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5-3076 激辩改制
3075章激辩改制(上)“不敢,”陈太忠笑着摇头,他狂妄归狂妄,却是没有狂到没边的地步,上首位争一争倒不算什么,但是怎么能让一个正厅如此招呼自己?
有鉴于对方态度很端正,陈主任明知可能有陷阱,也打算先以德服人,于是,两人在推让中分了上首,然后王总坐在赵总旁边,而那个女孩儿,却是被她老爸吩咐一句,“媛媛,你去坐到陈主任旁边,帮倒个酒什么的。”
唉,你们稍微含蓄一点行不行?陈太忠心里暗叹,却也不便拒绝,他没有带跟班来,如果要反对这个安排,那样对方一侧坐三个人,他这边孤家寡人,那么……上首就不是上首了。
总算是这个包间档次不低,桌子也是十人大桌,四个人吃饭,陈某人跟这个媛媛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女孩儿不管是怎么想的,多少还是要有点矜持的。
落座之后,王总吩咐服务员起菜,赵总则是单刀直入地表示,他已经做了调查,确实存在陈主任所反映的问题,而他已经做出了指示——周六、周日加班的工人,必须保证两倍工资,相关负责的中层干部必须在场,而且他们没有加薪。
陈太忠听得微微有些惊讶,心说老赵你太配合了一点吧?前两天哥们儿才打了你狗腿子的脸,于是他假巴意思地发话,“这中干也是人,该双倍的时候,也要执行吧?”
“我们厂的情况有点特殊,”赵玉宝居然又蹦出这句话来了,陈主任这次不打算计较,然而赵总居然也没继续诉苦,他只是简单地表示一下,“矫枉必须过正,要不然起不到效果。”
看来老赵在这个厂子,干得也未必开心啊,陈太忠这时才反应过来另一个问题:姓赵的既然也有背景,为什么会来这个穷厂子呢?
当然,厂子再穷穷不了领导,这是不消说的,然而穷单位和富单位,终究是不一样的,尤为关键的是:赵玉宝还很年轻,不到四十岁。
这是一个追求上进的年龄,赵总的基础不错,也应该有一颗追求进步的心,但是被拨拉到这样的厂子里……想做出点成绩都难,真的是很影响仕途的。
想到这里,他隐隐明白了点什么,于是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这倒是,每个厂子都有自己的特殊性,不过咱们**人不怕困难。”
这话虽然还是很见外,距离感很强,但是赵玉宝发现了转机,小陈起码开始体谅自己了,这就是个了不得的变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
“但是现在工具厂危机重重,市场逐步被蚕食,这个困难,就有点太大了,”赵总正色回答,同时他一举手里的酒杯,“希望能得到陈主任这个经营专家的指点……第一次喝酒,干了这杯吧?”
“赵总这么说,可就见外了,”陈太忠干笑一声,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然后他探手一抓,就去拿桌上的五粮液——跟我干杯,看我分分钟放翻你,等你醉了,再多的算计也白搭,哥们儿最喜欢欺负自寻死路的主儿了。
不过他的手没抓住酒瓶,却是抓住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陈某人在算计赵总的心思,不知不觉间就忽略了一个人的存在,他下意识地捏一把,这是什么?坏了……是那个女孩儿手!
然而,现在的陈太忠身经百战,早不是那七百多年的童身罗天上仙了,各种意外也见得多了,于是缓缓地缩手回来,脸上竟然没有半点的异样。
但是他这没有异样的反应,被另两个男人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两人心里同时暗哼一声,真的是欲盖弥彰,吃小姑娘豆腐的手段,自然得很嘛。
那天陈太忠去了工具厂发了飙之后,厂领导们探讨一番,发现这个陈主任来的真的是太蹊跷了,一个电话之后,五分钟就出现在了厂门口——此事绝对不是偶然现象。
不是偶然现象,那就要深挖原因了,以免弄错某些信号,而这世界上的事儿,哪里经得起琢磨?于是大楼的办公室里,就有人反应说半个小时前,厂门口就坐着个人,看穿着好像就是陈太忠——门卫老刘似乎跟他说话来的。
调查到这个消息,另一个保安虽然抽了两根软云烟,但是想讲义气都不可能了,于是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个一清二楚,然后刘胖子被人留下,足足谈了两天的心。
老刘一开始,一口咬定年轻人是来找一个女孩儿的,死活不说其他原因,于是厂里人抛出一个诱饵,你要老实说明白的话,我们绝对不追究——你都跟陈太忠说过话了,我们想追究也没能力,而且还提前把你老爸去年的医药费报了,那可是三千多块钱呢。
蓝盈盈的人民币摆在面前,由不得老刘不动心,他很清楚,就算自己人品爆发能请出陈太忠说情,这点钱也不是那么好报的,他的父亲是工具厂的老人,报销医药费比多数人都要靠前——厂里还有那孩子三岁了,都没报了生育费用的呢。
厂里的状态在那里摆着呢,能报不能报,紧张不紧张,都是厂里说了算,而请得到请不到陈主任,他刘某人自己说了不算。
那就不如老实交待了,于是他就吞吞吐吐地表示说,真的再没说什么了,不过对方关心厂子的效益,随便聊了两句厂里加班的事情。
果然如此!厂领导这就能断定了,陈太忠关注厂里的加班情况,大致还是一时兴起,如此一来,就排除了有人借此故意为难赵总的嫌疑。
所谓的官场思维,就是这个样子,有人贸然上门来找麻烦,被找麻烦的一方不说自己做得对错,先要考虑里面的味道——而必须指出的是,陈太忠出面关注这样的内容,确实小题大做了,整件事情看起来真的有点诡异。
那个打字员年纪真的有点大,看起来二十七八,实则三十出头了,按道理说,陈主任这样的年轻人一眼能看上,并且有追求冲动的,只能是王德江的女儿。
其实,就像陈太忠想的那样,赵玉宝没必要这么在意文明办副主任的,可赵总有自己的算计,他不知道便是了。
所以赵玉宝打算迎合陈主任,但是陈主任看上的是不是王德江的女儿,这个也不好说,退一步讲,哪怕真是如此,赵总也不太合适宣诸于口。
他虽然强势,但这张面皮还是要略略注意点,再一打听,陈太忠在宣教部,都是有名的妇女之友,那这人选错了都不怕嘛,于是他就授意李川,嗯,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陈太忠盯咱们厂盯得很死啊,不知道王德江能不能牺牲一下。
李川就是死心塌地地跟着赵总走了,为了赵总,他连陈太忠都敢顶,那还有什么样的面皮撕不下来的?他根本不计较陈主任对自己的刻薄,径自找到王总工程师——老王,这可是个机会啊,反正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王德江却是没有犹豫,直接就答应下来了,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敢情他这个女儿,也是个奇葩,十五六岁就开始跷家,跟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其时工具厂的效益已经开始滑坡,王德江虽然身为技术处处长,可那里实在没什么油水,满足不了女儿的奢侈需求,更别说王媛媛还想闯荡京城,成为影视巨星。
小王同学志向很高远,但是现实总是残酷的,而她有这么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老爹,太过分的条件还不肯答应,所以直到今日,还是跟一帮不入流的家伙混在一起。
她唯一可以炫耀的,就是跟田立平的儿子田强睡过觉——虽然当时田公子的床上,并不仅仅是她一个女人。
有这么个女儿,王德江也愁啊,现在听说陈太忠可能看上她了,哪里还会有丝毫的犹豫?不客气地说一句——万一生个孩子出来,女儿这辈子也算安顿了。
自打陈太忠一进包间,王总就暗暗地关注,发现陈主任在自家女儿的脸上一扫而过,没有丝毫的留恋,他心里不忧反喜:嘿,有门儿。
要说王媛媛的长相,那真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相貌气质俱佳,虽然身材没有到了陈主任说的一米七,但也一米六四不算低了——至于私生活是否糜烂,这是从表面看不出来的。
为了弥补这身高差距,她今天不但穿了一双七厘米的高跟鞋,还盘了一个高高的发髻。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美女,被陈主任华丽地无视了,连多的一眼都没有——那么这就不是无视,而是欲盖弥彰。
等到陈主任当着大家,故意摸自己女儿的手,他就只当没看到了,可心中的窃喜,又多了那么几分——果然有门儿。
“陈主任,你摸到人家小女孩儿的手了,”赵玉宝微笑着发话,他有资格跟陈主任开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一边说,他一边挤一下眼,“你俩得喝一下。”
“我这个……是吗?诶,真不是故意的,”陈太忠装傻充愣。
3076章激辩改制(下)“按古代规矩,别说摸了人家女孩儿手,看了人家手,人家都得砍胳膊,除非你娶她,”赵玉宝抓机会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摸小王一下,你才喝九杯酒,占大便宜了……这么漂亮的丫头,连着两届厂花。”
“九杯?”陈太忠真是有点恼怒了,你喝不过我,也不能这么耍赖吧?而且你们那个破国有企业,还选厂花——港台动漫看多了是不是?不过他也不想解释(book.www.uu234.com),解释(book.www.uu234.com)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我跟荆以远荆老的孙女订婚了,这样的玩笑,被人听到不好。”
“但是我听门卫说,你在厂门口坐了一阵?”赵玉宝可不是吓大的,他笑嘻嘻地发问,“陈主任挺能深入群众的,这个精神值得学习。”
他的消息,是千辛万苦地从刘保安嘴里挖出来的,当然就觉得会比较隐秘,所以他晦涩地暗示。
但是对陈太忠来说,天南工具厂的运作,关他毛事儿?他既然都想到这个王媛媛出现的缘故,自然也就知道,自己的行径被发现了。
所以他根本不奇怪这话,也就感受不到威胁,“嗯,当时走得累了,就在厂门口坐一会儿……你不是要说这个经营的吗?”
你知道尴尬就好,赵玉宝不为己甚,他微笑着发问,“陈主任对我们这个厂的现状,应该有一定的了解吧?”
“举步维艰,”陈太忠很简单地用四个字概括一下,他是个愿意直面现实的人,但是同时他要指出,“可是曙光也是有的,关键在于做和不做了。”
“什么样的曙光?”赵玉宝紧跟着发问,不给他一点思考的时间。
“我的感觉,想把这个厂子搞起来并不难,”陈太忠很坦率地发话,“劣币驱逐良币,那是大家没有意识到,一分价钱一分货。”
“但是厂子的成本太高,有一千三百多的离退休人员要养活,而私企没有这个负担,”赵总开始叫苦了,“干部们为了推销产品,已经很努力了。”
陈太忠嘿然不语,对于这样的辩解,他听得太多了,甚至都没有兴趣去驳斥,不艰难的话,凭啥你来当厂长呢?他只是简单地反问一句,“困难都是暂时的,你信不信,这个厂子放到我的手上,绝对盈利?”
这话说的有点大,不过大家是不同系统的,随便吹点牛,倒也不是如何严重的事情,起码赵玉宝就不以为然,“陈主任你这水平,肯定镇得住大家,但是我不行啊。”
“赵总你好歹一正厅呢,我就不信这个邪了,”陈太忠微微一笑,“其实就是四个字,开源节流,做到了就成功了。”
“我这个正厅,不如你这个正处,”赵玉宝摇头,他很坦率地说,“你是行政编的正处,我是企业的正厅……待遇,真要转到行政编,最多也就是个正处。”
这话真是在理,正厅待遇,说明就是副厅级别,企业的干部想往行政口上转,甚至往事业口上转,降半级都是普遍现象,跟部队转业到地方类似,到时候背后都不会有括号,你就是正处了,不会是括号——副厅局级。
这些因果,细说起来真的太复杂了,有一个相对简单直观的现象,能帮大家认识到本质——天南工具厂的在职职工,不过一千多人,你只管着区区一千人的厂长,凭啥是正厅?
就本质上来说,工具厂就是一个处级单位,挂了天南的招牌,算是副厅了,省里再扶你一把,算正厅待遇,但是你这厂长想重回行政体制——给你个一把手的正处位置,那就是给面子了。
当然,要到了项富强所在的天化集团,就又不一样了,天化是实打实的正厅编制,可项总想转非的话,绝对不会降半格,天化真的太强大了,退下来的老总也必须安置好了,给个正厅级别毫无问题,说到底,还是实力使然。
正是因为如此,赵玉宝在陈太忠面前,想傲慢都傲慢不起来,陈某人那可是实打实的行政上的正处,而他这个正厅虚的很,也就是正处的底气——国企里面的级别,算起来真的很麻烦,也是浑水摸鱼的好地方。
真要细说的话,下一步项富强直升副省长,也不是不可能的,甚至,他比夏言冰直升副省长的理由更充分——当然,现在说这些话,就很扯淡了。
“赵总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陈太忠皮笑肉不笑地哼一声,他高度认可这个理由,但还要假巴意思地否定一下,对方越谦虚,他就越谨慎。
他这滑不留手的态度,让赵玉宝很是有点无奈,又喝几杯酒之后,他若有所思地发问,“不知道陈主任对MBO怎么看?”
“管理层收购?”陈太忠听得眉头一皱,他可是很不喜欢这个名词,就算他老爸接下了疾风厂的单子,盘活了整个电机厂,那也仅仅是承包了一个装配分厂——是承包不是收购。
他很郑重地表态,“我对这个行为,是绝对不鼓励的,同样的管理层,不收购就搞不好厂子,收购就搞得好,这算怎么回事?”
当然,他也承认,“这个现象是客观存在的,不是自己的东西,就不知道珍惜,我们一定程度上表示理解,但是不能默认,更不能纵容……社会风气就是这么一点一点败坏的,你要搞MBO,我是绝对不会支持的。”
“就算工具厂搞MBO,也是咬牙在搞,”赵玉宝说MBO根本没压力,要是个效益好的厂子这么搞,那会出问题,但是工具厂破烂成这样,真就无所谓了,“主要是想把离退休人员的负担推向社会,好轻装前进。”
“推向社会是谁买单?”陈太忠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还是国家买单,而且这厂子可能一卖就灵吗?我看未必。”
年纪轻轻,你的思维倒是僵化得很,赵玉宝有点无奈,然而不管怎么说,陈主任这个表态,真的是义正言辞,虽然不无唱高调之嫌,但是有信仰的人,还是值得人尊敬的。
这样的人,会是人们嘴里说的“妇女之友”?狐疑之下,赵总扫一眼王媛媛,心里轻喟一声,他真的是想搭陈太忠的便车,把企业改一下制。
事实上,没有陈主任出面,赵玉宝也在琢磨搞改制,不过是承包还是MBO还是全员下岗返聘还是厂里集资,他还没有选定,只不过既然开一次口,他肯定要拿尺度最大的来说——当然,MBO的话,他也会获得最大收益。
“你不支持,我也要改,未必一定是MBO,”赵总把话放在了前面,这个时候,他就有了一厂之长的气魄,“这么熬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你倒是有气魄,陈太忠还是愿意跟痛快人说话的,而且老赵的表现,也算是个有担当的领导,于是他点点头,“其实啊,想把厂子搞上去真的不难,据我了解,工具厂生产的工具,比那些乡镇企业小厂的工具,强多了,我说得没错吧?”
“那是以前,”赵玉宝尴尬地笑一笑,这个问题让他很无奈,“现在乡镇企业的加工能力也上去了,差不了多少,关键是我们厂的产品卖得还贵。”
“连质量优势都丢了?”陈太忠很愕然,这还真是不太好搞。
“也不是,我们一些产品还是有质量保证的,”难得地,王德江开口接话,“工艺还是在那里摆着的,主要是竞争不过那些小厂,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你用过螺丝刀吧……”
王总举了一个例子,现在满大街的工具店里,都是那种一块钱一把的木制螺丝刀,贵一点透明塑料柄的两三块,工具厂的改锥出厂价就是三块五。
“但是钢口好啊,那些便宜货,一用力就弯了、头花了,我们厂的就不存在这个问题,可是他得卖到五块甚至六块,你要是客户,买哪种?你要是政府采购人员,买哪种?”
“还有钻头,他们打一百块砖就秃了,要蘸水,我们打五百块砖没问题,但是这个东西,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卖的人这么介绍,别人也得信不是?”
“这是你品牌效应没抓好,”陈太忠点点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能理解这个现象,袁望就跟他说过,同样一套干通讯工程的工具,便宜的一百来块钱一套,贵的就要五六百,正经的德国进口货,要卖到三四千块钱——但是人家的钳子,啪啪地剪铁丝,刃都不带崩的。
“抓品牌效应,是要钱的,而且,一旦有名气了,假冒的东西就出来了,”王德江苦笑一声,又冲女儿努一下嘴,“媛媛,给陈主任倒酒。”
“慢着,赵总你也得喝啊,”陈太忠手一抬,捂住了杯口,嘴里兀自滔滔不绝,“王总你说的现象客观存在,凤凰科委的疾风电动车,也曾经有假冒的,为了打假,厂里的人甚至被挑断了手筋脚筋,说白了,关键是咱们做领导的,你得全心全意去做事。”
他吧嗒吧嗒说得兴起,猛然间,手背上有点软绵绵的感觉,侧头一看,才发现王媛媛呆呆地听着他说,捉着瓶口的手,却是“不小心”碰到了他捂着酒杯的手背。
(未完待续)
3077-3078 紧锣密鼓
3077章紧锣密鼓(上)老话说得一点都不假,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这王媛媛浪迹社会,最知道怎么样才能不着痕迹地挑逗男人。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动作,彻底地引起了陈太忠的反感,陈某人喜欢美女,这个不假,但是一般来说,他不太喜欢那种主动送上门的,男人嘛,讲的是个征服的快感。
他的女人里,只有张馨是被人送上门的,张梅和钟韵秋,那都还算主动投怀送抱,而张沛林带着张馨四处公关不假,但是知情的人极少。
这个王媛媛就不一样了,眼前知情的就有两个,而那个拿了他一包软云烟的保安,肯定也是知情的,真要推倒了这个女孩儿,他的名声马上会烂了大街。
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跟这小王发生什么,现在吃她这么一挑逗,厌恶感真是剧增,年纪轻轻的,你稳重一点不行吗?他可以确定,这不是碰巧。
赵玉宝无视了陈主任和王媛媛的暧昧,很果断地干掉了杯中酒,然后才轻喟一声,“陈主任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但是工具厂有自己的难处。”
又是这句话,你能换一点有新意的吗?陈太忠真是无语了,不过既然老赵今天很实诚地请自己,还投己所好地准备了一具床上用品,态度很端正。
虽然陈主任根本不打算使用,但他也不好一点忙都不帮,“这样,过两天的三一五消费者日有个晚会,你们厂准备一下,到晚会上介绍自己产品的优势。”
“这个……”赵玉宝沉吟了起来,他在工具厂呆了两年,以前没考虑改制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打算着手改制了,陈太忠的建议在他看来,就有一点多余——改制之前大力宣传厂子,这岂不是会让改制增加一些变数?
但是,陈主任这个建议,明显地还是好意,他不能不领情——这大约是因为,王媛媛碰了陈太忠的手一下?于是一时间,他有点犹豫。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李无锋端着一杯酒走了进来,“嘿,太忠你来了这儿,也不知道跟我打个招呼,我都忙死了,看把你清闲的。”
“我这说点事儿,”陈太忠笑眯眯地站起身,然后介绍身边的人,“这是天南工具厂的老总赵玉宝,赵总,这是林业厅的李大老板。”
“无锋厅长,久仰了,”赵玉宝这企业的正厅待遇,哪里敢跟林业厅的一把手摆架子?说不得站起身,走到李无锋身边,笑眯眯地伸出了双手。
“哦,赵总你好,”李厅长本来是有点奇怪,什么样的人能跟陈太忠分了上首座,听说是天南工具厂的老总,他……有点理解了。
这种老总,真的不放在他眼里的,不过看在小陈的面子上,他放下酒杯伸出双手,跟对方轻描淡写地握一下。
接下来,李厅长的秘书搬个椅子到上首的中央,虽然比陈太忠和赵玉宝的椅子略略靠后,但却隐隐有一桌之首的架势。
其他人当然不能介意了,赵总甚至笑嘻嘻地搭讪,“无锋厅长最近很忙?”
“是有点忙,”李无锋待理不待理地点点头,然后喜眉笑眼地冲陈太忠嘀咕一句,“你说的事儿,陈省长早知道了……首长的日程安排好了?”
陈省长……首长?赵玉宝觉得自己的脑瓜有点不够用了,李无锋对陈太忠这么客气,他能理解,不就是在搞个树葬吗?但是陈省长,这离大家就比较远了。
天南的陈姓省长只有一个,那就是陈洁,陈省长虽然低调,但却是正经的凤凰一脉,高胜利、沙鹏程这种副省长,在陈省长面前,真的不够看。
而陈省长之后,还有“首长”,这才是让赵玉宝震撼的,对一般人来说,可能省部级领导就能被称之为首长,但是对陈洁来说,显然并非如此。
“这我没打听,也懒得操心,”陈太忠笑着摇摇头,又看一眼赵玉宝,那意思很明显,老李,这有外人呢。
“哦,”李无锋点点头,他见这两位是在自己这里吃饭,而小陈身边还坐着一个女人,只当两人很亲近呢,哪里想得到关系还有点微妙?
“那喝酒吧,”李厅长跟陈太忠碰一下,又跟赵玉宝碰一下,“一对二了啊,你们俩都是年轻俊杰,我这老头子可不能喝了。”
“李厅长您是老当益壮,”赵玉宝笑嘻嘻地回答一句,三个人一饮而尽,至于旁边的王总和王媛媛,就被三位领导华丽地无视了,官场中就是这样等级森严。
“你们聊,我走了,”李无锋发现这一桌人关系怪异,他也懒得多呆,到了他这个岁数,吃饭就吃个开心,不能畅所欲言,就没多大意思了。
一桌四个人齐齐站起来,将李厅长送到门口,回来之后重新落座,赵玉宝这才发问,“陈主任,你们说的首长,方便去我们厂看一看吗?”
去你们厂能看什么,陈太忠听得真是有点无语,就你们那点破烂,也实在拿不出手不是?“这个不合适,对应的口儿不对。”
“那三一五的事情,就麻烦你了,”赵玉宝也是有决断的人,刚才他还在纠结,在改制之前合适不合适宣传,眼见陈主任比传言中还要大能,他马上就做出了取舍,“工具厂接下来的发展,希望能得到省委领导的支持。”
“MBO的话,我是不支持的,”陈太忠微微一笑,其实他听出来了,老赵要缩了,真要铁下心思搞MBO,肯定不会在之前大力宣传企业。
“改制也不仅这么一个选择,”赵玉宝正色回答,“陈主任你的指示,我可是接受了,将来经营上的事情,没准还有麻烦你的地方。”
“呵呵,”陈太忠笑着点点头,接着又纠正一下措辞,“不过我只是建议,可不是指示。”
接下来的谈话,就是套话连篇了,令陈某人感到微微不解的是,不管怎么看,赵总都太给面子太从善如流了,这威力可不是李无锋简单的一句“首长”能导致的。
这还是有别的想法吧?陈太忠暗暗揣测一下,说不得似有意似无意地发话,“赵总要有兴趣,回头我问问疾风厂的人,看能不能搞个交流……疾风起步的时候,也是一穷二白,还接收了自行车厂的下岗工人,现在你看红火得,市里都想收回去呢。”
“疾风起步的时候,也没负担啊,”赵玉宝很随意地答一句,然后略略沉吟一下,方始怪异地看一下陈主任,“工具厂搞好了,那什么都好说……我还年轻。”
陈太忠笑着点头。
赵总却是心知对方问的是什么,陈太忠暗示,你要是把工具厂搞上去,小心别人来摘桃子哦,而他则是很傲气地表态,搞起来这个厂子,我也未必就稀罕它。
这也是赵玉宝的真实想法,其实按他来之前的设计,今天的谈判是完全失败的,陈太忠不但不支持他搞MBO,还摆明车马反对——虽然摆明态度反对,总比暗地阴人强。
不过由于李无锋的出现,赵总又意识到了另一个可能,那就是我若借此机会,大力抓一下工具厂的建设,厂里的局面,未始就不能扭转——有陈太忠的支持,企业起码会比以前好一点。
企业好一点,赵总手头自然会宽裕很多,要是有人来摘桃子,他就更不怕了,企业能发展到被人觊觎,这怎么也算实打实的政绩了吧?
而赵玉宝还很年轻,他也有进步的**,厂子搞好了想调我走?可以啊,给个实职的行政编副厅就行,哥们儿也不是没组织的——扶他的人,只能把他扶到这一步,但是小赵被人欺负的话,那位还能出个面。
想来想去,他都觉得跟陈太忠唱对台戏没有必要,积极配合陈主任,借好这个助力才是真的——很多人是在吃了亏之后才意识到的,而赵总很侥幸,一开始他就算是较为配合,到现在那就是越来越配合。
陈太忠不是很确定赵总的心理活动过程,但是也猜出了**分,反正姓赵的打算好好整顿工具厂的话,那么顺手的小忙,他倒也不介意帮一帮。
随着酒越喝越多,大家的话也就越来越随意了,赵玉宝借着酒意发话,“王工,你家这小丫头,是越来越漂亮了……叫什么名字啊?”
赵总希望得到陈主任的臂助,但是这世界上并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只说理念相合就能得到帮助的话,那也太理想主义了,还是多加几道保险好一点。
“孩子叫王媛媛,管教得少,不过她还是挺懂事的,”王德江不动声色地回答,他已经隐约感受到了,陈主任对自己的女儿,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自学了烹饪和摄影,正打算搞个婚庆店。”
“嗯,很自立,不愿意靠着你这个老爹,这很好,”赵总点点头,他停顿一下又问,“有男朋友了没有?”
