没发现什么。”
“没发现什么,怎么会有人跑?”陈太忠哼一声,抬脚迈向井盖,“我下去看看。”
杨厚德的嘴巴动一动,似乎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陈太忠来到井下,看到另一个警察正在翻腾一堆电线电缆,他四下走动几步,然后就来到一个挂了各种工具的木柜前,抬手一推,那木柜之后,赫然出现了一个小门。
小门的颜色跟泥土的颜色很像,不注意真还容易被忽视,那警察听到响动之后,赶来一看,身子就挡在了陈太忠之前,“陈主任您靠后,我来!”
这个时候,上面又稀里哗啦下来三个人,虽然这隧道修建得尚算宽敞,可这么多人下来,也有点挤了,陈太忠见状,身子往后退两步,又攀爬出井。
他出来的时候,下面已经响起了惊呼,杨厚德站在离井口不远处,双眉紧皱,“陈主任,下面发现了什么?”
“有个小门,他们正在里面搜索,我嫌人太多,就先上来了,”陈太忠面无表情地回答,事实上,那小门里面是什么,根本瞒不过他的天眼。
大约四五分钟之后,一个警察爬上来,四下看看,快步走到胡剑面前,低声耳语了几句,胡局长的脸色登时一变,沉声发问,“你确定吗?”
“不确定,但是肯定有问题,”警察的声音略略高了一点,这句话不少人能听到。
“书记,市长,陈主任,我建议……马上封锁现场,整个工厂的人,一个都不许出去,”胡局长沉声发话,“同时控制通讯工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厚德皱着眉头发问,不怒而威。
“现在不方便解释(book.www.uu234.com),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胡剑其实能低声汇报,但眼下这关键时刻,实在拖不得,而且他积极承担责任,也是为了要将今天的负面点数洗掉。
杨厚德和刘华交换一个眼神,最后还是杨书记下巴微抬,你去操作吧。
胡局长吩咐身边人几句,又拿起电话拨打起来,忙了差不多有五分钟,井下又钻出一个人来,此人走到胡局长面前,手向口袋一伸,抓出一把白花花的东西,“就是这个。”
“这不是白米吗?”傻大姐看到警察手里抓的东西,低声问领导,他们刚才看库房,就看到了不少这样的东西——盗版碟原料聚碳酸酯。
你少说两句会死吗?陈太忠很无语地看她一眼,“如果真是那些东西,他们怎么可能放到井下的通道里呢?”
这个因果,杨书记和刘市长早就想到了,所以他们只是冷眼观看。
胡剑和其他警察都过来抓一些白花花的颗粒观看,一边看还一边交头接耳,好半天之后,刘华实在忍不住了,“怎么,还判断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这绝对不是聚碳酸酯,”胡局长抬头发话,他神情肃穆,“有很大可能性是……麻黄碱,需要技术鉴定才能确认。”
“麻黄碱……冰毒?”刘华愣了一愣,低声惊呼一声,这一刻,他再也顾不上维持一个市长的矜持了。
“制造冰毒的原材料,”说起这些,胡局长可并不陌生,他神情肃穆地发话,“市局已经有人赶来,最多十五分钟,就能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这话说完之后,现场一片寂静,谁都不再说话,好半天杨书记才轻喟一声,扭头看一眼刘华,“再调武警封锁现场……”
十五分钟之后,市局技术科来的人对颗粒做出了鉴定,“没错,就是麻黄碱。”
这真是惊心动魄的发现,通道里发现的麻黄碱,足有一吨多,那个小门的后面别有洞天,除了麻黄碱,还有放满设备的房间,并且有通风口直接通向地面——说是一个冰毒制造作坊,那是一点都不夸张。
胡局长这下,可真是有得忙了,他不但要控制在场的职员,还要审讯,同时安排抓捕不在场的全龙天职员,又要安排人在火车站和汽车站蹲点,防止嫌疑人外逃。
杨厚德和刘华早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自己的辖区发生了如此惊天的大事,尤其是刘市长,真的是有点抓狂了,这个全龙天可是市政府帮着引进来的。
陈太忠则是走到一边,给蒋君蓉打个电话,待到事情真相大白的时候,他是真的奇怪了,蒋主任怎么就能看出来,这全龙天骨子里不是好鸟呢?
“世界上不止你一个聪明人,”蒋主任听他问起这个来,也禁不住洋洋得意,“你先跟我说说,姜锋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暂时不能跟你说,”陈太忠最见不得有人在自己面前得瑟,尤其是,这个得瑟的人还是蒋君蓉,“你先跟我说一说。”
“他跟我要政策要贷款,我都答应了,就是要求一期投资最少要投入三千万的自有资金,他不答应,”蒋主任回答得也很痛快。
“然后我一了解,合着这家伙就是靠私挖滥采铁矿,赚了一点小钱,根本拿不下聚碳酸酯这种项目,这种污染项目他没钱还想干,我肯定不会答应,他很可能就是个骗子……”
(未完待续)
3117-3118 太滑稽了
3117章太滑稽了(上)蒋君蓉最让人佩服的,就是这一点了,她傲慢、盛气凌人,但干起工作来,雷厉风行毫不含糊,更重要的是她敢坚持原则——要不她手下的人,说起来她是又气又怕,但没人敢说我就比蒋主任能干。
而辽原市则不同,招商引资居然引来了一个毒品加工厂,真的是令人无语。
胡剑的决定很果断,全龙天外出的人也被他抓了几个,但是却没有找到老总姜锋和他的财务人员,当天晚上十点半,有人在一处偏僻的院落里,发现了姜总的座驾丰田沙漠王,但是人已经跑了。
发现制毒案件,接下来的审讯迅速展开,陈太忠表示自己要旁听,所以他连晚饭都不去吃,让李云彤为他买一碗面回来,顺便再买几提青岛啤酒。
“这怎么能行呢?”杨厚德登时就表态了,他不是不允许陈主任了解案情,而是他认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咱们就在市局招待所随便吃点,坐在这里等他们的审理结果。”
陈太忠不想答应,但是刘市长又出声相劝,“太忠主任,这个案情重大,及时抓捕也很重要,你要是在场的话,干警们可能会有点压力……我和厚德书记一起陪你。”
这所谓的压力,其实就是警察们着急破案,可能会采用点非正常手段——文明办副主任在现场的话,大家……怎么好意思做那种不文明的事儿呢?
这个理由,才把陈太忠说服,而且市警察局招待所,也确实没有大摆酒宴,胡局长想摆,书记和市长也得吃得下去呢。
不过饶是如此,也是上了七八个菜两个汤,这些就无需赘述了,吃喝完后,大家进小会议室里呆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时候,也只有陈太忠还有心思,拿着啤酒一瓶一瓶地灌。
真相很快就水落石出,关键是逃跑的那家伙,受到了警方的高度关注。
大家一打问,知道此人是跟着姜锋的原班人马,不过他的能力不行,来厂里之后不怎么受重视,被姜总打发着去看库房了,整天就是喝酒赌博,外聘的高主任都能呵斥他。
殊不知,这家伙是姜锋埋在厂里的钉子,负责监听底层工作人员的动向,姜总干的是掉脑袋的事情,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这家伙知道的事儿真的不少,而警察们又盯上他了,于是他马上就争取立功赎罪——制毒贩毒啊,再长八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首先他确定了一点,姜锋从来就没有打算干聚碳酸酯项目,全龙天一开始的目的就很明确,上盗版光盘生产线,然后相机制毒贩毒。
姜总敢撒如此的弥天大谎,是因为他认识一个搞外贸的主儿,那位能弄到便宜的聚碳酸酯,所以他这个厂子建起来之后,不怕别人上门来买货,大不了不赚钱,甚至赔点小钱卖货,那都是正常的,关键是有这么个掩护,盗版光碟厂子,就能建立起来。
做到这一步,就能跟当地政府建立好交情了,姜锋信奉一句话,“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那些盗版工厂遮遮掩掩,这不是做大事的气派,活该整日里东躲西藏。
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之,不怕暴露(book.www.uu234.com)自己是盗版光盘生产商,关键是他有一个要生产聚碳酸酯的幌子,而且还能提供类似的货物——是的,他的聚碳酸酯不止自己用,拉进厂的多,拉出厂的也有。
而同时,他又要了这么大一块地,那就是摆明架势要大干了,同时他的黑钱再塞上,还会有谁再为难他?大明大方地搞盗版一点问题都没有,没错,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然而姜锋最终的目的,还是要制毒贩毒,生产盗版碟的效益很可观,但是这满足不了他要做诸侯的野心,他早就计划好了,如果这个盗版生产做得磕磕绊绊的,他就先巩固盗版的位置,等做得顺风顺水了,那就……着手制毒。
他用了半年的时间,将盗版工厂打造为一个禁忌话题,眼见大家习以为常了,才开始尝试制毒,而表面上,他派人假巴意思地挖地基,为那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的二期工程忙碌。
最近厂子里冒出的古怪气体,就是在制毒过程中产生的,姜锋在没建厂子之前,就有配方并且成功地制出过冰毒,但是实验室生产和工业生产,是有区别的,必须再加以试验,反正……他又不缺麻黄碱。
麻黄碱和聚碳酸酯粗看有几分相像,一般人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被蒙蔽,运输过程中不容易出现意外,而这个环节,也是姜总早就计划好的。
可见这人要一门心思琢磨歪点子,真的也能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就连陈太忠也禁不住感叹,这家伙的算计,真的能跟死去的骗子黄相媲美了。
然而,姜锋左算了右算,却是偏偏没算到,政府把农民给逼急了,他这边才一冒烟,那边就开始闹事儿了。
尼玛我冤枉啊!姜总真是欲哭无泪,征地款他确实早早地给清了,做这种大事,他不会吝惜这点小钱,但是架不住……政府他不给农民啊。
事实上,就为征地款的事儿,他都帮农民们说过话,你们把钱给了吧,但是他说一遍两遍的,没人搭理,再多说一遍,就有人出声了……咋,你个搞盗版的,还牛逼到干涉政府工作的地步了?你小子想不想干了?
这一切的阴差阳错,才导致了今天的事情的发生,而姜锋听说打手们把省委来的人打了,那二话不说就开溜了,他在临走之前,吩咐人看好厂子。
做钉子的这位,知道老板在做的是什么,眼见有人要钩开井盖,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溜号——慢一步就走不了啦,不成想陈主任一声令下,他被当场擒获。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他也都看到了眼里,那么多的麻黄碱都被查获了,他要是再死撑着,下场只会是一个,那么他当然要积极地坦白从宽。
“动静还是大了,”李云彤听到这里,禁不住就出声——其他领导没心思出声,她轻叹一口气,“这个姜锋,随便一打听,就能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再抓他就不好抓了。”
这用得着你说吗?陈太忠禁不住又翻一翻白眼,不过怎么说呢?这个因果不是所有人一下就能想出来的,傻大姐能体会到这一点,都算得上是进步了。
所以他很公心地讲话,“这是突发事件,控制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能摸出这么一个制毒点,具有深远的意义和影响,跑掉的主犯……也逃不过恢恢的法网。”
“话是这么说,但是总要有个期限,”刘华难得地发话了,他虎视眈眈地盯着胡剑,嘴里却是问的别人,“厚德书记,我建议给他一个星期的时间……您认为呢?”
“老人家都说过的,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杨厚德不动声色地发话,“一周时间……会不会有点长啊?”
这都是些扯犊子的话,胡剑是跟孙正平争夺常务副失败,而辽原的警察局长岁数到了,才从上面降下来,任了一年副局长之后转正的,算起来是吴敬尧的人马,吴书记虽然失势了,但是这个递补不太好挡得住,眼下,杨书记才不会为此人得罪人。
但是刘市长有点不乐意,他用胡剑比较顺手,刚才的话不过是以退为进,不成想老杨这点面子都不给,但是他也不好多说,这个项目,最终能找到市政府的头上,“嗯,胡剑你还有什么话说?”
胡局长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人敲门,另一个警察走了进来,“各位领导,审讯有新的突破……”
这种大案的审讯,是有专案组的,胡剑就是临时成立的专案组副组长,没错,他头上还有人,专案组组长是市政法委书记安康,那么,有些同志遇到问题,也可以直接向聂书记反应——专案组不是铁板一块,有人不向胡局长汇报,直接请示市领导也正常。
新的突破来自于别人的口供,有全龙天的职员反应,姜总可能不是全龙天的真正掌控者。
其实,姜锋就是辽原本地人,搞小铁矿赚了四五百万,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他在辽原销声匿迹了,很多人说他是得罪了另一个有官方背景的家伙。
这些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姜总出去呆了两年,据说跟港台和新马泰的华人黑社会搭上了线儿——要不然,这个聚碳酸酯货源和冰毒配方的来源,也不好解释(book.www.uu234.com)。
而这警察强调的新的突破,就是类似的信息,他很兴奋地表示,“据说姜锋的配方是他买来的,销售渠道也不在他的手里,这证明他身后还有大鱼。”
大尼玛的鱼,刘华恨不得一脚踹到这张异常兴奋的脸上——你是觉得市政府不够丢人,是不是啊?
3118章太滑稽了(下)“然后,他就觉得,咱辽原市政府,给他提供了充分的发展空间,是这个意思吧?”陈太忠皮笑肉不笑地发问了,他也认为这货有点不识相。
“据说,之前他跟素波高新区接触过,但是那边的蒋主任,给他的感觉很不好,所以他拒绝在素波落地,”警察继续汇报,丝毫不考虑在座领导的观感,“全龙天的人都知道这个。”
尼玛你能不能给我滚蛋啊?这一刻,胡剑真是杀人的心思都有了,而且他相信,刘市长跟自己拥有同样的感受,于是他哼一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种歪门邪道的事情,不管放在哪儿,最终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嗯……”警察鼻子里拉个长音,却是没有再说下去。
胡局长很恼火,他也知道,此人是安康的人不假,关键是还偶尔会正义感爆发一下,听到这一声嗯,他越发地不满了,“你这是在置疑辽原市委、市政府的决定?”
“别把我算上,胡局长,你没跟我交待过这个工作,这跟市委无关,”杨厚德才不会被人绑架,他第一时间做出表示,“但是你这么说……我还就要追究你这个工作。”
“还有什么?”刘华这一刻,反倒是镇定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能选择镇定,“有什么话你说……你不要看胡剑,他总是要听我这个市长的!”
“姜锋之所以要征这么大的地,除了做幌子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地方大了,不容易被人发现制毒,”这警察又冒出一句来,也真算是敢说的。
刘市长听到这话,脸都气白了,这真是**裸的嘲讽,而一边安坐的政法委安书记,根本就是一言不发,只是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再下一刻,又有人前来汇报情况,还是那个逃跑的家伙供述的,姜锋打定主意了,只干三年——对于制毒贩毒的人来说,自律是生存的基础,不懂自律的,只会等来自爆。
但是可气的是,这家伙的供述,明显地有点欺负干部,“……这两年是换届年,要是不能平稳过度,姜总打算干三年,如果过度得好,那就干五年。”
这话真的太欺负人了,潜意识里的话就是,要是换届不合适,他们打算趁着新领导来,啥都不熟悉的情况下,撑上三年。
要是领导维持原样的话,他们打算撑五年——没错,搞制毒贩毒的主儿,就没谁敢图个长远,但是撑五年,未免有点欺负人。
五年之后,又是个换届年了,但是姜锋的意思,就是最少三年最多五年,一定要走人了,哪怕哪个领导再连任,都是无所谓的事儿了,这个决定的中心思想就是:一定要保证自身的安全。
姜总真的是勘破了这些红尘俗事,企业干得再好,最多就是五年,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当然,决定是决定,事到临头,他能不能壮士断腕及时收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可以肯定的是,姜锋不但胆大,而且有决断。
陈太忠听得则是颇为无语,混混们做生意,居然也要考虑换届年……这真是一个阳光普照的年代,体制的影响,实在是太巨大了。
抒情的话说完,就继续转回正题,说来说去,这是天南前所未有的现象,招商引资来的重点项目,居然会是毒品加工厂。
杨厚德和刘华,那真是不对付,但是眼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共度难关,这一关过不去,大家统统都完蛋——这可是毒品加工厂,被抓了现行,搬出正部级干部都没用。
陈太忠不关心这些扯犊子的事儿,这一刻,他在想念死去的黄占城——以老黄的骗术,搞这么个厂子,应该不会出这么多纰漏,别的不说,他就不该制造这么多基层矛盾。
大约到十点钟的时候,陈主任要走了,事情了解得七七八八了,而且他身边还有李云彤这种女同志——彭苗苗护送着郭建阳走了,两人眼下也是孤男寡女,回去太晚不好看。
“我也要回了,明天还要继续安排文明办的工作,”杨厚德跟着站起身,这件事他摘得很干净,而且同时还表示要继续支持精神文明建设,所以对他的影响,应该不会很大。
“我再坐一会儿,”刘市长面无表情地回答,这件事情起于政府,他必须要有一个正确的态度。
警察局距离辽原宾馆并不远,五分钟之后,陈太忠就回到了房间,李云彤那边来了几个亲戚,她倒也不孤单。
坐在宾馆的沙发上,陈主任先给秦连成打个电话,了解一下郭建阳的病情,由于发现得及时,郭处长的脾脏估计保得住,不过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好,得看情况发展。
哥们儿明天得回了!陈太忠暗暗决定,出手帮郭建阳治疗一下,然后他又说起事情后续的发展,秦主任只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苦笑一声,“这也太……太奇葩了一点吧?”