“没有,孩子很洁身自好,”王德江摇摇头,继续睁着眼睛胡说八道。
3078章紧锣密鼓(下)陈太忠听到这里,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了,正好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嗯嗯两声,“好了我知道了,马上就到。”
放下电话之后,他冲赵玉宝笑一笑,“有领导招呼,必须走了,三一五的活动,我会安排的,一两天有人联系你。”
他匆匆而去,赵玉宝和王德江却是愣在了那里,好半天,赵总才瞥一眼王媛媛,叹口气摇摇头,二话不说站起身走人。
“真是没意思,这人我就没见过,”见到赵总也走了,王媛媛才不再装淑女,她白自己的老爹一眼,“您也是,说什么婚庆店,保不准他以为我要他出钱呢。”
她勾人的手段很高,什么人会上钩什么人只想占便宜,她能判断个**不离十,这个陈主任,是少有的对她不怎么动心的主儿,所以她就要归咎于细节问题。
“走吧,”做父亲的沉默半晌,方始叹口气站起身,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禁不住要发一句话,“他花这点钱,就跟你花两百块烫个头一样,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那个唱世界杯的,春晚能来天南,就是他张罗的。”
“瑞奇?马丁,是他请来的?”王媛媛眼睛一亮,她的明星梦不知道酝酿了多久,只不过命运多舛,遇到了太多提起裤子就走的操蛋主儿,现在耳听得陈太忠接触的都是这样的大腕,她真是又惊又喜。
“嗯,就是这个人,”王德江点点头,“我本来也是想给你找个出路,你要是确定你俩没接触过,那就算了。”
“我觉得,他还是有点点喜欢我的,”王媛媛这时候可不想退缩了,这个陈太忠可是领导,说话做事应该不会那么不靠谱,真的傍上他的话,做明星也没那么难,“下次再联系吧……他这不是有领导叫走了?”
“就怕他说的不是真话……那个电话你听到了?”王德江又叹口气。
王总猜得还真不假,陈太忠实在是受不了赵玉宝的拉郎配,借一个电话溜号了,走出门要买单的时候,才被服务员告知,李厅长签字了。
走到林业厅大院,他坐上车往外驶去,才发现车窗上又是细碎的雨珠,这春雨虽好,下得多了也烦人啊。
就在他驶出林业厅大门的时候,蒙晓艳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我说这都周五了,你到底回不回凤凰啊……刚才我帮你解了一个什么围?”
“我真回不去,有事儿呢,周末也得忙,”陈太忠干笑一声,看一眼窗外蒙蒙的雨丝,他想起了对唐亦萱的承诺,于是犹豫一下发问,“凤凰那边下雨了吗?素波下了。”
“下雪了!”蒙晓艳凶神恶煞地哼一声,狠狠地挂了电话。
“这是更年期了吧?我真的有事儿嘛,”陈太忠悻悻地嘀咕一声。
他确实是有事,撇开那些杂七杂八的小事不提,只说唐总理周日下午专机抵达素波,他就没办法离开,秦连成千叮咛万嘱咐,小陈你这两天,一定得给我呆在素波——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大家联系方便。
这一幕,让陈某人想起了黄老去凤凰视察的情形,那时候他才是个副科,骑着一辆警用摩托车,带着杨新刚在马路上维持秩序——一转眼,四年过去了啊。
陈太忠现在是正处了,但是对上副总理级别的首长,跟副科也是相差仿佛,但是不管怎么说,唐总理下来考察,是他运作的——虽然一字眉有自己的算盘。
所以他留守素波是必须的,副国级的领导下来视察,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第二天是周六,一大早他就被刘东来的电话叫醒了,“陈主任,听说有首长要来视察,我和王书记热切地希望,首长能来涂阳看一下。”
官场里这种消息,真的是挡不住的,唐总理来的消息,一开始并没有多少人知晓,而且大多都是省委省政府的人,相应的安排也早做成了文件,比如说以陈太忠的了解,他知道唐总理参加完树葬活动之后,大概会去视察省科技厅和省文化厅——具体行程他就不能确定了。
而下面地市的消息就要闭塞一点,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地市的人里有大能的,也会知道消息,毕竟明天唐总理就到了。
“我哪里决定得了首长的行程?”他只能报之以苦笑了,唐总理要在天南滞留三天,但是这三天里除了上述的安排,总理已经确定的行程还有一些,比如说要去一趟正林——那是革命老区,最近发展得很快,这说明老区并不等于贫穷落后。
“你看着说呗,”刘东来听得就笑,他可知道总理级人物来访的做派,哪怕事先没有安排,有人把边鼓敲合适了,想去哪儿也就去了,下面人不可能反对,只要首长满意,改变警戒线路……那算多大点事儿?“大家都说你跟首长说得上话。”
“这才是以讹传讹,首长是荆老请来的,我跟着沾光就是了,”陈太忠绝对不会出这个风头,“我要是答应你,那叫打肿脸充胖子,太不负责任了。”
“那你尽量找机会,这总可以吧?”刘东来退而求其次,他笑着发问,“其实我听说,首长跟投资卷烟厂的邵总,也有点关系呢。”
两人说来说去,都是首长长短的,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次要来的是谁了,然而,为尊者讳也好,保密制度也罢,总是不能说明白了。
“那你跟邵总商量,”陈太忠大大咧咧地回答,他倒是不知道,邵国立跟唐总理还沾边,不过这个也不是很重要的,“我就是知道,凃阳市的精神文明建设搞得不错,就这样了。”
这个电话放了差不多十分钟,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却是交通厅的厅长崔洪涛。
以崔洪涛这个位置,应该是早早就知道唐总理要来了,交通厅可是省政府组成部门呢,但是天底下没有那么绝对的事情,崔厅长最近走背字,消息不通畅也正常。
“太忠,我跟你汇报一下工作,”崔洪涛的话,带一点阴阳怪气,厅长跟处长汇报工作,那成什么了?“高管局的数字化管理系统完工了,国内领先,宣教系统能不能报道一下?”
“这个没问题,日报省台都好说,”陈太忠先一口答应了下来,“你定了日子通知我。”
“周一就挺好的,”崔洪涛见他这么好说话,态度也亲热了起来,“不过太忠啊,缺少重量级的领导……帮个忙吧。”
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陈太忠心里暗哼一声,他一口应承可不是没有缘故的,刚才答应得痛快,现在就可以拒绝了,“哎呀,这个我可不行,范晓军不是分管交通的吗?要不然你找杜老板……我面子不够。”
周一就是植树节,唐总理是一大早去参加树葬陵园的奠基,按说赶回来的话,有足够的时间去看一下高管局的数字管理系统。
但是陈太忠绝对不会答应的,许绍辉现在正敲打交通系统呢,唐总理若是过去视察一下,就是对交通系统的工作的肯定,那以前的敲打将变得毫无意义,以后的一段时间,许书记都不好再动交通系统。
杜老板……崔洪涛听得有点无语,路桥的班子被许绍辉端了,再加上刘建章的妻子横死,还留下奇怪的遗书,崔厅长都被叫到警察局协助调查,杜毅这段时间,对崔厅长冷淡了很多。
而范晓军虽然分管交通厅,但是由于崔洪涛紧跟杜书记的脚步,范省长跟崔厅长的关系,也就是那么回事,正经是蒋省长对崔厅长,还更熟悉一些。
崔洪涛打这个电话,也就是要改善一下交通系统的生存环境,许绍辉磨刀霍霍,系统里人人自危,这么下去不行啊。
可是这个请求,被陈太忠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叹一口气放了电话,坐在那里怔怔地发起呆来:怎么高胜利在的时候,交通系统就没多少事情,到我上来就变成这样了呢?
放了崔洪涛的电话之后,陈太忠也懒得再休息了,直接驱车来到了文明办,文明办今天也没什么事儿,但是大家都得来,有首长要下来考察精神文明建设工作了,大家要进一步完善一下手上的工作。
哪怕是没有需要完善的了,干坐也得坐着,为的是万一想起什么事情来,该在的人都在,就好及时处理,这是一个态度问题。
当天晚上,陈太忠又去一趟荆以远家,明天的接机,荆大师可是也要去的,即将百岁的老人要出行,他当然要把细节关注到。
周日下午四点半,巨大的波音七三七轰鸣而下,稳稳地降落在了素波丁关机场,唐总理极其随员顺着舷梯走了下来,迎接他的是天南省委书记杜毅和省长蒋世方,旁边还有无数长枪短炮在伺候着。
陈太忠则是陪着荆以远站在一边,要不是有荆大师在,他根本进不了唐总理身前五十米——段卫华和伍海滨都还排在他后面呢。
(未完待续)
3079-3080 人影办
3079章人影办(上)载着唐总理及其随员的大巴,在路上风驰电掣地行驶着,机场到宾馆的安保早就安排好了,连时间卡得都很准,群众们只是受到了三五分钟的影响,没有多人能想得到,一个副总理莅临素波了。
首长就下榻在天南宾馆,没有去市郊的清滟山庄,事实上,那里才是接待总理级领导的所在——那个山庄类似于凤凰的临湖疗养院,一年都接待不了多少客人。
安顿下之后,就是杜书记和蒋省长汇报工作,以及行程的安排了,这个时候,杜毅就算再不待见文明办,也要附和着肯定文明办的工作,哪怕回头再翻脸不认也算——人家首长就是为这个来的。
大约是五点半左右,荆老被工作人员请到了总统套的会客室,天南宾馆的总统套都是改造出来的,会客室不大,不过饶是如此,还是摆了一张四米长的会议桌。
唐总理占据会议桌的一头,蒋世方和杜毅左右相伴,又有四五个人依次排列,那荆老进来之后,就只好占会议桌的另一头了。
而陈太忠是搀着荆老进来的,索性就陪着坐在另一头了——他进来的时候没有人阻拦,想必是有人招呼过的。
唐总理跟荆老半师半友,真是有不少闲话说,这些话,杜书记和蒋省长能插上嘴的时候不多,但是他们还得满面笑容地坐在那里听着,不能露出丝毫的不耐烦,要不说这官场上,是先做人后做事。
聊了一阵之后,首长将目光转移到荆老身边的年轻人身上,“荆老……这是谁?”
“陈太忠,我孙女的男朋友,也是省文明办的副主任,”荆以远笑眯眯地回答,“这个树葬陵园,他下了功夫,是省树葬办的主任。”
“首长好,”陈太忠恭恭敬敬地站起身,至于说上前握手——免了吧,级别差太多了。
“哦,你就是陈太忠?”唐总理饶有兴致地看他两眼,才点点头,“荆老很说了你不少好话,黄老对你的评价也很高啊。”
这中央领导下地方来,说话真的是……不用忌惮太多,诸多省部级干部在场,首长就能很直接地点出一个大家都知道,却都不便说的话:姓陈的你就是黄家的人!
唐总理跟黄家不是一回事儿,所以这话虽然是很和蔼地说的,算是褒奖,褒奖陈某人的工作,但同时也算摆明阵营:小家伙,我跟你不会再有更多的交集。
“这……一点小成绩,都是组织高度支持的成果,省委省政府的领导们不但有充分的指示和关注,而且组织得当,同时又是文明办的坚强后盾……我们只是具体执行了一下。”
陈太忠可没想到,老唐会直接跟自己说话,还是褒奖的这种,说不得哇啦哇啦说几句套话,然后又想到了等在外面的秦连成,“具体情况,我们文明办秦主任最清楚。”
难为你了啊,蒋世方看到这家伙在副总理面前,都谈吐自如,禁不住也暗暗点头——虽然还有一点点的紧张,但是比一般人不知道强出多少去。
官场上的气场可不是白说的,到了副总理这一级,戒备森严的警卫,上位者的威压,旁观者的静默——杜毅和蒋世方都不会多说话,在这种几乎能令人窒息的气场下,常在中央机构做事的干部略微会好一点,地方上大多数处级干部能把话说囫囵了,就算不错了。
尤为让蒋省长惊讶的是,这家伙居然胆大包天到把秦连成推了出来,要说把功劳推到领导身上,也是一个下属该有的觉悟,但是你看看清楚自己在跟谁说话好不好?堂堂的副总理,要见谁不见谁……是你一个小处长能置喙的吗?
杜毅是一脸的沉静,可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平静,你小子居然记得把省委放到省政府前面,我这是该笑呢,还是该苦笑呢?
“这个我会了解的,你坐,”难得地,首长不但没计较这家伙的冒失,反而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越是大人物越随和,这话不是白说的,他身边的气场,就够威慑人的了。
而他越随和,杜毅和蒋世方说话就越小心,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发出什么个性化言论——反倒是不如陈太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接下来的会餐,陈太忠就坐不到那一桌了,主角光环终究难挡体制森严,正经是他在所在的那一桌,都是敬陪末座——上首是潘剑屏和陈洁,依次下来是秦连成、李无锋、关正实和文化厅的老大高伟等人。
到了六点五十的时候,主桌上的荆老要走了,虽然荆涛也开了他的桑塔纳,不过陈太忠还是主动请缨去送人——这里的气氛真的太压抑了。
对于他这个请示,潘剑屏和陈洁犹豫一下,到最后还是潘部长无声地点点头,算是准了。
将人送到天大的宿舍之后,陈太忠也没有着急离开,而是陪着荆老在院子里慢慢地踱步,荆涛却是不愿意陪了,“爸,有太忠陪着你呢,我先回了,还有几个教案要整理。”
“把你手上的事情尽快整理好,”荆以远吩咐他一句,“过两天我跟小唐私下交流一下,到时候你得作陪……小陈去不去?”
“我不去了,”陈太忠笑着摇头,“荆教授去一趟,以后北京那边有点事情也方便招呼。”
荆老是闲云野鹤不假,但是该有的章法也都懂,比如说今天,他没有让儿子伴着自己,而是让陈太忠出面——因为这是正式的官方场合,荆涛出面有点不伦不类。
但是私下接触的时候,拉上荆涛就很有必要了,这也算是给儿子积攒点人脉——就算儿子不需要了,孙子孙女总还是需要的。
这就是陈太忠的所指了,荆涛的子女荆俊伟和荆紫菱,同时在京城创业,难免要遇到这样那样的事情,多一份人脉,就少一份麻烦。
荆紫菱因为她的美貌和聪慧,很得黄老喜爱,但是以京城之大,很多地方是黄老也看护不到的——起码是不好为小事叫真,这个时候,其他势力的关照更方便一点,而今天来的首长,恰恰跟黄家无关,具有很强的互补性。
“我还以为您只惦记着这小子呢,”荆涛哈哈一笑,转身就走了。
荆以远也没理儿子的调侃,慢吞吞地在院里散步,一边走一边很随意地聊着,走了差不多十来分钟,他又说一句,“好了,我也该回去了,这么近不用送了,你直接去宾馆吧……小唐是来看文明办的,你不在,是对你的政治生命不负责任。”
“再走一走吧……那里领导那么多呢,无所谓,”陈太忠笑着回答,“而且那地方呆着憋闷,我觉得也不自在。”
“嘿,恃才傲物啊,”荆以远感触颇深地叹口气,他刚才的话是好意,但也不无一丝试探的心思——只是试探一下小陈的心性,没有别的意思,大师的胸襟还是很豁达的。
眼见小家伙拿得起放得下,他心里就越发地开心了,不过从大局上讲,他还是不支持小陈表现得太另类,于是他又劝慰一句,“年少轻狂……往往会影响到能力的发挥。”
“年少不轻狂的人……往往就没什么能力可发挥,”陈太忠微微一笑,傲然地回答。
“嘿,”荆以远听到这个回答,禁不住就笑了,做为一名一骑绝尘的大师,他其实是非常欣赏这个答案的,不过在现今的官场……这个逻辑不合用啊,“这个问题,哪天我专门跟你说一下,今天时间是真的不早了,明天还得跟你去参加奠基呢。”
这话还真不假,荆老请唐总理来,用的就是这个名义,到时候他不出面也不合适,而且他都预定了要在这里混一棵树,大师的洒脱,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
而眼下,终究是七点多了,他也是年近百岁的老人,明天赶这个仪式还要早起——虽然他往常也早起,但是去上谷那小两个小时的颠簸路途,也是很考验人的。
对唐总理来说,这也是个考验,原本他想晚上就抵达上谷,第二天就不用耽误那么长时间了,在几个副总理中,他是出名的不爱早起。
但是天南人很为难地表示,说上谷那边的接待条件太差,而且这走夜路也不安全,要不咱推迟一下奠基仪式的开始时间?
这怎么可以呢?首长是爱睡懒觉,但这只是个人生活习性使然,从下面一步步走到副总理,要处理各种突发情况——生物钟早就不存在紊乱一说了,基本上就没有生物钟。
所以他果断地决定,那我今天早睡,明天七点钟,大家准时出发,九点之前要抵达现场,一定不能误了这个奠基仪式。
唐总理早睡,肯定会让某些人心生遗憾,而他的早起,也会导致某些人的生物钟紊乱——当然,大多数人也是没有生物钟了,一样的。
3080章人影办(下)一大早起来,在驶向上谷的过程中,稀疏的春雨又落了下来,而且越落越密,随着这个现象越来越严重,杜毅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和蒋世方就陪着唐总理坐在大巴上,于是当着首长,他一招手将自己的秘书王毅单叫了过来,“这个雨……气象部门没有协调一下吗?”
王秘书艰涩地咽一口唾沫,您可是说了,这件事情,就交给蒋世方张罗,现在您问我……当着蒋省长,这让我怎么说啊?
在省政府的时候,王毅单就跟了杜毅,对省政府的这一套并不陌生,气象部门想协调雨水,这不是说跟老天爷有交情,而是说气象局有个专门的办公室——人影办。
人影办的全称,是人工影响天气办公室,什么增雨啦、驱云啦,都由这个办公室调度安排,有重要领导视察的话,有必要控制一下小范围的天气情况,这跟三电办的保电,性质类似——当然,寒潮暖流之类的,那还是控制不了的。
按说以副总理这个级别视察什么地方,保电那是妥妥的,要是出了问题,绝对一撸到底,谁说情都没用。
而人影办则不然,保电搞不好,那是基础设施建设或者保障流程方面出了问题,可这事关老天爷的事情,准备得再充分也难免疏漏。
说句不客气的话,如非是针对很强、对天气条件要求很高的视察项目,副总理的领导,一般享受不到人影办的充分配合,就连一号,在雨中视察的情况也不少见。
杜毅这问题,真的令王毅单坐蜡,但是他还不能不回答,于是他低声回答,“人影办前一阵说,天南面临严重的春旱危险,至于现在的情况……蒋省长可能更清楚一些。”
小子,你有种啊!蒋世方淡淡地看他一眼,杜毅走的时候要是不带你走,看我弄不死你!
这不是蒋省长气量太小,实在是王毅单这个话,太给人上眼药了,副总理视察……就一定要人影办配合吗?这又不是山洪泥石流多发地区。
不过这个时候,他不能多计较这种枝节末梢,其实气象局的环节,他还真的关注到了,于是他站起身来,“我去了解一下情况。”
同样是正省级干部,杜毅的秘书能上了这辆大巴,而穆海波就没位子了,蒋省长只能自己亲自去打电话,不得不说,确实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下雨就怎么了?春雨贵如油,”唐总理轻描淡写地回答一句,不过这个时候,蒋省长已经离开了座位。
他又指一指雨中在路边维护秩序的人,“这就是到了乡镇了吧?其实这大雨天没几个人出来,真的没必要。”
首长很亲民,态度也和蔼近人,杜毅笑着点点头,但眉间的一抹阴霾,却是无论如何也抹不去,“关键是树葬陵园那一块,路不好走,奠基嘛,草创时期。”
“能请我来,相信条件不会太差的,”唐总理微微一笑,做官到了他这个地步,很多话可以在玩笑间直指本心,中央首长对地方上的人说话,也没必要太过含蓄。
副市长对县委书记,不太好说这样的话,但是副省长对市委书记,说这样的话就没太大压力了,副总理对省委书记说这样的话,只能说首长很豁达,下面人太蝇营狗苟气度不够。
于是,杜书记就不说话了,紧接着蒋世方走了回来,“驱云弹已经打了一百多发,不过云层太厚,也不是很集中。”
“不要打了,很贵的吧?”首长摇摇头,“天南春旱在即,还驱什么云?”
“倒也不贵,”蒋世方干笑一声,坐了下来,他已经给了首长答复,其他细节不说也罢。
他不说,可是陈太忠这边紧张了起来,高胜利直接将电话打了过来,“太忠,这蒋世方搞什么飞机,气象局的柴林涛,那是八年的局长了。”
不怪高省长这么着急,气象局是他分管的——跟政府办公厅有交叉,眼下出了这样事儿,真要打板子,他高某人难免尴尬。
要说起来,事情还真的有点可笑,省气象局早早地就接到了省政府的通知,说是尽量关注一下最近的天气变化,有重要首长要来,寒潮啦大风降温之类的异常天气,要早做汇报。
这个要求是正当的,主要强调一个预报的及时性,好决定首长行程,至于说人工影响天气……这就属于比较细化甚至是变态的要求了。
但是毫无疑问的是,省政府要求他们做好类似的准备工作,气象局的人也做了类似准备——就像陈太忠周末在文明办无所事事地坐了一天,大家要求个态度端正。
可坑爹的是,这团比较集中的雨团,是在即将到达素波的时候,才汇集起来的,气象局的人观测到这个趋势的时候,已经是零点时分了。
不管哪个单位,都有那么一两个吊儿郎当的主儿,观测到的这位也没怎么在意,明天首长视察的范围是素波,咱保证素波好就行了嘛。
驱云弹这玩意儿说贵真不贵,一发也就是三四千块钱,但是这个驱云弹,本身技术就不是很成熟,比不上增雨防雹弹——一而且时效性也不强。
到六点的时候,炮就响了,保证素波短时间不会出现太大的雨——云彩太浓太厚,再多的驱云弹都是扯淡,其实哪怕相对成熟的增雨防雹弹,水汽不够,打再多也扯淡。
所以蒋世方说倒也不贵,这话不假,一百来发炮弹不过三四十万块钱,保证一个副总理级别领导的视察,这么一点……也叫钱?
素波这边,打了百十来发炮弹,但是非常遗憾的是,大家把目标锁定在素波了——没错,是素波市区,上谷市……那也是素波?
这个误会是如此地阴差阳错,但是起因,还是因为大家要对首长的行程保密,一定程度上讲,这是可以理解的。
然而,真的是可以理解的话,高胜利也就不会这么愤怒了,问题还是出现在当值人员身上,因为在当天的通知上,除了素波市区,永泰和上谷,也是重点监控范围。
不能泄露首长行踪,但是还要保障效果,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模糊大家的视线,这么多个目标,总有一个真的把?
“上谷……上谷那都是写明了的,”高胜利义愤填膺,他可是知道副总理的行程,“刚才他们的汇报倒好,水汽较重的云团,全炸到上谷那边去了!”
“这个也不是很严重吧?”陈太忠在去年春旱的时候,帮吴言搞过一次催雨,由于云层中出现了吴言两个字,还被唐亦萱窥破了奸情,小萱萱因此而醋意大生……这话扯远了,因为有那么一次经验,陈某人就知道,这催雨驱云的事情,真的不是那么好干的,如果不用大量仙力的话,大自然……岂是你说征服就能征服得了的?
“但是蒋世方说了,杜毅表示不理解,还跟一字眉说了,”高胜利真是又气又恼,这是关键时候,很多话不需要遮掩,“这柴林涛在杜毅手上活了那么些年,这点轻重拎不清?”
高省长接的是许绍辉的摊子,气象局以前的分管省长就是许省长,但是副省长都是协助省长工作的,省长要叫真,别人也不好拦住,杜毅要找柴林涛麻烦的话,在他做省长的时候就找了。
尤其让高省长气愤的是,“气象部门虽然不争气,也算配合了,安保交管保电的随身服务我听说过,但是人影随身服务,还没有普及吧?板子要打,打到气象局身上,跟我无关。”
高省长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的纠结可想而知,这一团乱麻解释(book.www.uu234.com)起来太过麻烦,总之就是这么个意思——我是冤枉的,杜毅是有意找碴,但是……只找到柴局长头上的话,我也只会袖手,希望不要欺人太甚。
“天要下雨,谁拦得住?胜利省长你这也太忠于职守了,”陈太忠干笑一声,挂了电话,脑子却是在不住地琢磨——这“人影服务”是个什么呢?天可怜见,虽然他在官场浸淫了这么久,还真不知道有人影办这么一个专门的部门。
车队继续前行,雨没有下得再大,却是也不小,还好给首长开车的司机水平极高,前一阵又来回跑了好几趟路来演练和熟悉,所以在八点四十五分的时候,车队抵达了“春天里”树葬陵园。
到了地方一看,大家傻眼了,面前的水哗哗地流着,山上的水从台阶上下来,看起来就像一个个的小瀑布,临时停车场这边,水很快地来又很快地走,也有两三个厘米深的活水。
虽然说,这里有石漠化的趋势,但是从山上下来的雨水,肯定还是浑浊的,一边有大群的工作人员在忙碌,试图疏导雨水——这个雨是半夜下起来的,大家没防备啊。
车队里不少人跳下了车,上前了解情况,不多时,有人将情况汇报到了首长所在的大巴,杜毅接到汇报,转头向首长请示,“要不等一等再上吧,看样子马上能收拾好。”
“没事儿,给我拿双雨鞋就行了,”唐总理笑着摇摇头,这水不是特别浑浊,山势也很平坦,不存在什么潜在的危险,趟一趟水怕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曹福泉就出现在了车门口,手里正拿着一双高帮雨鞋,他笑嘻嘻走上车蹲下来,就要帮首长换鞋,一边过来一个总理的随员,面无表情地伸出手,“给我!”
(未完待续)
3081-3082 浅坑
3081章浅坑(上)曹秘书长上前换鞋被拒一幕,被诸多人看到了眼里,李无锋、陈洁等人听说了,只是笑一笑,副总理的脚,是你随便碰的吗?更别说鞋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别人还要检查呢。
也就是那些随员知道,曹福泉是省委秘书长,要不然他连首长的身都近不了。
可是秦连成听了,就是老大的不屑了,这时候,他已经跟陈太忠趟着水上了台阶,视察第一线的现场,他轻声嘀咕一句,“切,我一直以为,曹福泉是条汉子呢,合着这种没皮没脸的事儿,他也会做啊?”
其实以他的眼界和经历,对这种事情不该这么敏感,官场里巴结领导的手段,比这更过分的有的是,等级就在那里摆着呢,一个副省帮一个副总理换鞋,这不是正常吗?
但是最近,文明办被曹福泉折腾惨了,秦主任心里真的很不痛快,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牢骚,真要说的话,也怪曹某人往日里表现得太过强势了,给人以铮铮铁骨的感觉,旁人断断想不到,此人也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
“人家这才叫懂规矩,”陈太忠听得微微一笑,可他的心里,也是感触颇深,“反正换给我,绝对做不出来这种事,所以他是副部,我才是正处……性格决定命运。”
“他在你这个年纪,连副处都不是呢,”秦连成笑着看他一眼,秦主任出身不低,所以从他的眼界上说,也不太看得惯某些蝇营狗苟——虽然他知道那么做无可厚非。
反倒是对小陈的个性,他是越来越喜欢了,“其实,巴结领导太过,也未必是好事。”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到观礼台,由于李无锋临时追加了点钱进来,观礼台的规模和装饰,比陈太忠来的时候,要强出不止一点半点。
李无锋也在观礼台,不过他现在忙得脚后跟打屁股了,视察一遍之后,他又安排人在旁边搭土台建亭子,以便燃放爆竹。
陵园这边的准备,还是很充分的,由于素波近来一直阴云密布,所以价值三万余元的鞭炮都做了防潮处理,不过雨下成这样,平地上肯定放不了啦,只能搭个亭子放。
就在一片忙乱中,唐总理精神抖擞地走了上来,他身后有人撑着伞,左右是蒋世方和杜毅,这二位也是换上了雨靴,其他人可没那么好的命了。
其实这雨也不算大,天南很少有太大的春雨,眼下这般尴尬,无非是大家处在山脚下,山上流下来的水太多了,到了观礼台所在的这个平面,一边已经用沙袋将流过的水堵到了两头,脚下无恙之后,那头上的雨真的就感觉不大。
随着首长的到来,已经提前上来的记者们纷纷架起长枪短炮,拍摄首长冒雨参加树葬陵园奠基的经过。
就在一片哄闹之中,穆海波在人群中寻到了王毅单,他走过去低声发问,“人工驱雨车已经准备好了,省长让我过来问一下,能不能开始作业?”
王秘书一听,就是微微地一愣,他和穆海波,一个是省委第一秘,也可以说是天南第一秘,另一个是省政府第一秘,平日里打交道真的不多,这个请示就有点诡异。
而且这人影办主要归政府序列,现在让杜书记拍板,显得好像也有点不对劲儿。
“那我也得找个机会,才能跟书记请示吧?”王毅单一时想不出哪里有什么不对,就下意识地先推脱一下,反正杜书记现在陪着首长,哪里可能任由他上前嘀嘀咕咕?
“哦,那你尽快通知我吧,”穆海波点点头,身子一侧就待离去。
“等等,”王毅单已经反应过来,是哪里有什么不对了,要是搁给一个特别沉得住气的主儿,估计就记下这笔账,以后慢慢算了,但是王秘书终究年轻,他又觉得自己的地位,比穆秘书高那么一半点儿,所以就不能容忍这种阴招。
见到穆海波讶然转身,他才沉着脸发问,“你说的这个驱雨车……是发射火箭弹的吧?”
“哦?”穆秘书略略错愕一下,方始回答,“可能是吧……我不是专业人士。”
王毅单冷冷地扫对方一眼,转身走开了,他好悬没把肺气炸了,我艹你大爷,唐总理在这里参加活动,你让我拍板发射火箭弹……尼玛什么玩意儿!
当然,这个火箭弹发射,不可能是对着首长来的,但是一发射火箭,它就有响动,就算没有战斗部,这也是火箭,首长听到了,会怎么想?
千金之子都绝对坐不垂堂,这堂堂的国家级领导人,哪里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而且,火箭上天之后失灵也是有存在概率的,谁能保证绝对不会出意外?
所以对大家来说,眼下最负责的态度,就是帮首长撑好伞,驱雨……驱你娘的大头鬼!
王毅单相信,要是自己没发现蹊跷,直接把问题汇报到杜书记那里的话,迎接自己的绝对是一个冷眼,要不说这穆海波可气呢,这是要我在老板面前自毁形象啊。
而更糟糕的情况是,杜书记没反应过来,直接点头了,这问题就……大得没边儿了。
当然,这个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以杜老板多年的官场经历,应该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些,然而老话说得好,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谁还没有个一时糊涂(book.www.uu234.com)?
总之,王毅单相信,把这个请示报上去之后,自己的悲惨命运会就此决定。
而更让他感到憋屈的是,这种恶心事儿,他还不能汇报给老板,只能默默地吞下,否则不但有邀功之嫌——蒋世方为什么这么报复?同时更是自曝自己判断力不佳,这么浅的坑,没摔倒还值得沾沾自喜?
算你小子走运!远离他的穆海波,也在暗自嘀咕,这话真的是蒋世方授意他问的,原因很简单,刚才王毅单在唐总理面前下省长的面子了。
蒋省长其实没想着马上报复,一省之长不是龙组睚眦,这点气度还是有的,接到下面的请示之后,他本来想骂人的——没错,你们准备好了,请示是应该的,但是……这火箭弹不知道早点打,现在还能打吗?
但是转念一想,这顺手就能阴人,那他索性就交待给穆海波了——必须指出的是,就算杜毅拍板了,这火箭弹一打,蒋某人绝对要跟着倒霉,但是蒋省长很确定,杜书记不会上当的,这点觉悟都没有,那也配当省委一把手?
退一万步讲,杜毅一时糊涂(book.www.uu234.com),鬼迷心窍地点头了,这火箭弹该不该打,还是要过他蒋某人这一关,他拒绝之后,还可以借此落杜毅的面子——你差点闹出天大的笑话啊。
杜毅要是隔过他指挥人影办——那是你自寻死路,我不狠狠掀你一把才怪!
事实上,就算王毅单能品出来这味道,不上当,蒋世方也不在乎——小子,我就是看你不爽,什么时候轮到你个处级干部给省长上眼药了?以后还有你哭的时候。
不过,既然一切假设都没有发生,那么,首长的活动也就进展得顺顺利利,不过这个时候来的大佬实在太多了,陈太忠这个树葬办主任,居然连观礼台都上不去。
但是他也顾不上抱怨这些,眼见这里的秩序逐渐恢复正常,他赶忙又奔下台阶,假巴意思地从车后备箱里摸出一把大号阳伞,又摸出一双雨靴——荆大师还在车里坐着呢。
荆以远这次为了支持这个便宜孙女婿,也是吃了点小苦,别的不说,这一路的颠簸就够他受的,不过等他穿好雨靴下得车来,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看一看笼罩在春雨里的群山,情不自禁地叹口气,“这么好的地方,真的是太美了,唯一缺少的,就是绿色啊。”
总之,今天虽然天公不做美,但是有强有力的组织保障,也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剪彩、燃放爆竹、领导讲话,然后是唐总理拎着一把铁锹,象征性地挖几下,当然,杜书记和蒋省长是一定要跟着摆造型的。
这一通忙乱之后,杜书记致结束词,陈太忠在台下跟祖宝玉站在一起,祖市长是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市长,也是今天素波市到场的唯一一个副市长,以相机配合首长的指示,不过他也站不到台上去,跟陈太忠算是难兄难弟。
听着听着,陈某人就冷哼一声,“嘿,我还以为杜老大会说‘唐副总理’呢,合着他也知道,有时候那个副字不得不省略啊。”
“呵呵,”祖市长干笑两声,他本来就是分外讲究言谈措辞的主儿,而杜书记的对称呼的执着,在厅级以上的干部里,基本上算是人尽皆知,然而小陈敢在这个场合,说出这样的怪话,还是很令他感到意外,你这家伙的胆子,不是一般地大啊。
不过,两人的关系真的不错,而且他跟杜毅,可以说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所以他不动声色地四下扫视一眼,笑着低声发话,“事急从权,曹福泉可不是也给首长换鞋去了吗?我早跟你说过……曹福泉绝对没有大家看得那么简单。”
“照你这么说,曹秘书长,该是枭雄一样的人物了?”陈太忠一听就来了兴趣,别人评说曹福泉,听不听无所谓,可祖宝玉不但是口舌严谨之辈,更是跟老曹共事多年。
“他成不了枭雄,这个人肚子里的弯弯绕很多,”祖市长摇摇头,他不愧是措辞考究之辈,说完这么一句话,居然就再也不肯多说了。
3082章浅坑(下)仪式结束,差不多就是十点半,按首长的行程安排,应该是去上谷市看一下几年前整理出来的杨村文化遗址——这个文化遗址被发现于上世纪五十年代,确定为晚期智人阶段的人类,目前上谷市在大力打造这个旅游热点。
视察完那里之后,首长会在上谷市用些便饭,略加休息再返回素波,其时是下午上班后不久,正好开始下一轮的工作。
不过陈太忠并没有附和的兴趣,唐总理去视察那些东西,是名正言顺,可是他在这树葬陵园奠基仪式上,拥有如此强大的主场,都上不得观礼台,那他还自讨没趣什么?
于是他就表示,自己要负责把荆老爷子送回家的,荆以远的身体那真是不错,但是再不错也是年近期颐,一大早起来就这么一番折腾,然后又是上山下山淋雨的,有点吃不消了。
荆老也愿意直接返回素波,按他的话说,要是去上谷市看杨村,再吃一顿饭的话,那估计在上谷休息的时间不会短了,缓过劲儿来回素波,差不多就得是下午五六点了——回去还得接着再缓,得折腾两次。
那索性就不如一次折腾个够,现在就往素波走,到家的时候十二点半,吃了饭歇一歇,五六点钟精神就大好了——当然,老人家也知道,跟小陈在一起,他无须太担心自己的身体。
唐总理肯定是不方便反对,他表示谅解的话,那别人就只能更谅解了,谁都知道,首长的天南之行,起因是受了大师邀请——内在原因固然是众说纷纭,但是谁敢点破?
于是首长的车队先行,陈太忠陪着荆以远又看了一会儿风景,等没几个人了,才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他往下走。
临下台阶之前,荆老回头又看一眼观礼台,台子搭得确实华丽大气,说不得随口问一句,“为了这不到两个小时的仪式,搭这个台子花了多少钱?”
“得有……四、五十万吧,”陈太忠无奈地撇一撇嘴,上一次他来的时候,这台子要简陋得多,唐总理来一趟天南,光树葬这个活动,起码要多支出两百万去,但是这话,他可不能当着荆老抱怨。
“啧,”荆以远微微咂一下嘴巴,没有再说话了。
接下来,由于不用追随首长的车队了,陈太忠开得异常轻松,该快的时候快该慢的时候慢,平均速度却也不比警车开道的车队慢多少。
他开得自在,荆老坐得也舒服,关键是没有那种隔着汽车都能让人感觉到的压抑气氛了,他坐在后座上,闭着眼睛,缓缓地发问,“除了对书法,你对文化艺术有什么了解没有?”
“不敢说了解,您有什么指点?”在文化艺术方面,陈太忠可不敢跟荆大师吹牛,尤其是,这个问题,出现得有点莫名其妙。
“外国的我不敢说,但是中国,有创造力的大师……我说的是有创造力的,从来都是出现一个朝代的前三代,到中后期,大多数涌现出来的只是匠人,”荆老的回答,也很有点天马行空的味道。
“匠人?那个……巨匠也是匠人吧?”陈太忠越发地不摸头脑了。
“没错,巨匠……那终归只是匠人,”荆老轻喟一声,“创造力被扼杀了,他们只是在精益求精,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这给精品的诞生创造了条件,但是不容易诞生大师。”
“这个……您说得都不错,但是,您到底想说什么呢?”陈太忠越听越迷糊。
“你玩瓷器吗?”荆大师又蹦出一句更莫名其妙的话来。
“不玩,”陈太忠摇摇头,眼下瓷器收藏的风气渐长,但是他对这些东西没有半点的兴趣,不感兴趣嘛,而且陈某人并不是一个喜欢附庸风雅的主儿,别人附庸他还差不多。
如果哥们儿哪天玩上了瓷器,那必然是汤丽萍买宣德炉的旧故——为了洗钱!
“那我跟你说一说清朝的瓷器吧,只说康雍乾三代的瓷器风格变化,康熙一代,瓷器相对粗陋,设计风格较为开发,无论从款式、造型、色泽、素材上来说,都比后面两代内容丰富得多,淘换真品有难度。”
“但是雍正就不一样了,他对瓷器的要求,达到了几近于苛刻的程度……其实就是苛刻,所以他那个时代,官窑的废品率奇高。”
“有了这个先例,到了乾隆,对瓷器的造型、尺寸、图案、色泽等方面的规范,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能出精品,但是……创造力在重重束缚下,也被扼杀得差不多了,固然能有一些出奇出新的作品问世,终究逃不脱不了那些窠臼和桎梏。”
陈太忠听得点点头,他隐约感觉到了,荆老要说什么,“您是说随着制度一点一点被完善,体制里就越来越容不得叛经离道?”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太忠你的个性太强了,”荆以远点点头,他对小陈的感悟能力,还是很欣慰的,“虽然你有些不为人知的能力,但是中国历朝历代的故事证明,越是严谨的体制,越容不得叛经离道……大环境使然,个人能力起不了多大作用。”
“历朝历代吗?”陈太忠隐隐觉得,荆老这话有一定道理,但也不能完全令他信服,“可是我觉得,宋朝的体制是越来越宽松啊,到后来居然出现了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现象,有人甚至说那是资本主义的萌芽,这并不符合统治阶级的要求吧。”
“你说错了,宋朝的现象很特殊,这是多种原因造成的,刑不上大夫,重文抑武等等,但是归根结底,宋朝是注重自身的享受,这是他们体制发展的需求方向……澶渊之盟,胜了都当败了算,为了省那点麻烦,不过就是一点岁币,给你就给你了,就像现在的商家给小混混们交两个保护费一样,图个安生。”
荆以远侃侃而谈,兴致真的很高,“但是宋朝的败亡,也是因为他体制的发展方向出了问题,商业、科技和人文等都是冠盖全球,可就是一个重文轻武的基调,导致了他的败亡,在条件最艰苦的时候,宋朝都没有出现过武人掌握话柄的现象……这不叫体制森严?”
“但是这个……李白总不是唐朝前三代的人物吧?”陈太忠已经被荆老的话折服了,但是他不肯轻易认输啊,他的历史其实学得不算太糟糕,那就只能硬着头皮跟荆老叫真了。
“唐高祖、唐太宗、唐高宗、唐中宗……算一算这就四代了,不算武则天的大周,中间好像还有个唐啥宗的,李白发迹是在唐玄宗,您不能说李白不是大师吧?”
“李白……中国历史多少年,也就一个李白,”荆以远听得就笑,然而,他在这方面的眼界和豪气,也不是旁人可以企及的,下一刻,他话题一转,“没错,这是惊采绝艳的人物,但是他也就是写一写唐诗,他要改行写宋词,在唐代混得下去吗?”
陈太忠登时语塞,荆老你这么大年纪了,不带这么偷换概念的。
“天才,什么时候都有,包括绝顶的天才,但是制度和风气一旦形成了,你只能顺着那个套路走,”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里,荆以远的情绪有点低落,“扼杀的……是想象力啊。”
“不受约束的想象力,扼杀也不能说错,”陈太忠冷冷地回答,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由这个话题想到了六办。
“嗯,”荆以远点点头,又轻喟一声,“改朝换代的时候,往往是思想碰撞最激烈的时候,新朝创建伊始,各种学术争端竞相冒头,相信以你的历史底蕴,对这个并不陌生。”
“您想说,体制的完善,会导致思想的僵化,这个我明白,”陈太忠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不光是官僚体制的完善,资本体制的完善,也会导致僵化,我理解。”
“呵呵,”荆以远听得笑了起来,他感觉到了小家伙的抵触情绪,也不再说什么,他原本是豁达之人,又是活了近一个世纪,哪里会为这点小事叫真?
“我没有说匠就不堪,齐白石倒是大家公认的大师,虾画得确实好,而张择端只是一个画匠,但是一幅《清明上河图》,比齐白石所有的画加起来,价值都高,因为他忠实地记录了一个年代的风貌,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好话坏话都让您说完了,”陈太忠笑着摇摇头,荆老这些话,似是要他摈弃个性融入体制,但是似乎,荆老自己都有点不情愿……
(未完待续)
3083-3084 老唐中枪
3083章老唐中枪(上)首长下午的安排,是去参观一下新落成的天南省科技教育中心,再去看一看高新区的素凤手机项目,2001年的手机生产线,搁在哪里也算高科技产品。
为了迎接这个视察,连许纯良都留在了素波,没有赶往凤凰,唐总理隔着玻璃,看着明亮整洁的车间,以及专注操作的工作人员,一时间连连点头,“嗯,他们手上的白手套……是防静电的吧?”
“是防静电的,”蒋君蓉笑着点头,“首长您的知识真丰富,我们接受了西门子的专业培训,非常注意这些细节……”
这就是同级不同命,同为正处,树葬办主任就只能站在观礼台下,远远看着首长参加活动,而素凤手机项目负责人,则是能近距离接触首长,并且进行解说。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树葬玩的不过是个移风易俗的概念,略略一了解大家就都知道了,不需要某人在一边讲解,而手机生产则是实打实的高科技,换个旁人来,还真的说不出什么门道,而蒋主任不但年轻貌美,更是掌握了足够的专业知识。
“我想进去看一看,是不是还要换鞋换衣服啊?”唐总理的兴致很高,跟面前的美女打趣。
“这个……理论上应该是这样,手机生产对防静电和防尘的要求很高,换鞋倒不用,有鞋套,”蒋君蓉犹豫一下点点头,她也不是死板的人,理论上三个字就是对权力的让步。
“那我就不进去了,隔着玻璃也能看清楚,”首长点点头,又问几句之后,最终表态。
“别的手机生产商在国内大战的时候,你们能别出蹊径走出国门,这一点非常值得肯定,一定要抓住这次难得的机遇,不辜负国外厂商的信任,等你们的手机在世界上成为知名品牌,我还会再来的。”
“非常欢迎,我代表我们企业的全体员工表示,期待首长再来的那一天尽快到来,”蒋君蓉笑眯眯地点头,眼中却有一丝隐忧掠过,而许纯良在远处听着,嘴角禁不住抽动一下。
一边的翻译人员,低声地向几个德国人翻译着首长的意思……视察完素凤手机项目,首长一行来到了省委,现在已经五点十分了,接下来应该是一个四十到四十五分钟的座谈会,谈一谈天南省关于精神文明建设的心得。
其实这个时候,陈太忠又该露头了,但是他偏偏地没来,潘剑屏见到文明办除了秦连成,只来了洪涛、刘爱兰和罗克敌,一时间很有点恼火,于是低声发问,“陈太忠呢?”
“两点多的时候,他昏倒了,醒过来的时候,去检查了一下,发现血压极低,高烧三十八度九,”秦主任低声回答,“现在在医院输液呢,状态很不好,处于昏迷中。”
“他的身体能不好?”潘剑屏禁不住皱一皱眉头,那家伙不但打架不含糊,万人长跑支持北京申奥的活动中,小陈在正林还拿了一个第一呢。
“他这一段时间,确实有些劳累过度了,”秦连成低声解释(book.www.uu234.com),“操心的事情太多,我看着都有点心疼。”
“唉,”潘剑屏听得轻叹一声,没再说什么。
两位领导可没想到,陈太忠此刻,正陪着唐亦萱坐在童山的天湖中,尽情地赏雨呢。
陈太忠将荆老送回家,在荆家混了一顿午饭之后,来文明办打个小盹,不成想就在即将要上班的时候,唐亦萱打来了电话,“太忠,凤凰下雨了,记得你说过什么吧?”
“这会儿下雨了?”陈某人禁不住呲牙咧嘴,他可是知道,下午晚些时候,首长要来省委谈精神文明建设的话题,真是为难啊。
“嗯,”唐亦萱哼了一个长音,然后才笑着发话,“不过气象预报说,这尝雨会下很长时间,晚上来赏夜雨也很好。”
“你等一下,我安顿好了就过去,”陈太忠听她这么体贴人意,反倒是凭添不少内疚,于是心一横,“最多半个小时,等着我啊……”
这半个小时,自然就是陈太忠布置现场,他不但成功地昏厥了一下,又要郭建阳载着自己去医院,挂上吊瓶往病床上一躺,就睡死了过去,还不忘吩咐郭建阳一声,“谁来看我,你也别叫醒我。”
他万里闲庭到三十九号,唐亦萱早在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就化了淡妆换好了衣服,见他一面之后,还没来得及问去哪儿,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被他搂着来到了童山的天池。
饶是小萱萱对他的各种神异早有了解,但是从家里一转眼就来到了荒郊野外,而且还是很荒凉的地方,也禁不住愕然,她四下看一看,终于蹙着娥眉发问,“这是哪儿啊,不是又在家里面给我做的布景吧?”
“这是童山天池啊,”陈太忠觉得冤枉透了,他皱着眉一摊手,“咱俩来过的,你仔细看一看,上次有人在这儿,差点拿枪打天鹅来的嘛。”
唐亦萱四下看一看,似乎还真是那个地方,不过现在的童山,整个都被笼罩在朦胧的春雨中,模模糊糊地看不分明。
凤凰市区的雨是中午落下的,但是童山的海拔高,下雨的时间还早于市区,所以这里静悄悄地空无一人,只听得到细碎的雨滴打在地面和草木上的沙沙声。
“别看了,肯定就是这儿,”陈太忠当然知道自己没有作假,“下午唐总理去我们单位座谈,我都溜过来了,你这么怀疑……真是令我伤心。”
“跟你在一起,真的是很难分清楚真和假,”唐亦萱微微一笑,然后探手轻轻一搂他的腰,“好了,再弄个亭子出来,咱们钓鱼吧?”
“钓鱼……我没带鱼竿啊,”陈太忠嘴里抱怨,手上却不慢,眨眼就在天池里升起了一方土台,小萱萱难得有这种小鸟依人的时候,他自然要分外珍惜,“来,咱们上去。”
童山的风景,本来就是天南省一等一的,山顶的天池,更是绝佳的风景浏览处,眼下早春二月草长莺飞,延绵春雨之下,湖光山色烟波浩渺之中,搭个小亭子钓鱼,那是要多惬意有多惬意了。
尤为难得的是,唐亦萱准备得很充分,她带了一大保温桶热水来,支开一个防风小炭炉,放一把小茶壶在上面烧着,又摸出紫砂壶和茶叶,冲茶洗茶忙得不亦乐乎。
看到她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的光芒,陈太忠心里浮起一股淡淡的暖意,一字眉的笑容,哪里有我家小萱萱的笑容赏心悦目?今天下午及时赶来,哥们儿是做对了。
这个洗茶冲茶耽误了不少时间,小炭炉是防风的,但是想让木炭烧得大红,也得一段时间,哪怕茶壶里的水,都是保温桶里的热水。
十分钟之后,一壶开水注进了茶壶,小萱萱又从脖子上的须弥戒里摸出两支鱼竿来,递给陈太忠一根,“来,咱们看谁钓得鱼多。”
“嗯?”陈太忠接过鱼竿,又一伸手,“鱼饵呢……给我点。”
“鱼饵……”唐亦萱嘴角一抽,居然就愣在了那里。
陈太忠见她瞠目结舌的样子,禁不住放声大笑,不成想一个粉白的小拳头捶到他肩头,小萱萱恼羞成怒地发话了,“变几条蚯蚓出来。”
“那能变出来吗?得挖,”陈太忠的笑声还在耳边,人影一闪已经不知了去向——湖底淤泥升起的平台里,是不可能有蚯蚓的,那里没氧气。
“嗯?”唐亦萱发现身边人不见了踪迹,先是一喜,接着又是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受,她的胆子倒是不小,但是这样的环境下,孤寂感是难免的。
所幸的是,没有过多长时间,她只觉得眼前一花,陈太忠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冲她摇一摇手里的纸盒,“好了,抓了十几条,应该够了。”
然后,两人就坐在阳伞搭成的小亭子下,一边品茗赏雨,一边钓鱼聊天,无比地惬意休闲,而且,唐亦萱居然真的钓起了两条二两多的小鱼,高兴得她咯咯直笑,“这马上就五点了,六点钟停止比赛。”
“比赛,得有赌注吧?”看到她开心,陈太忠也很开心,**上的满足和精神上的满足,带给人的感觉不尽相同,“我要是赢了你呢?”
“你要是不用非常规手段,肯定赢不了我,”小萱萱信心满满地回答,“茶都换了一壶了,我钓了两条,你一条没钓着。”
“我保证不作弊,但是,我要真的赢了呢?”陈太忠笑吟吟地看着她,那眼光是怎么看怎么淫荡,“那咱们就夜宿童山,让绵绵的春雨和我的热情,同时浇洒在你的身体上?”