谁说不是呢?陈太忠压了电话之后,又给李云彤拨个电话,要她早点休息,明天一大早要起来赶路。
不过这年头的事儿就是这样,他越想早休息,还就越休息不成,大约十点四十左右,他都要睡着了,居然有人敲门。
来的人是市长刘华,面对只穿背心内裤的陈太忠,他一脸的歉意和无奈,“太忠,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休息了……刚接到消息,姜锋的车被发现了,人不在,跑了。”
跑就跑了吧,哥们儿压根儿就没见过那人,不过下一刻,陈主任想到自己的通讯员被打得脾脏破裂,他又难掩心里的愤恨,于是他微微一笑,“今天的事情,真的让人大开眼界啊……我们秦主任都说了,这辈子都没听说过这么荒唐的事。”
我来找你,就是不想让你揪着不放啊,刘市长轻叹一口气,这个工作很难做,但是他还必须要做,“太忠,基层工作确实存在很多不得已。”
当哥们儿没干过基层工作吗?陈太忠心里不屑地哼一声,他走到一边慢条斯理地穿裤子,“素波在和凤凰合作,生产素凤手机,已经开始批量出口,这个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刘华点点头,他不知道这个话题是怎么回事,但是对方愿意沟通,那就是好事。
“素凤手机那块地,原本是要留给姜锋的,但是蒋君蓉发现他不实诚,果断地拒绝了引资,划给了手机项目,”陈太忠穿上裤子,又披一件外套在身上,“是素波拒绝了全龙天,不是他拒绝了素波,这一点你要明白。”
我说呢,刘华心里有点明白了,事实上他一直在疑惑,这么多本地人都发现不了制毒窝点,怎么你陈太忠一来,随便掀个井盖,就触发了如此惊天的大事。
若是全龙天一直在被素波人关注,那发生这样的事情,就说得过去了——哪怕素波人发现不了真相,关注到一点异常却是很正常的。
“蒋君蓉眼里,看不上这种小项目,也正常啊,”刘市长苦笑一声,表示他很无奈,“素波那是省会,哪里像我们辽原,一丁点的小项目,都得看在眼里,而且……我们的信息确实也不够发达。”
“这些苦衷我是能理解的,”陈太忠点点头,刘市长说得实在,他也就明白地说话,“制毒这个案件,我没有资格置喙……那是组织上决定的事情,我现在就单问你两点:”
“第一,如果被打的不是郭建阳,不是省委的人,没有做充分的检查,被打者因为脾脏破裂而死亡,这个事情会怎么处理?”
“杀人者必须偿命,”刘华很坚决地表态,反正这只是一个假设,他就不怕说得狠一点,“对郭建阳同志的遭遇,我再次表示道歉,一两天之内,我会去素波看他。”
这个问题问得很扯淡!陈太忠发现自己又幼稚了,于是话题一转,“再有就是,这个农民的征地款,为什么落实到位就那么难?挪用者都是理直气壮……失地农民,真的很可怜。”
这个……反正洪山镇的班子都端了,刘市长对这个问题也不介意,当然,他不会辩解说,财政紧张什么的,那不是处理问题的正确态度,正经是他可以借这个机会,把脏水往党委那边泼一点,于是他叹口气点点头。
“你问的这个问题,也是我一直在思索的,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结论,他们没有把农民的疾苦真正地放在心上,我们的干部思想道德建设出了问题,任免制度上……算了,不说这个了,总之文明办现在的工作,非常有意义,我是愿意大力支持的。”
“嘿,”陈太忠不屑地咧嘴一笑,又摇一摇头,刘华愿意支持文明办,这是好事,但是他觉得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滑稽了,“农民的征地款拖着不给,而事实上全龙天就用不了那么多地,多征地仅仅是为了给制毒打掩护。”
“这真是天大的讽刺,干部们在搞政府工作的时候,专心一点,认真一点,很难吗?”
(未完待续)
3119章 反效果
由于陈太忠及时地赶回了素波,郭建阳的伤情没有进一步地恶化,得到了很好的控制和恢复,不过出院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
接下来,相关的责任人也得到了相应的处理,洪山镇的班子被端掉,打人者刑拘等待判决,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但是辽原市委市政府该承担什么责任呢?
陈太忠对这个不感兴趣,他更愿意盯着那胡乱开枪的家伙,落实此人被双开的消息,但是单位里的人在地市被打,已经引起了省委干部们广泛的关注,不处理是不可能的。
而杜毅的反应却是比较微妙,他在听取了杨厚德和刘华的联合汇报之后,也没有表态,只是指示《天南核心价值》报道一下此事。
这个《天南核心价值》是天南省委发行的内参性质的刊物,以党建为主线,具备理论、思想、指导和教育性质,也允许展开适当的探讨。
这个事件放在放在上面,具备很浓的点名批评的味道,但这篇报道的味道,主要是提醒其他各级党委和机关,要高度重视类似事件的发生,至于说惩处什么的……没提,连对洪山镇班子的处理都没有提。
尤其是,文章虽然强调了党员干部思想道德建设的重要性,可基调却是强调在招商引资过程中,不要盲目地追求数据,而忽略了对项目的考证——这似乎跟经济挂帅的大趋势相悖。
事实上并不是这么回事,这是党建类型的内部刊物,不是政府工作报告,也就是说党委有资格站在宏观的角度,来提醒一下政府工作中需要注意到什么,属于善意的提醒,而不是说要开历史的倒车。
这样的处理手段,有点令省委的干部们不满,但是……他们也不好太叫真,毕竟这是一起意外事故,不是有针对性的行动,而辽原那边虽然早期有点失职的嫌疑,可等到事情突发的时候,也是积极地处理,并且做出了大量的弥补工作。
秦连成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他私下跟自己的心腹大将抱怨,“哼,这也就是发生在文明办,要是别的部门,辽原那俩,起码一人一个党内警告处分,刘华更可能是严重警告,说穿了,老杜还是不会支持咱们。”
那俩没事儿,可是掉了一个副市长和一个区长啊,陈太忠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公平,党内的这种警告处分,说厉害很厉害,会限制提拔,但是说不厉害也就那么回事,一年期满就可以申请解除处分。
他现在操心的是别的,见到了张家堡的农民土地征用问题,他一直就想搞这么个报道出来,反正目前的天南日报,文明办有很大的发言空间。
但是这稿子该怎么写,也是有讲究的,内参上能写招商引资招来一个制毒工厂,可是在日报上报道,那就是特大丑闻了——这一点绝对不能提。
而陈主任的通讯员目前在医院养伤,所以他停了几天,才又找人写了这么一篇文章,说的虽然还是张家堡的事情,但是基调是定在了洪山镇一帮领导,居然会认为,财政困难就可以挪用征地款——一定要下大力气,将这种不良认识扼杀在萌芽之中。
文中还指出,辽原市委的决定,就体现了我们打击这股歪风邪气的决心,虽然陈太忠并不想表扬辽原人,但是既然要打压这股风气,那杀鸡儆猴之余,也得赞扬一下领导干部们的觉悟——哪怕他再不情愿。
这篇稿子有点敏感,照例是要走一下程序的,在秦连成将稿子递送潘部长,并且通过的当天傍晚,陈太忠接到了窦革命的电话,“太忠,你这个稿子暂时不能发了。”
这真是令人沮丧的事情,但是窦社长的理由非常充分:今天的《新华北报》把发生在辽原的事情报道了,标题为《谁之过?——招商引资引来毒品加工厂》。
陈太忠还真没注意今天的《新华北报》,而其他人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去提醒他,谁不知道辽原的事情是陈主任一手办的?
窦革命也没注意那些,正经是稿子都要排版了,才有人发现稿子有问题——新华北报刚刚攻击了咱们天南,咱日报就出这么一篇稿子,这个味道……它不对啊。
这个味道确实不对!陈太忠也承认这一点,不管是天南老大杜毅,还是潜势力最大的黄家,都跟新华北报所代表的势力不对盘,那边当天报道,天南日报次日跟进——还是自曝其丑,这简直都可以归纳到风向标里去了。
那就绝对不能登了,陈太忠还得感谢那个不知名的发现者,要不说那不愧是省党报,里面嗅觉敏锐觉悟高的人还真不少。
虽然接了这个通知,陈主任也没有看新华北报的意思,那报纸是什么货色,他清楚得很,无非就是吸引眼球的同时,夹带各种私货。
必要的舆论监督,那是应该有的,陈某人一向坚持这样的主张,但是像新华北报这样,监督到恶心人的程度,逼得被监督者不得不反着来,那也真是有失监督的本意了。
像这个张家堡的征地问题,就是再明显不过的例子,陈太忠都把稿子写好了,要重拳出击高调宣传,但是眼下来了这么一出,他就不得不将这个宣传暂时搁置了。
“尼玛……你们这么搞,吃亏的还是农民嘛,”他恨不得把写文章的人揪出来毒打一顿,虽然他也承认,这个曝光无可厚非。
不过,他不想看这篇文章,可今天的报纸还是送到了他的手里,当天晚上,雷蕾把一份新华北报带回了别墅。
果不其然,写这篇报道的一级记者李逸风,依旧秉承了他一贯的风格,首先他含糊了事件的起因,也就是说某个年轻的副主任根本就没有被提及。
其次,他大肆宣扬的是,这个全龙天公然制造盗版光碟,是当地人都知道的,那么请问,这时候我们的政府官员,都干什么去了?
而该公司在试制毒品的时候,引起了相当多人的关注,并且产生了大量的投诉,可政府官员依旧不闻不问,只是在“一次偶然事件”中,才发现这里居然是制造毒品的。
那么我们就不得不问一句,这是谁之过,而一个小厂居然占用了三百亩地,只是为了掩盖制毒的事实,又是谁之过?失地农民的征地款没到手里,导致发生多起抗议,谁之过?
这篇稿子从头到尾,就是在指责辽原,但是同时,他们引用了一个错误的数据——半数征地款被镇政府挪用,这彻底地暴露(book.www.uu234.com)了文章的出处。
当然,文章的末尾笔锋一转,政府工作失职没人肯提,那么就需要有更多的有良知的媒体,更多有良知的媒体人站出来!这是这个大时代赋予我们的神圣使命!
“我艹他大爷,”陈太忠气得哼一声,直接将报纸扔到了一边,他不反对媒体适当的监督,但是尼玛……也不能这么抹黑政府吧?“这根本就是把内参上的东西有选择地摘抄了一下,都上了内参了,他敢说政府不作为?”
这件事情真的是太恶心人了,甚至在第二天中午,文明办都接到了省委的通知——省委再次强调内参的保密性,在这个换届年的非常时期,有谁敢擅自泄露机密,就等着党纪和政纪的处罚吧。
按说,杜书记是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新华北报是什么货色,大家都知道,而天南的内参要早于这报纸的报道,就算上面有人要调查,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说舆论怎么样,他不会去关心,秦连成都敢小看那些媒体,他堂堂的省委书记更是不在乎了,上面人知道我没做错就行了。
但是独独地有一点,他无法接受,就是内参泄密,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而新华北报利用内参,通过抹黑天南来标榜良知,这个性质也有点恶劣。
要是换一家报纸,杜毅连抓起来这个记者的心思都有——抹黑与否都是小问题,你先老实交代……从哪里来的内参?我们要调查的是泄密事件。
但是对上《新华北报》,就不太适合这么干,这报纸里很有几个心黑皮厚苦苦追求廷杖的主儿,他这么搞,倒是便宜了对方。
更关键的是,这报纸背后有点背景,他虽然占了道理,不怕这些主儿,却也懒得为这点小事叫真——毕竟是要换届了,稳定为主。
不过这个保密制度,他还是要强调一下,一个是他确实有点恼火,还有一点就是,这是个信号:《新华北报》你再折腾,别怪我杜某人翻脸啊。
杜书记暂时忍了,陈主任捏着鼻子认了,但是这篇报道真的太有震撼力了,不少报刊纷纷转载,更有记者来到辽原明访暗访,搞得刚松一口气的杨厚德和刘华焦头烂额。
想解释(book.www.uu234.com)清楚很简单,但是内参又是强调保密性的,真的是说不得,他们只能推说,这个案件正在调查之中,不能随便接受你们的采访。
不过记者们还是通过种种途径,了解到此事的始作俑者,是省委文明办的副主任陈太忠,于是大家纷纷折返省城,打电话给陈主任,表示出采访之意。
(未完待续)
3120-3121 顶风作案
3120章顶风作案(上)接到这些采访要求,陈太忠有点犹豫了——哥们儿能不能泄密呢?
杜毅对文明办的工作并不支持,眼下的退让,只不过是王刚事件而导致了阴差阳错的变化,这一点是大家公认的,所以他有理由不买老杜的账。
但是话又说回来,杜书记不支持也不反对,这可以理解为无声的默许,没有这份纵容的话,文明办想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确实不太可能。
所以从某个角度上讲,陈太忠还得领杜毅的情,一时间他也决定不了行止,索性给黄二伯打个电话,请示一下我该怎么做。
“杜毅强调保密,是正常的反应,他不可能跟一个小记者叫真,”黄汉祥人不在天南,但是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却还是相当地清楚,“但是太忠,你没必要跟着他的指挥棒走。你跟他很熟吗?”
他打压我还来不及呢,跟我很熟?陈太忠反应过来了,敢情老黄是要自己彰显立场,哪怕有点异声,想必老杜也不能计较,然而这里面还有个尺度问题,他就顺便请示了,“我觉得内参上的东西,还是不合适说得过细。”
“你告诉他有内参就行了,别人不敢提,你敢提,”黄汉祥哭笑不得地指示,我让你特立独行一点,也没让你违反纪律,“对了,再跟你说一个事儿……王刚还是去了美国。”
咋就不能有点好消息呢?陈太忠闷闷地挂了电话,最近由于美国的侦察机恢复了对南海的侦听,关于那架停在海南的侦察机的谈判,又陷入了僵局,王刚大概就是沾了这个光走的。
诸事不顺啊,陈主任心里的邪火再次上升,于是他找到秦连成,“主任,有很多记者想就辽原的事情采访我,我可以正面回应吗?”
“这个……”秦主任沉吟了起来,事实上,他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小陈的意思,小家伙是凤凰黄的代言人,偶尔跟老杜别扭一下是应该的,不别扭才是不正常的。
不过这个指示,他是不敢下,这玩意儿牵扯太大,他又看不到足够的利益,于是他表示放手,“你自己看着办吧,就当没问我……老主任提醒你一下,注意尺度。”
这世界上,聪明人果然多啊,陈太忠一听就明白了,老秦认可自己有撒野的资格,所以不会反对,但是支持就不用考虑了,然后再强调一下分寸——这属于老主任的人情。
对陈某人来说,这就算招呼打到了,他没资格也没理由去跟潘剑屏打招呼,顶头上司不管,那就足够他发挥了,于是当又有电话打进来,他就表示说,行啊,你跟你们的同事说一声,下午四点半,素波高新区,素凤通讯设备制造有限责任公司见。
陈太忠倒是想搞个记者招待会呢,但是这不现实,不管是黄二伯还是老主任,都认为这是个人行为不是组织行为,所以他甚至不打算在外联办接待这些记者——那里味道也不是很对,于是直接就将地址选在了素凤手机厂,全龙天在那里折戟了一场,这能说明一些问题。
接下来的采访电话,他也如此表示,这不是陈某人要大造声势,实在是……这些媒体之间,也存在这样那样的竞争关系,他单单指望某一个媒体对同行放风,这容易导致冷场——是个媒体人就知道,“独家新闻”四个字最好用了。
然而这么一来,又有新的问题产生了——不是每一个记者,都了解素凤通讯设备制造有限责任公司在哪里,于是在接近中午的时候,蒋主任给陈主任打来了电话。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陈太忠,你接待你的记者,把地点设到我高新区是怎么回事?这是你自己的事儿,跟我们手机生产有一分钱的关系吗?”
“蒋君蓉你差不多点啊,你们素凤手机的事,麻烦我少了吗?当初怎么就不见你算得这么清楚,”陈太忠毫不客气地驳斥她,“我就是想着,全龙天在你这儿没捞上好处,这说明咱党的干部大部分还是好的,帮你宣传一下,你这是吃了枪药了?”
“这个……宣传一下当然好,”蒋主任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偏偏又不能驳斥这样的逻辑,于是她愤愤地表示,“但是你好歹事先跟我打个招呼,有你这么强买强卖的吗?”
强女干我都干过呢,不过那是被逼无奈,陈太忠冷笑一声,“强买强卖的事情,你比我做得拿手……告诉你,难得这么多记者,我还想着借机宣传一下素凤手机,没想到,你居然会傻得连这个都想不到。”
“谁说我没想到,但是你总得尊重一下我这个……”蒋君蓉的话戛然而止,然后她气哼哼地把手机向桌上一拍,“混蛋,居然这么就挂了!”
下午四点半,记者招待会……嗯,是陈主任接受采访会准时召开,虽然是个人行为,但是他的排场一点都不差,从稽查办,他抽调了三个人过来——一个人验看记者身份,并且做出登记;一个人负责摄像,一个人则是负责录音和笔录。
而素凤手机这里,尽管蒋君蓉态度不好,却也派出了一个摄像师,这就是三份影音资料了,哪个记者想任意剪接诱导舆论的话,有必要考虑一下后果。
由于这个决定很突然也很仓促,到场的一共只有十六家媒体,其中还有三家是天南本地的——陈主任的御用喉舌,《天南商报》刘晓莉和《素波晚报》随遇而安,也赫然在场。
但是偏偏地,《新华北报》没人来,虽然他们在天南,是设有一个记者站的,他们是被某人的野蛮行径整怕了——不过他们旗下的杂志倒是来了一家。
“既然你们要采访我,我先问诸位一句,你们敢保证,能如实地报道我的话吗?”陈太忠坐在椅子后面,连站都懒得站起来,看起来是非常地傲慢。
“真实性是新闻的第一要素,对于那些想通过掐头去尾、断章取义,来诱导公众博取名声的朋友,我奉劝一句,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们的交谈会记录在各种影音和文字材料上,你可能会因此付出沉重的代价,实话实说吧,《新华北报》的记者,我抓了不止一个。”
哗,在场的记者登时哗然,其实,陈主任跟新华北报的恩怨,在高端的圈子里已经不是秘密了,但有些事情强调个心领神会,是的,属于能做不能说。
眼下,陈主任就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了,知情者难免要感慨此人的嚣张名不虚传,而那些不知情的,则是议论纷纷。
“我给你们五分钟的考虑时间,”陈太忠面对下面的议论声,很傲慢地表态,“这足够你们请示领导了,在这段时间内,自问做不到的记者朋友,请你们及时离开,大家不伤和气。”
“陈主任,我先问一个问题,”一个记者率先举手,这是一家来自香港的媒体,他站起身来,略带一点挑衅地发问了,“如果不按你说的报道,你大概就会抓人……我可以理解为,这是威胁吗?”
“我说的是有意歪曲我意思,新闻注重真实,虚构新闻和有明显倾向的误导新闻,这是媒体人的耻辱……请你不要偷换概念,”陈太忠应付这些主儿,还是轻而易举的。
“这是很低级的手段,但是也很有效,如果你真的打算这么做,那么,我确实是在威胁你……一个新闻从业者不讲职业操守,被欺骗的民众就可能撕碎你,至于我本人,干不出这么无聊的事情,但你若是有意歪曲我的话,我真的会很生气,不排除导致一些后果。”
“这显然是在压制言论自由,”香港记者愤愤不平地嘀咕,香港的媒体生存压力很大,很多时候讲求的是眼球效应,而不是程序正义,否则不会衍生出那么多狗仔队。
“言论自由是在尊重事实的前提下畅所欲言,而不是歪曲事实哗众取宠,”陈太忠满不在乎地丢出一句,搁给别的干部,一听港媒外媒的,自己的腿肚子就先软了,但是陈某人见多识广,才不会怕这个。
别说这些媒体了,就是那些民运之类的组织,陈主任在驻欧办的时候,也不知道对付了多少,其实就是一条真理:你要怕了,那怎么做都被动;你要是不怕,恰好又占理,那尽情地发挥吧,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五分钟之后,还真的有一家媒体离场了,不过这货是为了抗议,表示自己卓尔不群,正经的新华北报业集团下属的某期刊杂志,都还在场内不动——姓陈的你将后果说得再严重,我们旁听一下总是无所谓的吧?