“会……会有点凉吧?”唐亦萱支支吾吾地回答,一副欲迎还拒的样子,其实她的骨子里,并不排斥那些年轻的激情。
“我就是你的被子嘛,”陈太忠笑得越发地不堪了,然后手一抖,鱼竿就猛地一沉,“嘿……好巧,这是赢的预兆。”
3084章老唐中枪(下)“都说了不许作弊,”小萱萱气得一咬牙,一下午你都没收获,这会儿刷地就来一条?
“哪里作弊了,这……明明是咬了钩啦,”陈太忠觉得冤枉无比,他鱼竿一甩,将鱼线收了回来,然后是啪地一声轻响,“你看这不是……我靠,怎么是只甲鱼?”
“哈哈,”唐亦萱直笑得娇躯乱颤,差一点就连手里的茶杯都掉落在地。
“你再笑,我现在就野外施暴,”陈太忠心如止水一下午了,眼见她笑靥如花,禁不住就生出了辣手摧花的冲动……嗯,是露滴牡丹开的冲动。
话说挺得狠,然而下一刻他就是一愣,接着皱起了眉头,“坏了,得回了,咱们收拾东西吧……我先送你回家。”
这些东西摆开挺慢,收拾起来真是快,茶水木炭之类的,往湖里一倒就完了,算不上多大污染,这么大的天池,消化这点有机物真的太简单了。
三分钟之后,唐亦萱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眼见陈太忠松开自己,她禁不住立刻出声,“今天……还来吗?”
“这个……真的不敢保证了,那边有人找我了,”陈太忠苦笑一声,然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空气中,但是他那副无奈的笑容,似乎还凝聚在空中,久久地不肯散去。
陈某人回归本位,才发现试图推醒自己分身的,正是郭建阳,见到领导醒转,他低声发话,“头儿,北京有人给您打电话,说有王刚的消息了。”
“嗯?”陈太忠皱一皱眉头,看一眼枕边的手机,他去凤凰就没带手机走,并且指示建阳说,有什么电话你接起来,就说我病了,方便留言就留言。
再看一看,眼前输液瓶子里的液体已经输完,连针头都拔了,他也就不再犹豫,翻身坐了起来,“抓住了没有?”
“他跑到美国驻泰国大使馆去了,说是咱们要对他进行政治迫害,申请难民身份,”郭建阳苦笑着回答,“打电话的是一个姓阴的,要我尽快通知您。”
“这货怎么就能跑到泰国去?”陈太忠不满意地嘟囔一句,伸脚下床穿鞋,“老阴还说了什么?”
“没有,他就说这消息是第一时间告诉您的,”郭建阳知道,以领导的消息渠道,这第一时间得知,没准是天南第一个知道的,所以他不敢耽搁。
但是眼见陈主任要下地,他伸手去阻拦,“头儿,医生说了,您这情况最少得卧床观察二十四小时,好像说您的什么体征有异常……有什么事儿,我去办好了。”
“真没事儿了,”陈太忠推开他,无非是个幌子,凤凰的事情都办了,也就没必要再赖在这里了,“有事儿再来嘛,离得又不远。”
说着话,他就穿好了鞋子,拎起外套向外走去,郭建阳拎着他的手机紧紧地追在后面,“头儿,医生真说了,你的病很奇怪可能有隐患,您再观察一下吧。”
这里离省委真的不远——医院的名字就叫“省委机关医院”,陈主任在前面大大咧咧地走,郭处长在后面大呼小叫地追,这一幕不免就落到了别人眼里。
有个老干部从卫生间出来,就听到了这一番响动,禁不住眉头一皱,“这是什么人,在这里大声喧哗?”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省委秘书长,现省老年协会的会长谭业峰,谭会长也是奔八张的主儿了,但是身体康健精神矍铄,有个头疼脑热的,直接就在机关医院处理了。
好歹是做过黄老和郑飞的通讯员的主儿,他一发话,旁边就有人张罗了解,不多时将情况报了过来,“这个人是文明办的陈太忠……”
陈太忠赶到座谈会的时候,那里的讨论已经接近了尾声,他也顾不得失礼,悄悄地推开门,不声不响地坐到后面旁听的位置上,务求别人不注意到自己。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他只是坐了一会儿,就发现眼下的谈论比较热烈,有那无所事事者东瞅西看,不少人发现他来了。
现在的话题,是关于干部家属调查表的,唐总理表示说,大家的初衷是好的,不过这个干部选拔该不该受文明办的监督,还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问题——必要的监督是该提倡的,但要多注意跟党委和组织部门的人沟通。
在这个话题上,他确实不好说太多,总理管的是政府工作,在干部选拔上不便随意表态,所以他重点强调的是监督二字。
首长的指示很正确也很及时,潘剑屏就表态,说自从我们文明办展开这个调查以来,得到了省委办公厅、省委组织部和省纪律检查委员会的大力支持,取得了极大的成果。
在这次调查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一些问题,积极妥善地去处理了,跟干部们保持了良好的沟通,指出了党的干部在新的历史时期,一定要坚持正确的大局感和组织观念……他哇啦哇啦说了半天,用意(book.www.uu234.com)无非有二:我们这个干部家属调查表搞得是成功的,而且目前看来,具备推广意义——这种话只能他自己说,蒋世方和杜毅都不可能帮着他说。
他说得起劲,别人听得未免有点无趣,唐总理待他说完,侧头看一眼杜毅,“杜毅同志怎么看这个活动?”
“这个不是我亲自抓的,”杜毅笑着摇头,然后点了一个人名,“省委的秘书长曹福泉同志一直在关注文明办的工作,让他说一说吧。”
这就是杜书记留后手的用意(book.www.uu234.com)所在,这个时候他不能明确支持,就只能推出某人来。
曹秘书长等这个机会很久了,一张嘴也是哇啦哇啦一大堆,难得的是,这次这家伙嘴里,可是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全是那些正面的、积极的意义,隐约中还有把文明办的功劳扣在办公厅身上的意思。
“不会产生什么负面影响吗?”唐总理可是没有兴趣听他再白活一遍了,索性直接发问,而且这个问题直指本心,“比如说,某些干部会不会因此产生不安定情绪?”
“不理解的时候,有情绪是难免的,那就要我们去做工作,去强调一下这个调查的重要性,”其实,曹二愣子说两句话,那水平也是合格的。
就在这时,杜毅隐秘地展开手上一张小纸条,看了一眼之后,又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然后他轻咳一声,“关于这个调查表,我们正打算试行一个土政策,裸官……不能出任一把手,就是说家人全在国外的干部。”
嗯?他这话一说出口,大家齐齐就是一愣,杜毅对文明办不待见,是众所周知的,这一点不光是天南人知道,就连首长及其随员也清楚——别的不说,谈到涉及文明办的事情,杜书记就极少表态,有点眼色的人就看得出来。
吃惊归吃惊,但是没有人接这个话题,大家都将目光扫向了首长,这一下,副总理想不表态也不行了,他沉吟一下点点头,“嗯,这个想法很大胆……不过,‘不能出任一把手’的前面,起码要加个定语,原则上,原则上不能出任一把手。”
其实不管唐总理,还是杜书记,都不想对文明办的工作置喙太多,然而眼下的事态,偏偏地发展成了这样,真是令诸多人看不懂。
一切的变化,就发生在杜毅接到那个小纸团之后,纸团上写着:部长,寿喜市政法委书记王刚,闯入美国驻泰国大使馆申请政治避难,造成很坏的国际影响。
杜书记对王刚这个人不是很熟,但是政法委书记失踪这种大事,他就算再不熟,也知道了其中的因果,更别说曹福泉在寿喜还干过市长。
这个事儿真的太恶心人了,堂堂的副厅级干部,居然跑到美国驻外国的大使馆申请避难,你哪怕逃到美国去申请这个避难,也算不是?凭空又多了一个国家知道这件糗事。
而且,王刚真要逃到美国了,那就是该走的程序走一道就完了,美国人理会不理会的,那是美国的事儿了,但是现在可好,外交部还得跟泰国做工作,情况变得复杂了不止一点点。
简而言之,在大多数人眼里,王刚是属于国家尚有能力把人弄回来的这种情况,但是从实际操作角度上说,事情又不是这么简单,别说杜毅觉得恶心,北京那边肯定也觉得头大。
反正不管怎么说,王刚是天南的干部,这国际丑闻级别的篓子捅出来,杜书记难辞其咎,他早晚是要给上面一个说法,上面也会因此而怀疑他掌控局面的能力。
王书记是因为什么嫌疑潜逃的,之前为什么没有控制住,这些因果杜毅也很清楚,跟他杜某人真的是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
不过现在说这些,就没意思了,上面人不会听这些解释(book.www.uu234.com)的,天南省委让北京被动了,这是摆在那里的事实,于是他果断地表态,支持文明办的工作。
支持文明办的工作,不但能让他有充足的理由应对,更是能让他获得足够强大的同盟,压下这件事就是很轻松了,他别无选择。
唐总理则更是躺着中枪了,他原本就不想对文明办说什么,然而杜毅猛地提这么个建议出来,别人不敢吱声,他又是现场最大的领导,不表态是不合适的,唱反调又有违他天南之行的初衷,于是事情居然很古怪地发展到了这个样子……
(未完待续)
3085-3086 性质恶劣
3085章性质恶劣(上)陈太忠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我靠,让你把纸条传给潘剑屏的……他就是因为这个消息,而被郭建阳推醒的,原本这跟文明办的关系不大,但是想一想总理正在这里考察,而此事性质又过于恶劣,被人利用了就不好了。
于是坐在会议室里,他思索再三,决定给潘剑屏递个小纸条,王刚事情的败露,不但是潘部长关注了那孤儿寡母,跟文明办搞的干部家属调查表也有直接关系——部长多知道一点消息,在接下来的发言里就不会被动。
谁曾想,拿了小纸条的人传了两道之后,居然直接将条子传到了杜毅的手里,这让陈太忠看得郁闷难耐:怎么能这样呢?
杜毅当然知道这条子传错了,他甚至都知道,这条子就是陈太忠写的,所以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也是有点无奈:王刚的事情,迟不发作早不发作,偏偏是这个时候发作,真是……某人的运气,果然有如传说中一般的强大。
杜书记看纸条的动作,也不是什么秘密,关注到的人自然会寻找纸条的来源,座谈会结束之后,潘部长陪着领导往外走,扫到陈太忠的时候,停下脚步走了过来,“小陈你好一点了?”
“其实就没大病,有点低血糖,劳累过度吧,”陈太忠笑着回答,“输了点液睡了一觉,现在就又是精神抖擞了。”
“条子上写的是什么?”潘部长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发问了,小陈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发现小家伙安然无恙,他还是比较欣慰的,那么,那些小动作,也就被他扫到了。
陈太忠三言两句解释(book.www.uu234.com)完毕,然后又强调一遍,“本来是写给您的条子,那……”
“你不用说,我知道,”潘剑屏制止了他的话,部长刚才就在会议桌边坐着,自然能看到一些现象,而且他也非常确定,小陈给谁写条子,也不可能给杜毅写,那不符合逻辑。
他倒是挺在意消息的本身,这个突发的消息,将杜毅逼得不得不表态支持干部家属调查表,但是同时,这对文明办也未必全是好事,起码别人可以恶意假设——如果不是你们吃饱了撑的搞这个家属调查表,王刚也不至于这么狗急跳墙吧?
唐总理的晚饭依旧是活动,不过这次跟宣教部就没什么关系了,潘剑屏本来想着,跟秦连成和小陈讨论一下最新情况,后来又一想,小陈才从医院里出来,自己作为领导,也不能太不体恤下属,“那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别乱跑了。”
陈太忠倒是想休息呢,但是不可能,他打开手机后不久,就接到了林莹的电话,“陈主任有空没有?”
“你要在素波的话,我有空,别的就没空了,”陈太忠笑着答她,他知道她现在张州,操持她的阳光大酒店,“这两天有领导来,我在忙接待呢。”
“我可是就在素波,你说的,你有空,”小林总在那边笑了起来,“来大厦这边我的家里吧,那谁去北京了。”
那我也不能去你家啊……那意味着没有后续不能尽兴,陈太忠可知道她不喜欢在家里乱来,他才要拒绝,猛地又想起一个可能来,“你不是有事儿才想起找我来吧?”
“就是想让你引见一下嘛,”林莹的声音有点慌乱,好半天才怯生生地发话,“不需要当场引见,方便的时候递个话就行……我爸只是想接触一下唐总理。”
你这个话我信,陈太忠非常确定,林海潮没有靠上唐总理的计划——起码目前没有,海潮集团背后,那也有利益攸关团体,未必就稀罕老唐。
而且海潮跟蓝家结了仇,这样的庞然大物,怕是唐总理也未必愿意轻易得罪——煤焦本来就是蓝家的禁脔,为此不知道使出了多少的手段。
而林海潮又是天南人,这里是黄家的传统地盘,就算老林总再怎么巴结老唐,一字眉最多也只会保持个接触的关系。
“相见争如不见,”他轻喟一声,“有些人,认识还不如不认识。”
“那我见一见你,总可以吧?”林莹也轻叹一声,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其实,帮我父亲问一声之后,我……就可以出去见你了。”
“嗯,那好啊,去湖滨小区吧,”陈太忠听得笑了起来,今天他跟小萱萱喝了一肚子的绿茶,现在想喝点铁观音了,“到我的别墅来,品茗赏雨。”
小区这个别墅,买的真的不错,三层半的小楼,那半层面对对运河公园的一面,是大大的落地窗,打开窗户,还能听到雨打在湖面上的声音。
不过林莹来到别墅的时候,猛地发现,四层上除了陈太忠,还坐着一个相貌异常英俊的男人,正端着一瓶矿泉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烦人啊。”
能来这个别墅的男人屈指可数,这位当然就是许纯良许大公子了,他被今天的事情郁闷到了,来找太忠抱怨,“你说这蒋君蓉也是的,乱出什么的风头,非要请老唐来看手机,这下可好……又生变数了。”
许主任是个随性的脾气,但是他要琢磨事情,想象力也绝对没问题,今天唐总理一句“要对得起外国厂商的信任”,他听得脸登时就绿了。
没错,他跟蒋君蓉是在唱双簧的,但是这种事儿声张不得,真的没什么人知道,素凤打算摆德国人一道,连段卫华都不知道。
这不是陈太忠信不过老市长,而是说这个年头跟国外企业发生合同纠纷,不是任何一个政府官员希望见到的——为了经济发展和政府形象,有再大的委屈也得忍。
更别说素凤不但打算阴人,要阴的还是西门子这种巨头,也亏得主事的是蒋君蓉,支持者是许纯良和陈太忠,除了这三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整个天南怕是都很难找出第四个人了。
陈太忠知道,老市长是个很关注的民生的人,但是他也不会提前通知对方自己的底牌。
所以现在素凤手机的人,都以为厂子里已经接受了西门子降价的方案,蒋主任正在跟上面做工作,关于这一点,大家能理解——价值一百的东西卖成九十五了,关键是数额还巨大,这事儿先说清楚的好。
当然,许主任表示反对,大家这也是知道的,而且不少人心里也暗暗地支持他,本来嘛,签好的合同怎么能再撕毁呢?不过这个反对,想来也是没什么意义的——谁斗得过洋人呢?纯良主任,这还是太年轻啊。
按说,决策层是不需要考虑大家的感受的,但是唐总理这么转一圈,问题可就大了,别的不说,在场的德国人都听到了,这是中国的国家领导人都发话了,要让我们满意啊。
再有就是,素凤手机那么多人,也不是铁板一块,这里环境好待遇高,又是高科技企业,虽然是股份制公司,但合股的双方都是政府背景,也算是国企,里面也有那么几个能歪嘴的人——总理没指示的话,可能没什么问题,但是有了这个指示,生出点变数很正常。
许纯良就是在头疼这个,所以他晚上都没去凤凰,要扯着陈太忠把事情说道一下,他……担心出幺蛾子,而且必须指出的是,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许某人不操心什么事情也就算了,一般操起心来,也是算无遗策。
“你现在着急也没用,先挺着,”陈太忠安慰他,他也不认为纯良的担心毫无道理,但是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问题是,阻力里,就没算老唐这一环的嘛,”许纯良可是静不下心来,他双眉紧皱——从这一点上来说,他真的算是一个肯为企业着想的领导,“到时候德国人把状告到老唐那儿,怎么办?而且下面鬼鬼祟祟做小动作的人也绝对少不了。”
“少不了,那又怎么样?”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正好这个时候,他看到林莹上来了,“来的正好,茶具都是现成的,帮着冲壶茶,给许主任降一降火气。”
“我发现你比我还皮实,”许纯良哭笑不得地叹口气,陈太忠一直很羡慕他的淡定,但是他心里,何尝不羡慕太忠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雍容?说不得他吐露一句实话,“说真的,我确实在乎这个合同,而且……就没觉得它会溜走,我不能容忍这样的失误。”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是吐露了一个重要秘密一般,长长地吁一口气,然后他很随意地一侧头,顿时就呆住了,“咦……林莹?”
“许主任好,”小林总倒是不见外,大大方方地点头招呼。
这俩人是认识的,但是许主任做梦也没想到,小林总会出现在太忠的私密别墅里,这个味道是什么,那再清楚不过了,林莹不但成了陈太忠的女人,而且,她还跟他其他的女人相处得很和谐——这可是林海潮的女儿啊,太忠,你到底打算花到什么样的程度?
下一刻,他发现了自己的神态不是很对,于是尴尬地笑一笑,“第一次在这里见你。”
3086章性质恶劣(下)许纯良的不懂事就体现在这里了,他很直观地按自己的想法说了,但是他就没想到,这话听在小林总耳中,真的是很刺耳——若是有三分奈何,她至于没皮没脸地来这里,跟别的女人,来分享一个男人吗?
不过,林莹就只当没听懂这话了,她微微一笑坐了下来,开始摆弄茶几上的茶具,“我来得也不多,今天有春雨,来找陈主任喝茶赏雨。”
“不行,我得走了,”许纯良这家伙煞起风景来,也是一等一的强悍,他才不管是谁为自己冲茶,当然,他也要敲定一些事情,“太忠,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个,你要多费点心。”
“这明明……是蒋君蓉折腾出来的,好不好?”陈太忠真的是无语了,他现在都不是科委的人,这个要求实在有点过分,我凭啥呢?“你要跟她多沟通啊。”
“问题可能会反应到老唐那儿,”许纯良理所当然地回答,“老唐要施加压力的话,你以为她承担得住?咱们都是为了单位好。”
“她承担不住,不是还有老蒋吗?”陈太忠才不想接这样的烫手山药,“你找我这算是什么,抓壮丁吗?”
从理论上讲,蒋世方主政一省,本省内的项目确实可以自己说了算,地方上有自己的考虑,哪怕为此顶了唐总理也无所谓,而老唐也不可能为这点小事叫真——那是天南的项目,天南人自己都不觉得委屈,别人出来主张正义,不是闲得蛋疼?
“反正我总觉得,这个事情最后还得你出面,”许纯良胡乱地一摆手,看来这件事确实很影响他的心情,“到时候你要……嗯,等等,我接个电话。”
来电话的是许书记,许主任说了两句之后,放下电话神色肃穆,“太忠,王刚跑到泰国去了,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陈太忠点点头,“逼得老杜都表态,要支持干部家属调查表了……丑闻啊。”
“知道了你不早跟我说?”许纯良气得眼睛一瞪,“你知道这事儿谁最被动不?”
“你家老爷子,那叫照章办事好不好?”陈太忠白他一眼,“没凭没据的,能先把王刚抓起来?我倒是这么建议过,许书记不听嘛。”
许纯良听他这么说,也没了脾气,好久才叹口气,“我老爸那边有点被动,这样吧……回头文明办能不能出面表个态,说你们本来只是想治病救人,结果王刚做贼心虚跑了?”
这个人情其实是顺手的,不过许绍辉是堂堂的纪检委书记,估计是放不下脸跟陈太忠这么说,所以托儿子代为转述。
“他都涉及到命案了,”陈太忠点点头,老许帮过自己不少,答应这个小要求,也是利人利己,“不过这个表态,一时半会儿也端不到桌面上……反正是我答应你了。”
“那就行了,”许纯良点点头,他知道只要太忠出面圆这个场,老爸那边就一点事都没有了,于是他起身下楼,走到楼下,方始又喊一嗓子,“门口这个《掷铁饼者》,我拿走了啊。”
“我说……那不是我的,是雷蕾寄放在我这儿的!”陈太忠直着嗓子喊一声,然后竖着耳朵听一听,发现下面没什么反应,于是颓然坐下,“这家伙……手上长了钩子的。”
“你俩的友情,挺让人羡慕的,”林莹微笑着回答,“对了太忠,臧华又给李静川划了一片矿,我老爸托我问你一句,煤焦这一块儿,主要该扩大哪一方面的业务?”
海潮集团现在的主营业务是焦炭,同时他们收购煤炭并且负责煤焦发运,虽然项一然的调整,导致了某些环节的运转不畅,但是老底子在那里,受到的影响不是很大。
但是很显然,臧华划了一片矿给海潮最大的对手李静川,老林总就有点坐不住了,生意场上也是这样,不进则退,谁也不想被别人取代了自己领先的位子。
现在天南……甚至全国的煤焦市场,都表现得非常奇怪,由于对市场未来行情的期待,资金纷纷地涌入,导致对资源的争夺,出现了不正常的虚高。
按常情来说,这是竞争者在透支未来可预期的收益,因为没有人能确定,煤焦到底会涨到什么样的程度,甚至有人断言,这可能是概念性炒作,现在已经不合适入场了。
做为煤焦企业的老人,又是天南首富,林海潮对行业里的这些前景吃得很透,一点都不怕斥巨资去拿资源,他唯一担心的,是政策的风向——在中国做生意,这个脉搏一定要把握住了。
林莹眼下这么一问,就是如此了,林海潮不甘被人超越,又想规避风险,他有从业经验,但是多听一听各方的声音,总是没错的。
陈太忠听她这么说,一时还真的给不出什么答案来,以他所了解的,黄汉祥是不支持他拿煤矿的——撇开安全生产的问题不谈,这里面还有点别的说道,煤炭……属于基础能源。
当然,陈某人拿也就拿了,大不了到了高位的时候抛掉,跑不了也亏不到哪里去,但是对海潮这种庞然大物来说,一旦决策失误,那会损失惨重。
炼焦的风险要小一点,但是受上游资源的影响很大,现在的焦厂也是爆炸性地增长,除非能搞出特级焦或者一级焦,市场才能有所保证,但是将来一旦国家出面来搞,资金和技术这些,也就都不是壁垒了。
那么……强调对终端客户的重视,控制销售渠道?似乎这个也不是行得很通,陈太忠可是知道,自己在英国的单子,都差一点被天津人撬走——其实仔细想一想,生意这东西,国家让你做你就能做,国家不让你做,再强大的底蕴、再逆天的气运都没用。
他沉吟半天,方始缓缓发话,“还是在深加工上多下一下功夫吧,一个是不容易被人取代,第二个,别人想取代你们,哪怕技术和资金因素都成熟了,起码还需要一个周期,有了这样的缓冲,企业就来得及掉头。”
“运输上不能重点考虑一下?”林莹的功夫茶已经冲泡得差不多了,正在关公巡城,“如果铁路私有化……或者承包的话,我们家有非常集中的短期优势。”
铁路私有化……你还真敢想啊,陈太忠听得苦笑一声,然而,等他想张嘴驳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能说出什么令人信服的依据。
说什么铁路设施是国家的基础命脉,那真的太扯淡了,基础能源领域,私人都能插足了,为什么铁路就不可以?
至于说物流运转应该接受国家调配,那也很扯淡,别说公路运输早就被民营经济涉足,就是铁路的客运,现在也有人承包了。
所差的,无非是铁路的货运了,接下来就是完全承包,等有了承包,MBO还会远吗?
“这个我真说不好了,”他很茫然地摇一摇头,在这个纷乱的年代,出现什么不正常的现象都是正常的,“但是你们海潮家大业大,最好走得稳一点。”
“求稳是没错的,但是我父亲说了,海潮没有走到世界五百强之前,要追求的是发展,”林莹幽幽地叹口气,“这是一个罕见的大时代,而人只能活一生,生活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不去尽情地博一下……太可惜了。”
陈太忠登时无语,他还能说什么呢?