接下来,陈太忠面对的就是各个媒体的提问了,一开始大家都还算克制,问的都是一些基本情况,而陈主任是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就不说。
这个分寸他一直把握得很好,直到《地北晨报》的一个记者打破禁忌。
“陈主任我很想了解一点,为什么这个工厂开工一年多了,你们才会发现他们涉嫌制毒?”记者的问题很尖锐,但是也没有刁难的意思,“这里面是否有政府监管不利的因素?”
3121章顶风作案(下)陈太忠沉声回答,“他们制毒也是在近期才进入实质性操作的,所以我们才刚刚发现,这是一个很具有代表性的犯罪案例……具有相当的隐蔽性和迷惑性。”
他的回答很空泛,但是,这个问题正好是他需要的,于是他饶有兴致地发问,“如果你认为政府监管不力,那么我问一句,你是通过什么渠道,得知这个线索的呢?”
“我这个线索来自于新华北报,”这位倒也是实话实说,事实上,这年头敢直接扛下这种大事的,都是那些背景深厚的媒体巨头,他没必要在这个上面逞强,“看到他们的报道,我们觉得这个新闻值得挖掘,所以才会跟进了解。”
“那今天……”陈太忠笑着扫一眼会场,这是素凤手机的小会议室,规格档次都有了,但是做为一个企业的会议室,难免还是有点简陋,不过他不为已甚,“为什么今天新华北报的人没来呢?他们是最知道真相的嘛。”
“我们《金融决策参考》的人来了,”终于,新华北报业集团的人冒头了,这个时刻他们不能退缩,“是新华北报体系的刊物,我们一直在关注。”
“那么,请问你清楚不清楚,新华北报的稿子的消息,来源于哪里?”陈太忠微微一笑。
“每个记者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他们不可能把所有的渠道都共享给同事,”这位理直气壮地回答,也是不卑不亢。
“那我告诉你,我知道他的消息渠道来自哪里,”陈主任脸上的微笑,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蔼可亲,“不但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他的消息来自哪里。”
哼,不管你知道不知道,这么明显地诱导你发问,你总不能回避吧?某人得意地想。
然而,他有点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智商——其实是低估了别人的智商,记者里也没几个脑瓜不够用的,这位又知道,自家报业集团的主打报纸,跟陈主任是仇深似海。
所以他直接回避了这个问题,而是提出了自己的强项——金融方面的问题,“这个全龙天申请立项是聚碳酸酯,请问辽原市的领导们,知道不知道这个项目会涉及到多大资金?”
尼玛,你瞬移得挺快啊,陈太忠恼了,而且对方这个问题也很阴险,不过他倒也不怕,“辽原市肯定有辽原的考虑,这个我不能评价他们。”
眼见对方又要开口发话,他手一伸制止了对方,然后抬脚踩一踩脚下的地,“就这块地,素凤公司的土地,当时全龙天打算要这块地,高新区的蒋主任果断地回绝了对方,因为她很清楚,聚碳酸酯项目,应该投资多少。”
你要影射我们的干部是一帮废物,我就要告诉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像蒋主任就很明辨是非。
这位还要发问,可是刘晓莉早早地举手了,陈主任一指她,她就果断地发问,“既然很多人知道,新华北报的消息来自哪里,请问您是不是可以说一下?”
有人摇旗呐喊,真的是很重要啊,陈太忠心里暗暗地赞许,晓莉不错,抓得住重点,也不枉我白帮你一场,他微微一笑,“他们……不敢说。”
“但是!”他扫视一眼四周,目光炯炯有神,身上放射出强大的气场,他斩钉截铁地发话,“但是我不怕说一句……他的消息,来自省委的内参!”
“消息来自内参?”诸多记者登时哗然,有人感觉到了蹊跷,有人却是品出了阴谋的味道,好一阵,那香港的记者举手发问,“您这是在暗示天南省委……出了问题吗?”
陈太忠登时无语凝噎,好半天才哭笑不得地一指对方,“我不得不说,你的想像力也太过强大了,我只是想告诉大家,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在处理当中,甚至消息都上了内参,这就是提醒广大党员干部,要引以为鉴,不是我们的干部不作为……而是我们已经在处理了。”
“但是这个《新华北报》呢,”他拿起手边的报纸,指一指上面李逸风的文章,“谁之过?他根据我们内参的报道,炮制一篇文章,影射政府不作为……居然有脸问谁之过。”
金融决策参考的记者举手,脸色铁青地发问,“请问陈主任,你能确定,李逸风的这篇报道,消息来自于内参?”
“我当然能确定,”陈太忠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待对方发问,他又开口说话,“细节我不会透露的,别人不说内参我能说,这已经是犯了错误,我只是气不过,有人敢公然地、肆无忌惮地抹黑政府,其职业操守真的可以用卑鄙来形容!”
香港记者举手,得到同意之后他发话,“我认为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职业操守的问题,内参这种资料的存在,侵害了民众的知情权,您难道不认为这也是原因之一吗?”
陈太忠不想就这个细节纠缠,他坦荡荡地一摊手,“这个知情权,能写十本书出来,话题太大,也不是今天谈论的主题,我个人认为,知情权的发展,是一个漫长的探索过程,不能一棒子打死,也不能一下子无限制全部放开,那是要天下大乱的。”
随遇而安举手发话,他是老油条了,最明白这时候该问什么,“制毒贩毒社会危害巨大,请问制毒者的下落,警方有眉目了吗?”
“这个不能说,很抱歉,又侵犯了你的知情权,”陈太忠笑着回答,想到自己还曾经跟马勉和蒋君蓉激辩过知情权,当时他站的立场可不是现在这样,心里也禁不住暗叹,不过,陈某人认为自己现在做的事情也是正确的,问心无愧。
香港记者还想做文章,不成想有人横插这么一手,他也就没办法再问了,倒是地北晨报的记者又发问,“如果照您说的这样,天南省委有资格追究《新华北报》的责任了?”
这个地北晨报虽然是社会性报纸,但也挂靠在政府部门名下,跟天南商报一个性质,他们敢曝光外省的社会事件,但是绝对不会拿内参做文章。
“这个责任是一定要追究的,早晚的问题,”陈太忠不怕说一些狠话,“但是目前我们要查的是自身,打铁还要自身硬。”
问题问到这里,就没办法再问了,陈主任承认这个事情存在,但是问到要害他就不说了,大家也没办法再问——对他们来说这是知情权,对陈主任来讲,这是泄密。
他始终强调的是,政府早就在做工作了,《新华北报》别有用心,报道严重失实,到最后他甚至很没形象地点评一句,“那就是一帮混蛋。”
这句话在第二天,就上了不止一家媒体,其中随遇而安做得最绝,他直接将一帮混蛋四个字做为了他评论文章的标题,他最是有文人风骨,根本不怕对着《新华北报》开骂。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李逸风胡乱报道是在骗廷杖,随老师又何尝不是呢?他骂新华北报不要紧,新华北报要是跟他对骂——那随老师的影响就冲出天南走向全国了,甚至,能走向全球也未可知。
但是两者又有一点不同,随遇而安刷声望的行为,只是为了提高润笔费,而李逸风炮制这种文章,除了利益诉求还有政治诉求,那就是最终要控制和引导舆论——如此一来,他们才能从代言的势力那里得到更多。
随遇而安就毫不留情地指出了这一点,他说自己参加了一个小型的媒体交流会,“辽原制毒工厂案件”的“某当事领导爆料”,事情的真相完全不是新华北报报道的那样。
新闻报道,首先要强调的是真实,那么某报记者为什么敢这么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呢?因为炮制对自己有用的新闻——没错,是炮制,炮制这些新闻,可以最大程度地吸引眼球,博取影响力和公信力,这是一个娱乐至死的年代。
舆论适度地去政治化,这一点……老随我也愿意支持,但是去政治化不代表去利益化,这种为了博取眼球敢颠倒黑白的报纸,毫无操守可讲,可能成为真正的民众喉舌吗?“恐怕到时候,大家都要被喉舌了”。
对于内参的存在,随老师也点评了两句,他以“制毒分子的下落”为例,说明有些消息是不便公布的,尤其是辽原这里原本就是一个骗局——你彻彻底底登出来,那就不仅仅是曝光了,更是教人学会了一些犯罪手段。
他认为知情权是该强调的,但是在眼下的大环境下,也只能像某领导说的那样,逐步放开,有些东西甚至可能需要很长的解密时间——连美国人也在这么搞。
当天下午,省委书记办公室,接过王毅单递来的几份报纸,杜书记细细地看一阵,终于不动声色地哼一声,“这个陈太忠胆子倒是大,省委刚强调了保密原则,他就敢顶风作案……”
(未完待续)
3122-3123 各种案件
3122章各种案件(上)杜老板对陈太忠的态度,王毅单是非常清楚的,听到杜书记如此说话,他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微微一沉——这是又要折腾了吗?
纵然是身为天南第一秘,他对陈某人也是忌惮不已,不过还好,这是杜老板要考虑的事情,跟他没关系。
“毅单,对于陈太忠的泄密,你怎么看?”下一刻,杜书记沉声发问。
“这个……”天南第一秘登时就石化了,他沉吟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发话,“大方向还是您把握,需要我怎么做,请您指示。”
“我是问一下你的看法,”杜毅没好气地看他一眼,不过小王不轻易表态,又表示不畏惧某人,这个原则坚持得还可以,“就咱们两个人,有什么想法你直说。”
“嗯,要我说……他的尺度把握得还算将就,”王毅单小心翼翼地发话,别看他刚才表态积极,实际上是一点不想撞上陈太忠,要知道,前一阵他才把蒋世方得罪狠了,好悬掉进陷阱,现在如果再招惹这么个主儿——他又不是曹福泉那二愣子。
而且从感情上讲,他也不是特别反对陈太忠的行径,尤其是那货有发出异声的资格,“严格遵守制度是应该的,但是他就是这个目中无人的脾气,而且,估计有人会认为很解气……要我说的话,适当地批评一下就行了。”
解气……杜毅沉吟了起来,在自己漫长的官场生涯中,上次听到这两个字,是多少年前了?
陈太忠为什么会跳出来,他看得一清二楚,虽然这厮确实是顶风作案了,但是在这件事情上,天南人的基本立场是完全一致的——没有谁愿意承受这个屎盆子。
而别人胆战心惊牢牢地闭上了嘴,这家伙却是敢跳出来勇敢地还击,这不光是黄家授予的底气,跟个人的性格也是很有关系,换了曹福泉,没准也会这么做吧?
其实说句良心话,杜书记心里都觉得解气,虽然这不听从组织安排,是非常错误的行为,但是扭头看一看——万马齐喑的局面下,出现这么一匹叫驴,也未必全是坏事。
现在的干部们,真的是太暮气沉沉了,杜毅心里禁不住又开始羡慕蒙艺,下一刻,他沉声发话,“去跟杨厚德说一声,辽原的警察局长不合适再干下去了。”
刚才还在说陈太忠,您这又换成胡剑了?王毅单也有点惊讶老板的瞬移能力,不过很显然,杜书记能让他自行去通知杨厚德,这也是对他的一个奖励,起码刚才是没说错什么。
至于说为什么不提陈太忠,反倒处理胡局长,这个指示来得是如此没头没脑,王秘书也不着急把事情想明白,他只是暗暗地记在心里,以后有空慢慢地琢磨吧……陈太忠并不知道,他的泄密行为,居然导致了胡剑的黯然退场,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关心,对辽原的那些干部,他真的没什么好印象,别看在媒体面前,他将辽原领导夸得天花乱坠,其实他的心里,恨不得端了辽原整个班子——这么丢人的事儿也能发生?
所以,在三天之后,听说胡剑请辞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这时候的他,在忙着应付几个案子的调查,一个是关于郭建阳伤害案的调查,一个则是展枫唆使杀人案的庭审。
还有就是,由于王刚已经被转移到了美国,那这案子也该告一段落了,这样的事情,美国人既然做了,那接下来的坚持,也是可想而知的,起码短期内是不用指望了。
然而这么一来,赵女士母子的处境,就有点尴尬了,她俩吃住在警察厅招待所,又在素波借读着,所幸的是,自打杀人凶手被抓获之后,警方不用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了。
潘剑屏的面子再大,也总有用尽的时候,三个月下来,警察厅那边也撑到极限了,知道王刚被转移的消息之后,招待所的一个小头目给陈太忠打来了电话。
他很为难地表示,陈主任,那个啥……王刚都去美国了,您知道吧?这么来说的话,寿喜那边……应该也是朗朗乾坤了吧?
哎呀,这还真是头疼,陈太忠不能说招待所哪里做得不好,不管从哪个角度上讲,人家做得都是仁至义尽了——招待所总不能养这俩一辈子。
于是他就表示,你缓一两天,我先了解一下情况,那边马上欣欣然地表示理解——只要你愿意考虑此事,别说一两天,一两个星期也无所谓,牛都送了,还差一根绳子吗?
于是,陈太忠就去征求这母子俩的意见,不成赵女士吞吞吐吐地表示,我们真的……不想回寿喜了。
她是不是内心深处恋栈素波,这个真不好说,但是她不想回寿喜,也有充分的理由,没错,王刚是跑了,王立华也被双开,目前住在看守所里,等待进一步的调查,但是……寿喜那里的绿卡,涉及了不止一两家。
这个理由就够强大了,而她还有更要紧的理由——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
原本她手上,有一份算不上证据的资料,可以让她认为自己的爱人大概是非正常死亡,但是当杀人凶手被抓,这个假设成真的时候,她就是另一份心情了。
寿喜,是孩子的父亲被谋杀的伤心之地,这个城市她已经无法再呆下去了,而且对孩子会造成极大的心理阴影,所以赵女士怯怯地提出:能不能把孩子的户口,迁回通德?
为此,她表示自己宁愿将寿喜的房子低价处理掉,也要把孩子从寿喜带走。
陈太忠真的有点腻歪了,我就是随便帮一帮你,你居然条件这么多,但是,面对一个母亲,他发现自己很难拒绝这种舐犊情深的要求。
好死不死的是,这个时候,传来了调整胡剑工作的消息,于是他打个电话给寿喜的警察局长谢斌,谢局长你听说了吗?王刚去了美国。
谢局长是任了两届的警察局长,不过上一任是在正林,他是正林出身的干部,实打实的正林系,算是蔡莉的人马,从正林转到寿喜,下一步的冲击目标,就是警察厅副厅长。
但是蔡书记下得有点狼狈,顾不上管他了,夏大力对他的印象很一般,而现在王刚跑了,他又多了一个上升渠道——抓住政法委书记这个位置。
但是想坐上这个位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政法委书记王刚和警察局副局长刘愚公都深深地陷进了“绿卡门”的事件里,警察局出入境管理科又被烧了,内外交困啊。
这种情况下,他这个大局长能撇清就很不容易了,想借这个机会争取进步的话,那真是需要在刀尖上跳舞的功力了。
这个时候,他居然接到了陈主任的电话,那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的,于是他表示说,这个事情,给我们寿喜警察系统的压力,真的是太大了,风言风语也太多了——不知道陈主任您什么时候有空,我去专门汇报一下。
警察系统的事儿,你跟我汇报什么啊?陈太忠当即断然拒绝,现在我跟你打这个电话,说的是被吸毒致死的魏国庆,他的老婆孩子,还都在警察厅。
有什么指示,您讲,谢斌也知道魏国庆的妻儿最近一直住在警察厅,不过他根本没敢琢磨这方面的事情,潘剑屏都关注了,他要关注,那不是找死吗?
她和孩子,想把户口转到通德,把房子卖了,不大的小事儿,谢局你看着张罗一下,陈太忠淡淡地交待一句,迁户口,房子卖个合理的价位,那真的都不是大事,但是有人刁难的话,小事也会变成久拖不决的事情。
哎呀,这个嘛……咱见面谈吧,谢斌也知道这是小事,但是他想见陈主任一面,这得有个由头,其次,魏国庆的老婆既然这么得潘剑屏和陈太忠的看重,那么似乎……迁走不如留下,这是一条线,能承上启下。
胡剑要动了,想必你也知道,陈太忠答非所问地来一句,然后才发问,你确定一定要跟我见面,才能谈这件事吗?
辽原的事情,基本跟寿喜无关,他是不想沾染太多的地方恩怨,所以拿胡剑的事情来说事,虽然但是谢斌登时就傻了——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胡局长的事情他当然清楚,系统里的消息,传得比一般官场快得多,更别说辽原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单单是系统里,盯着那里的人就多着呢。
谢局长并没有指望,一定能借上陈太忠的力,他有自己的根脚,关键是在官场里,有些人能不成为阻力,就该谢天谢地念佛了,惹得那厮急了,现在这个位子都要有危险。
于是他吞吞吐吐地表示,关键是魏国庆是非正常死亡,让他娘儿俩转户口的话,不但不利于对她们的保护,将来万一案件有个反复……我们这调查起来,也存在个异地取证的问题。
3123章各种案件(下)你们对她娘儿俩,有过保护吗?陈太忠听得真有点不以为然,是上访保护吧?
不过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于是冷冷地表示,那好吧,我把她娘儿俩的安全就交给你了,方便你本地取证——这是部长关注的事情,其实跟我无关。
陈主任你别这样啊,谢斌登时就急了,以他的耳力,哪里还判断不出来,陈主任刚才的话,是想让这俩回原籍了?
回原籍那算多大点儿事?不过是讨价还价的技巧罢了,通德的田立平跟陈太忠,那是没登记的翁婿关系,真要惹急了陈太忠,在通德市无中生有地建一个户口很难吗?
更别说本地的保护,说起来容易,但也要准备好面对各种意外的。
于是谢局长终于同意了这一点,他还表示说通德那边落籍,您也不用管了,天下警察是一家嘛,其实我跟田市长也认识——这倒是省去了陈某人的某些周折。
唉,放下电话之后,陈太忠也是生出了些许感慨,有些事情小老百姓想办,那不知道要折腾多久,可是对大人物来说,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其实这警察局长还算不上什么人物。
通德这边的事情刚处理完,陈主任接到了田强的电话,“太忠,这崔洪涛又欠收拾了,永蒙公路的款,不给我往下拨了。”
“不是吧,”陈太忠听得很奇怪,永蒙公路的改造,凃阳市和旅游局出的是大头,永泰象征性地出了点钱,交通厅也没出多少钱,姓崔的连这点面子都不给高胜利?“差多少钱?”
“年底就没给结算清楚,说开春了给,”田强闷闷不乐,“不按进度算,都差四百万,按进度算的话,差六百万了,我这都快转不动了。”
永蒙公路改造,总造价是六千多万,高云风名下的标段有三千多万,现在路都快修好了,还有六百万没到账,这也确实闹心。
但是这个事情,高云风自己还不能出面,在各个地方跑钱的,就是田强,最近他主攻交通厅,不成想崔洪涛表示,你得程序正确——先让郁厅长签了字。
郁建中是交通厅的常务副,他表示说,最近厅里资金紧张,崔厅长把签字权都收回去了,我签和不签都一样,你得先做通他的工作,他签了我肯定签。
没错,田立平现在是通德的市长,七月份就是市委书记了,但是不同的系统,说不买账也就不买帐了——等他真的能升任书记的话,郁厅长会更客气一点,但也仅仅是客气一点。
“这就是扯皮呢,骂了隔壁的,”田强气得破口大骂,他生于官宦世家,这点道理哪能不懂?“我给郁建中钱,他都不要,这肯定是崔洪涛的问题。”
郁建中得有胆子要你的钱呢,陈太忠听得也有点头大,“云风怎么说?”
“他只能站在后头,不能露面呐,”田强现在说话办事,也多少有点章法了,不像做政法委书记公子的时候那么牛气冲天了,要不说这人,还得经过社会打磨才能成熟,“他说了,崔洪涛知道是他的事儿还这么搞,那就是有问题。”
“老高不合适出面?”陈太忠再次确定一下。
“高云风都不想出面,高胜利怎么出面?”田强叹口气,“我个人琢磨着,崔洪涛是不是因为刘建章的事情,现在想捏咱们一把?”
“你让我想一想,”陈太忠放下电话细细琢磨,要是一个厅长的话,哥们儿倒是不怕收拾,但是一个厅长加一个常务副,那就难搞了,更别说老崔还是杜毅的人,刚动了刘建章,再动这家伙也有点不合适。
他沉吟半天,还是决定给崔洪涛打个电话,“崔厅,普雅投资公司那边问了,路怎么还不好,蒋省长那边的压力,我有点顶不住啊……普雅投资公司不但投资了蒙岭旅游区,还负责文化节的操办呢。”
“唉~”崔洪涛听得就是一声长叹,“太忠你别问了,永蒙路款子的事儿吧?我不怕告诉你,我他妈的心里憋着火儿呢。”
居然说脏话……看看你这个厅长的形象吧,陈太忠很是有点无语,不过他隐约能感觉到,老崔的火气不是冲自己来的,于是他干咳一声,“这都夏天了,火气大一点也正常,是个什么事儿,崔厅你能跟我说一说吗?”
“见面说吧,电话里说不清,”果不其然,崔洪涛的火气真不是冲陈主任去的,他很乐意沟通,“中午我有事,晚上吧……你别带高云风他们。”
晚上见面,居然不是在交通宾馆,崔厅长找了一家湘菜馆,陈太忠走进包间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就老崔一个人。
“先不说事,咱们喝酒,”崔洪涛不顾陈太忠的阻拦,拿起五十六度的五粮液,咕咚咕咚给他倒了一口杯,又给自己倒一口杯,“我知道太忠你能喝……来,咱们先干了这杯。”
这一口杯起码三两多小四两,不过论喝酒,陈太忠怕得谁来?他微微一笑,一抬手二话不说就干了下去。
崔厅长也不含糊,一口干掉,才招呼对方,“来,先吃两口菜,我其实特别爱吃辣的,就是这个胃不行,偶尔痛快地吃一顿,就是打牙祭了。”
“我也爱吃辣的,”陈太忠点点头,这个时候,他爱吃什么味道一点都不重要,关键是老崔今天痛快得有点离谱,这不正常。
很快地,第二杯酒就被崔厅长倒上了,不过第三杯的时候,陈主任说成什么也是把酒瓶抢了过来,然后又是一口干掉。
三杯喝完,就是每人一斤多白酒下肚了,这时候两人开吃还不到一刻钟,崔洪涛终于放慢了喝酒的速度,“慢慢喝吧,我年纪大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喝两斤绝对没问题,那时候在工地上,白酒就着腌白菜,喝得真香……”
接下来就是边喝边聊,说的也都是些不着边际的话,约莫半个小时之后,崔厅长明显有点酒劲上头了,“太忠,这刘建章终于是要走了。”
尼玛……你这话啥意思呢?陈太忠有点不高兴,不过喝了这么多酒,他也知道老崔今天大概不针对自己,于是也跟着叹口气,绵里藏针地回答,“他太能咬了,早走了对大家都好……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情。”
“他这是才要走,但是他的老婆,走得比他早啊,”崔洪涛淡淡地回答。
嗯?陈太忠听出味道不对了,不过他也不好胡乱说话,于是苦笑一声,“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啧……真的可惜了。”
“他老婆的死,郁建中干的,”崔洪涛端起酒杯,又猛猛地灌了一口,然后长吁一口气,头慢慢地低下来,良久之后,才伸筷子去夹菜。
“你确定?”陈太忠等了好半天,见老崔不说话了,他才发问,这个猜测,当初崔洪涛就说过,不是刘丽就是郁建中害他,刘丽是他的宿敌,而郁建中是根据“受益最大者嫌疑最大”的论断,推算出来的。
“我当然确定了,”崔洪涛有气无力地回答,但偏偏还给人一种证据确凿的感觉。
那报警抓人吧,陈太忠刚想这么说,猛地觉得有点不对劲,于是也不说话。
“前一阵,有个卡车司机,嫖娼被警察局抓了,”崔洪涛开始讲述他了解的真相……嫖娼被抓现行,这很正常,卡车司机嘛,他又不是国家干部。
常年在外跑大车的司机,有自己的生理需求生存压力,去了一个洗头房才说要爽一下,结果警察破门而入抓人。
其实嫖娼这种事儿被抓,就是罚点钱,惹不出太大的事情,但是司机们赚的都是辛苦钱,他又怀疑野店是串通了混混们讹钱——这种事儿也常见,江湖险恶。
于是该司机毫不犹豫地奋起反抗,伤了一人之后想跑,那么他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别人交了钱就能走,他不行——交待一下,你还干过多少违法犯罪的勾当吧。
这司机其实就是有点暴力和冲动,也没干过太多的坏事,但是直到他把自己上中学的时候,抢过菜农一个西红柿尝鲜的“罪行”都交待出来了,警察们还是不肯放过他——不打你,你不老实交待啊。
这人也真的老大无奈了,最后终于又想起来个可能立功的机会,于是就交待说,两个月前,自己把车借出去了两天。
那边说是拉河砂,不成想还回来的时候,车前头瘪下去好大一块,而且是水冲洗过的,疑似是出了交通事故,不过借车的人赔了钱,他也就没再问。
司机也是逼急了,胡乱攀咬,那警察也就随便地再问一问,这个借车的是谁啊?
借车的是某工程公司的老板,那位养着十几辆大车,还有挖机搅拌机什么的,主要是做交通厅的买卖,玩得很大,他说暂时周转两天,虽然司机这车是承包的,倒也不怕借出去。
两个月前的事儿了,警察们真懒得搭理,有人了解一下,这个叫廖长征的老板确实玩得很大,也没谁有心思去找碴。
好死不死的是,办案的一个警察在过了两天之后,参加一个婚礼,碰上了交通厅办公室的主任,这位想套个近乎,就说起来有个叫廖长征的,听说在交通厅玩得不错?
哦,你认识他啊,办公室主任不动声色地发问……廖长征,那是郁建中的小舅子嘛。
(未完待续)
3124-3125 崔厅醉酒
3124章崔厅醉酒(上)办公室主任惊闻此事,吓得好悬没坐到地上,廖长征借车的时间,可不就是刘建章的老婆被撞死的那两天吗?
该主任是崔洪涛上来之后扶正的,但是廖长征也不是他愿意招惹的,他真没想到,酒桌上胡乱聊两句。稀里糊涂(book.www.uu234.com)就陷进这样凶猛的漩涡中,他甚至有些后悔今天来吃这顿饭了。
不过这话已经入耳,后悔也晚了,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发问,“廖长征这个人我知道,但也不是很熟……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呢?”
我们就没打算怎么处理,这位警察要卖面子,于是他点点头,“本来是要调查的,既然您认识,那我回去给他们做一做工作,应该问题不大。”
尼玛……办公室主任欲哭无泪,要说他一开始还想假装不知道的话,对方的话直接将他逼上了绝路:我帮郁建中捂盖子,崔厅知道了,能饶得了我才怪。
没错,崔洪涛能知道此事的可能性非常小,小到几近于无,但是他不敢赌啊——我知道这种事儿的可能性都非常小,但是偏偏地……我现在就知道了。
崔洪涛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沉吟良久之后,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你居然敢把这个消息告诉我?”
办公室主任登时竹筒倒豆子,将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连自己在短期内曾经动摇过的心态都讲了,不讲不行啊,一个正处插手到正厅和准正厅的争斗中——还是死了人的这种,他不交待清楚心态能行吗?
崔厅长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是厅长大人自己的心情,却是没人能理解,他郁闷到要死,“这个郁建中,真的不是个东西。”
“那就让警方查嘛,”陈太忠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这件事虽然巧合多了一点,但还是非常合理的,“你就这么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就这么让你的副手骑在脖子上?”
崔洪涛默然,他沉默了足足有五分钟,才抬头看一眼陈太忠,面无表情地回答,“你这个外人都觉得是耻辱,我这个当事人的心里……会好受吗?”
这就是把柄落在别人手里的下场了!虽然崔厅长没解释(book.www.uu234.com)什么,但是陈主任心里明白了,不是这个可能的话,谁受得了这样的耻辱?
至于到底是什么样的把柄,老崔不说的话,他也不会问,正经是他很想说一句“你活该”,但是今天老崔明显是还有事要说,于是他默默地喝酒,静听对方说话。
“太忠,我知道你的正义感很强,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正义感比你强多了,”崔厅长又开始感慨,“那时候有什么加班工资?但是没日没夜地加班,大家干劲冲天谁都不会叫苦叫累,图的是什么呢?为的是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
你打住吧,我不是听你忆苦思甜来的,我只知道,你不是当初的崔洪涛了,陈太忠哼一声,“崔厅,就因为我正义感强,你就停了永蒙的资金?”
“这个资金不是我停的,”崔厅长听他这么说,马上就扯回了话题,“你对我们交通厅的流程不熟,这么跟你说吧,这是当初范晓军定下的规矩……”
交通厅是归范省长分管的,尤其他当初还是通张高速公路的总指挥,交通厅厅长高胜利,也不过才是个副总指挥。
对高速路建设的拨款,范晓军制定下了严格的规矩,虽然说严格的规矩也会有漏洞可钻,但是起码在形式上是较为完善的。
范省长定下的逐级审核制度,下面项目部的手续不说,只说递到厅领导这里,程序必须是先是常务副厅长签字,然后大厅长签字,最后范某人签字——那是天南的第一条高速路,蒙艺和杜毅都站出来四下化缘,他有必要盯得紧一点。
当然,也有人说,范晓军这么搞,是想分散风险,毕竟高速路里涉及的利益太大,多一个人签字就意味着多了一个环节,范省长就多了一个可供推诿的对象。
至于说常务副签字是什么回事,当时身为常务副厅长的崔洪涛最清楚了,有那有背景的主儿,直接就能把他的车拦在半路上,嘴一张就是,“崔厅,不用下车了,这儿给签个字,我还得去找老高和老范呢……今天就要把钱拿到。”
这常务副签字,纯粹就是个摆设,但是偏偏的,范晓军乐此不疲,然后他还将这个规范推广了,推到省内的其他公路建设上——只要交通厅拨款的公路,都要遵循这个套路。
当然,省内普通公路的拨款,大部分是高胜利最终签字就行了,厅局内的事情,副省长也不便过多干预,不过范晓军无所谓,他吃了肉,总得给别人留点汤水不是?
等崔洪涛扶正之后,由于资历尚浅,他依旧沿用这一套规矩,反正范省长只针对公路建设,像公路养护这些,就不包括在内,倒也不是不能忍受的。
但是后来崔厅长搭上了杜书记的线儿,他就逐渐不能容忍这个规矩了,郁建中什么的他就有点觉得碍事了,而范晓军对交通建设的干涉,更是让他忍无可忍。
于是在某一次杜书记视察环城高速的时候,崔厅长非正式地跟杜毅请示一下,说范省长很重视公路建设,这是好事,但是他的重视导致中间环节太多,有时候有点影响工作效率……崔洪涛是试探口风,但是杜毅很警觉,就一定要他说出所指,待听完抱怨之后,杜书记淡淡地回一句,“这个流程我知道,当时我是支持范副省长的。”
崔洪涛登时就不做声了,他当然知道,范晓军制定这个规矩的时候,杜毅是省长,蒙艺是省委书记,而杜毅支持范晓军,也不过是推出范省长跟蒙书记对抗——这俩都是偏黄系的,杜省长这么做,也不过是在保障高速路建设的同时,自己不至于首当其冲。
他没想到的是,杜毅当了省委书记之后,居然还认这个账。
领导们的做人准则,崔厅长无法评判,但如此一来,他是吹风不成不说,还要规规矩矩地因循守旧——否则连杜书记都不会支持他。
这些因果,他不能全跟陈太忠讲,可点出其中重点并不难,“……这真的不是我的责任,我恨不得拿了他的签字权,但是别说范晓军了,杜老板也不会支持我这么做。”
你到现在,还一口一个杜老板?陈太忠心里真的有点不耻,那你找跟老杜说去嘛,“那你不会把郁建中别的权力夺了?让他就剩个签字权……你是一把手来的。”
行局里的一把手,那真的很牛的,基本上可以做到说一不二,像副厅长的分管内容,如果不是上面有领导打招呼的话,大厅长可以一言以决之。
“就是因为我夺了他的权力,他才会跟我呲牙,”崔洪涛闷闷不乐地回答一句,抬起手来又灌一口,这才发现,第四杯酒也喝完了……崔厅长知道是郁建中暗算自己之后,一时间大怒,但是仓促之间,他还没有痛快的还击手段——陈太忠猜得不假,郁厅长掌握了不少崔厅长的**。
比如说,郁建中伪造的那张刘建章妻子的遗书,上面就写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交易,然而那些事情,不过是九牛一毛。
郁厅长手里掌握的真正够劲儿的东西,还没往上写呢,这不是他不想写,实在是有些事情,除了崔洪涛,也就只有他郁某人知道了,他一旦写上去,那是不打自招。
而崔厅长也非常清楚,对方手里掌握着大杀器没放,所以他不敢撕破脸强力还击,于是就只能通过调整郁厅长的分工来泄愤,同时他也有别的意图——我这么做,那就是郁建中失势了,下面的人……你们注意自己的站位啊。
但是他收郁建中别的权可以,这个签字权,可是范晓军死死盯着的,连杜毅都知道,所以他计划着,暂时先给姓郁的留这么一张皮,回头我把你的常务副都拿下,就给你留下一个光杆副厅长。
可是他这么搞,郁建中那边就无法忍受了,郁厅长大概并不能确定,崔厅长为什么这么针对自己,但是有所怀疑,那也是正常的——做贼的心里就虚着呢。
你收我的权?好啊,那我不签你的字,郁建中沉寂了一段时间,终于猛地爆发了出来,就这半个月,两个多亿的资金,就卡在郁建中的签字上放不出来。
这些人里,来头大的多了去啦,崔洪涛也是深受其害,对那些厉害的主儿,他可以推到范晓军那里一些,也可以推到部里一些,还有些可以推到杜毅那里,让那些主通过领导直接找郁建中,但是田强来找他……他能推到哪里?推到田立平那里,还是高胜利那里?
最后,他总结道,“这不是我要找你的麻烦,是那个混蛋要找我的麻烦。”
3125章崔厅醉酒(下)“我还真就奇怪了,”陈太忠听到这里,实在有点不能理解了,“他手上东西再多,但是你掌握了他的妻弟杀人的线索啊,我就不知道你怕个什么。”
“线索终归是线索,又没有证实,”崔洪涛轻叹一口气,“警方查到那就查到了,警方不查,我去诱导或者催促的话,这就是有意刺刀见红了,会激起郁建中强烈的反弹。”
“那你这是活该,”陈太忠终究把憋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这也怕那也怕,我就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这个厅长的,他都栽赃你了,你却不敢刺刀见红……搁给我,我也要栽赃你。”
“他栽赃我,杀的是刘建章的老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崔洪涛一开始喝那么猛,是有原因的,借酒说话不需要讲究太多,于是他撕下脸皮**裸地说话,“他肯定不敢动我家人,刘建章反正要完了,他这是废物利用……虽然手段卑鄙,可也是规则允许的!”
纵然是初夏了,听到这话,陈太忠身上还是禁不住一阵冰凉,一个寒战过后,他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原来……不涉及你家人,就是规则允许的?
这一刻,他真实地感受到了官场的冷酷和无情,他嘴巴动一动,想说一点什么,然而却很悲哀地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好半天,他才艰涩地发言,“你们的规则,跟我认可的规则不一样,好吧,那明天我让普雅投资公司的人跟蒋省长打招呼,希望能尽快通车吧。”
“太忠,我一开始就说了,你是个有正义感的人,”崔洪涛瞪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他,两人喝到现在,三瓶五十六度的五粮液已经下肚了,崔厅长似乎是又回到了工地一般,说话坦率目标明确,“刘建章的老婆,就应该那么死了……没人问吗?”
他这个问题,是反问句而不是疑问句,接下来他自顾自地说话,“其实咱俩的线就不是一回事,但是我这个苦恼憋了这么久,还就只跟你说过,你这人让人放心……麻痹的,我恨不得撕了他!”