第二天下午的晚些时候,王刚叛逃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省委里终于传出了声音,这是一起出乎意料的、非常恶性的事件,体现了在新的历史时期,党建和组织工作,会遇到前所未有的问题和挑战。
我们必须引以为鉴,密切关注这些异常动向,牢牢地抓紧干部思想道德建设工作,积极地展开批评和自我批评的行动,以充分提高领导干部自身的素质。
明白一点的人就听出来了,这是上面不满意了,否则的话,没有人会在局势尚不明朗的时候,就放出这样的风声来。
换句话说,也就是连省委的相关领导都有点坐卧不安,提前开始自救自保。
就连陈太忠,都难得地在下午的时候,接到了黄汉祥的电话,黄二伯在电话那边不疼不痒地抱怨两句,小陈不是我说你,查个人你还能让人跑了,看这稀松的水平。
这明明不关我的事儿!陈太忠听得这叫个恼火,不过他已经答应许纯良帮着扛一道了,只能活生生地咽下这个死苍蝇,他讪笑着表示,“一开始是打算治病救人来的,没想到他有这个胆子,居然敢跑。”
“我给你打这个电话,就是要告诉你这个,”黄汉祥哼一声,“这个事情的性质很恶劣,你别往自己身上揽事儿,听见没有?我知道你跟许家那小子关系好……他不会有事,这次你老老实实做好自己。”
“可是我说的……也是实情啊,”陈太忠才待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不成想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未完待续)
3087-3088 一夜春风来
3087章一夜春风来(上)性质真的很恶劣吗?陈太忠撇一撇嘴巴,放下了电话,搁在以前的话,老黄这话他就信了,不过现在,他还真是不怎么相信。
国家干部到国外寻求政治避难,这确实不算小事,但是说破大天来,王刚也不过才是个副厅,虽然所处的位置比较敏感,但尚未到达危及国家安全的程度——区区的一个地级市的政法委书记,土皇帝罢了,重要性还及不上某些中枢机构的办事人员。
说到底,就是个面子问题,这种事情有人要叫真,那是肯定可以的,但是想蒙混过关,其实也很容易——关键还是看有没有人查。
陈太忠宁愿相信,是某些人想借此给杜毅施加一点压力,以换取某些利益或者支持。
他这么想,倒也不是臆测,昨天阴京华打电话说此事的时候毫无压力,今天老黄却是专门打电话过来警告——应该是在这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变数。
估计又是上纲要的那种事情吧?陈太忠随便猜测一下,就将此事丢在了脑后,这跟他又没什么关系,既然老黄不让随便折腾,那哥们儿谨守本心,不主动出击就完了。
十四号下午的时候,唐总理结束了为其三天的天南之行,飞回北京,而第二天一大早,秦连成就喜眉笑眼地通知陈太忠,“听部长说,省委有意加快干部家属报备的建设,尽快推出分级体系,咱们手上的活儿要抓紧了。”
老杜这次是被王刚连累了!陈太忠才不会相信,这是杜毅心甘情愿做的,不过官场里遇上这种事,那也是流年不利合该有难,没什么可抱怨的。
他相信老秦也清楚这一点,有些东西大家大家心知肚明即可,说明白就落了下乘,不过说到分级体系,他还有一桩事要警惕,“这个分级体系,不会由办公厅牵头来搞吧?”
“他们牵头也没用,”秦连成不动声色地回答,他猜得到小陈在想什么,事实上,别看某人号称消息灵通,可真要说在天南这一亩三分地儿,秦某人的消息也不差其多少。
毕竟,秦主任这么些年的官场不是白混的,有那些人脉打底子,他本身又是文明办的一把手,愿意向他示好的人也不少,素波官场的风言风语,也能传到他耳中——没有这个消息能力,那就是游离在主流圈子之外了,于是他回答,“到时候组织部会帮着关注。”
“那咱们现在能做什么?”陈太忠一听邓健东也冒出头来了,禁不住有点跃跃欲试的冲动,眼下这形势一片大好,是的,不是小好是大好,自打他来了文明办,就没有这么扬眉吐气的时候,“继续高调约谈干部?”
“等一等吧,”秦连成也高兴,但是看到他这副样子,禁不住还是要提示一声,“做事情,还是水到渠成最好,要等一等王刚事件的后续,不要让老杜觉得,咱们逼他逼得太狠。”
陈太忠一听,就知道老秦也是明白人,暗指老杜这一步让得心不甘情不愿——一晚上的时间不算太短,足够很多人去了解真相了,于是他皱一皱眉,“王刚事件,可能有后续吗?”
“这个……难说啊,”秦连成摇摇头,反正党的干部遇到事情了,往美国人那里靠是比较明智的选择,“只要能从泰国去了美国,小命算是保下了……他这么折腾,就是想活命,手上有人命案,跟一般的贪官还不一样。”
“嘿,我说呢,”陈太忠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他对这一点,其实一直有点疑惑,这王刚跑都跑出去了,还闯美国大使馆干什么?你学一学那些卷款潜逃的贪官,随便找哪个角落,逍遥下半生不就完了吗?
这年头贪一点真的无所谓,没有特殊原因的话,跑出去真的没人愿意跟你叫真,就是那句恶心人的话了——有些人跑就跑了,抓回来反倒是麻烦。
可顺着老秦这逻辑,他就想明白了,为什么王书记跑出去之后,还要寻求政治避难——涉及刑事案件,国内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引渡啊。
王刚跑得那么匆忙,怕是没带了多少钱走,应该不具备销声匿迹做隐居大富豪的能力,既然不隐居,就很容易被人查得到,若仅仅是贪官,能被人查到也不怕,偏偏他手上有命案。
所以王书记做如此选择,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思——只要事情闹得足够大,美国人你保了我这一时,将来就势必不能让我被引渡回去,那时候刑事案件什么的就不重要了,话在人说,就算是铁案,也可以归到“迫害”那一类里去。
尼玛,这些年国家都培养出了些什么干部啊,陈太忠听得真是无语了,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居然就空口白牙地颠倒是非,丝毫不考虑国体国格。
必须指出的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做为一个人珍惜生命是没有错的,但是王刚犯下的罪行,已经严重到了应该用生命偿还的地步——这个时候不知道反省,或者低调求生存,反倒是希冀靠抹黑祖国来获得生机,做人做到这个地步,未免太没有担当,太无耻了。
要不……我走一趟泰国?陈太忠听得气愤不已,不过这也就是一瞬间的念头,然后他就干笑一声,“不过,我觉得美国人未必会愿意庇护他,没多大价值……美国人可是最讲实用。”
“这可就难讲了,没价值也可以捂在手里嘛,”秦连成笑着摇摇头,身为北京出来的主儿,这种事情他听说得太多了,“姓方的在美国驻中国大使馆,都能憋一年多呢,最后还是要结合国内国际形式来看。”
“那咱们等不了王刚一年多啊,”陈太忠直截了当地回答,有这一年多时间,哥们儿这挂职早结束了,没准都升副厅了,“得有个期限吧?”
“关键是摸一下泰国人和美国人的态度,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个你比我经验多啊,”秦连成笑着回答,“你也可以主动去了解嘛,你在国外关系那么多。”
“这种事儿……算了吧,”陈太忠先是心一动,但是想一想跟凯瑟琳谈这样的话题,还真是不够丢人的,于是他给自己找个理由:老黄都让哥们儿低调了。
“那既然算了,你还问什么?”秦连成也是有点担心这家伙犯浑,听他这么说,心里就长出一口气,“今天三一五了,快忙你的去吧。”
三一五消费者日,陈太忠其实没上多少心,不过这年头不尊重消费者的现象实在太多了,他都不用多收集,就有N多的素材报了过来。
有些素材,是他自己就能处理了的,比如说素波的诸多中小学校反应,定制的校服质次价高,他给市教委沈主任打个电话就行了——你能不能处理?情况是反应到我这儿了……不能处理就直接上三一五了,而且,下一次再出现类似的事儿,就没这个招呼了。
又比如说,有人反应在某4S买车之后,服务跟不上,他依旧是一个电话过去——我是省文明办,有这么个事情,你们最好自己协调好,否则我不介意给你曝光……遇到这样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没准那边就要说我们没错,错都是客户的,他们错在啥啥啥了……您曝什么的光?
陈太忠真的管不了那么多,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过他有自己的逻辑,你没错怕什么曝光?我给你个选择,要么你让他取消对你的投诉,要么我去如实曝光——没准结果对你有利呢。
这种情况下,厂家就算略略地占理,也愿意破个小财免去是非,做生意讲的就是一个口碑,形象坏了那可真不好挽回——其实世间很多事,平心静气地坐下来沟通,并不难处理。
真有那就觉得受了委屈的厂家,一定讲个水落石出,陈太忠也就派人过去了解了,消费者讲理的话,我们支持你,消费者不讲理……那你自己继续不讲理去,要是厂家反过来投诉你不文明的举动,我们还会查你。
这些能自己处理的素材,那都不是问题,陈太忠要考虑的,是一些带有普遍意义的、电话上又不好解决的问题——令他郁闷的是,这其中有些事情,碍于某些人的面子,他还不太方便下手。
像卫生系统的一些事情,他早就想伸手管一管了,但是架不住从陈省长到卫生厅长,都跟他认识——人情大于天,他只能旁敲侧击地表示一下不满。
好在的是,文明办陈主任目前在省里也小有名气了,他表示一下关注,别人也就不好做得太过分——陈主任这是给面子了,真不想要面子,那里子也要掉光的。
3088章一夜春风来(下)陈太忠今天推荐给315晚会的内容,一共有四个,不过省台只选了两个,一个是很热门的手机科普,行货和水货、新机和翻新机的区别,另一个则是大热门,购房中需要警惕的陷阱,和装修中需要注意的假冒伪劣和以次充好。
“褚台长你怎么能这样呢?”陈太忠很不满意这个安排,“四个内容,你上不了四个也得上三个,我这都是精选过的,是负责任的态度……不选的话,四十个内容也不是问题。”
“真的只能安排这么多啊,”褚伯琳苦笑着回答,黑黄的龅牙无奈地龇着,“总局下来命令了,今年的主题尽量放在环保上面……这个住房装修,只要你扛得住,我给你做成系列的,行不行?想怎么曝光就怎么曝光。”
这个态度,就不能说不端正了,这个年代的房地产商,已经有了一定的底气,一般的省级电视台想要做类似的曝光,压力也不会小了。
“那……再多加一个总可以吧?”陈太忠能体谅老褚的难处,但是没有忘记对工具厂的承诺,“工具好坏的辨别,这个是很具有现实指导意义的。”
“哎呀,我知道你答应赵玉宝了,”一个省里,真的没有太多新鲜事,褚台长也心知肚明,“但是节目就这么长时间……”
“我这四个上不了,起码要上三个,”陈太忠见他讨价还价,也开始不讲理了,“手机……我要宣传素凤手机,必须上,然后给我加个工具厂的。”
“难,”褚伯琳摇头,他被人称之为难打交道,那可不是传说,而是真的有那么难说话,“一年就这么一个三一五,你想宣传工具厂,时间往后挪一挪……大不了多做两个专题。”
不过陈太忠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两人争来争去,最后各让一步,工具厂的宣传可以上,但是时间要比其他的内容短——有什么没说清楚的,以后再补个专题就是了。
下午的时候,省台的演播室,开始制作晚上的节目,陈主任闲来无事,带着李云彤过来观看,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工商、质监等部门。
不得不指出的是,工具厂赵玉宝做事情还算大气,他派来的人并没有一味宣传自家产品,而是结合当下社会各种类型的工具,大致地比较了一下工艺和制造成本,然后再把市场价格说一遍,并没有夹杂太多的私货。
而且就这么简单的比较,还让人听得不算枯燥,倒也真是难得,其实关键还是很多人对专业的东西不太了解,猛地听到这些,就难免新鲜一点。
陈太忠对里面一个例子印象很深,那就是剪头发用的剪刀,家用的几十块钱就能买一把,理发师用的起码要两三百的那种,而高级美发师买的剪刀,动辄几千块上万的——看着他手里举着的样品,谁都看不出来,那一把剪刀就值一万多。
价格差异也就算了,解说的这位还来了一句,这种专业剪刀是不可能磨的,不过既然这么贵,想用钝也很难,尤为关键的是,耐用和不耐用是共存的——这样的剪刀,不小心摔到地上就完蛋了,用还能勉强用,但是绝对校对不到出厂时的那种精度了。
简简单单地几个例子,就说明了家居工具、专业工具和精品工具的巨大差距,而且听的人还不反感,连主持人走上台的时候,都笑着感慨,“不知不觉,就让你超时了,不过非常感谢工具厂为我们普及这些知识,看来回我头给家里买钳子的话,起码也得买一把三、四十块的,那样才用得住。”
“这个……我还得强调一点,”这位笑着发话,“贵的不一定就是好的,我能确定的是,好的一定是贵的。”
接下来谈手机的甄别,两位嘉宾一位来自素凤手机,另一位来自素波移动手机卖场,都算陈某人的地盘,也就不用多说了。
至于说房间装修中遇到的问题,是今天的主要话题之一,主持人很花了点时间来举例,不过有意思的是,解答这些问题的,除了一个法学教授,一个省质监局的副局长,科技厅居然也派了一个主任过来——设备设施及环境检测办公室的主任。
这个办公室说起来有点意思,最早就是陈太忠在凤凰搞出来的,自从凤凰科委模式在省内推广开之后,各地市也纷纷成立了这样的办公室。
但是,这个办公室的成立,其实是抢了环保局和质监局的生意,其他地市科委想学凤凰,成功者寥寥无几,省厅接到下面的汇报之后,挂牌的时候也搞了这么一个办公室出来。
以省科技厅的地位,应该不是很在乎这种实施层面的细节了,不过下面进展得磕磕绊绊,关正实也恼火,就要这个办公室把全省的这个问题抓起来。
所以今天就出现了这样古怪的配置,质监局那边虽然心有不甘,也只能就这么认了,谁让科技厅现在正当红呢?
晚会在晚上一播出,又在整个天南省内引起了一定程度的轰动,不少业界人士都认为,这是一台很成功的晚会。
这年头,媒体曝光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天南省虽然是文化荒漠,但是近年来的媒体监督力度也跟上来了,不过这台晚会,多少还是有点不同的。
往常的三一五晚会,也有曝光,有追查和结果,但多是资料录像什么的,整台晚会更像是一个社会新闻集锦,实时性要差很多,拼凑的感觉很强。
但是这一次的不一样,更多的是现场解说,极大地增强了实时性和互动性,尤为难得的是,相关部门都纷纷直接现身说法,而不是像以往晚会录像里显示的那样——“得到了有关部门高度重视,在相关部门的密切配合下……”
这就是不但公示了流程,更重要的是,将具体的部门一一请到台上亮相。
这个举措,有助于大家增强印象,需要求助的时候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省得打个12315没反应的话,接下来就不知道该找谁了。
进步是实实在在摆在那里的,不过一般的老百姓多半也总结不出来,有人能感觉到,这台晚会跟往常的不太一样,但具体怎么不一样,也说不太清楚。
不过他们说不清楚不要紧,自然有业内人士帮着分析,第二天,不但《素波日报》、《天南商报》对这台晚会有剖析,连《天南日报》都登出了文章,盛赞这台晚会真正地把人民装在了心中:
——“政府官员和管理人员走出了办公室,走到群众面前,手把手地教大家分辨假冒伪劣产品,教大家通过什么样的渠道来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这就是全面开花了啊,”陈太忠来到单位,翻看一下报纸,禁不住感慨一声,宣教系统不光是文明办硬气了,连褚伯琳都跟着沾光了,当然,这里面主要还是省广电局那边下了功夫做了协调。
这一些变化看起来不大,不过相较上面的微澜,下面可就众说纷纭了。
今天是周末,陈某人连着忙了好几周,好不容易有机会歇一歇,于是下午四点多就跟秦主任打个招呼,回凤凰去了。
抵达横山区宿舍的时候,是六点出头,张爱国知道他要回来,就带人去打扫房间,结果这个响动被人注意到了,等陈主任回到家中的时候,没用了五分钟,就哗啦哗啦地进来四拨人。
第一拨不是别人,正是陈太忠的老书记,现任的金乌县县长张新华,他最早是从小陈嘴里得知这个消息的,当然能非常确定,太忠在这件事里是使了劲儿的。
老书记……现在叫张县长了,一直想着要感谢小陈一下,但是太忠去了素波基本很少回来,他也专门到省城找过他,但是陈太忠办公的时候是在省委,住的话是隐秘地住在湖滨小区,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
所以张新华只能通过电话来联系,说是想见一见你,不过陈某人做事,求的是别人有那个心,不是很在意这种形式,所以他多次表示,自己很忙,确实忙——等我回了凤凰,我去上门拜见老书记。
一来二去的,张县长这个感谢迟迟送不出去,今天他在金乌还琢磨,陈太忠会不会回来,接到这个消息之后,二话不说,就通知司机往市里走。
他这是一拨,杨新刚又是一拨,古昕、李乃若又是一拨,最后一拨肯定是对门于主任的,四拨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聊天。
陈太忠对金乌一直是视而不见的态度,那个地方挺敏感,而他又不待见吕清平,但是既然老书记出任了那里的政府一把手,一些事情他也就能了解一下。
其实,别看屋里都是开发区出去的一帮人,有些话还真不能说得太明显,瞎聊可以,谈正经事就有点不稳重了,而且陈太忠虽然是省委的,老书记这个堂堂的一县之长,也没有跟他汇报工作的道理。
不过关于金乌的煤焦,张新华还是能说一说的,“今年煤焦企业的发展形势喜人,由于资金比较充沛,煤炭产量和价格都有较大幅度的提高,新建的洗煤厂和焦厂也很多,我一直强调的就是,降低原煤出境率,金乌不能只满足于初级加工……”
(未完待续)
3089-3090 处处人情
30**章处处人情(上)通过这些话可以听得出来,张新华对目前的工作,还是较为满意的,金乌也确实呈现出蒸蒸日上的势头,只不过他实在不便炫富。
但是陈太忠关心的,是老书记嘴里“充足的资金”来自于何方,资金的盈利模式,以及煤焦行业那些价格、产权变动的味道,这个发展能不能持久,好不好升级。
对陈太忠这些问题,老书记也没有遮着掩着,事实上大家都知道,现在金乌的经济走强,全靠那深藏在大山或者地下的乌金。
尤其是,张新华承认一点,他是赶上好时机了,以前煤焦企业想争取一点贷款,用来货物周转,都特别地不容易,而眼下的行情起来了,随着省外资金的疯狂注入,眼下是银行追着给煤焦企业放贷,这是稳赚不赔的。
至于说资金是从哪里涌来的,张县长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很直白地表示,就是两个方向,一个是素波来的,一个是陆海来的。
素波来的,那就是省内的闲散资金,陆海则是民间游资的一大系,相较京沪的资金更青睐金融市场,广东资金更青睐外贸,陆海的资金,则是无孔不入,什么能做就做什么。
像这煤焦行业,京沪的资金看不上,广东的资金嫌做得麻烦,还就是陆海一系的资金,不怕这些麻烦。
这些现状都是**裸地摆在那里的,张新华甚至指出,由于有陆海和省内闲散资金的注入,金乌的坑口煤价在今年头两个月,已经上涨百分之十五左右,而且绝对地现钱交易,“这是金乌经济腾飞的契机,只要对经济发展有利,我不考虑它的资本性质。”
看到张县长如此地意气风发,陈太忠心里只能暗叹了,老张,我就不相信,你看不出陆海资金进入煤焦领域会生出什么样的后果。
不过再想一想,他也就释然了,连出家人都讲个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干部们做一天县长撞一天钟,倒也是稀松平常了,只要任上的这几年不出事,到时候张新华拍拍屁股走人,谁还管后任的死活?
百鸟在林何若一鸟在手?看得见摸得着抓得住的,才是真的。
不过,想是这么想的,一些数据他还是要落实,“那现在这些陆海和素波的资金,已经占据了多少金乌多少的煤炭资源?”
“煤矿没有多少,两成多不到三成……那些不在统计范围的煤窑就没办法算了,”张新华回答得坦坦荡荡,他甚至承认黑煤窑的存在,“素波的资金,实力比陆海要差一点。”
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陆海的资金,具有很强的粘滞性,他们买下的煤炭,如果不能在合理的价位出手,他们并不怕囤积,因为有了这个资金特性,县里说话腰板才硬。”
这是陆海人一步一步的渗透!陈太忠很想这么点评一句,但是毫无疑问,他的点评影响不了主政金乌的张新华的决心,那么就不如不说了。
可是他不说,张县长反倒是猜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于是微笑着发话,“陆海资本的逐利性,传得很广,但是目前没有否定的声音,我认为还是要放开手脚,大胆使用……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需要指出的是,张新华的水平真的不是一般的高,想当年,副处级的开发区筹备起来,他就是党委书记,再往上走,正处真的很简单,也就是命运多舛,开发区又被打回了街道办的级别,张书记就此一蹶不振。
说水平,他绝对有那个水平,而且,他不但是陈太忠的入党介绍人,事实上,陈某人接触官场的头几节课,也都是老书记给他上的。
所以他这话,说得也很明白,陆海人的资金,我也就是用一用,要是将来有人收拾他们,我不会陪绑的,这个底线……老书记掌握得毫无压力。
陈太忠听懂了,他默默地点一点头,果然,官场里最难的,真的就是县一级的干部,不但肩负着父母官的名声,负责一区一县的发展,还要随时响应政策调整步伐,真的是在刀尖上起舞,必须要耳聪目明。
这一通话说下来,时间就不早了,白洁等人就将饭菜端了上来,不过张县长意犹未尽,把陈太忠扯到小书房,“太忠来,我再跟你说两句。”
对于他这种独霸资源的行为,大家能做的,也不过就是撇一撇嘴,老书记是在座诸多人的老书记,现在又是一县之长了,谁还能叫真?
进了书房,张新华也不见外,他表情严肃,很直接地发问了,“太忠,听说……省里出大事,有人叛逃了?”
“嘿,”陈太忠听得就笑,他总算知道,流言蜚语都是怎么来的了,不过想一想,老书记屈居这么一隅之地,信息跟不上,似乎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是什么大问题,在处理呢,”他正色回答,“不会影响到大局的。”
“但是,这两天宣教部的文章,在日报上很火啊,”张新华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杜毅一向不支持这个的,太忠你别笑话我们,对于下面的干部来说,这就是晴雨表啊。”
我都没劲儿笑话你们了!陈太忠的嘴角抽动一下,勉强算是个笑意,心里却是忍不住轻喟,上面的事情,有结果了自然会宣布,也不知道你们瞎操心什么——这心操对了也算,偏偏是各种的脑补和胡思乱想。
怪不得现在下面的官场,会发展成这么一个样子,只唯上唯权,挖空心思讨好上级,有这样的精力,花在老百姓身上,那该有多好?
但是,真要有干部这么做的话,还就会成为大家的笑柄——不会钻营,你当什么干部?
“你也不用想那么多,跟你无关的,”这个时候,年轻的副主任,就能跟老书记打一打官腔了,“跟紧吴市长就行了,这条线你走不错,其他的就不用担心,小陈我不可能不管的。”
“我也就是担心,最近的风言风语真的有点多,”张新华干笑一声,站起了身子,“好了,差不多了,喝酒吧。”
这风言风语,你关心不关心,都是要发生的,陈太忠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心里禁不住还是暗暗咋舌,省委的风……这么快就吹到下面地市来了?
其实他还是小看了相关消息在系统里的扩散能力,饭菜吃到一半的时候,白市长打来了电话,“太忠,家里聚餐呢?我去你哪儿吃,还是你尽快送他们走人?”
现在陈太忠和吴言的心态,跟两人结识的时候要打个颠倒,当初的吴书记,是要尽可能地撇清跟他的关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是非和口舌。
但是现在的吴市长,就恨不得跟他牢牢地黏在一起,扯一张证件还不够,还要给他买一条贞操铁裤衩锁上要害——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陈太忠是我的。
这个心态,吴言没有明说,但是恋人之间这种细微的心态变化,也无须明言,用心的人自然会懂,那么,陈太忠当然不敢放她上来参加自己的私人聚会。
“嗯嗯,我明天赶早,东临水的树葬陵园……我是要关注的,”他哼哼哈哈两句挂了电话,看一眼在座的诸人,“大家快点吃,等一会儿,我还得去隔壁找吴市长汇报一下工作,她想了解一下唐总理的指示……要不这样,你们先吃着,我先过去了,新刚帮我招呼一下,老书记今天没喝好。”
“那交给我啦,老书记喝酒,总不是很痛快,他酒量其实很大,”杨新刚稀里糊涂(book.www.uu234.com)地回答,不成想旁边有人扯他一把,却是李乃若,这俩一个是义井街道办的书记,一个是开发区派出所的所长,平日里联系得很紧。
吃这么一扯,杨书记也明白过来了,陈主任都走了,大家还凑什么热闹呢?更别说目前凤凰市里有传言,说吴言其实是陈太忠的女人。
这个话搁在一年之前,那真是无稽之谈,想当初吴言是区委书记的时候,陈某人不过是个方志办主任,这样的人……能入了吴书记的眼法吗?
但是眼下看来,这就未必是空穴来风了,尤其可为佐证的是,陈太忠的情人,是吴市长的秘书,两人就算没有私情,但总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关系的——谁也不是傻子。
说白了,别看吴言是天南省最年轻的实职副厅,是官场中耀眼夺目的明星,但是陈太忠现在的上涨势头,只会比她强不会比她弱,这几乎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所以,现在要是有人把陈太忠和吴言扯到一块的话,可以肯定的是,不会有人认为,是陈太忠占了什么便宜——陈主任人家就有那个实力。
这种情况下,杨新刚还敢附和一下,但是李乃若之流,根本就没这个胆子,于是他提示杨书记——咱们喝得差不多了,该走啦。
他们的折腾不提,陈太忠走出家门就来到了隔壁,按一下单元门来到吴市长家,吴市长今天回来得比较晚,进屋之后,陈太忠闻到了一股葱花的香味,“怎么你们还没吃饭?”
3090章处处人情(下)“吃过了,不过应酬的饭,没吃饱,让韵秋给我煮几个云吞,”吴言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也不起身,手里拎着电视的遥控器胡乱地揿着,“今天下午去曲阳视察,着凉了,肚子胀气得厉害。”
“是有了小宝宝了吧?”陈太忠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笑眯眯地去摸她的肚子,“生出来男的姓陈,女的……随便她姓什么,我都认是我女儿。”
“你那枪……能打中靶子吗?”吴言不屑地哼一声,她动这样的脑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抱回来一个,只要说是你的,我就认了,归在咱俩名下了。”
“咱俩就能生嘛,何必找别人帮忙?”陈太忠感觉受到了侮辱,他探手一搂白市长,微笑着回答,“你要是不信,我跟韵秋先生一个?”