你这……也不容易啊,陈太忠默默地点点头,他能理解老崔的心情,被自己的副手阴了,还不能叫真,天底下真的没有比这再憋屈的事儿了。
虽然姓崔的是自讨苦吃,陈主任也难免兔死狐悲之情,然而转念再想一想,老崔这也难免有点演技派的意思——一个跟自己根本不对盘的厅长,突然间真情流露了,这怎么看都有点阴谋的味道。
所以他不为所动,陈某人是很有正义感的——这一点崔厅长没说错,但是有正义感,不代表自己一定要冲锋在前,他不喜欢被人利用,于是就提出一个建议。
“我记得,刘建章的女儿特别能折腾,你可以采取比较稳妥的方式,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她,她要讨说法,郁建中也拦不住……只要把廖长征弄进去,什么事情问不出来?”
“这才是我今天跟你喝酒的理由,”崔洪涛端起手边的酒杯,重重地顿了几下,“事情过去那么久了,不好查了,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廖长征有加拿大绿卡,他他妈的在车祸发生的第五天,就飞到加拿大去了,太忠,这是干部家属有绿卡啊。”
“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别扯这些,”陈太忠不耐烦地哼一声,郁建中是省管干部,这一点不假,但是问题的关键是,“小舅子也算干部家属?崔厅,咱不带这么开玩笑的……老杜一直看我不顺眼,你该知道的。”
“这是干部家属调查表的漏洞,不该只查直系亲属,”难得地,杜老板阵营里的人,居然会觉得干部家属调查表有点保守,不过崔厅长这么说,也实在无可厚非,他是深受其害了。
然后他就点出终极目的,“他是去加拿大了,指不定能不能再回来呢,警方没有确凿证据,也没办法调查……能过问这个事儿的,也就只有你了。”
“于是你停了永蒙的资金?”陈太忠再一次沉声发问。
“这根本不关我的事儿好不好?”崔洪涛大声喊了起来,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气,狠狠地一拍桌子,“是郁建中在拿你们将我的军,你可以去找蒋世方压他嘛……只要你觉得,你觉得刘建章的老婆真的是该死。”
“我从来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操蛋的厅长,”陈太忠面无表情地发话,“崔洪涛,我不怕说句实话,你真的是一个小人,我看不起你,不过你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算难得,将来你犯到我手里的话……我会让你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结局。”
“我不需要你看得起我,”崔洪涛一摊双手,居然笑了起来,他的双颊带了一酡不正常的红晕,“你永远都跟我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但是你记住,我也曾经有过自己的梦想……”
“我曾经为建设四个现代化而没日没夜地加班,我也是全国新长征突击手,我还曾经是全国交通系统十佳青年,我的老爸死的时候想见我一面……而我正在孤山盘山路的第一线,等我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我今天是故意喝多的,很多话不喝多我说不出来,我不需要你理解我,我只是想说……我没做错什么,”崔厅长的眼里,隐约有泪光闪动,“我的变化,是社会造就的,我自身有责任,但是……这绝对不仅仅是我自身的责任。”
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吸一口气,“太忠,我就问你一句,你给我个实在话,算起来走上社会的时间,你不是很长,但是你扪心自问……自己变了没有,你告诉我,你变了没有?”
“崔厅……崔厅,您到量了,”陈太忠笑着发话,老崔的话真的是咄咄逼人,但是他确实没办法叫真,人家这是真情流露啊——起码看起来,是真情流露。
“咱们喝点茶水,回去休息吧,刘建章的事儿……错了,是郁建中的事儿,我是一定会操心的,您放心好了。”
“永蒙的款子,明天我签字,你让小田来找我,”崔洪涛虽然二麻二麻的了,但还是表示出了一定的担当,他不屑地哼一声,“切,不过就是违反程序了,骂了隔壁的,郁建中还真以为我是盘小菜……不就是背个错误吗?回头我蘸酱嚼了这家伙。”
“他这个妻弟做生意,还有美国……嗯,加拿大绿卡,我能想个法子找他麻烦,”陈太忠酒劲儿上头,也就表个态,“至于这个车祸,咱们慢慢地牵出来。”
“还是的,我就知道太忠你有担当,这话我没跟别人说过,麻痹的丢人啊,”崔厅长摇头晃脑,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但是他偏偏要撑着。
两人又坐一阵,买了单之后,崔洪涛一定要坚持自己打车回家,但是陈太忠不答应,说对我来说今天这点儿酒就是小菜,我送你回去吧——堂堂的厅长,打车回去,什么样子。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将崔厅长送到宿舍楼并且将人扶进家之后,在他驾车离开之际,沉醉的崔厅长站在熄了灯的窗户边,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大着舌头却是不乏冷静地发话,“唉,希望这家伙做得不要太过吧。”
刚才的酒桌上,崔洪涛说的都是真的,但是真的仅仅是真的,并不代表是全面的,事实上,他不能对郁建中痛下杀手,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陈太忠的存在。
刘建章要被枪毙了,这在交通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这个消息带给大家太多的震撼和不安全感,这可是堂堂的路桥集团一把手。
许绍辉说的能镇住三个月什么的,这个对错不太好判断,但是眼下绝对是镇住了,交通厅可谓是人心惶惶,更别说刘建章的妻子死得这么蹊跷,很多人都在暗自猜测——莫非刘总的死,还有大家所不知道的内幕?
这样风雨飘摇的时候,崔洪涛真的是不能对郁建中下狠手,掉个路桥的老总也就算了,厅长再跟常务副掐起来,怕是杜毅都要发飙了。
更别说郁建中手上也有料,到时候陈太忠、许绍辉再一搅和,天下大乱,他这个厅长就铁铁到头了——是的,他很清楚上次许书记配合小陈出手,就是冲着交通厅的贪腐之风去的,而且许书记的表示他也清楚,以后都会盯着交通厅。
崔厅长是真的害怕陈太忠抓住这次机会再乱来,但是郁建中直到现在,还在如此折腾,他又咽不下这口气——麻痹的,那种事儿你都敢做,劳资收你的权还不是应该的?
正好这时候,郁建中卡住了永蒙的款子,崔洪涛一开始是真不知道,等他知道了之后,登时就开心了,你有种啊,我都不敢卡的款子不敢动的人,你居然敢下手。
崔厅长想得很明白,我动你姓郁的不合适,但是陈太忠想找你麻烦的话,那就不是我的事儿了,到时候你再敢咬我的话——我真的往死里弄你。
其实,崔洪涛虽然不喜欢陈太忠,可那是大环境使然,大家纠缠的也都是公事,输了就输了,最多有点丢人,但是他跟郁建中发展到眼下这一步,那就是不死不休的私人恩怨了。
所以他请小陈出手,确实没什么压力,而且他也真的觉得丢人,于是有了今天这顿酒。
(未完待续)
3126-3127 碾压
3126章碾压(上)相比崔洪涛的如释重负,陈太忠这顿酒喝得可是不开心,开车回去的路上,他心事重重——事实上,他也隐约地猜到了崔厅长为什么如此地真情流露,还要请自己出手。
刘建章马上要被打靶了,老崔现在就没办法跟郁建中斗,他俩一旦搞起来,杜毅失望之下,没准要翻脸教训老崔——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大局为重?你堂堂的一个厅长,不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正经是哥们儿这局外人下手,那是毫无压力,杜老板可能会不满意,但是崔洪涛能敲好边鼓的话,问题也不会很大。
令陈太忠纠结的是,这个事情,我合适出手吗?真要出手的话,又该怎么操作呢?
他主要是觉得,自己出手有点师出无名,这是官场里的大忌——捞过界了,他勉强能跟郁建中牵扯上的,就是永蒙路的拨款,那涉及到蒙岭旅游区的开发,而投资商是他介绍的。
但是这个牵扯真的太勉强了一点,因为他有不止一种手段来解决此事,让凯瑟琳、蒋世方或者范晓军出面,甚至涂阳市长刘东来出面都能起到效果,说得卑鄙一点,崔洪涛都要先签字了,那还有个什么可担心的?
而且他对刘建章的妻女,观感非常不好,尤其是那个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小女孩儿,真的不招他待见,而陈某人只是文明办的主任,不是警察局的局长,瞎操的什么心?
我有理由坐视,没什么理由出手!陈太忠有资格说这个话,他今天见崔洪涛,不过是怀疑对方有意使坏,既然这不是老崔的意思,那他就没必要再纠结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心态,是符合官场逻辑的——老崔你这样用我,用得也太顺手了,咱俩真有那份交情吗?
然而,就算找到再多的理由,他心里总是有点挥之不去的烦躁,虽然不是警察,我就应该坐视一个可怜的女人被谋杀吗?
他正烦着呢,张馨提了两提啤酒过来,坐在他身边拎起一瓶打开递过来,她柔声发问,“你想什么呢,回来一直不说话?”
“遇到点事情,”陈太忠接过啤酒,看着她若有所思地发问,“对了张馨,我问你一句,你要是看到了不顺眼的事情,又是在自己职责之外的……嗯,是在官场上,不是现实生活中,那你管还是不管?”
“那我肯定不管,会得罪人的,”张馨想也不想就这么回答,从本质上讲,她就是个怕事的,而且做领导这么久,她也有了自己的官场思维方式,“手伸得太长……指不定别人什么时候阴你一下。”
我就不该问你这个胆小鬼,陈太忠悻悻地撇一撇嘴,然后他又不甘心地问一句,“但是这件事死人了,一个母亲为了保护女儿被人杀了……说实话,她那女儿我不待见。”
“哎呀,这样的话……”张馨听到这里,也犹豫了起来,好半天她才发话,“孩子是可以教育的,母爱是神圣的,可能我不敢管,但是我如果有你的能力……就一定管。”
“没错啊,”丁小宁这时候走了过来,轻轻地坐在陈太忠的另一边,她拿起一瓶啤酒自己打开,“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太忠哥你当官是为了什么呢?”
“当官谁为民做主?喝酒打炮斗地主!”一个清亮的声音在沙发后响起。
陈主任一听就乐了,爱说这种话的,只有一个人,他都不需要听声音,就能分辨出来,“飞燕今天不出车?”
“才回来,身上脏得要命,过来洗个澡,”董飞燕的头发高高地绾起,用一块蓝白相间的毛巾包着,身上穿着一件绛紫色的棉质睡衣,走动之间,两条笔直健壮的长腿,显得分外地白皙和诱人。
陈太忠咽一口唾沫,拽过手边的手包,递给了一边的丁小宁,“里面有几盘碟,拿出来放一下,别人给的,听说助兴不错……”
“不是吧?”丁小宁看着他就笑,她一听就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了,“我说太忠哥,你可是专门抓这种东西的……居然在家看这个?”
“要用批判的眼光看嘛,”陈太忠一本正经地回答,他对这些东西其实不是很感兴趣,但是罗汉塞给他的时候,一再强调说这是从北京弄过来的精品,这玩意儿真的很助兴。
那就试试吧,至于说文明办主任不该看这不文明的东西,其实……文明办主任还不该有这么多女人呢,哥们儿就是例外,别让人发现就行,“记得把有线的插头拔了啊……”
果然很助兴,第二天,陈主任七点钟才爬起来,这是他有数起得晚的时候了,没办法,五盘碟看了四盘,他只睡了一个小时出头,大家都很激奋。
罗汉给的这几盘碟确实不错,没有驴马狗或者同性什么的,陈某人的口味真的没那么重,基本上都是一男多女——想必罗主任选碟的时候,也是费了一番心思,充分地考虑了副班长的实际情况。
不过,里面还是有两盘碟,女人不是很好,陈太忠将这两盘放进手包,打算拿出去销毁掉,“卧室的电视,看来要换个大的了。”
“这种东西你要,我能给你找来一大把,”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扭头一看,却是田主播睡眼惺忪地发话了,她是昨天仅有的对片子不太感兴趣的主儿,原因很简单,她在电视台,这种音像资料看得太多了。
“不用你找,一个女孩儿家,找这种东西干什么?”陈太忠很随意地回答她一句,“我打个电话就能搞定的……你快补觉去吧。”
“我哥的事儿,你办好了吧?”田甜问一句,见他点头,转身打着哈欠进屋了。
陈太忠既然已经决定不卖红薯了,那就要琢磨一下,怎么插手这件事情才最为自然,一路上他想了好几个方案,却是没什么特别有创意的。
那就直接碾压过去吧,到了单位之后,他分别给马小凤和田强打了电话,如此这般地吩咐一遍。
田公子夜生活丰富,也是晚睡晚起的主儿,他打着哈欠听完电话之后,精神登时就是一震,也懒得再睡回笼觉了,推开怀里的女人,爬起来就开始穿衣服。
“强哥,再睡一会儿嘛,”女人慵懒地打个哈欠,娇滴滴地发话了,散乱的青丝下,是白生生的脖颈和膀子,极易引起人的冲动。
“强哥我有事,”田强兴冲冲地穿衣着袜,顺手又伸进被子摸揉一下她的胸脯,他真的是难掩兴奋之情,“把你看好的那个钻戒买了,回来强哥给你报销。”
仅仅是六百万的欠款,还不会让田公子高兴到这样的程度,他来到交通厅,不多时看到一辆奥迪车缓缓驶了进来,车上坐着的是马小凤。
田强和马小凤是见过的,倒也不用那些无谓的客套,两人站在一起嘀咕两句,旋即来到了郁建中的办公室门口。
郁厅长是十点半才到的,最近他是摆明态度闹情绪,反正他也不信崔洪涛能把自己怎么样了,你敢对我下手的话,那咱们就鱼死网破。
他来得这么晚,门口早就等了一堆办事的人,他扫一眼在场的主儿,发现有几个是自己不宜得罪的,于是点点头,“大家久等了,小徐你先进来一下。”
这小徐不是外人,正是郁厅长的通讯员,天南的厅局里,只有一把手能配秘书,不像地级市的副市长,可以名正言顺地配置秘书。
郁建中最近每天迟来早走,有时候根本就是连人影都不见,所以他每次来的时候,先找通讯员了解情况,其他一切事情,都要往后推——虽然来找他的人,不乏背景深厚之辈,但是大家也能表示理解。
然而今天,居然有人出声反对,“郁厅,我跟马总等了您俩小时,我时间宽裕无所谓,但是马总可是大忙人……商量一下,插个队行吗?”
“是田老板啊,”郁厅长一眼认出了田强,他对这个毛躁的家伙印象不是很好,但是错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愿意硬扛此人——撇开田立平的因素不提,大家都知道,永蒙公路幕后的真正老板是小高。
听到对方嘴里居然冒出个马总,语气还挺客气,他看一眼田强旁边的人,不过是一个容貌平平的三十许女人,着装和气质,也看不出什么不含糊的地方。
不过就算对方容颜艳丽气质高雅,他也没有打听的心思,有些事情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不能无视了,于是他笑着点点头,“那个……签字拿到了?”
“咱们进去说吧,”田强笑着回答,却是不肯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有种的,你现在不让我进门试一试?
2137碾压(下)郁厅长是在闹情绪,但是他也不会四面树敌,那是变相地为崔洪涛增加臂助,于是他不再说话,转身向屋里走去。
这就是默许了,小徐一见也不敢拦着,跟着这二位亦步亦趋地进去了,然后为领导和客人端上茶水——田老板是田立平的儿子,而永蒙路是老厅长的公子在撑腰,他一个小小的副处,只有伺候好客人的份儿。
郁建中不着急说话,他端起泡好的茶水喝两口,发现田强迟迟不肯介绍这个马总的身份,他心里就有数了,这女人就算有来头,也大不到哪里去——要是那种通天的关系,田强这家伙早就该哇啦哇啦说个不停了。
做出判断之后,他才放下茶杯,面无表情地发问,“小田,崔厅那边签字了没有?”
他这样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话,并不怕激怒对方,田立平是系统外的,他无须在意,而高胜利嘛……老厅长跟崔洪涛搞得很僵,他倒是希望能惊动高省长,对自己来说也不是坏事。
“我先介绍一下,这是普雅投资公司天南分公司的总经理马小凤,”田强指一指身边的女人,“普雅投资公司是中美合资公司,目前在天南,有蒙岭旅游区开发项目,同时承接各种中美文化交流的业务。”
“嗯,幸会,”郁建中点点头,却不肯站起身,中美合资公司是很吓人的,但是想让他放弃心中的执念,多少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对蒙岭旅游区,郁厅长多少也了解一点,知道那里是中外合资企业开发的,投资大几千万,但是你要唬人,起码也得整个洋人过来,这一看就是中国人,威慑力真的不够。
“幸会,”马小凤矜持地点点头,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她老爸也是副厅,这种干部不过是在自家一亩三分地儿牛气,去了北京什么都不是——多少副厅想见小雅,还得找门路呢。
“马总听说公路不能按时建成,她很着急,北京那边的宣传都准备好了,”田强大喇喇地发话,他被郁建中晾得惨了,心里的火气大着呢,所以很乐意下这个套子,“郁厅,这是中美合资企业,蒋省长和刘东来都高度重视,您高高手(book.www.uu234.com),给签个字吧。”
玩狐假虎威这一套,你还差点,郁建中并不认为,面前这个女人肯定是普雅的老总,而且就算是——那又怎么样?老子从外国人手里拿好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所以他微微地一笑,“小田,那你跟上面领导反应一下,跟崔厅打个招呼,你想啊……我难为你,我能得到什么呢?”
他没收田强的钱,当然就不怕如此地标榜了,反正他就是一个目的,能逼得高胜利冒头出来,那就算成功了。
人要找死,真的是拦都拦不住啊,田强心里暗叹,然后就开口发问,“我听说咱厅里有个规矩,常务副不签字,厅长签字那是犯错误,您先签了吧……崔洪涛要是跟你唧唧歪歪的,我再想办法,你看成不?”
“这是小高跟你说的吧?”郁建中苦笑一声,话说到这一步,他也不怕点出一些重量级的人物,“那是老厅长在的时候,现在不一样了,常务副……你见过只有签字权的常务副吗?我所有的权力都被收走了,怎么可能还有签字权?你还是让他先签吧。”
郁厅长都盘算好了,若是崔洪涛真的先签,他确实准备了大餐——对于他这个层面的干部,谋而后动是非常有必要的。
崔洪涛昨天表示了,不怕先签字,但是事实上,他要真的先签了,些许被动是绝对难免的,郁建中没有因此扳倒崔洪涛的把握,可恶心一下人,并且让事态变得更复杂,那并不是很困难,然后——棋从断处生,他就会有机会了。
这个机会转变为成果,还需要大量的努力,但是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你努力了才有机会,不努力就等着任人宰割和蹂躏吧,郁建中也别无选择——其实副职跟正职扛上膀子,劣势是一定的,只有豁出去博一下,才可能成功,眼下他没有回头的路了。
“您这真的是太不给面子了,”田强侧头看一眼马小凤,“马总您是个什么意思?”