“你敢!”吴言眼睛一瞪,蹭地就坐了起来,要是说她比不过荆紫菱、丁小宁甚至蒙晓艳也就算了,连自己的秘书都比不过,那成什么了?
陈太忠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了,我那边人应该走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就回去。”
“你就只会气我,”吴言哼一声,也没理他,就看着他那么离开,不多时钟韵秋将一碗热腾腾的云吞汤端上来,陈太忠则是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好香,给我也来一碗。”
“刚才不知道早说,”钟韵秋悻悻地嘀咕一句,转身又钻进了厨房。
吴市长拿个小勺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一边信口发问,“寿喜的那个政法委书记的叛逃,对杜毅的影响大不大?”
“你也关心这个?”陈太忠愕然地看着她,老张嚼谷两句八卦也就算了,你可是堂堂的副市长,没必要操这些闲心吧?就算杜毅下了你又上不去——章尧东,甚至许绍辉都上不去。
“下面都传疯了,”吴言皱着眉头摇摇头,舀起一个云吞轻吹几口,缓缓地放进嘴里,闭着双唇咀嚼几下咽下肚去,方始惬意地叹口气,“肚子多少暖和一点了……这个消息连乡镇干部都知道了,不少人认为,老杜这次危险了。”
“哈,”陈太忠听得笑一声,心说这种阴险的风儿,也不知道是谁放出去的,莫不是有人还惦记着给老杜点好看……甚或者浑水摸鱼?
不过想一想,这个可能性也不高,杜毅一旦端正态度,可供别人钻漏洞的机会就很小了,除非是黄家或者一号这种特大势力有意找碴,基本上不会出任何风险……嗯,黄家?
陈太忠琢磨半天,也找不出黄家要收拾杜毅的理由——虽然这看起来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他倒是更倾向于认为,是杜书记自己放出的风声,彰显他在此事上的不得已。
反正这诸多可能性真的说不清楚,而且很可能永远说不清楚,所以他也懒得再琢磨,于是饶有兴致地发问,“你觉得呢,他是不是危险了?”
“乡镇干部都知道他危险了,没准倒是不危险了,”吴言看问题的角度,也较为独特,不过她还是有点拿不准,“如果他没事儿的话,这件事情之后,又要有一次大洗牌,老杜这一次,面子掉得不轻。”
“嗯?”陈太忠听到这么一句话,禁不住皱一皱眉,他最近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却是忘了考虑这一点,老杜败退得这么窝囊,会不会生出秋后算账的念头呢?
不过转念再一想,这个可能性是有,但也无需太过在意,他不屑地哼一声,“面子掉了又怎么样?敢跟我秋后算账的话,他就准备哭吧。”
“照你这么说,这次真的不会有大变动了?”吴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又话题一岔,“太忠在你文明办搞的这些,影响也越来越大了啊,杜毅这么一缩,你又能前进一些。”
“他要是早肯支持的话,也能跟着享受点掌声,”陈太忠不以为然地哼一声,“搞到现在,他还是得支持,真是不别扭不舒服斯基。”
“你们的约谈,谈下来不少厅级干部呢,”吴言放下了手中的汤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眼中满是炽热,“要是有特别好的位子,帮我留意一点。”
“你先沉淀一两年吧,”陈太忠可是知道,她对位子真的很挑剔——起码对上他的时候,她并不掩饰野心,地市的副职不愿意干,就是想着进省里。
不过,他也支持她的想法,一个年轻貌美的女性副市长,到一个没人脉的地级市,真的不好开展工作,也太容易引起觊觎的目光了——副书记的话,稍微还好一点。
当然,该吹的风还是要吹的,他轻轻地点一下,“下一步,就是市管干部的干部家属调查表了,让你的人都注意一点,屁股要干净,别往枪口上撞。”
说这话的时候,正好钟韵秋又端了一碗云吞过来,她放下碗来,正要转身离开,陈太忠伸手一揽,硬生生地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淫笑着发话,“当然,韵秋的屁股,那必须往我的枪口上撞……”
“流氓,”吴言气得翻个白眼,一抬手将碗里剩余不多的汤汤水水倒进嘴里,转身向卧室走去,“陈太忠同学,来交家庭作业……”
陈太忠在凤凰整整地呆了两天半,其间的各种旖旎也是不用说的,而且他还抽出空回了家一趟——时至今日,他是越来越头疼回家了,很多人不方便求他办事,也没那个胆子,那么陈父陈母就是大家最好的公关目标。
他是周一早晨,才从三十九号穿起衣服赶赴素波的,其时蒙校长在呼呼大睡,小萱萱倒是有点警醒,不过母女俩折腾到大半夜,她也确实乏得紧了。
到了素波,差不多就是八点半了,文明办的人已经到了,陈太忠进了办公室之后,根本就没闲下来,一直忙到中午。
中午有饭局,文化厅厅长高伟请客,陈主任才说,我要跟手底下这帮人坐一坐,高厅长就很痛快地表示,那行,一起来吧。
于是,陈主任带了郭建阳、罗克敌和李云彤前往,高厅长也真不见外,放下架子来跟大家说说笑笑——他跟李主任开玩笑的时候比较多,不过这个正常了,傻大姐本来就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高厅长这种老男人,撩拨她几句,根本毫无压力。
高伟这么平易近人,文明办的一干小干部对他也就客气得很,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约谈干部,文明办里的人,多少也培养出了点骄纵之气,言谈之间也不落什么下风。
这就很了不得的了,要知道高厅长可是跟秦主任平级,就算省委出来的干部底气要足一点,面对这样级别的干部,能自如地谈话也就算不错了。
这是底蕴的积淀,就像组织部和纪检委的干部出来,见官大半级一般,职能在那里摆着的,以前文明办的干部出来,基本上是见人矮半头,能发展到眼下这一步,陈主任功不可没。
事实上,高厅长这么平易近人,也是有原因的,就在酒足饭饱之后,他有意无意地问一句,“太忠,你要搞的那个文化节……具体承办单位定下来没有?”
“这个还真不知道,”陈太忠笑眯眯地摇头,接着手向上方指一指,“这种事情,还是得上面拿主意。”
“那是肯定的,”高伟笑着点点头,这个文化节,宣传部牵头文化厅主办,广电局等单位协办,这都是没有问题的,他也不会跟陈太忠商量这种事儿,他要点明的是另一个问题,“不过,总是要有一个具体的承办单位吧?”
“承办?”陈太忠扫他一眼,总算明白高厅长今天的意图了,举办这种社会性的大型活动,虽然要文化厅来主办,但是具体经办,是可以由指定的文化公司来操作。
这种文化公司,可以是私营的也可以是国有的,像他在北京认识的苏总于总,手上就有这样的公司,不过陈某人只负责筹办这个文化节,对于具体经办,他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其实有他在其中的话,这个经办只是形式上的,走一走账出面联络组织一下,当然,可以肯定的是,里面也会有点油水和人情。
但是陈太忠确实兴趣不大,钱那么多谁挣得完?而且从操作的角度上讲,省委管宏观省政府管微观,具体经办的话,文明办甚至是宣教部出面,也不是特别地合适。
“承办这个事情,我没有考虑过,”他摇摇头,很干脆地表态,“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谁承办,要多配合,不懂配合的单位,我是要反对的。”
这就是表态无意插手了!高伟听得明白,他笑着点点头,“配合肯定是要讲的,不过这个承办的事情,太忠你还得帮着跟秦主任反应一下。”
“这个……高厅你直接跟他说吧,”陈太忠迟疑一下回答,他可不想揽这种事情,我做为出力最大的筹办者,把这一块让出来,姿态已经很高了,你还要让我为你背书?这有点不合适吧?
(未完待续)
3091-3092 何为品牌
3091章何为品牌(上)见陈太忠拒绝,高伟也就没有再坚持,其实对高厅长来说,知道小陈无意承办,那就已经达到了目的,更别说他还听出来了,文明办对承办这样的活动,兴趣也不大。
不过陈太忠也没想到,他随口答应这么一句,下午褚伯琳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褚台长情绪激烈地表示,太忠你怎么能答应文化厅,让他们出面承办呢?
就算我答应了,你也不用情绪这么激动吧,无非是一个文化节,有什么了不得的?陈主任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我怎么可能替领导答应这种事?我只是表示,不管谁承办,一定要强调配合,否则我是会反对的。”
“这个文化节的承办,对提升省台的形象,有着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褚伯琳听他这么说,马上就顺着杆子爬了上来,“要是咱省台层次上去了,武警战士还会被一个小歌手辱骂吗?这个机会我当仁不让。”
你让不让的,跟我有一分钱的关系吗?陈太忠真是无奈了,不过同时他也算明白,为啥两个堂堂的一把手,都务必要争取这个承办权了,经济利益倒是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他们非常在意文化节所带来的后续影响。
“您让不让,要跟高伟商量啊,要不找部长也行,”他很恼火地发话了,“我就是一个具体办事的,我说了不算,您也别让我犯错误。”
说完这话之后,他不管不顾地压了电话,心说这叫个什么逻辑,放着潘剑屏、秦连成不知道联系,非要找我说这种不靠谱的事儿。
大概下午四点钟的模样,又有人打电话进来,却是三一五晚会带来的后续效应,打电话的这位说,他家的净水器不好用了,厂家不给修。
这个事情你不该找我啊,陈太忠有点抓狂,我这是文明办的办公电话,他有心想问一下,这个电话是谁告诉你的,可是转念一想,算了,我先了解一下情况吧,“这个问题,你没有跟12315反应吗?”
“反应了啊,他们说没办法处理,”那位在电话里很郁闷地回答,“厂家的办事处跑了,找人也找不到,没办法协调。”
这还真就没办法了,陈太忠听说之后,是越发地无语了,连人都联系不上,还怎么协调?“你可以请12315的人代为联系厂商总部,我这里是文明办,工商局的人不作为的话,我可以过问,但是我们并不直接负责协调厂家和消费者的关系。”
“可就是12315的人要我给文明办打电话,”那位听得也是一头雾水,“我也是从老丈人那儿打听到的这个电话,他说您是热心人。”
“你老丈人……谁呀?”陈太忠真是越听越迷糊,你要是有关系,早点报出来嘛,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调戏陈主任令你很有成就感?
不成想,这位还真不是不报,关键是关系太远,他老丈人是市委党校的一个老干部,陈太忠根本想不起老薛是哪个,不过,党校的老干部们对他印象很好,他倒也不便不闻不问。
又说几句之后,他才搞清楚这人为什么给他打电话,敢情此人买的净水器,是响当当的雅乐牌的,买的时候花了五千块钱。
雅乐是国内的知名品牌,但是这个品牌的名气不在净水器上,而是空调、冰箱之类的,也就是因为有这么个名气,消费者才愿意花五千块钱来装净水器。
净水器的效果也不错,但是用得久了要换滤芯,而这位家里的净水器除了滤芯要换,还出了点小问题,于是他打个电话给办事处——还在保修期内呢,不成想接电话的人告诉他,这个办事处早就搬走了。
这一下,他就不答应了,顺着说明书的电话号码,直接就打到了雅乐净水器的总厂,结果那边告诉他,天南省的雅乐净水器是分销商承包的,现在时间到了,承包商满足不了厂里的条件,取消了资格。
厂商的态度很明确,你想买滤芯,直接给厂里打钱吧,写清你的地址,我们给你送到家,至于说你想修,那得等谈下新的承包商——一时半会儿是不要指望了,先将就用吧。
这尼玛的是什么态度!这位就恼了,我装了净水器是要喝水,三五个月不喝水,那成什么了?他是个很自力更生的消费者,索性找到了雅乐总部的电话,打电话过去投诉,说你们雅乐做为知名品牌,这么搞不行啊。
接电话的服务小姐沉默了好一阵,最后才告诉他,经过她的了解,这个雅乐净水器,只是挂靠在雅乐这个牌子的名下,生产、销售和财务,都是独立的,挂靠的时候就说好了的,总部不能去干预。
这都是什么事儿嘛,这位忍无可忍,终于将电话打到了12315,将事情哇啦哇啦一说,那边调查一遍之后,很遗憾地表示——情况正是你反应的这样,现在的素波,确实联系不上雅乐净水器的人,我们也爱莫能助。
不能让雅乐空调或者雅乐冰箱的人处理一下问题?这位不死心,我这五千块钱花得太憋屈,而且我可以肯定,素波买了净水器的,绝对不止我一个人,他们的售后也是问题。
各自独立经营的,我们真不好出面协调,315这边表示很苦恼,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提了一个建议:这个事情,你找工商消协这些,意思不大,向省委文明办反应一下吧——不诚信经营,文明办可以过问的。
这个建议虽然不无道理,但是对一般人来说,基本上是无用的,谁投诉厂商还投诉到省委去?所幸的是,打电话这位小有门路,居然弄到了陈主任的电话号码。
“啧,”陈太忠听完,沉吟一下,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工商的人要撺掇别人打电话给自己了,这个案例比较复杂,普通的政府部门,还真的不太合适出面。
这年头没有售后或者厂家倒闭的现象也不少,消费者们吃了亏也就只有认了,但是这个净水器不一样,它头上顶着响当当的一块招牌。
就是打电话这位说的话了,要不是冲着“雅乐”两个字,我吃傻逼了,花五千块去买一个净水器?大街上杂牌净水器多得是。
既然大家是冲着你这个牌子去的,你就有责任保护好这一块品牌,陈太忠觉得此事很有代表意义,至于说雅乐把净水器的业务外包了——我管你外包没有呢?
这种看起来不太讲理的事情,还就得他去做,虽然工商部门也能出面,但是这年头的干部,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个小一点的牌子,他们或者还有兴趣去敲诈点什么,顺便把问题处理了,可雅乐的牌子真的太大,搞这种大品牌还真是有风险。
其实雅乐总部说的话也没有错,集团大了,不同的业务就是各自负责,就像凯瑟琳说的那句话,西门子工控和西门子通信都叫西门子,但是凤凰水利局和凤凰电力局还都是凤凰打头的呢,能一样吗?
不过陈太忠不打算说这些,他找了找电话,直接一个电话打到雅乐总部,“我是天南省委文明办的,你们的雅乐系列产品,服务质量存在严重缺陷,通知你们天南的负责人,今天下午六点之前,来我们外联办说明问题,电话号码是……”
服务小姐听得好悬没晕过去,问了好几遍之后,才确定这不是玩笑,“但是这个陈生……陈主任,您能具体说一说是哪一款型号的产品吗?”
“我不需要告诉你是哪一款产品,”陈太忠哼一声,“有缺陷就是有缺陷,我打这个电话,不是要听解释(book.www.uu234.com),我是通知你们公司,今天没人来,明天就上报,一周内,整个天南我下你的产品,不信你试一试。”
“但是……您总得说清楚是冰箱还是空调,或者……热水器?”服务小姐觉得自己要崩溃了,“我汇报上去,领导们也好有针对性地做出安排。”
然而,电话里传来的回答,让她彻底地崩溃了,“你们这个破厂子,也好意思自称领导?都来……所有的产品,都来!”
雅乐总部的接待电话,有录音功能,虽然这个年代的服务电话系统,功能不像几年后那么完善,但是服务小姐问了好几遍,这个时间足够她打开录音键了。
拿着这个录音,她就找班长去反应了,班长又找到主任和部长,下面的员工也就算了,越到上面的领导,就越觉得这个电话有问题,天南省委文明办……关注我们的服务质量——这都是哪儿跟哪儿?
必须指出的是,雅乐确实是个大集团,这样的商业巨头,平常能接触到很多千奇百怪的事情,各种敲诈勒索的手段也层出不穷,像冒充中央首长的亲戚,直接找上门勒索的事情,也发生了不止一起。
所以对这个电话,雅乐这边倒也没太以为然,就是一个电话通知雅乐空调天南分公司的经理贺立,要他去了解一下情况。
3092何为品牌(下)这贺经理在天南,除了要跟渠道商打交道,本身也做大客户业务,所以也认识一些大大小小的领导,像前一阵,他刚团购卖给水利厅五百台空调。
于是他没着急跟那个外联办联系,而是先给水利厅的熟人打个电话,了解一下这文明办、这陈太忠,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结果那边一听陈太忠三个字,就倒吸一口凉气,“你们被他盯上了?完了,我就劝你四个字,端正态度……多的我也不说了,你好自为之,别说给我打过电话。”
贺经理一听,就知道事情大条了,他先跟外联办打个电话,说自己在下面县区呢,正在往市区赶,请你们稍等,半个小时我一准到。
然后他就打电话回公司反应情况,说是陈太忠确有其人,这个人特别地厉害,我刚做了水利厅五百台的单子,水利厅的领导就建议我四个字,端正态度。
这就不是诈骗了!总部这边排除了一些嫌疑,不过也就是那么回事,于是要求贺立打听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可以适当地补偿对方一点。
补偿客户……其实就有上下其手的机会,不过贺经理可知道,自己接触的水利厅领导有多傲慢,那位都吓成那样了,所以他顾不上想这个,而是很坚决地表示:我可以忍辱负重,不过希望公司领导能从其他渠道配合一下。
再然后,他就驱车赶往天南日报社,等他到了外联办,差不多就是五点半了,外联办里的人很全,有苦主有记者,别说分管的领导李云彤,连陈太忠都过来了。
按说以陈主任的身份,事情交待给李主任就完了,不过傻大姐今天没在外联办坐镇,而是在省委里忙碌,陈主任通知她的时候,想一想这种不讲理的事情,她也未必办得好,于是他索性开车载她过来。
贺经理一进门,就点头哈腰地散名片,李云彤接过名片一看,脸就是一沉,“你……只是雅乐空调的经理?我们领导不是让你们都过来吗?”
“空调是最大的一块儿,其他的业务各有人负责,但是都要听我的,”贺立笑嘻嘻地胡说八道,他打听清楚消息之后,公司再安排其他的人,就有点来不及了,而且像雅乐电磁灶、电风扇这些小家电,也是经销商在做,反正他敢代表其他产品出面,就不怕戳穿。
“嗯,”傻大姐沉着脸点点头,她对这个不太了解,不过对方敢应承,那就足够了,她一指办公桌后面坐着的年轻人,“这就是我们陈主任,陈主任对你们糟糕的服务,非常不满。”
贺立才待走上前握手,陈太忠大手一挥,“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听老杨说吧。”
这老杨就是那举报者,年约三十五、六,人长得矮小精悍,他将自己的遭遇哇啦哇啦地说了一遍,“……还在保修期,我想花钱都修不好,这是不是售后服务的问题?”
当听到净水器三个字的时候,贺立的脸就有点绿,他是正儿八经的雅乐中层管理人员,当然知道那净水器到底是怎么回事,总算是他知道陈主任不好惹,是打着忍辱负重的心思来的,才没有冲动地解释(book.www.uu234.com)。
不过等听对方说完,他就有点按捺不住了,“陈主任,杨先生,请听我解释(book.www.uu234.com)……从本质上讲,这个雅乐净水器,就不是我公司的产品,它本来是个小乡镇企业,后来有公司元老……”
“你闭嘴,”陈太忠毫不含糊地打断了他的话,“我来不是听你解释(book.www.uu234.com)的,我只知道,这个净水器,牌子叫雅乐……老杨,净水器上有雅乐的标没有?”
“有,不但有商标,连艺术字都一样,”杨先生很干脆地点头。
“但是他们是套牌的,”对方不想听,但是贺立还非说不可,因为那个净水器,要我的空调下架,那可冤枉大了,“他们每年向公司交一定的管理费,公司授权他们使用商标,这跟我们其他产品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杨先生的嘴巴,也是很快的,关键他还一肚子气呢,眼下有人撑腰,当然他要哇啦哇啦地没命说,“街上两三千的净水器多得是,不冲你雅乐两个字,我吃撑着了花五千块钱买个没售后?”
“这是、这是……这是公司管理层的问题,”贺立苦笑一声,双手一摊,“杨先生,你遇到的问题我可以代你反应,但是……我们主打产品是无辜的。”
“公司管理层的问题,难道不是雅乐的问题?”陈太忠冷哼一声。
“对嘛,你们把这个商标有偿出借,肆无忌惮地糟蹋自己的公信力,就要做好被人算账的心理准备,”难得地,李云彤也能说一些份量很重又点题的话,“在其他省你们怎么蒙哄消费者,我们不管,但是天南文明办,不会坐视雅乐欺骗天南的消费者。”
“我们不是欺骗,而是各司其职,”贺立只觉得自己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事实上,他觉得天南文明办是欺人太甚,类似的解释(book.www.uu234.com),在别的省绝对就过关了,没有地方什么像天南人一样,居然搞株连,独立经营……你们懂不懂啊?
“这就是欺骗,”陈太忠又哼一声,为这种行为定性,他微微一笑,感触颇深地发话,“你们找的借口很厉害啊,连12315都不好出面,我们文明办本来不想干预企业的经营,但是现在……是不得不管了。”
人家的反应才是正常的,贺立很想这么回一句,但是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装孙子了,而且这种事儿,真的跟他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为公家的事儿,得罪这样的大能人物——那是傻逼才会做的。
于是他叹一口气,“那么这样,我马上向公司反映,尽快安排专人来,帮杨先生处理好故障,保修期内,一切全免。”
“你觉得我这个人,这么好打发?”陈太忠脸上笑意大盛,“发现一件查处一件,你当我们文明办很闲是不是?”
“你刚才不是还说独立经营吗?现在就有能力安排了?”李云彤也跟着冷哼一声。
尼玛……这真是跟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啊,贺立心里这个憋屈,早知道今天能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就直接下地市了,让冰箱的老李来顶缸。
腹诽归腹诽,但是该解释(book.www.uu234.com)还得解释(book.www.uu234.com),他很坦然地发话,“我真的是没权力干涉净水器的事务,但是既然咱们天南省委高度重视了,相信公司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影响到主打产品的销售,所以我有信心去协调。”
“要是没有省委文明办关注我们老百姓,我这五千块钱就算白扔了,活该,”杨先生阴森森地接话了,“你是这个意思吧?”
“这……跟我真的无关,”贺立苦笑着一摊双手,心里也禁不住要抱怨一下,这总部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搞出这种恶心人的合作,让我们下面的人背黑锅,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啊。
反正他已经摸清楚事态了,也就不想再在这里受夹缝气了,“我现在就回去向公司汇报,陈主任、李主任……你们还有什么指示吗?”
“别的指示没有了,三天之内……把这个净水器售后服务点建起来,”李云彤淡淡地吩咐,这是她跟陈主任商量好的,语气虽淡却霸气十足,“我们不听苦衷,我们只提要求。”
“贺经理想听苦衷,我可以说啊,”杨先生阴阳怪气地插句话。
贺立听得是满头的黑线,他一转身正要抱头而走,不成想旁边过来一个三十许的女人,她笑眯眯地发话,“贺经理,我想了解一下,那个借用你们品牌的净水器厂,跟雅乐总部到底是什么关系?”
对嘛,这个问题你们就该早问,贺立心里长出一口气,这才是了解事情的态度,他张嘴才要说话,猛地发现一点不对劲——这个女人和杨先生,与屋里其他人相比,在某些气质上,有点格格不入。
像陈主任等人,哪怕是李主任这种风韵犹存的妇女,迎面就能给人带来一种压抑感,而这两个人身上就缺乏一些类似的气场,于是他沉吟一下,先谨慎发问,“请问你是?”
“我是《天南商报》的记者刘晓莉,”女人笑吟吟地发话,“今天的事情我是要报道的,只是希望自己的资料能够尽量地客观和公正,你有时间接受一下采访吗?”
刘记者自然也是陈太忠叫过来的,这样的事情,天南日报不太方便报道,事情不大也不太和谐,而天南商报既然叫“商报”,报道这个事情,真的是再合适没有了。
而陈主任打的主意就是,商报先曝光,商报曝光之后,文明办就有理由高调介入了——别的商家看到,都不能觉得天南文明办欺人太甚,那么,接下来的动作,也就都是顺理成章了。
天南商报?贺立听得好悬没有一口血喷出去:我说,不带这么坑人的……
(未完待续)
3093-3094 新领域
3093章新领域(上)贺立有倾诉的**,倾诉他多么无辜,但是这个倾诉对象,绝对不是媒体记者——这被总部的人看到,还不得撕了他?
说来说去,还是雅乐的人理亏,在某个特定的范围内之,他可以将净水器的授权解释(book.www.uu234.com)为企业行为,并且得到适当的理解,企业经营,总有这样那样的难处。
但是事实真的摆到公众的面前,这个苦衷是不会获得大家谅解的,不诚信就是不诚信,老百姓们最讲实惠——你雅乐坑了人,就不要讲自己的委屈了。
于是他略一错愕,就苦笑一声,“刘记者,真的很抱歉,我不能贸然地接受你的采访,公司有制度,也涉及到商业机密,等我请示之后,再跟你说好吗?”
“跟陈主任能说,对我就是商业机密?”刘晓莉微微一笑,话里自然而然就带出了刺来,“那么好吧,我只报道现象,要是不够完整和客观,那就请贺经理包涵了。”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中层,你不要难为我了好不好?”贺立苦笑着回答,他已经打定主意了,没有得到高层授权之前,绝对不接受媒体的采访。
你爱写成什么样写成什么样,起码是不关我的事儿——这企业的管理人员,其实跟官场中人也有点类似,能不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就坚决不揽,别人自己挖掘出来的,关我鸟事?