“真的不能按程序操作吗?”马小凤皱一皱眉头,论起做派来,她比她妹妹差得太多了,所以她问出这个问题,别人也感觉不到什么威慑力。
“我只是个副职,程序不是我能决定的,”郁建中苦笑一声,坦然地一摊双手,“我只能说,非常抱歉……马总!”
“你……很好,”马小凤冷冷地看了他两秒钟,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田强忙不迭地追了出去。
这尼玛是个什么意思呢?郁建中皱一皱眉头,总觉得今天这个事情有点怪,不过下一刻,他就将这个疑惑丢到了脑后,给他施加压力的人多着呢,算起来田强真的不入流——不捅出惊天的大事,他也没可能跟崔洪涛拼得两败俱伤。
“这货真的不给咱们面子,一定要搞他一下,”楼下的奥迪车里,田强很不高兴地跟马小凤说,刚才他对马总的恭维,那是样子货,从心里讲,他觉得自己比对方强——我老爸可是正厅,你老爸才是个副厅,不但是退休的,还是外地的。
至于说你妹妹是陈太忠的马子,哼哼,我也有妹妹的。
“陈太忠只是想找个介入的借口而已,”对于这一点,马小凤看得很清楚,永蒙路跟蒙岭旅游区确实是息息相关的,眼下的工程,很多东西因为要绕路,都提高不少成本,所以她积极地配合,“接下来就交给他吧……”
当天下午四点半,郁厅长接到一个电话,其时他已经离开了交通厅,在一家乒乓球馆打乒乓球,这晚来早走真不是吹的。
郁建中是真不想接那些电话,但是这个电话号码来自省委,他犹豫再三,还是接起了电话,结果那边冷冰冰地通知他,“郁建中同志,我是省委文明办稽查办公室,请你于明天上午十点钟,准时来稽查办,我们有些问题,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请等一下,”一听说是文明办的人马,郁厅长也禁不住呲牙咧嘴,刘建章是怎么折进去的?可不就是一点小事,被人无限放大了?于是他很客气地发问,“要了解哪方面的问题,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关于干部家属调查表的问题,”那边的回答,没有任何的语气波动,“重复一遍,是明天上午十点,这是四部委联合发起的调查,请务必配合。”
郁建中还想再问什么,但是他略一犹豫,那边已经挂了电话,放下电话之后,他禁不住沉吟起来:干部家属调查表……这是什么意思?
要查家属绿卡的话,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怕,他的妻子和一儿一女,都没有绿卡,但要是查家属经商,他就有点头疼了,郁厅长的弟弟和小舅子,都在靠着交通厅吃饭——这是可以做文章,也可以不做文章的,不是直系亲属,但是关系也很近。
隐隐让他感到不安的,是文明办里那个姓陈的家伙,田强、高云风甚至蒙岭旅游区的后面,有这家伙若隐若现的身影,但是……这人不是跟崔洪涛不对盘吗?
想来想去,郁建中还是觉得,陈太忠不会为永蒙的事情出头,你就算要找事,也该去找崔洪涛,而不是针对我吧?除非……除非什么,他并没有想下去,反正第二天去了,不就知道了吗?
第二天十点,郁建中准时出现在文明办,跟他约谈的是一男一女,主要是女人负责问话,她是稽查办的副主任李云彤。
出乎郁厅长意外的是,这两位并没有调查干部家属经商的意思,在确认了郁厅长的双胞胎子女都是正在国内上大学,而他的妻子也极少出国之后,李主任话题一转,“说一说你的妻弟戚长征的情况吧,据我们所知,他可是有绿卡的。”
“他是有加拿大绿卡,但是,他仅仅是我的妻弟,”郁厅长自然会强调一下,当然,他不会将话题扯到经商什么的上面,“他有绿卡我无法干涉,而且他的绿卡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希望你能把你的妻弟约过来,我们有些问题要找他了解,”李云彤硬着头皮发话,她实在是不能理解陈主任的指示,但是这时候她只能沉着脸照本宣科。
约他过来?郁建中脑瓜里转过了无数的念头,沉默好一阵,他才缓缓地摇摇头,“他不是咱们体制内的干部,你们找他了解情况……”
说到这里,他看到对面两人眼中冷芒一闪,沉吟一下,他还是坚定地表示,“最好还是你们自己去找他。”
“郁建中同志,你这是不愿意配合我们的工作了?”年轻男人沉声发问,正是组织部的派驻副主任林震。
要不说这官场,有的时候真的不是很讲理,一个人当官,全家人都要配合——甚至连体制外的妻弟都逃不过。
这个要求确实有点过分,可对一般心里没鬼的干部来说,确实也不好拒绝,但是郁建中不能答应,他心里的鬼大了,于是冷着脸回答,“我愿意配合你们的工作,但是我的妻弟……我不能替他做主。”
“你不需要替他做主,”一个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大家循声望去,见一个高大的年轻人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只是他长期在加拿大,我们不好联系他,你劝他回国总是没有问题的吧?”
(未完待续)
3128-3129 败露
3128章败露(上)“陈主任,”见到陈太忠走进来,李云彤和林震齐齐地站起来,陈主任手一抬,“嗯,你们继续,我就是随便过来看看。”
郁建中听到这话,却是嘴角禁不住抽动一下,他是心里有鬼的人,一见这架势,马上就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不过,适当的负隅顽抗,那也是必要的,厅级干部的心理素质远非普通人可比,而且他相信,自己妻弟做的那些事,应该是神不知鬼不觉。
于是郁厅长迅速稳定心情,并且沉声发话,“他在加拿大,我也不是很容易能联系上他,陈主任你能跟我说一下,找他有什么事儿吗?”
“好事儿,”陈太忠笑眯眯地回答。
这尼玛会是好事才怪,郁建中心里真的是太清楚了,但是姓陈的如此避重就轻地回答,还真是让他摸不着头脑,所以他只能微微点头,“那我回去之后,尝试联系一下他吧。”
“大概多长时间就够了?”陈太忠又问一句,虽然不无咄咄逼人的嫌疑,但是看他喜眉笑眼的说话,却还真有点好事上门的意思。
麻烦大了!这一下,郁建中背后隐隐地冒出了冷汗,他支吾着回答,“这个……我不好说死,我只能说是尽快。”
“嗯,那就尽快,”陈太忠笑眯眯地点点头,转身离开,“你们继续哈……”
继续的话,那就没什么可谈的了,郁建中担心的干部家属经商,李云彤是提都没提,对于这一点,文明办隐约有个共识——错非不得已,大家只查绿卡和国籍,不查经商。
干部家属经商,组织部就能查这个,而干部家属经商的涉及面之大,比绿卡不知道多出多少倍去,文明办查个绿卡都累得吐血,实在没必要再自寻烦恼——真要查的话,没准组织部的人都会有微词,何必呢?
他们不问,郁建中心里就更担心了,连长征经商的事情都不问,这尼玛不是好现象啊。
离开省委之后,郁厅长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了一个远离市区的僻静之所,然后他派司机出去买一条烟,买什么烟他没说。
不过司机明白,这是领导要他不得召唤不许回来,一盒烟是五分钟就回来,两盒烟十分钟,一条烟的意思就是,你等我的通知吧。
看到司机走得远远的,郁厅长从包里翻出一张SIM卡,笨手笨脚地换到一个手机上,然后拨了一个很长的号码。
这个电话响了很久,他连拨了四五次,才不耐烦地发话,“你接电话及时点行不行?下雨的那个事情,你跟谁说了?”
“没有啊,”电话那边的男人叫了起来,“我可能跟谁说呢?好歹奔四张了,你觉得我有那么傻吗?这是……发生什么了?”
“这个你不要问了,”郁厅长哼一声,“你记住啊,最近别给家里打电话,也别回来,安心呆在那里……除非接到我用这个号码的通知,其他人给你打电话,哪怕是我给你打,只要用的不是这个号,你也别当真。”
“这是出大问题了?”那边先问一句,然后咬牙切齿地发话,“要不我回去再弄死几个。”
“行了,你害我害得够惨了,”郁建中叹口气,压了电话。
果然是你啊~掐着隐身术的某人暗暗地叹口气,他从崔洪涛处听到这事之后,觉得因果逻辑合理,推理也很完善,但说来说去,只是逻辑合理。
靠着这点就要认定某人是凶手,未免还是有点草率了,就算崔洪涛说得一点不假,廖长征确实借了一辆车,而那车也确实撞了一下,时间也凑巧——可是这等于真相吗?
警察没查下去,崔洪涛不便查下去,所有的结论都建立在推断之上,这个真的是有点不负责任,陈太忠今天见一面郁建中,固然是要给此人施加一点压力,但是同时也要做点别的……嗯,你们懂的。
而眼下清楚地听到此人打的这个电话,他这才下定了决心,是的,陈某人一向以德服人,他从来不肯随便冤枉一个好人。
郁建中当然想不到,空荡荡的车里,居然还有别的存在,他挂了电话之后,匆忙地将卡换掉,又呆坐了一阵,才摸起另一只手机拨个号码,“王处你好,我交通厅小郁啊,中午有空没有,一起坐一坐?”
“真是没时间,你也知道,换届年嘛,整天不是调查就是做资料,”王处表示自己很忙,不过对方又说了两句之后,他才表示,“那行吧,大概得一点了,你订好地方……先说好,不喝酒啊。”
对上交通厅常务副,还敢这么牛气的处长,数遍天南也就那么几个人,又是换届年长短的,没错——接电话的正是综合干部处的处长王启斌。
王启斌接触郁建中,也是阴差阳错,他的第二春小王同学卖房子开饭店,折腾得挺火爆,但是她想进体制的梦想,被陈太忠无情地扼杀了。
除了这个,小王一直都在努力赚钱,她觉得自己开饭店虽然是老板,但这钱赚得有点累,还是靠着体制赚钱省心,于是她出了一点钱,入股了一个建筑公司。
这建筑公司原本是只接城建的活儿,不成想去年年末的时候,交通系统赶工,抛出一些活儿来,公司想办法接了,但是结算的时候出了问题。
眼瞅着年关了,公司老板也着急啊,他就找到小王,王姐,你看你入股的时候,我们都没说什么,这时候您得发挥一下能力了——当然,大家不能让您白出力。
这个时候,小王也责无旁贷,于是托自己的“老公”去找人,那时候的郁厅长没跟崔洪涛翻脸,虽然只是个副厅长,有些话说出去,别人也得认。
这么一来,王启斌就认识了郁建中,而这干部二处的处长,确实也不宜得罪,王处长手里有官帽子,郁厅长手里有钱袋子,一来二去的,两人关系就还算不错了。
当然,这种利益之交,谁也不会太当真,但是彼此都拥有位子的时候,那就不会出任何的问题,偶然间,彼此还能爆出个把两个强力好友的关系,来稳固这个联系,所以郁厅长知道,王处长跟陈主任的关系不错。
这张牌,郁厅长一直算在心里,每每到想用的时候,他就会觉得这么用掉有点浪费——谁能保证,我不会遇到更大的坎儿呢?
但是眼下,他是别无选择非用不可了,于是发出这么一个邀请。
王启斌也知道,自己是欠了对方一点人情,小郁这么着急邀请,怕是酒无好酒筵无好筵,但他也没别的选择,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嘛——不过你若要求过高,那就是自己不珍惜这机会。
他来到饭店的时候,真的是十二点五十了,没办法,工作确实忙啊,然而这个忙还不敢让别人知道,一般人都道组工干部多么风光多么牛气,见官大半级啥的,但是真正的组工干部都知道——我们不算啥,对那些堵着我们打听消息的主儿,我们都得绕着走。
坐下先吃喝一阵,王处长就说你有什么事儿直说吧,郁厅长也不见外,就说我今天上午见陈太忠了,他跟我如此如此地说话,王老哥你能不能帮着问一下,到底是咋回事呢?
“太忠这么说啊……”王启斌沉吟一下,“你最近招惹他了?”
“没有啊,正经是崔洪涛跟他很不对盘,”郁建中表示,自己很冤枉,同时做个小小的暗示,“他想收拾崔洪涛的话,我只会支持。”
“哦,这样啊,那回头我让我女婿问一问,他跟太忠关系好,”王启斌点点头,这话倒也不算不合适,但是话事人直接就降了一辈,王处长有不厚道的嫌疑。
但是他的不厚道也是有理由的,陈太忠是什么人,王启斌最是清楚不过了,小陈既然找你那个小舅子,肯定是有缘故的,你不跟我交心,指望我当傻大头?
所以他直接拽出钟胤天来,基本上就算推脱干系了,反正小钟确实跟小陈说得上话。
“我确实没招惹陈太忠,”郁建中自然听得懂这话的话区别,忙不迭地解释(book.www.uu234.com),犹豫一下他又说,“田强搞的那个永蒙公路,最近有点钱卡在厅里了。”
“这你还不算招惹陈太忠?”王启斌听得真是无话可说,他翻一翻眼皮之后叹口气,“永蒙路加蒙岭旅游区,你知道里面牵扯了多少他的关系?起码四个!那家伙最护短了。”
王处长自从出任干部二处的处长之后,脑容量剧增,很多消息硬生生地冲进他的脑海,不止是干部任免方面,还有很多八卦和轶闻,所以他的眼界也在扩大——在他的算计里,这两个项目,田强、高云风、凯瑟琳和马小雅,那都是陈太忠的关系。
“但是他有话,可以直接找我嘛,”郁建中闷闷地叹口气,他不是不知道这两个项目跟陈太忠有关,但是他真没想到,陈太忠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公家的事,值得这么认真吗?
就算你想认真,认真之前,跟我打个招呼,很难吗?
3129章败露(下)“那这个廖长征,又是什么事儿?”王启斌不跟郁厅长扯那么多,直奔主题而去,其实,他还是有点担当的,搁给别人,这话都未必问得出来。
“这个我真不知道,今天请你来,就是想请王处帮我问一下,”郁建中最上心的也就是这个了,他要搞清楚陈太忠的动机,“麻烦你了啊。”
“那我帮你问一下,有没有什么结果,不敢保证,”王启斌一见这厮吞吞吐吐的,就知道里面有说法,不过……他只是问一问嘛……“老滑头啊,”郁厅长心里暗暗地做出了评价,不过这也是太正常的事儿了,起码他今天不算没有收获——自己卡永蒙的款子,似乎有点过了。
事先他也考虑过这种可能,但是他实在不想跟田强这种纨绔子弟谈得太深——你丫还是一个孩子,你帮你老爹做不了主,知道不?
不过跟王处长这通谈话之后,他的想法就又变了,陈太忠既然这么强势,我硬撞上去,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还是田强商量一下吧——那厮还是个孩子。
于是下午的时候,郁厅长打田强的手机联系,打了四五个电话,田强才在那边接起手机,笑嘻嘻地回话,“郁厅,不好意思啊,没有听到您的电话,我跟朋友玩儿攀岩呢,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指示什么的,那是没有,我是有个朋友,想搞一搞旅游开发,昨天找到我了,”郁建中笑着回答,“我本来说自己没什么经验,就想推了他们,但是猛地想起来,你和马总可不就是搞这个的吗?”
这个话听起来,似乎有点打抽丰惦记蒙岭的意思,但是真的会听的人,就会听出来,郁厅长不过是想创造一次接触机会。
“嘿,郁厅您不早说,我现在在海南呢,”田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遗憾,实际上,他不知道有多得意呢,老子找你签个字都那么难,你现在知道找我坐一坐了?“三天以后我就回去了,您要着急,我帮您联系马总成不?”
“急倒也不是很急……还是跟你说吧,”郁建中心里暗自着急,嘴上却还是稳稳的,“说正经事,还得咱们大老爷们儿,女人家的,容易掰扯不清。”
田强这一晾就是三天,其间郁厅长还打了俩电话算是促驾,不成想第三天头上,田公子哼哼唧唧地发话了,“哎呀,昨天被蜈蚣咬了,整个左腿都肿了,真的走不了啊。”
王启斌是隔了两天,才约陈太忠坐一坐,一来是他的事情也忙,二来就是这个事情他不能着急出面,太着急的话,那本身就代表一种态度了,他才不会犯这个错。
而陈主任的事情也多了一点,所以第三天晚上,两人才在一起坐一坐,这次依旧是在小王的酒店,陈太忠也没带人,孤身前来——老王不能喝酒,他没打算呆多长时间。
两人在酒桌上,能聊的东西也不少,大概吃了二十来分钟,陈太忠打算走人了,“还要再赶一桌,过一阵还得出一趟国,王处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听说交通厅卡了永蒙的拨款?”王启斌终于点出了正题。
“咦?”陈太忠一听这话,奇怪地看他一眼,“这是谁找上你了?”
“郁建中,他帮小王拨过点钱,”王启斌大大方方地发话,跟小陈说话最好直接来。
你这越来越有王志君的范儿了,陈太忠听完这个因果之后,淡淡地扫小王一眼,心里禁不住暗叹,或许当时把这女人介绍给老王,就是个错误。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后悔也没必要,原则把握好了,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于是他点点头,“嗯,那你是个什么意思?”
“他这是自讨没趣,我能有什么意思?”王启斌也断然表态,这件事情上,他绝对不会支持郁建中,哪怕不算眼前的小陈,那田强和高云风哪个是好惹的?更别说还有一个能量极大的美国人。
他只是想完成自己的承诺,“只不过他托我问一句,他小舅子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陈太忠的脸登时就沉下来了,沉吟好一阵,他才冷笑一声,“廖长征做了什么事儿,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了……老王,这个事情你不要掺乎,反正他问你,你就这么回答。”
“嘿,怪不得那家伙说话吞吞吐吐的,”王启斌缓缓地点头,又看一眼身边的小王,“今天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知道吧?”
陈太忠前脚走人,郁厅长后脚就将电话打到了王处长的手机上,“王处你好,我是小郁啊,我托您的那个事儿……怎么样了?”
“我已经帮你问了,陈太忠说,廖长征做了什么事儿,你最清楚,”王启斌淡淡地回答,“郁厅,以后有事,给我办公室打电话吧。”
“啧,”挂了电话之后,郁建中的嘴角抽动两下,紧接着全身都颤抖了起来,恶狠狠地怒骂一句,“王启斌你这混蛋,过河拆桥啊。”
其实他清楚,给了拖欠的施工款,这人情说小不小,说大的话也就是那么回事,干部二处的处长打电话过问了,你还能拖着不给?
事实上他的愤怒来自于恐惧,陈太忠的回答,可以说是他最不想听到的,再想一想田强的古怪反应,难道……事情真的败露了吗?
郁厅长坐在那里呆了足足有十分钟,才站起身穿好衣服,拿起手包走出家门。
出去之后,他拦一辆出租车,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下车,然后就在手包里翻了起来,他觉得有必要再给戚长征打个电话,要他一定一定不要回来。
不成想翻来翻去,他死活翻不到那张卡了,他愣得一愣之后,匆忙走到路灯下,又翻了五六分钟,到最后甚至将手包里的东西统统倒在了地下,一一分拣。
又过了整整十分钟,郁建中将东西统统划拉进手包,拦住一辆出租车,哆里哆嗦地发话,“万盛街,快!”
车到万盛街交通厅宿舍,他随手扔下一张五十元的钞票,几乎以跑的速度,快步走到单元门前……十分钟之后,郁建中终于确定,自己的那张卡确实找不见了,他犹豫再三,终于一咬牙,拿起了书房的电话——这个卡在小袋里装着,消失得实在太蹊跷了,他必须要博一下,博戚长征有胆子接自己的这个电话。
然而他连拨三次那个号码,都是关机的提示,看一看时间,是晚上七点——按时差来算的话,加拿大那边应该凌晨四点到七点之间。
那再等一等吧,接下来的时间里,郁厅长真是如坐针毡,终于在九点钟的时候,电话拨通了,可那边却是死活不接电话,他孜孜不倦地拨了六次,戚长征才接起电话,“马上就到机场了……昨天的票没买上。”
“你说什么?”郁建中惊得好悬没有把电话掉到地上,“你去机场干什么?”
“你不是让我尽快回去吗?用那个电话打的?”戚长征很讶异地回答,“你到底是……谁呀?”
“我是郁建中!”郁厅长怒吼一声,心里却是拔凉拔凉的,他停顿一下,才艰涩地发话,“我没有打电话让你回来。”
“咝,”戚长征听得也倒吸一口凉气,他接上一个电话的时候,就觉得姐夫的语气有点不对,不过郁厅长平日里积威甚重,他也不敢质疑什么,眼下听到这话,登时恍然大悟,然后他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刷地就起来了,“那……姐夫,我怎么办?”
“你……十年之内不要回来,切记!以后我不会再给你打电话了,”郁建中啪地一声压了电话,身子一歪,就软倒在了沙发上——完蛋,东窗事发了。
除了这个可能,再没别的理由——他的手机卡莫名其妙地失踪,并且有人冒充他的声音打电话给戚长征,想要将其诱骗回国,这种事情性质恶劣、手段隐蔽,除非有关部门掌握了必要的证据,否则谁也做不出来!
尼玛……我这是招谁惹谁了呢?郁厅长有气无力地想着,当然,他知道这事儿绝对是陈太忠干的——我不过是象征性地压一压款子,你至于做得这么绝吗?
需要自救啊,郁建中很庆幸,自己终于在长征回国之前,打通了这个电话,他知道,这件事是小舅子亲自出手干的,只要长征不回来,警方有再多的证据,也只能是怀疑,不能定罪。
但饶是如此,现在的形势也很危急,他已经被姓陈的牢牢地盯上了,而且涉及的还是命案——尤其要命的是,崔洪涛还在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给他来致命的一击。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不知道为什么他脑中居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但是同时,他又感到无比的委屈:这都是小舅子一手操办的,尼玛我真的是冤枉啊……
(未完待续)
3130-3131 借调
3130章借调?(上)郁建中真的是有理由这么抱怨,暗算刘建章的妻女,真的是廖长征自作主张干的。
廖总身为一个公司的总经理,居然能赤膊上阵干出这种事儿,主要还是崔洪涛做事有点独,郁建中身为副厅长的时候,能给他的活儿并算不少,但是升为常务副,也没见得就多了许多出来。
关于这一点,他跟郁厅长抱怨过,不过做姐夫也给出了解释(book.www.uu234.com),“以前那么多副厅长,我只是其中之一,但是现在成了二号,就要小心一点,省得给别人捉住痛脚。”
说白了,郁建中能升为常务副,肯定盯上了崔洪涛屁股下面的位子,这时候保持一个良好的形象还是有必要的,而且崔厅长现在靠上了杜老板,在厅里比当年的高厅长还强势,他郁某人若是折腾得厉害,那是自毁前程。
这么一解释(book.www.uu234.com),廖长征自然能理解,然后他就感慨,这常务副和一把手的差距,真是云泥之别:姐夫要是能扶正,那就好了。
前一阵陈太忠跟路桥掐起来,最后连刘建章都被带走了——那是崔洪涛的红人啊,他看得眼热,就来找姐夫了解情况,“陈太忠和崔老板这么一掐,你看谁能胜?”
郁建中可是没想到,陈太忠能在抓了刘建章之后,马上就跟崔洪涛约定了事态影响的范畴,因为在外人看来,陈主任不但跟高老厅长交好,近来更是频频地跟交通厅过不去。
再考虑一下陈崔双方所处的阵营,不难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短期内不可能分出胜负——郁厅长也是这么认为的。
要不说这官场里,信息和眼界真的太关键了,他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于是对小舅子说,你别看着崔洪涛牛,想斗倒陈太忠那是白日做梦——你仔细数一数,陈太忠手上倒下了多少厅级干部,这场戏有得演呢。
接下来崔洪涛的不作为,令很多人看不懂,不过大家都说,崔厅的忍让很可能是出于战略层面的考虑——但是,刘建章的老婆和女儿,真的是不顾一切地求助了啊。
她俩甚至求到了郁建中这里,郁厅长自然是表示爱莫能助,随着日子一天天地推移,刘建章的结果开始变得明晰,而母女俩的可怜样,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
旁人都在暗暗议论,说是崔老板没有个老板的担当——刘建章可是你的人,你再这么忍让下去,谁还肯服你呢?
廖长征虽然是奔四张的主儿,也算见多识广了,却还没有领会到“旁人再多的看法,比不上领导一个人的看法”这个真谛,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于是又找到郁建中,“姐夫,你说这崔洪涛是不是扛不住了?”
“这个形势我真看不太懂,”郁建中也承认,自己不是很清楚这局势,“不过你千万别小看了崔洪涛,他肯定有后手的……一个正厅,哪里可能倒得那么快?”
“但是他的对手是陈太忠啊,”时至今日,他都记得廖长征当时的表情,小舅子用一种很怪异的语气发问,“要是刘建章的老婆和女儿这时候出点意外,崔洪涛就要被动得多了吧?”
“你别胡来,”郁厅长记得非常清楚,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的,对于小舅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非常清楚,廖长征其实就是个混混性质的主儿,以前连自己这个姐夫都看不上,也就是自己现在越走越强,那货也就越来越老实。
所以,郁建中不会答应对方去做傻事,但是想一想崔洪涛若能就此倒掉,也是一件美妙无比的事情,他也不便强行去阻止——我的自制,崔洪涛你不会领情。
于是他就做了一个含糊无比的表态,“就算有什么意外,崔洪涛未必能受多大影响……就算他被撸下来,我也未必能当了这个厅长。”
这话是实话,但是有心人从里面,也能听到一丝野心,于是三天之后,他听说了刘建章老婆的噩耗,而廖长征打个电话过来报喜,“姐夫,刘建章的老婆,死得挺好的嘛。”
尼玛,这肯定是你干的,一家人这么久了,郁建中也知道自己这个小舅子是什么尿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要我设计的话,那个举报信会是那个样子吗?
但是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晚了,郁厅长把小舅子叫到家里,好一顿批评,最后表示说:还是那句话,你别以为崔洪涛是傻的,在他眼里,肯定是我嫌疑最大,你还是出去躲一阵吧。
这就是事实的全部过程,郁建中觉得自己是被小舅子连累了,但是他还不能说什么,一家人就讲个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然而,眼下细细计算起来,郁厅长确实觉得,自己是属于那种躺着也中枪的无辜。
所幸的是,他的小舅子也不是那种纯粹只会坏事的公子哥儿,廖长征也算有胆有识——当天是他亲自驾车撞人,而不是委托别人。
那么,即使是眼下事情败露了,只要廖长征自己不回来,这个皮还有得扯。
所以郁建中第一个要求,就是要自己的小舅子千万别回来,拖个十年八年的,我都退了,就没人计较这个了——利益都不在了,谁还查证这种闲得蛋疼的事儿?
而且这种案子,还是比较讲个时效性的,十年八年,大家有足够的时间来串通口供和磨合证据,到时候真要追究,就未必的事情。
然而,真是这样的吗?
陈太忠并不知道,廖长征居然没有买到机票——没错,偷SIM卡的就是他,冒充郁厅长打电话的也是他,对一个罗天上仙来说,模仿一个人的声线并不是很难。
他在首都机场,布下了足够的眼线,只要廖长征回来——或者有形容身材貌似廖长征的人回来,那就注定逃不过。
这个大网,他一个人支持不起来,而他又不可能找别人帮忙,那么帮着张罗这事儿的,必然就是黄汉祥了。
黄二伯这人,一般人真的用不起,不过陈太忠倒是不怕用,因为前两天老黄打电话给他了,要他去法国走一趟——申奥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中国申奥的最大对手就是巴黎,而陈太忠此前在巴黎卓有建树,不但笼络了当地势力,拓展了国际交往的渠道,更是在法国制造了点不和谐的声音——比如说赛艇基地的爆炸案,这极大地降低了巴黎做为一个申奥城市的形象。
尤其要紧的是,陈太忠能把巴黎申奥的攻略资料搞到手,包括对一些国家的攻击、丑化、渗透甚至收买的手段,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资料下无处遁形。
事实上,这个时代的申奥,不但包括了国家影响力,还有对财富的追求,据北京奥申委估计,如果能成功申办奥运会的话,鸡的屁的增长能提高百分之零点五。
黄汉祥是个民族情绪异常强烈的愤青——或者用“愤老”来形容他,会更合适一点,他对这个申奥是异常地重视,他对小陈的要求就是,你去巴黎走一趟,再带回一点像上次的资料来,确保咱们申奥的成功率。
陈太忠觉得这有点形式主义了,不过也没想着拒绝,正在这个时候,他跟崔洪涛把事情说开了,于是他就提个要求,我去欧洲没问题,但是我这儿有个人,需要黄二伯你帮我卡一下,只要他入境,你就帮我扣住他,他涉嫌一起谋杀案。
这个要求对一般人来说有点高,中国的入境口岸不止一个,但是对黄汉祥来说,确实很简单,于是他就答应了下来:这事儿好说,你把这人信息跟我说一下。
陈太忠把信息说了,但是他也没指望对方一定能按时回来,他能偷用SIM卡,就可以用完之后再还回去,为什么不还回去?因为没必要。
要论作践人折磨人的手段,没人比他更在行了,一下抓了你多不爽?就是要让你俩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为了利益而杀无辜的人,这样的人真的是再怎么处理都不为过。
这个电话能起到多大效果,他不能肯定,不过这也是无所谓的事儿——反正我是开始查你了,有种的你一辈子不要回来。
廖长征可能不回来吗?陈太忠认为这个可能性极小,反正这件事拖得越久,那郎舅俩越是难受,等他们真以为事情过去了,哥们儿再动手也不迟。
接下来他就要为出国做准备了,不过这个假还真是难请,黄汉祥是心里清楚,小陈这家伙有点隐秘的能力和人脉,才会这么要求,但是陈太忠真的找不出太好的借口。
于是他找到秦连成,说我有心去一趟巴黎,借鉴一下西方的精神文明建设,您看……是不是能给个假啊?
秦主任听到这话,愣了足足有半分钟,才迟疑地表示,能不能等一等呢?咱文明办的工作,才走上正轨,等过一段时间稳定了,咱们组团去欧洲考察怎么样?
3131章借调?(下)组团去欧洲考察……陈太忠听得颇为无语,他知道,秦主任是想了解一下自己为什么去法国——老秦知道他经常不务正业,但是连个合适的理由都没有,直接将一个正处放到欧洲去,极容易受到别人的攻讦。
而且这种考察,通常不可能一个人去,不明白的人说起来,是组团公费旅游——这个现象肯定是存在的,但是领导干部不组团单独出国考察,那是违反组织原则的,说句极端点的话,万一那个干部跑了算谁的?
可是,陈某人真的无法交待自己的动机,就说其实吧,是北京奥申委知道我在巴黎工作过,现在这申奥进入了最后冲刺阶段,他们想让我配合着在巴黎公关一下。
你能更不务正业一点吗?秦连成听得是颇为无语,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个北京申奥是当前一等一的大事,要求地方的各种支持,也说得过去。
而且不管是宣教部也好,文明办也罢,跟申奥都是联系得比较紧密的部门,于是他沉吟一阵之后发话:这样吧,你让北京奥申委给咱们宣教部来个文,我就好协调了。
这个要求不难达到,陈太忠给黄汉祥打个电话,结果第二天上午,奥申委的传真件就发到了宣教部,上面很明确地写着,“陈太忠同志在欧洲有丰富的工作经验,故暂时借调”。
“借调?”潘剑屏一看这个词,真是有点扎眼,心说你在我这儿都是挂职,现在又要借调到奥申委去?说不得一个电话将陈太忠叫过去,细细了解一下。
“就几天的事儿,”陈太忠对这个词也是有点不摸头脑,奥申委……申办完奥运会就要解散了吧?这样的单位,我怎么可能借调过去?“我估计……是用词不当。”
“那行,你去吧,”潘剑屏点点头,小陈的挂职期马上就要结束了,但是越到这个时候,他越觉得小家伙好用,于是他补充一句,“快去快回。”
说是快去快回,但是因公出国有各种手续,怎么也快不到哪里去,陈太忠是在四天之后才起飞的,跟他同行的有凯瑟琳和伊丽莎白。
肯尼迪家的坏女孩儿常年奔走在欧洲和北美,而伊莎这次,则是要回家看一看,两人很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时间,然而陈某人很无奈地表示:咱们得注意保持距离,因为我不知道飞机上还有什么别人。
到达巴黎戴高乐机场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巴黎的天空阴云密布,淅淅沥沥地下着不大不小的雨,陈太忠并没有通知谁来接自己,那么他只能选择坐法航巴士到市区。
到了市区,他也没有着急去什么地方,而是买了一把伞,优哉游哉地四下乱逛,他喜欢雨中清新的空气,而往常巴黎的空气,真的是让人不敢恭维。
一边逛着,他一边细细地感受,是不是有人在盯着自己,直到眼瞅着要五点了,他才坐上地铁,赶往凤凰驻巴黎办事处。
驻欧办值班的门卫,居然还是以前的勒夫,这家伙是伊丽莎白表哥居伊的邻居,有点好色,被陈主任拎着耳朵告诫过的。
勒夫一见是陈主任走来,惊讶地揉一揉眼睛,才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哦,天哪,看看是谁来了,欢迎您的归来。”
“你应该呆在你的岗位上,”陈太忠笑眯眯地跟他握一握手,又调侃他一句,“没有骚扰我们漂亮的保洁员吧?”
“那是当然,”勒夫干笑一声,讪讪地走回了自己所在的小亭。
陈太忠走进去,一眼看到两个女孩儿正在收拾房间,一个是于丽,另一个却是他没见过的,于是眉头微微一皱。
“陈主任来啦?”于丽一眼看到他,高兴地叫一声,丢下手里的活就迎了过来,“您什么时候到的?”
“嗯,才到,”陈太忠才要问袁珏在不在,袁主任就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呀,还真是老主任来了,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
“打什么招呼啊,这驻欧办已经跟我无关了,”陈太忠笑眯眯地回答,他看到袁珏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似曾相识,“这位是?”
那位是驻欧办新的副主任郭林,以前是凤凰市机关事务管理局的,怪不得他看得面熟,此人除了会英语,还会简单的日语,所以就被派到驻欧办来了——虽然日本不在欧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陈主任离开后不久,刘园林也离开了,这里袁珏一个人根本玩不转,郭林才被派过来,同时,从凤凰大学外语系借来了一个会法语的研究生。
至于说新来的女孩儿,则是因为齐玉莹干满一年后,要跟一个在法华人谈婚论嫁,不得不辞职——男方在巴黎有事业,也不在乎她这点工资。
听到这样的变故,陈太忠也是颇为无语,铁打的军营流水的兵,不过这种事情实在是避无可避,当初他在驻欧办,能制定出同事之间不得谈恋爱,可是跟外人的交流……强势如陈某人,也不能一棒子打死。
哥们儿这驻欧办,岂不是在帮着干部家属制造涉外关系?想到这里,他也禁不住暗叹。
至于说驻欧办最近的发展,袁主任也想汇报来的,但是陈主任却懒得听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个情况,你就不要跟我说了……这几天能不能在这里休息一下?”
他其实不想选择驻欧办,但是住别的酒店的话——谁知道有没有人盯着自己呢?索性给他们一个固定的场所监视,反倒更具备隐蔽性。
“您要休息,肯定没问题,”袁珏笑着回答,“这就到饭点儿了,先吃饭吧?”
酒足饭饱就到了晚上八点,陈太忠喝了不少,又是第一天来,就算装模作样也得倒一倒时差,于是在一个单间里洗个澡,就进一间标间休息去了——今天的驻欧办有接待任务,那俩单间有人住了。
不成想他还没睡下,就听到大厅里闹哄哄的,有人高声嚷嚷着什么。
这驻欧办什么时候成了菜市场了?陈太忠皱一皱眉头,走出房间,居高临下地观看,发现大厅里或坐或站,差不多有十一二个人。
这些人明显是喝了不少,嘻嘻哈哈肆无忌惮地说笑着,大概是感慨今天下雨,要不然一定要去大名鼎鼎的红磨坊看一看。
说着说着,有人就又来了酒兴,吩咐一旁待着的林巧云,“服务员,给两提啤酒过来,我们张市长没喝好。”
“我们这里不卖酒,只提供休息的场所,”林巧云不动声色地回答,来的这一拨人,别说不是凤凰人,连天南人都不是,他们来自天涯省易州市。
“不卖酒你可以出去买去嘛,”说话的这位不以为然地回答,一边说,他一边从包里拿钱,“先买两打,记得要票。”
林巧云这下为难了,转头看自家的主任,驻欧办原本的规矩,只招呼凤凰来的领导,都是内部走账,根本不在当地发生现金交易——否则让法国税务局找上门,那就没意思了。
但是后来,因为驻欧办的支出不小,所以也接待一些兄弟城市,怎么走账就是市里协调,但那是同省的,也好商量,今天对这个外省来的人,实在是有点为难。
袁珏见状也有点恼火,这都八点多了,巴黎晚上的治安可不是很好,外面还下着雨,你说你们一帮大老爷们儿,让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去买酒,这合适吗?