贺立甚至无心无阻拦刘晓莉做报道,这不是他不关心公司荣誉,实在是他有心无力,今天找碴的人,还真不是好惹的,为了一个套牌的产品……没必要。
说白了,贺经理心里也是对总部有几分火气,上面管理得乱七八糟,我们下面受着无妄之灾——等报道出来了,该谁捱的板子谁捱吧,爷不伺候了。
不过,他虽然很干脆地拒绝了刘晓莉,却还要邀请陈主任等人随便坐一坐,这是一个态度问题——现在到了饭点儿了。
陈太忠自然不会稀罕这顿饭,面对这样的邀请,他根本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而贺立也是走个过场,邀请对方两句之后,发现人家理都不带理的,只得讪讪地告退。
贺经理邀请完之后,杨先生又邀请陈主任吃饭,这都是场面上应有的,陈某人自然是不许,杨先生感慨地叹口气,“正经为老百姓办事的,反倒最好说话,我老丈人说得真不错,陈主任是难得的好干部。”
李云彤听得就笑他,“你不说好话,领导也一样帮你办的,我倒是觉得,刚才那个贺经理应该请你吃饭,其实……搞定苦主,我们就是民不举官不究了。”
“人家眼光高得很,眼里只有领导,哪里有我们这些消费者?”杨先生酸不溜丢地回答一句,才猛地发现自己有点冒犯了,于是又补充一句,“还是陈主任好。”
他的话其实没说错,贺立绝对不会请他吃饭,因为这确实跟雅乐的空调无关,而且,贺经理并不想涉入此事太深,保持接触的同时,他要强调距离,以免被误伤。
在离开外联办之后,他就给总部做了汇报,总部那边一听,也是诧异到无以复加,负责销售的副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了一个净水器,要下雅乐所有商品的架?”
“没错,就是这样,”贺立在陈太忠面前不愿意承认某些东西,但是他跟公司反应的时候,并不怕这么说,“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同一品牌。”
“胡闹,走遍天下也没这个道理,”副总的声音在瞬间变得高亢了起来,他的愤怒是有道理的,“就算是电磁灶,也是有设计缺陷嫌疑的相关型号才暂停销售,返厂改造……凭什么一个净水器,就要停掉所有的产品?这是用行政命令粗暴干预市场。”
“……”贺立不说话,他真的无话可说,就他所知道的,那个净水器厂能借用雅乐的商标,跟总部的人事变动有关,某元老被倾轧出局,临走的时候要了这么个使用权。
事关上层斗争,他没办法多说,但是副总不肯放过他,“你没有跟对方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这个净水器不受总部管理吗?”
“说了,没用,”贺经理淡淡地回答一句,“人家就咬定,这是雅乐的商标,而且他们强调,消费者享受不到售后服务,造成了很坏的社会影响。”
“真是扯淡,”副总气得脏话出口,但是他也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净水器厂是怎么回事他更清楚,那是有历史原因的,而且那个厂子发展得确实不太好,由于靠着雅乐这个大牌子,他们对经销商的要求比较高,目前的业务也搞得磕磕绊绊的。
关键是,这个商标的使用许可,是有协议的,他有气无力地发问,“他们的要求不可更改吗?”
“净水器厂设立一个办事处,花不了多少钱啊,”贺立觉得天南人的要求实在不算高,素波这种地方,设立个办事处,派上两个人来,再准备点备品备件,一年二十万绝对下来了,省一点七八万都够用,这么大的事情,花这么小的代价处理好,还不行吗?
“这个钱谁出呢?”副总冷冷地发问,他也承认事情不大,但是这个头没办法开,他不能指挥净水器厂,而更不能自己出这个钱,“我跟老板汇报一下,找人施加压力吧。”
“那得快点了,明天这个消息就要见报,”贺立有气无力地回答。
“什么,明天就要见报?”副总还是挺在意公司形象的,而且雅乐遭遇过一些负面新闻,也给公司造成了大小不等损失,危机公关的机制虽然不够完善,但是相对那些小企业是好很多了,“什么级别的报纸?”
“已知的有《天南商报》,”贺立有气无力地回答。
副总细细了解了一下这个报纸的性质,这才松一口气,“唉,民办报纸多少要好一点……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我拿什么阻止他们?”贺经理冷冷地反问,“我又有什么资格代表净水器厂说话?”
“你这是什么态度?好了,我知道了,”副总打着官腔挂了电话。
这件事情,怕是不那么好结束,贺立也默默地挂了电话,隐隐生出了点不好的预感。
第二天,《天南商报》果然登出了雅乐净水器的报道,其实刘晓莉的文章,写得还是相对公正的,她不但介绍了事情经过,同时也指出,据她了解,这个净水器是独立核算的部门。
按说如此一来,雅乐的空调和冰箱等,销售都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影响,然而,商报第一笔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她很尖锐地提出一个问题,雅乐是如何管理和维护自己的品牌的?做为国内知名品牌,怎么会允许出现这样的现象?消费者因为信赖这个品牌,才宁可高价购买你们的产品,你们就是这样肆意浪费顾客的信任?
文章末尾强调,这年头闯牌子难,毁牌子可太简单了,合家欢、亚细亚、巨人……多少原本可以成长起来的知名品牌,已经消失了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看到雅乐净水器暴露(book.www.uu234.com)出的问题,笔者禁不住暗暗担心,虽然不知道雅乐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衷心地希望,雅乐不要成为下一个失败者——知名品牌,请珍惜你现在所拥有的。”
这一篇报道,让刘晓莉的名字再度进入公众视野,大多数人并不知道雅乐净水器是个什么,这种高端消费品,买得起的人并不多,但是没听说过雅乐的,还真没几个——雅乐的状况,糟糕到这样了吗?
不过刘记者没想到的是,在短短一上午,就有起码十个以上的电话打到天南商报,表示他们面临着相同的困惑,买了雅乐净水器,没人售后。
按照商报的统计,在正常的工作日里,报纸发行的当天上午,有效的信息反馈率,约占总额的五分之一,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大约总共能接到五十个类似的电话——放宽一点的话,是四十到六十个。
当然,这并不代表素波只有五十台雅乐净水器出了问题,现实情况只会更糟糕,这一部分人只是跟商报读者圈子比较近——这么算起来的话,问题还真的是很严重。
与此同时,还有其他媒体也注意到了这个报道,讲究一点的,打个电话来商报落实情况,不讲究的直接原封不动地扒走消息,大不了加一个“转自《天南商报》”就完事。
雅乐总部也在上午收到了贺立传真过去的商报,不过报纸是死的,人不在天南,切身体会就少一点,直到其他媒体纷纷打电话过来求证,雅乐人才猛地发现,似乎低估了天南商报的影响力。
然而,低估也就低估了,左右不过一张报纸,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要保住雅乐在天南的市场,有些威胁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
于是,雅乐的危机公关终于全面启动,应对天南出现的紧急情况。
3094章新领域(下)自打商报的稿子见报之后,陈太忠有点小苦恼,打电话说情的人很多。
按说,他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的说情了,而天南省自问有资格跟他求情的人,也不多,他应该是无需苦恼的,但是很遗憾,雅乐不同于他以往接触的任何单位,两者的接触,是两个不同领域的碰撞。
说得具体一点就是,说情的人很多,但是那些人……陈主任基本上都不认识,开头往往都是这样的,“天南文明办的陈主任吧?我是OO的XX,听说有这么个事情……”
来电话的人五花八门,有媒体的,有部委的,还有工商联的,也有一些听都没听说过的协会之类的——这些电话多来自北京,也有一部分来自广东,雅乐的分厂分公司遍布全国,但是总部在广东。
雅乐的摊子很大,但是他们不可能在每一个省都铺出足够的人脉,这种情况下,大多数有实力的厂家都会选择一种便捷方式,直捣中枢——搞定北京,其他地方的问题就不大了。
所以陈太忠现在面对的说情的团体,跟他往日接触的,根本不是一回事,是的,这是以另一种方式爆发的战斗。
而偏偏地,这些说情的人还自我感觉良好,根本不认识就敢把电话打过来——京城对地方,就有这种优越感,知道我是谁吗?就不信你敢一句话回了我。
一开始的时候,陈太忠真被打了一个冷不防,尤其有些人说话,听起来来头大得吓人,“我是新华社金融信息中心的OO”,“我是《世界经济观察》杂志的XX”,“我是中央《科学日报》的”……咦,别的也就算了,《科学日报》的话,陈主任还是熟悉的,说是中央直属报纸,哄人的,其实就是归科技部管,对方既然说话很冲,他也就不客气了,“既然你是科学日报的,没听说过我陈太忠?金部长安部长我都很熟的,你有话好好说行不?”
所以说北京城这帮人,说起来唬人是绝对够了,但是下面地方真要铁下心思不买帐的话,他们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他们欺负人,不过是欺负一个别人不摸底。
别小看这个不摸底,真的就很重要,以下面官员的智商,他们也能猜到,很多人甚至绝大多数人,都是在狐假虎威,但是自古官场如雷场,行差踏错半步,就可能粉身碎骨万劫不复,错非不得已,没有人会去冒这个危险,因为不值得。
这就是官场的思维逻辑,尤其是对上雅乐这种知名品牌,对手很庞大,就算斗倒对方,也多不出一个官场的位置来——于自己的上进无补,何必呢?
但是真的对上对形势烂熟于胸的主儿,他们的恐吓就是纸老虎了,陈太忠不敢说自己对京城很熟了,可说起这些东西来,多少有点底气,而他又不是一个肯轻易服输的,就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去问雅乐,不服气的话,你给我天南省文明办行文质询。
这个答案,就打消了不少狐假虎威的主儿的侥幸心理,当然,真正有底气的人,是不怕这个的,下午三点半左右,一个北京口音的人打来了电话,来电号码却是广东。
“天南文明办的陈太忠,是吧?”这位京腔打得很足,“我是丁总理的侄子胡峰,你可以了解一下……雅乐的老高,是我的朋友,他办个企业不容易。”
“让我了解你一下……你算个什么玩意儿?”陈太忠一听就恼了,光让我了解你了,你打电话之前,了解我了没有?“来,你把天南一万台雅乐净水器退货,我绝对不找他麻烦,没那能力,你别跟我装逼……操!”
这一下发泄,他是爽了,但是很明显,丁总理的侄儿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他反手一个电话打给邵国立,“国立,国务院老丁有个侄儿叫胡峰……是个什么样的路数?我要搞他。”
陈某人一向是这个脾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跑到我跟前装逼,我不狠抽你两下,那真是对不起你,认都不认识,就打个电话过来……就让我了解一下你,你丫正处了吗?
“老丁啊,我看他不顺眼很久了,”邵国立吃吃地笑着,“这话我也只跟你说,其实老丁这人我惹不起,你说那个人叫什么……胡峰?”
邵公子算是手眼通天的,但是跟国务院副总理扛膀子的话,那他家大人都不好用,得邵家一系的核心出面,才具备掰腕子的能力——输和赢那还是另一说。
邵国立是深知陈太忠的出处,才敢这么放肆点评,但是可想而知,平日里他也是怀了不少怨恨在胸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公子哥们原本就闲的无聊,听说有重量级的人物要放马开片,有一方还是他看得不顺眼的,他肯定乐于促成此事。
不多时,邵国立就将电话回了过来,“你说的这个人大名叫胡秀峰吧?老丁表弟的儿子,扯淡得很,不过……他跟雅乐的关系确实不错。”
“嘿,既然你都知道了,帮哥们儿出口气吧,”陈太忠干笑一声,心说北京城这帮人的鼻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嗅觉不是一般的灵敏。
“我打不过他,他劲儿比我大,叫人打的话,就不合适了,”邵国立很认真地回答,“关键是太忠你要是来削他,我一定叫上一大票人捧场围观,。”
你小子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陈太忠叹口气,他可没耍猴戏给别人看的心思,“凭他也配我削?赵晨出面够不够?”
“疯狗的话……不太够,”邵国立沉吟一下回答,“赵晨又不是真疯,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为自己能惹胡秀峰,但是为你出面的话……他资格不够。”
这就是京城的圈子,级别和格局异常分明,赵晨要是受了胡秀峰的欺负,他能不讲理,但是为了外人出面,那就不行。
“那回头再搞他吧,”陈太忠一听是这么个来路,心里倒也不以为然,不是老丁的亲侄子,就已经差了火候,连赵晨都敢上手的主儿,那就更不值得重视了。
“小逼挺狂啊,”胡秀峰压了电话,沉着脸哼一声,他是一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长得白净帅气,他悻悻地看一眼身边的白胖中年人,“这家伙什么路数?”
“听说挺不含糊的,”白胖中年人便是雅乐的掌门人高某人,天南的事情已经反应到他这里了,不过他不是很在意,也就是小胡今天过来了,他就随口问一句,小胡挺热心,主动打这么一个电话,不成想居然是这种结果。
可是,胡秀峰脸上就挂不住了,他自信满满地把伯父报出来,想着对方还不得草鸡了?其实他父亲也是地方上某国企的老总,只不过旗号没有他伯父好用罢了。
但是就这么报名号,直接被对方抽了回来,他是真的恼了,于是拿起自己的手机翻腾起来,“我得查一下这小逼,敢跟我这么说话……这净水器卖得不错啊,天南卖了一万台。”
“哪可能卖那么多?全国他卖了有没有两万台都不好说,”高总对那个厂子还是知情的,看到小胡翻个不停,于是出声劝解,“算了,不行派个办事处过去就完了。”
对他来说,这真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是既然当了这么大一个家,不该让步的时候,真的不能轻易地让步,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要考虑接踵而至的连锁反应。
“有那么便宜的吗?”胡秀峰面子被扫,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不过对方既然这么不含糊,他就有必要收起小看之心,先打听清楚对方的来路,才好决定行止。
他拨几个号码打听一下,再放下电话的时候,脸色有点不好看,“艹,这小逼是黄家的人……啧,老高你要糟啊。”
这可不仅仅是高总要糟糕的问题,胡某人一时也没办法报复了,凤凰黄的人哪里是那么好招惹的?更别说那小逼人还在天南,那是黄家大本营啊。
“什么?”高总听得吓了一跳,他可是没想到,收拾自己企业的人,还有如许的背景,“就是文明办的一个副主任……副厅吧,这么个破单位,还能有这种背景?”
“你这是信不过我了?”胡秀峰本来就很不高兴,听他这么说,脸就沉得越发地厉害了。
“胡总你这怎么说的?”高总干笑一声,接着又长叹一声,“只是……他真要有这么厉害,我在天南还不得不让了,万一影响到其他省,那可是麻烦了。”
“你也未必要让,还可以通过别的渠道想一想办法,”胡秀峰哼一声,他被人骂一顿又找不回场子,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就要挑唆一下,“商标权下放,是企业自主经营的权力,凭什么让他搞株连?有什么法律依据?”
你说话很容易,但是这么小的事情,搞大了划得来吗?高总心里暗叹,同时却重重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嗯,那我再想一想办法。”
(未完待续)
3095-3096 硬挺
3095章硬挺(上)说起想办法,雅乐还真能想点办法,偌大一个中国,说大也真的不算太大,到了某个层面,谁和谁都能拐弯打得上招呼。
像高总一发力,居然七拐八拐地找到了穆海波,中间人是穆大秘在人大的同窗,那位现身在部委,官不大是个正处,但难得的是在中枢,跟穆处长联系得也算紧密——各有所长嘛。
接到这个电话,穆海波还真是有点为难,他对雅乐产品在天南的遭遇一点都不感兴趣,厂家做得太差,陈太忠也涉嫌不讲理,不过……这些关我鸟事?
但是对这个同学,他推不过去,可是想跟陈太忠说情,那也不是简单的事情,于是他找到蒋君蓉,要蒋主任帮着说。
蒋君蓉也挠头,说不得特意跑到文明办,她发现,自己在陈太忠单位里,似乎拥有比较强的客场优势。
她这次来又是这样,文明办里喜气洋洋,一问才知道,升格已经批了,马上大家都要涨级别了,当然,陈主任的级别涨不了,不过别人高兴,他看着也开心。
这个时候,蒋主任帮雅乐说情,陈太忠就有心情跟她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本来我文明办就不该管这个事儿,实在是商家欺人太甚,我估计这净水器,在天南起码卖出去大几百台,他们居然说撒手就撒手了。
你这也是抓精神文明建设抓得走火入魔了吧?蒋君蓉对他做的事情,真的很不以为然,为了区区几百台家电,你要是工商的人也算——文明办这么大张旗鼓地打压,不但有欺人太甚的嫌疑,同时也是捞过界了。
不过现在她对上姓陈的,也不能完全凭性子做事了,该讲的策略,也必须要讲,于是她笑着劝说,“雅乐在北京,也能找到一些摇旗呐喊的媒体,据说《新华北报》就主动联系他们了,不过他们还是希望,能先跟咱们天南沟通。”
“新华北报?”陈太忠听到这个名词,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微笑着回答,“他们去曝光好了,我真是一点都不介意,新华北报那是出名有良心的报纸,一施加压力,没准我这儿就妥协了呢。”
“拉倒吧,你把人家的记者送进警察局不止一个,”蒋君蓉听得就笑了起来,她对这样的消息并不陌生,“我是说你的做法真的是太简单粗暴,很容易贻人口实,我知道你不怕麻烦,但是又何必自找麻烦……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改正的机会?”
“就凭他们,也配给我添麻烦?”陈太忠冷哼一声,无比狂傲地回答,不过下一刻,他又阴森森地问一句,“你不会真的认为,我是不给别人活路的那种人吧?”
你当然是这样的人!蒋君蓉下巴微扬含笑摇头,“我就是知道你不是,所以才过来,帮他们求个情……你给我个面子。”
“你的面子……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陈太忠似笑非笑地发问。
“你……你说什么?”蒋君蓉听得大怒,她是最要面子的人,耳听得他这么说,真的是无法再平心静气地做淑女,除了我,谁还有胆子来你面前求情?这怎么就是没面子了?
“我是说,我又没说一定要处理他们,”陈太忠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发话,“我只是要求,雅乐净水器要在天南设售后服务中心。”
“但是那个净水器厂根本就不是雅乐的产……”蒋君蓉不耐烦地回答,不过就在她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居然就那么戛然而止。
“道理不辩不明,你看,你也知道自己不值钱了,”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一声,“它是不是雅乐的产业很重要吗?我只知道,在素波搞这么一个售后服务中心,房租水电人工电话费加起来,一年支出超不过十万块,而且他们不可能只有支出,还有收入的。”
他的账算得明白,蒋君蓉可也不是白痴,蒋主任在开发区搞招商引资,对这些数据熟悉的很,听到这话禁不住大恨——是啊,麻痹你一年花个五六万就能搞定的事情,居然要我出面求情,我的面子真的是太廉价了。
不过,她虽然心里认可了,嘴上却是不能承认,这叫输人不输阵,她不能说我没考虑到这个,于是就微微一笑,“钱是不多,但是他们有自己的财务制度。”
“天南消费者也有自己的基本需求,”陈太忠意兴索然地摇摇头,“蒋主任,这个事情没必要再谈了,你还有事儿吗?”
蒋君蓉也不想再谈了,自打她反应过来,自己找陈太忠求情的事情,其实几万块钱就能搞定的时候,她没有反戈一击就不错了,剩下的,就是碍于面子的硬扛了。
陈太忠不想谈,她更不想谈,于是她问说一件事儿,“你女朋友的公司,现在怎么样了,美国上市问题大不大?”
蒋主任当然知道陈主任很乱,甚至,田甜就是在她眼皮子下面夜不归宿的,不过陈某人的女朋友,大家都认的,还就只有那么一个荆紫菱。
由于有大量的资金支持,又有基础运营商所支持的页面强制跳转,荆紫菱的易网搜索引擎,现在在国内隐隐已经是业界第一的位置了——其他几个搜索引擎,要么是资金不够,要么是产权或者技术等原因拖了后腿,至于说推广渠道,也没什么人能比得上她。
目前易网的品牌,在互联网上的估价,已经到了八到十亿的模样,远远地超出了陈太忠的投资,但是这估价,就跟库尔斯克号的域名一样,看起来很值钱,可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眼下把这个品牌卖了,最多也就是五个亿落袋。
“这个我也不清楚,”陈太忠摇摇头,“蒋主任有什么好建议?”
“这是素波走出去的企业,”蒋君蓉似笑非笑地哼一声,“家乡人民得多鼓励,多支持。”
“独资的,你省一省吧,”陈太忠冷笑一声,他并不知道易网能走到哪一步,但是以他可怜的、不多的上一世的遗留记忆,能非常肯定,易网以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一旦能美国上市,小紫菱想混个国内十大首富,还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这个时候,他是不会接受任何融资要求的,小紫菱一旦缺钱了,他可以去想办法,至于那些单纯想搭车的主儿——对不起,你要真的在哪方面有独特的优势,那可以摆开来谈,其他的就不要说了,伤感情。
“我有朋友在美国,能帮人搞IPO的,”蒋君蓉终于图穷匕见。
“哈,”陈太忠干笑一声,却是没有接话,不过这个态度已经很明确,他不以为然——你在美国的关系再牛,牛得过肯尼迪家族,牛得过海因?
当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蒋君蓉认识两个奇迹人物,也不是不可能的,然而事实的真相是,对陈太忠来说——美国IPO根本不重要,你同意我募股,易网能借此变得强壮,你不同意我上市,易网依旧能健康地生存下去。
“算了,当我没说,”蒋君蓉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她要撮合成功的话,能得到一笔佣金或者部分隐蔽的期权,但是她并不差这点钱——在她这个位子上,想挣钱有的是机会,于是,她眼睛扫一眼屋外,“文明办升级了,大家情绪都很高啊,有什么庆祝活动没有?”
“没有,省委里都是闷骚的,自己回家高兴,”陈太忠淡淡地摇摇头,这就是省委机关的特性了,要是一个企业升级,那肯定要大张旗鼓地庆贺,挂横幅、放鞭炮、打焰火什么的,但是在省委,不兴搞整个。
这就跟陈太忠兼任街道办政法委书记时的情况一样,你自己偷着乐就行了,在众多同事面前显摆,那就是有不稳重之嫌,“省政府办公厅升格,也没见肖劲松庆祝吧?”
“那雅乐那边,你得给我一个回应吧?”蒋主任将话题转回当初。
“我昨天就说了,给他三天时间,把办事处搭起来,”陈太忠哼一声,“能搞起来就算了,搞不起来,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不怕告诉你,工商和税务,都在跃跃欲试呢。”
这话真是不假,有人打12315,工商那边没反应,但是自打文明办跳出来出来,有不少人直接就附议了,说来说去,搞雅乐的危险有点大,可有人带头,就绝对不同了——这么大的企业,随便划拉两刀,那都是肉啊。
其实雅乐托的人不少,起码陈太忠就知道,范晓军和沙鹏程那边,多少都收到了一些招呼——他现在的信息渠道绝对畅通。
但是范省长和沙省长听说涉及文明办,都是有点挠头——这是雷区。
说白了,陈太忠现在就等着雅乐摊牌呢,几个省长都不愿意出头,不信你们能挺下去,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雅乐偏偏就真的挺下去了……3096章硬挺(下)文明办陈主任规定的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但是很遗憾,雅乐那边表示,净水器厂真的是……不归我们管的,我们只负责协调,他们不接受的话——跟我们主打产品无关。
那就下架吧,啥也别说了,陈太忠趁着目前杜毅低调,索性直接在《天南日报》上登了一则消息,说据相关部门了解,雅乐系列产品,目前存在严重的服务质量问题,省质监和工商部门正在深入调查,不排除全面清退的可能,希望广大经销商能慎重对待。
这个报道一出,雅乐的产品登时陷入了无限的麻烦中。
时值三月底,空调销售的大幕已经拉开,四月到八月,就是空调销售的旺季,然后是十月,再然后就是年节了,这个消息一出,其影响力可想而知。
必须指出的是,不管是雅乐也好,是陈太忠也罢,都没想到,事情能发展到眼下这一步,大家对这个现象估计不足,用一句很俗的话来形容——很扯淡的事儿,没想到真的扯到蛋了。
省党报出面,否定雅乐的产品了,这一棒子来得实在太过猛烈,当天的各大家电卖场,雅乐产品专柜前门可罗雀,有人过去看货之后,下一家必然要低声提示:雅乐产品存在售后不诚信问题,前有《天南商报》报道,现在是《天南日报》都点名了。
兵败如山倒、鼓破万人槌,商场就是这么无情,雅乐的对手本来就不少,现在有这么个机会,还不是可着劲儿的折腾?