可是偏偏地,这一行人是殷市长介绍来的,说就是住宿,到时候市里会跟你算费用的,再想一想这帮人初来乍到巴黎,对周边也未必熟悉,于是哼一声,“小林你让勒夫去买吧,记得要给人家小费。”
拿钱的那位看一眼袁珏,大大咧咧点头,“小费啊,那好说。”
陈太忠看得有点意思,踢踢踏踏地从楼上走了下来,那些人说得热闹,里面有人注意到他了,但是一看是个年轻的黄种男人,就没再当回事。
“怎么外省的人也来了?”他走到袁珏旁边坐下,轻声地发问。
“别提了,都是丢人的事儿,”袁主任低声回答,“这个市长在宾馆的大厅里,就让他的秘书给他揉肩膀,结果那家宾馆把他们撵出来了……那家宾馆老板是反同性恋协会的。”
“尼玛……真是奇葩,”陈太忠低声嘀咕一句,在巴黎干了一段时间,他非常清楚这些文化上的差异,在国内官场,领导身体不适,秘书帮着揉一揉肩膀啥的,真的很正常。
但是在巴黎就不行,两个男人在公众场合,能发生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那就只有同性恋一种可能,所以有此结果倒也正常——真是丢人丢到国外了。
“唉,还是咱自己人的地方好啊,”张市长享受着秘书给自己揉头部,感慨颇深地发话,就在此时,林巧云和那个新来的女孩儿端着啤酒过来了。
“来,服务员,陪我们张市长喝两杯,也有小费的哦,”出钱买酒的那位接过找回来的钱,笑着发话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戏谑。
(未完待续)
3132-3133 玩笑开大了
3132章玩笑开大了(上)这些人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陈太忠看得眉头一皱,他非常清楚,他们并不是一定要把林巧云怎么样——酒桌上撩拨一下貌美的服务员,把小服务员撩拨得脸红心跳窘迫无比,领导们哈哈一笑,就是图个开心。
当然,那服务员若是别有所图,嘴巴又能跟上的话,可能就会因为这些玩笑,衍生出一些支线情节来。
是的,这又是一种官场文化,就跟秘书给领导揉肩膀一样,在国内是司空见惯的,陈太忠也见得不少,不过自打他在省委挂职之后,接触这种场面就少得多了。
眼见这些易州人记吃不记打,又故态复萌,他也禁不住暗暗叹气:不管你们出国是考察来了,还是玩来了,没必要把官僚作风也带出国吧?
他心里很是有点看不惯,不过就此大惊小怪,也没什么必要,他已经不是驻欧办的人了,过来就是借宿的,正经是应该看一看,袁珏是怎么处理类似事情的。
其实,都用不着袁主任出面,这样的玩笑,要是别人不接话茬,开玩笑的人是一点辙都没有,林巧云深谙其道,她放下酒瓶之后,一个字儿都不说,转身就离开了,跟她一起的那个新人见状,也是有样学样。
“嘿,小姑娘害羞了,”说话的这位干笑一声,宣布他自己胜利了,其实,这也是掩饰窘态的一种方式——官场上真真假假的东西太多,谁能计较得过来?
陈太忠早就知道,今天来的是外省人,不过眼见这外省人在天南人的地盘内嚣张,心里真的是有点不爽,于是他侧头问袁珏一句,“现在你们也接外省的单子了?”
“费用太大啊,”袁珏轻喟一声,以前陈主任在的时候,他没觉得这个驻欧办有多难维持,但是真正让他负责具体事务的时候,他才知道做副手也有做副手的幸福。
别的不说,只说驻欧办举办的晚宴,就不知道比以往少了多少,没错,少举办晚会是省了点钱,但是同时,凤凰驻欧办的地位,在巴黎的社交圈子里直线下降——省的那点钱,真的不够弥补这种声望上的损失。
初开始的时候,埃布尔、安东尼等人还偶尔过来捧一捧场——据说陈还会回来嘛,等后来,众人发现陈太忠基本上没有回来的可能了,那还关注这里做什么呢?
袁主任用尽了手段,也不过是维系住了安万特——就是以前的罗纳普朗克,还有就是埃布尔,那厮卖曲阳黄卖得很爽。
最多再加上科齐萨,文化部副部长先生,那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了,至于说讷瑞、安东尼、缪加之类的,眼睛都不带扫这里一眼了,不过,安东尼深知陈主任的厉害,虽然他人不来了,但是这个地方,还是意大利黑手党罩着的。
而与此同时,由于驻欧办在巴黎的名气渐响,很多民间和社会团体纷纷地找上门来,捐助的人有之,但更多的是来化缘的。
这双重压力之下,袁珏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他对自己的能力,一向是很有信心的,但是面对这样的局面,也禁不住发出由衷的感慨:我比陈主任,真的差了一点。
不过这社会团体找上门多了,也不完全是坏事,比如说那诸多的留学生,他们可以到驻欧办来打工,举办个什么活动,也能来驻欧办化缘,但是同时,家乡有什么人来巴黎寻找商机,他们会介绍这些人下榻驻欧办。
凭良心说,驻欧办的房租,比之普通的四星级宾馆不遑多让,而这里的设备设施,也就是三星的标准,尤其是标准间连上下水都没有,这连三星都比不上——而这样的办事处,还不对外营业,你想住的话,得跟凤凰市政府打招呼,谁吃傻逼了,会住这里?
这么想的人,还真就错了,很多人就是宁可买通凤凰市政府的人,走内部转账,也要住在这里——因为这里向中国商人提供的商业资讯,不是其他宾馆能提供的。
这就跟初来巴黎的华人,多半要融入唐人街,是一个道理,国人需要的资讯,外国人不一定要提供给你——扎堆儿求生存才是王道。
所以这多半年来,凤凰驻欧办接受的省外单子,真的是不止一桩了,主要是商业方面的,而驻欧办也不挑食——只要你们能把款子打到凤凰市,我们就接待。
但是接待外省体制内的干部,今天这是第一次,袁珏苦笑着解释(book.www.uu234.com),“真不想接,不过他们被人撵出来了,觉得住法国人的宾馆,有点太没面子了。”
但是他们住咱们的办事处,也不能跟回了家一样吧?陈太忠心里真是有点怨气,然而他已经不是驻欧办主任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跟他无关——凭良心说,他在这里住,也是大家看着是老主任不计较,换个人来的话,顶也就顶了。
驻欧办没有我在的时候的那个锐气了,陈某人心里暗暗地做出了判断,但是这已经跟他无关了,于是他不再说话,走进角门的厨房,一转眼就拎了四瓶啤酒出来。
“喝酒吧,我被他们吵得睡不着,”陈太忠递给袁珏一瓶啤酒,自己也打开一瓶,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他这个动作,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张市长的秘书看一眼新上任的副主任郭林,“郭主任,怎么你们自己有啤酒,还要我们出去买呢?”
我们有啤酒,也是自己的啤酒,凭什么就要给你喝呢?郭主任也有点恼火,他现在是靠着殷市长,但是做为凤凰市的干部,谁还不知道陈太忠的恐怖?
“这是我们系统内的人,将来内部走账,”他笑着解释(book.www.uu234.com)。
他觉得自己解释(book.www.uu234.com)得挺到位,但是易州人觉得这凤凰人做事不地道,我们的副市长来了,还是跟你们殷市长认识,你们这么接待,有点说不过去啊。
张市长没注意这些,他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电视,看了一阵之后发话,“咋都是国内的台呢?没有法国台看吗?”
给你法国台看,你看得懂吗?陈太忠看得真是无语了,你丫这么说,别不是想看两个收费的色情台吧?
就在这个时候,于丽又拎了一扎啤酒上来,要说这小于,真是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皮肤白皙润泽,虽然比离职的齐玉莹低了那么一点,但是一米六九的个头,搁在国内也是能上T台的主儿了。
“来,小姑娘,坐着喝点吧,”买酒的那位似乎有点高了,居然伸手去拉她,“给张市长敬两杯,你这辈子都不用干这种活儿了。”
“你给我一边儿呆着啊,”于丽脸一沉,她属于那种反射弧比较长的主儿,类似于李云彤,没什么心思,说话愣头愣脑的,但是她的家教比较严格,她也有自己的喜好,“我干这活儿我愿意,关你什么事儿?”
“嘿,你个服务员挺牛逼啊,”这位被一个服务员这么说,真是老大不乐意了,他脸一沉,“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让你干不成这个服务员?”
“你倒牛逼大了啊,”陈太忠看到这里,真是坐不住了,他也顾不得考虑这驻欧办是谁当家了,登时就站了起来,“小子,信不信我一句话,让你妈给我来当服务员?”
“你说啥?”这位也是喝多了,听到辱及父母,他登时眼睛就红了,随手抄起一个酒瓶子,“孙子……有种你再跟我说一遍?”
“说你妈的头,”陈太忠走上前,二话不说,拎起两个酒瓶子,啪啪地砸了下去,那位登时就头破血流地躺在了地上,“凤凰驻欧办,啥时候轮到你们天涯的杂碎过来得瑟了?”
“你敢打人,”“报警啊,”一时间,围观的人都不满了。
“小张,”陈太忠冲着张市长微微一笑,也不管那位比他大了起码二十岁,“你们易州的干部,素质不是很高啊。”
“我们的素质,那是我们自己的事儿,”张市长也觉出来了,这位是相当地不含糊,但是他也不是很担心,你凤凰驻欧办,总是要听殷放的吧?
于是他微微地一笑,“但是这位朋友,你这随手打人,真的不好,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真不知道他是谁,”陈太忠歉微微一笑,很歉然的样子,“但是我冒昧地问一句,张市长,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个……”张市长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撞上铁板了,但是他也不是很在意,因为他有自己的底气,“小周的老丈人,是中央委员,多的话,我就不说了。”
“中央委员,好大的官,”陈太忠冷笑一声,不过他也没想到,对方有如此的来头,心说有这个背景的人,至于这么下作吗?不管是巴结这姓张的副市长,还是欺负这保洁工,都不是你身份该做的事情。
怕了吧?张市长见他不言语了,就以为是他怕了这个来历,“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是谁,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把你的服务员都叫过来,小周想跟谁喝就跟谁喝,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3133章玩笑开大了(下)“你确定?”陈太忠脸上的笑意大盛。
“我确定,”张市长果断地点点头,可是,看到对方的笑容里,隐隐有点看不透彻的东西,他又补充一句,“你到底是……”
“我是尼玛的头,”陈太忠二话不说,一个脆响的耳光扇了过去,“滚,立刻就滚……凤凰驻欧办,不留你们这种腌臜玩意儿。”
“你……你敢打我?”张市长捂着脸庞死死地盯着他,惊愕中带着恶毒。
“别说打了,我杀你都不用自己动手,真的,”陈太忠微微一笑,他扫视一眼在场的众人——大家多是体制中人,但是偏偏地,他一点都不怕撒野,“中国二百多个地级市,你还只是个副市长……说你算个**,那是侮辱哥们儿裤裆下面的半斤了。”
说完之后,他看一眼门口进来的保安,“勒夫,把他们的行李,都给我丢到门外,随便他们去哪儿……老袁,我今天气儿不顺,你别拦着我。”
“你是我老主任,我怎么拦你?”袁珏只能报之以苦笑。
“这位领导,我们入住凤凰驻欧办,是殷放市长批准的,”一个中年眼镜男走上前来,他似是个和稀泥的角色,见两方僵住了,这才上来说合,“大家是兄弟城市,没有说不过去的事情,坐下来好好谈嘛。”
“你别拿殷放来压我,就算你现在把他叫到巴黎来,也扯淡,天底下的事情,再大也大不过一个理字,”陈太忠冷笑一声,“那个姓周的鸟蛋,有个中央委员的老丈人,就要拉着我们的保洁员……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他不是这么说的吧?”眼镜男隐约记得,张市长说了,周处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不是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我建议,大家动手,把他们的行李扔出去,咱驻欧办就不欢迎这样的鸟蛋,”陈太忠微微一笑,四下扫射一眼,“你想摆谱,跟法国人摆去,有再大的委屈,别跟咱天南人呲牙……有谁有异议的吗?”
“我说,这外面下着雨呢,”有一个老成点的人发话了,大家看出来了,面前这年轻人并不好惹,所以他说话就要客气很多了,“这样,容我们待一晚上,明天就搬。”
“这一晚上,麻烦你们出去,钱我退你们,”陈太忠哪里是个吃亏的主儿?而且房租两个字,在他眼里真的是再渺小不过的事儿了,“雨夜巴黎……真的特浪漫。”
“你到底是谁啊,能做了凤凰驻欧办的主儿?”张市长是真的恼了,同时,他也喝得有点高了,“殷放不顶用,要不要我给蒋世方打电话啊?”
“来,你给蒋世方打电话,不打你就是我孙子,”陈太忠冷笑一声,抬手一指对方,“老子就是路过,在这儿睡一觉,啥官都不是……来,有种你打,我不敢接的话,我是你孙子。”
“你……”此刻的张市长真的是羞刀难入鞘,他虽然喝了不少酒,却也知道自己这副市长虽然识得蒋世方,但是蒋省长还是蒋书记的时候,他都没资格主动打电话给对方——除非遇到了天大的事情。
而眼下显然不是什么大事,他怎么敢去打这个电话?正左右为难之际,一边有人提醒他,正是他的秘书,“这个时候,国内是凌晨三四点……不能打电话。”
张市长登时反应了过来,他冷冷地扫一眼那高大年轻人,又轻哼一声,那意思很明显:不是我不打,是现在不合适打。
“那你给穆海波打嘛,他肯定是要接的,”陈太忠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你告诉穆大秘,我叫陈太忠。”
穆海波?张市长听得嘴角抽动一下,心说这家伙还真狠,居然点出了穆海波——穆处长身为蒋省长的大秘,手机是必须二十四小时开机。
别人或者不知道穆海波,但是他最清楚不过了,穆大秘是蒋世方从天涯带走的人,而且他能结识殷放,也是缘于穆大秘。
要说他张某人……其实都没资格联系穆海波,省政府第一秘,不是一个副市长能随便搭上的,不过前文说过,易州是天涯省仅次于省会落宁的第二大城市,穆海波的老家就在这里,前一阵穆处长的家人有点事情,是张市长出面协调了一下。
穆海波认这个情,在张市长来天南的时候,就出面接待了一下,正好穆处长又跟殷市长在一起——这二位是这么认识的。
听到面前的年轻人说起穆海波都毫不含糊,张市长真的是熄了那份好胜心,恼怒之下,他才要说我们这就走,猛地又反应过来一件事,“你是凤凰科委陈太忠?”
凤凰科委的疾风电动车厂,是吞并了落宁自行车厂的,而且这厂子现在效益不错,最关键的是,他知道这个驻欧办,以前的主任就是陈太忠。
陈某人是什么样的口碑,他还是比较清楚的,于是他疑惑地问一句,“你又回来了?”
“我要没回来,你们欺负驻欧办的员工,就一点压力都没有了,是吧?”陈太忠冷笑。
“走,”张市长不做回答,转身向外走去,今天大家喝得不少,想着这驻欧办怎么也要听殷放的,所以才略略地放肆了一下,不成想能撞上这个人王。
“算你们识相,”陈太忠哼一声,他做事最是肆无忌惮,将一群人都撵走了,还不忘占一占口舌上的便宜,真正是打人专打脸。
张市长将这话听到了耳中,他快步地向门外走去,脸上的肌肉却是情不自禁地连跳好几下,不过,就算心里气愤到了顶点,他也不会再多说哪怕一句话。
吃了两酒瓶的小周见状,也捂着头走了出去,看着夜色中斜斜的雨丝,他满脸是血咬牙切齿地发话了,“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你拿什么报?”张市长这才轻喟一声,往门外一站,寒气逼人,他的脑瓜就变得灵活了一些,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今天自己这一方,玩笑开得确实有点过了。
说来说去,还是怨小周,他心里很明白这一点,这家伙有个中央委员的岳父不假,但严格来说,只是“前”中央委员,而且小周现在混成这个样子,也可以想像一下,此人在岳丈家是个什么地位。
当然,这种局面下,张市长是不会承认己方的错误,要不然太打击士气了,于是他无可奈何地发话,“这是黄家的人,姓杜的都拿他无可奈何。”
“哼,”小周悻悻地哼一声,却是没再说话。
算你小子命大!陈太忠隐着身走了,看到这帮人气势汹汹地离开,那中央委员的女婿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气,他二话不说,留个分身坐在大厅沙发,自己就追了出来。
听到那家伙说什么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他就要在此人身上打一道神识,打算过一阵给这厮安排一场意外——既然是这么恶毒的眼神,那就别怪哥们儿除恶务尽了,陈某人不怕麻烦,但也不喜欢被人惦记。
就在即将动手之际,他听到张市长说出这样的话,而那位明显地有点气馁了,犹豫一下之后,他还是离开了。
陈太忠出去回来,并没有用了多长时间,袁珏还坐在他旁边喝酒,而林巧云和于丽在收拾满地的碎酒瓶渣子,屋里没有人说话。
良久之后,袁主任才轻叹一声,“老主任,您还是一如既往地嫉恶如仇啊。”
“玩笑不是不可以开,开到下作就没意思了,”陈太忠知道,这一刻袁珏也很尴尬,于是他站起身,拎着两瓶啤酒上楼,“殷市长要是问起来,你就推到我身上……反正我喝多了。”
“是他们先做得不对,这个我会反应的,”袁珏站起身,目送他上楼,曾经的袁大才子,多少还是有点骨气的。
打了这么一架,第二天上午九点,陈主任醒来之后,发现几个小女孩儿看他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有点说不出的东西,那个他不认识的女孩儿更是主动打招呼,“陈主任醒了啊?我给您去做清汤云吞。”
“不用,这都九点了,还吃什么的早饭?”陈太忠随口答一句,他鲜有起得这么晚的时候,不过昨天晚上他又忙了大半个通宵,贝拉和葛瑞丝太久没有见他了,三个人直折腾到四点半才睡,其间的休息时间,加起来也不到半个小时。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进袁珏的主任办公室,说我这就要出去办事了,驻欧办这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袁主任的眼睛里,隐约有点血丝,看来昨晚上睡得不是很好,他迟疑一下发话,“这一两天,能不能再举办个晚会,多邀请点欧洲人?您走了之后……有些工作我衔接得不是很好。”
“这好说,”陈太忠点点头,其实他对驻欧办的现状,也略略有点耳闻,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别人就认他陈某人,不认袁主任,那是实力的差距使然。
既然袁主任能张开这口,他也不介意成全对方一下,反正他在巴黎要待一段时间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