门市的销售大幅下滑,但是雅乐的团队根本没时间忧心这个,他们正在着急地跟各个卖场解释(book.www.uu234.com),同时还要安抚下面各地市的经销商,人心要是散了,渠道都没准要崩溃。
雅乐是大品牌,对下面经销商的要求本来就很高,店大欺客嘛,有些小经销商平日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就借着这个机会,纷纷地蹦了出来,虽然还不敢马上撕破脸,但是表达疑惑是很正常的。
不过也有狠的主儿,不顾自己在雅乐的押金,直接提出要求,要降任务要高返点,雅乐的工作人员才待要翻脸,那边BIU地丢出个炸弹——来,你跟我翻脸试一试?都不说翻脸,只要你不答应我,我马上去工商反应你的问题,嗯……还有省委文明办。
要不说在生活中,机遇是无处不在的,就看你抓得住抓不住了,威胁的这位,果真拿到了比较高的返点,然后又利用价格优势,超额完成了任务,不但没被秋后算账,下一年的经销等级反倒是上升了,不过这就是后话了。
这样的折腾,雅乐人真的受不了,于是给总部打电话求援,天南人动真格的了啊,你们再不应对,天南市场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打电话的可不止是空调和空调,连微波炉、饮水机和电磁灶等小家电,也全面告急,原因很简单,天南日报点的是雅乐整个牌子,谁都跑不了。
但是雅乐本部还在吵吵嚷嚷来回扯皮,要说这个公司,也真是知名品牌里少见的奇葩,别的不说,原本不大的事情,能折腾到这种地步,可见管理的混乱。
不过高掌门还是很有些行动力的,他马上决定先飞天南,一个省的市场,那真的丢不起,就算雅乐在天南发展得不是太好,但是一旦丢了天南,那是会产生连带效应的,起码在别的省,竞争对手就可以抹黑了——雅乐被勒令退出天南市场啊。
这些损失,有形的无形的,加起来就太厉害了,雅乐输不起。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没有当天去天南的机票了,高总使出浑身解数,搞到保留票一张,所以他一个人都没带,孤身飞往天南。
不过,由于天南日报的报道,文明办和雅乐的矛盾也就彻底表面化了,这一下,连质监局都有兴趣插手了——质监是条管部门,按说是要看北京脸色的,但是现在各省的质监,基本上都是属地化管理,基本上不用太考虑上面的压力。
但是,正是因为矛盾表面化了,像范晓军就能打个电话给陈太忠,问一问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可陈太忠应付这种情况,也是很有心得了,于是就强调,我只是要他们加一个净水器的售后服务网点,可这点小钱,他们都不愿意花啊。
对省领导来说,几百台设备的售后服务,真的是太扯淡了,谁的心里都会不以为然——连蒋君蓉都看不上,然而,陈主任在这件事情上,是占据了大义,别人总不能跳出来说:姓陈的你做得不对。
面对这个答案,范省长也只能掩面而走——雅乐有再多的苦衷,无法抹杀一个现实:净水器做得确实不合适,而建一个售后服务网点,真的花不了几个钱。
就在这样的风雨飘摇中,雅乐的掌门人在下午五点飞抵素波,这边早有人在等着迎接了,像空调的贺经理和冰箱的李经理之类的,全都来了。
但是还没等高总上车,贺立就丢出一个消息:文明办的李主任说了,陈太忠不会见您,他没有时间。
这还真把自己当成人物了!高总心里抱怨,嘴上却不敢说,在天南说凤凰黄人马的坏话,那真的是嫌自己活得长了,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回答,“先见一见工商口上的人吧。”
产品的形象已经被诋毁了,重建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见效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先保证雅乐不被清场出局,那么打通相关的环节也很重要——反正这一次,雅乐是要大放血了。
高总的心里,其实也很郁闷,他在国内飞来飞去多了,做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天南这种档次的省份,他要来的话,机场外起码就要有个副厅级的干部来接待,不说别的,冲雅乐两个字,他就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
这一次,可是丢人丢尽了啊,还得花一笔好钱。
陈太忠也知道,雅乐的掌门人来了,但是越清楚这些,他就越觉得这个企业奇怪,你老老实实地设个办事处,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企业的老大都来公关,可偏偏就定不下来一个一年几万的办事处——这都是什么事儿嘛。
所以他根本不理会雅乐这方面的请求,而那姓杨的苦主也争气,死活不肯答应雅乐私下沟通的请求,而是很明确地表态,陈主任满意了,我就满意了——这样的态度,陈太忠也算是没帮错人。
后来很久之后,杨先生才说,老丈人说了,小陈帮你不是看我的面子,我的面子在他面前一分不值,他真的想为大家做点事情,你要敢掉链子,小心我收拾你。
他也是家里不怎么缺钱的,要不然不会买这种价格的净水器,既然不缺钱,那就是要争口气,人活着……可不就是为了这点东西?
直到第三天,也就是周五中午,陈太忠接到了另一个电话,是马小雅打过来的,也是帮雅乐说情的——要不说这年头办事,找对人是很重要的,雅乐的人在北京公关许久,终于找到了于总的圈子。
到了这个时候,陈太忠基本上已经不跟雅乐沟通了,他就等着下周一撤雅乐的产品呢——再大的商家,你别跟官家牛逼。
“你管这种事儿干什么呢?”陈主任的后手已经准备好了,这时候停下来,也真是容易遭人笑话,所以哪怕是对自己的女人,他也不打算轻易地让步。
“人家找上于总了,我是不能不卖这个面子,”马小雅幽幽地叹口气,她不但曾经是于总的跟班,甚至搭上陈太忠也源于于总,虽然这是她的际遇,而且之后放她单飞,于总做得都相当大气。
当然,这人情也是有价的,她婉转地表示,“这件事办好,我也就不怎么欠她了。”
“我这边都做好起诉的准备了,”陈太忠真是有点恼火,他都已经跟杨先生打招呼了,将雅乐产品下架之后,那边要是再唧唧歪歪,就要直接法庭上见——只要你雅乐不怕丢人,我们怕个什么?
“只要你肯见高总一面,他马上就拍板,设立售后服务中心,”马小雅轻叹一口气,“而且,他可以向省委赠送一百台空调,改善大家的办公环境。”
“美死他了,这倒是给他打广告了,”陈太忠不屑地哼一声,我查你的服务,你给点产品就算完事?知道的说是你态度好,不知道的,还当哥们儿眼小到这一步呢。
不过,一百台空调也要几十万,雅乐这个态度也不能说特别不端正,几万块的服务中心建不起来,几十万的空调哗哗地送人,看来那边确实是出现了一些问题。
念及此处,陈太忠终于决定放雅乐一码,当然,他没兴趣关心雅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更没兴趣直接面见什么老总,“那让他们找李云彤谈吧,他要是能拍板搞净水器办事处,那给他们一个警告就算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禁不住哼一声,真是宁挨整砖不挨半砖,如果早是这么个态度,事情早就处理好了,稀里糊涂(book.www.uu234.com)地硬挺到现在,还得搭上空调,才找人传上话,这犯贱的人还真不少……
(未完待续)
3097-3098 都是踢球高手
3097章都是踢球高手(book.www.uu234.com)(上)要说这雅乐,还真不是一般的奇葩,陈太忠都已经放出话去,要他们去跟李云彤谈了,结果净水器厂的人还是迟迟地不肯露面。
倒是为杨先生修净水器的人来了,但是没谈妥之前,这边不可能答应他们动手——还准备着起诉呢,修好了算怎么回事?
陈太忠是周五将事情安排给李云彤的,结果等他周一来了,净水器厂的办事处依旧不见动静,高总倒是请傻大姐吃了两顿饭了,但是光吃饭没进展也不行啊。
不过,他们的苦衷,也通过她反应到了陈太忠的耳中,雅乐在成长的过程中,也是遇到了创始团队从合作到反目的经过,而这个反目,却还没有翻脸到底。
用高总的话说就是,净水器厂巴不得看到他被动,没错,这个办事处他可以拍板定下来,但是净水器的人有意拖延的话,事情拖一两个月也不是不可能。
这种奇葩的事情,连见惯怪事的陈太忠都听得啧啧称奇,不过,文明办不是慈善机构,我们只听结果不听苦衷——我体谅了你雅乐的苦衷,消费者的苦衷谁去体谅?
所以陈主任就又在报纸上发一篇文章,指出时至今日,雅乐都没有积极地改正自己的错误——“不尊重消费者的厂家,消费者也不会尊重它,有关部门表示,正在考虑将雅乐产品强行下架。”
时至今日,发生在天南的雅乐事件,已经引起了广泛的关注,不光是媒体和天南人,外省的不少群众都注意到了,在诸多媒体的渲染之下,他们甚至知道,此事的导火索,不过是一台没有人售后的净水器。
然而,比较有意思的是,民间舆论一边倒地支持天南文明办的决定,这真是相当罕见的事情,现在的社会,仇官现象很普遍,就算很多实打实的便民行动和举措,都能被口诛笔伐到体无完肤,更别说诸多带有偏颇色彩的行政指令了。
而偏偏地,天南这个明显的行政命令干预市场的行径,却是获得了大多数的人好评,这说明什么?说明大多数人还是有着基本是非观念的。
也有媒体在为雅乐说话,认为天南文明办官员的思路,还是计划经济时的那一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搞连坐和株连——这是不应该的。
在这个实力至上的年代里,强调市场为王,看不见的手最大,大家最反感的,莫过于是看得见的手了,然而天南这边,是看得见的手出面,却居然能获得如此高的支持。
所以在天南之外,雅乐的市场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那些吹捧的媒体各有目的,但是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纷纷用脚投票,说句大实话——除了雅乐,我们还有别的替代选择,他们不是中国移动。
雅乐的风波,在天南足足持续了两个星期,陈太忠甚至一度表示,要彻底地放弃这个品牌了,他是个喜欢痛快的人。
但是就在期限即将到来之际,雅乐的人服软了,净水器厂的人来设办事处了,喧闹一时的“雅乐天南事件”终于告一段落。
事实上,这个案例的影响,远远超出当事人的想像,若干年之后,还有人提起此事,因此而成为了典型案例,这是行政力量对市场最粗暴的干预,但是同时,正是因为这件事,各名牌厂家意识到,打铁还须自身硬,想成为知名品牌,有些代价是必须付出的。
这件事情刚刚地揭过,陈太忠又面临新的一起商业案例——没错,他仅仅是负责文明办的工作,跟商业不怎么搭边,但是人在社会生存,总要面临这样那样的挑战。
这个商业案例,也是大家早都熟悉的,素凤手机代工的事情。
素凤代工的资质,早就已经获得了西门子的认可,但是由于在生产的初期,犯了一些这样那样的错误,被人抓住把柄,要求降低代工费用。
蒋君蓉答应了这个要求——这是双簧,到了现在,沃达丰已经开始要求交货了,市场宣传上去了,定制机该出现了,于是,西门子要求素凤手机交货。
交货,可以啊,一手钱一手货嘛,出人意料的是,谈这个事情的,不再是素凤手机的一把手蒋君蓉,而是凤凰科委的许纯良。
许主任表示了,你们把钱打过来,随时可以提货,于是西门子中国通信公司的人就把汇票带了过来——我们提货,先提十万台。
钱不对哦,许纯良对这个金额不认可,依照大家以前的约定,这十万台你该给我四百七十万欧元,现在少了三十万,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因为你们生产的产品,只是基本合格,甚至是不合格,西门子的人说话,肯定不会太客气,非常遗憾,我们只能用这个价格来采购——如果你们认为不合理的话,你们可以拒绝交易,我想……蒋君蓉女士是认可这个交易的。
但是这个交易额,跟事先的约定不符!关键时刻,必须要有人出面做恶人的,许纯良有这个心理准备,于是,他就跳出来指出,你们这么做是不对的,是违反合同的。
合同就是用来违反的,西门子的代表没有兴趣跟他争吵,他们负责的是通知,而不是协调,于是他们表示:我们只是通知你,该交货了,而你们的货物,跟我们的预期,有较大的差异,所以达不到之前承诺的价值。
有补充合同吗?许纯良问这话的时候,心里真的挺感激蒋君蓉,大家不是一个阵营的,彼此看得也很不顺眼,但是关键时刻,不会掉了链子,都是为了天南好——她不可能签了什么补充合同。
补充的合同……那是没有,但是你们的产品,质量不过关是事实,西门子的来人对这些情况也了如指掌,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卖给我们,或者不卖给我们。
如果不卖给我们的话,这些产品是要砸到你手里的,沃达丰的定制机,真的不合适中国人用,撇开定制的因素不提,就算改版洗机定制外壳,一台机子总要花个二三十块钱的吧?
一台机子二三十块,,十万台机子就是两百多万,三十万欧元也不过才两百多万,一个是打包卖一个是零卖,哪个更划算?
你要是答应了我们降价的需求,这些问题,就统统不是问题了,西门子的人很友善地指出,我们的降价也是不得已的……没错,是不得以的。
但是我不可能降价,关键时刻,许纯良这种神经粗大的主儿,还真能顶得住,对他这种性情的公子哥来说,了不得就是一桩生意黄了……还能有什么呢?
“没有合同,那我就只能说遗憾了,”他很郑重地表示,素凤和西门子之前的合作合同,签得非常全面,而沃达丰甚至西门子想借机生事,起码在合同上找不到漏洞。
哪怕没有合同,你也得吃下我这个单子!西门子的人哪里是那么好说话的?于是他们表示——是你们生产工艺不到位,逼得我们不得不降价收购。
那真的是对不起啊,许纯良表示抱歉,我们工人的水平,确实是要差一点,但是同时他表态,我宁可不接受这条件,也不会把产品卖给你们——我们的产品确实不怎么好,但是你们这样出尔反尔,我们还真就不卖了。
你们怎么能这样呢?西门子的人登时就急了,许主任你要顾全大局啊,有话你好好说,没有什么是不能商量的,那个……一切都好说嘛。
不得不说,蒋君蓉前一段时间的表现,还是很迷惑了一些人,大家都知道,素凤手机对新的价格很不满——不满是正常的,满意才怪了呢。
但是这些不满,都被蒋主任压下去了,对西门子这些人来说,这就是中国官员对于政绩追求的表现,是正常的反应。
至于说素波市没有就他们的要求,签订新的供货合同,这也是很正常的,有些事情,必须是要一边摸索一边去做的,合同签订得太早,并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到了眼下这一步,不签订合同也都无所谓,所谓合同,考验的是大家对大局把握的能力,谁要真的认为,自己手上握了合同,就可以高枕无忧,那纯粹是傻逼——合同就是用来违反的,这才是它存在的真谛。
但是不管西门子怎么说,许纯良是无动于衷,你的采购我支持,但是采购价格半年前就谈好了,现在变更,你想都不用想。
可西门子有他们自己的苦衷,这半年来,市场风云变幻得很厉害,按说他们若是能充分注意中国市场,不会搞得现在如此被动。
说来说去,还是小看了中国人,他们若是能在代工协议之后,再搞一个关于质量的补充条款,也发展不到眼下这一步。
然而,有这个结局,何尝不是他们自找的?总是欺负中国人不懂国际贸易,这个环节省也就省了,多出的钱,赚也就赚了。
像眼下,事态就陷入了僵局,这个合同素波不支持,还能不能谈下去?
3098章都是踢球高手(book.www.uu234.com)(下)照常理来看,许纯良的反对是不顶用的,这只是代表素波某些利益团体的诉求而已,素凤手机到底何去何从,蒋君蓉说了才算,而蒋主任一直高调支持跟西门子的合作。
但是这蒋主任,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卧底,西门子找到她,要她出面支持,她就表示,说咱们要尽快先把补充协议签了,协议完善之后,别人也就不能说什么了。
这个建议是可取而且正当的,西门子的人同意了,不过当他们拿到补充协议草案的时候,又被上面的条件惊吓到了——价格是降下来了,但是采购数量上去了,原本说定的一百二十万台,变成了两百万台。
这是怎么回事啊?德国人有点恼火了,他们只是代沃达丰采购,没有经销这几款手机的意思。
这个东西你不要当真,蒋君蓉笑嘻嘻地回答,你们的降价,导致很多人不理解,我虽然愿意支持,但是工作也很难做啊,还有人怀疑我拿了你们的好处。
所以咱们就夸大一下采购量,说明我在价格上的让步,换来了数量的增加,至于说到底要买多少台,最后还不是你们说了算?
这好像有点问题,西门子的人敏锐地感受到了不妥,虽然他们也不太相信,有干部胆大到敢算计外国人,而这个解释(book.www.uu234.com)听起来,也是比较合情理的。
关键时刻,还是德国人固有的刻板品质发挥了作用,他们认为,这个改动固然是无伤大雅,但是协议上这么写明,还是不合适,有损跨国大公司所强调坚持的契约精神。
狗屁的契约精神,蒋君蓉算是彻底看透这帮家伙了,你们单方面降价的时候,怎么不说契约精神了?不过,该装的时候,她还是要继续装,于是她就说,如果不加上这一点的话,那我还得回去给大家做一做工作——我都已经提前把风放出去了。
对国家干部来说,拖延的手段那有的是,只不过一般而言,没人敢决定坑外国人罢了,但是陈、许、蒋都是年轻气盛胆大妄为之辈,达成一致认识的话,也不怕做这种事。
西门子的人又等两天,发现蒋主任那边没什么动静,心里就又增加了一点不好的感觉。
不过,要说在协议上动手脚,德国人也是经验丰富了,于是他们再次找到她——这样吧,基本采购量是一百二十万台,但是补充协议上可以加一条,“使用效果好的话,可以累加至两百万台”。
这样可是不好,蒋君蓉表示反对,模糊的词句,会让她陷入被动,协议上写明白了,到时候你不认账,那跟我无关,但是你这么含糊其辞,大家难免要怀疑我跟你串通起来搞什么——我支持你们降价,已经支持得很辛苦了,别为难我好吗?
就在这无休止的扯皮中,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到三月下旬的时候,西门子的人受不了啦,他们找到了素波市政府,要求政府出面协调此事。
段卫华对这事儿早有耳闻,不过他不太清楚许纯良和蒋君蓉的双簧,于是打个电话给陈太忠,了解一下内幕之后,也禁不住为这三个家伙的胆大妄为而咋舌。
不过还是那句话,段市长骨子里,有较强的正义感,而他踢皮球的手段,比一般的干部强出不止一筹,于是他就跟德国人说:这个项目是凤凰和素波合作搞的,我们素波市不方便单独对他们做出指示,这个你们要理解,还是去省里找人协调吧。
德国人果然又去了省里,找到了分管工业的沙鹏程,沙省长说我愿意支持你们啊,你们的需求极大地促进了天南省的手机产业的发展,量大价格从优,这也是应该的。
沙鹏程真的愿意支持西门子,在他看来,素凤手机能走出国门,价格上委屈一点真的不算什么——你不承受这个委屈,国际市场可能永远都打不开,关键是要抓住机遇。
然而……关键就在这个然而上了,沙鹏程更知道,素凤手机是什么人搞起来的,陈太忠发起、许纯良操作、最后蒋君蓉接手,这虽然只是三个年轻的正处,但是他们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有强大到他都惹不起的主儿。
一个这样的正处无所谓,沙省长也愿意有点担当,但是三个的话……他只能飞起一脚,将皮球踢走:很遗憾啊,我分管的是工业,这个素凤手机项目,它属于高科技行业,你们得去跟陈省长反应一下情况,如果陈省长问起来我的态度,你们就说我是愿意支持的。
至于陈洁的态度——她给陈太忠打个电话就什么都明白了,于是她也飞起一脚,你们找我,那真的意思不大,蒋主任的父亲就是天南省政府的一把手,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蒋省长的态度很明确,这个事情我要避嫌,你们找分管省长去吧,事实上,我们现在鼓励企业搞市场化,尽量减少行政干预——这也是你们西方国家一直要求我们做的,总不能你们说起来是一套,涉及到自己的利益,就搞另一套吧?
这话就说得很重了,德国人现在也反应过来了,这些人都在踢皮球,我说,不带这么耍赖的——天南省里没好人啊。
省里撬不动,他们只能再往上找人了,西门子通信在信产部也有关系,不过,当初为了争这个代工单子,部里和通地集团各掉下一个干部来,那血淋淋的往事,大家记忆犹新。
而且凭良心说,西门子在这件事上,做得实在是有点不地道,搁给下面地市的人,可能不是很清楚里面的味道,但是部委的人天天接触的都是这些东西——没错,发起降价的是沃达丰,但是你西门子想顶一下的话,真的太简单了。
总是有人有点正义感的,一来二去这消息在部里就传开了,虽然有个别干部也给素波打了电话了,表示说你们要顾全大局,但是部里很多人都不以为然,他们就不好施加太大的压力。
而素波这边,许纯良顶得非常厉害,很有点六亲不认的意思,于是德国人不得不去联系唐总理,要求他关注。
要说以唐副总理的身份,国人想接触到他真的很不容易,但是对外国人来说,那就很简单了,更别说是西门子这种超级巨无霸。
其实,这也就是西门子了,换个企业,想在短短的几天之内,从市里找到省里,连找三个省长之后又找到信产部,最后找上副总理,还真是不可能的——有些特权是真实存在的。
唐总理听说此事之后,就要秘书给蒋君蓉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情况,他对那个解说的女娃娃还很有点印象,不过这种小事,他没必要直接打电话过去。
终于来了啊,蒋主任接到这个电话,第一个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事实上,自打总理来手机项目视察,并且表示会持续关注之后,她就意识到,想用阴招对付德国人的话,没准是要过这一关的。
反正,既然唐总理的人打电话过来了,她自然不能再用对付西门子的方式来敷衍,于是她解释(book.www.uu234.com)说,这是德国人欺人太甚,她有心居中调停,但是德国人压价之后,连量都不肯涨,所以很难协调。
“这还用协调什么?”总理身边的人,说话底气也足,“人家都把状告到首长这儿了,首长对你们的评价还不低,这是多难得的机会……尽快执行合同。”
“文明办的陈太忠同志,坚决反对降价,”不得已之下,蒋主任只能扯出陈太忠的大旗了,这不是她故意陷害,而是陈某人自己就表示,绝对会帮着扛的,眼下的形势,她已经是顶不住了,“手机项目当初就是他联系的,所以他的威信很高。”
“文明办的怎么能……”打电话的这位正要呵斥她,猛地反应过来这个人名了,一时也有点挠头,他不但陪着首长去了天南,更是清楚,老板能下去,背后就有此人撺掇的因素。
他沉吟一下,方始缓缓发话,“既然是陈太忠坚持,那你跟他说一声,尽快打个电话过来,详细地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首长很重视此事。”
他没说让陈太忠打电话给谁,不过也无须说,蒋君蓉放了这个电话,说不得又拨一个号码,“陈主任,咱们想的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陈太忠细细地听她说完,也是轻叹一声,然后他又问了两句细节,无奈地咂巴一下嘴巴,意兴索然地回答,“好吧,这个事情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蒋君蓉听他这么说,心里居然生出了点慌乱,这个节骨眼上,姓陈的要是坑她一把,那就太糟糕了——虽然此人一向没有这样的口碑,但是兹事体大,由不得她不紧张,“人家让你快点打电话呢。”
“他还真看得起自己,”陈太忠不耐烦地哼一声,“我知道了,那就是交给我了,你不用管了,不要胡思乱想,我说话从来算话。”
(未完待续)
3099-3100 好事多磨
3099章好事多磨(上)陈太忠才不会直接打电话给北京,不管是打给一字眉,还是打给副总理的秘书,这样正面的接触,很容易让事态发展至不可控制。
这个时候,迂回接触是很有必要的,所以他并不理会那个秘书的要求,而是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碧空,不过他联系的不是蒙书记。
为这点小事,专门给省委书记打个电话,也实在没有什么意思——在蒋君蓉甚至素波市眼里,这是天大的事情,但是放到蒋世方或者蒙艺身上,还真不算多大的事情。
他认为,打电话给尚彩霞就足够了,毕竟她还欠了他一点人情——这夫人线路,别人能走,哥们儿我也会有样学样。
不成想,在听他原原本本地说完事情经过之后,尚彩霞却犹豫了,她沉吟一下回答,“小陈,这个事情太大,你还是自己跟你蒙叔叔说吧。”
“这个事情,不算太大吧?”陈太忠很愕然,这样的事情,蒙书记甚至不可能专门给唐总理打个电话,怎么就能算是大事呢?
“不算太大,也涉及到副总理了,”尚彩霞微微一笑,心里也生出了由衷的感慨,不知不觉之间,小家伙居然就成长到了这样的地步——我都不好插手他的事情了。
蒙夫人这话不是推辞,她打着蒙艺的旗号办事,那是常有的,但是对于尺度,她把握得是相当严格,“这个级别的事情,我答应不了你,你俩直接说吧……我最多就是侧面帮你说两句。”
于是陈太忠就只能再打电话给蒙艺,蒙书记听完他的解释(book.www.uu234.com)之后,也是啼笑皆非,“你们几个小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敢做,蒋世方的女儿……可以直接跟唐总理说清楚的。”
“这种事情,没办法说清楚的,”陈太忠心里暗哼,老蒙你这也是“何不食肉糜”的翻版,能说的话她早说了,“一个是因为,这个打算我们还封锁着,真要传到西门子耳朵里,我们就被动了,还有就是……就算她有胆子说,首长也得有时间听呢。”
“你让她去说,”蒙艺淡淡地发话,他现在说话是越来越简短,可是这简短的话里,洋溢着的是浓浓的威严,让人基本上生不出抗拒的心思。
“让她去说?”陈太忠轻声地复述一遍,声音的大小,是刚刚能让对面听得见。
“没错,让她去说,该说什么说什么……晚饭以后说,比较保险,”蒙艺做出了解答,他很不客气地点评,“以后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也少做,搞得别人想帮你都不好出面。”
“可这是……”陈太忠才待解释(book.www.uu234.com),对面已经压了电话,他呆了一呆,才悻悻地哼一声,“这明明是西门子欺人在先,老蒙你讲一讲道理行不?”
不过,抱怨归抱怨,其实他的心里,还是挺感激蒙老板的,他可以想像得到,老蒙挂了电话之后,一定会再给唐总理打个电话,说一说什么凤凰手机项目的负责人,想跟您单独汇报一下。
什么叫分寸感?这就是了,一个正部和一个副总理,不可能为了这么小一件事情,隔着电话细细分说因果,而且素波这边虽然占理,手段却是稍嫌卑劣了一点。
蒙艺不好帮着解说,那就只能帮着传递这么一个消息,不过,只要他肯开口,那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那就只能把话传给蒋君蓉了,他拿起电话,拨通蒋主任的号码,“老唐那边,我已经找人做工作了,今天晚饭以后你给他打个电话,别跟他的秘书说,直接找他本人,实话实说。”
“不行,”蒋君蓉那是坚决地不答应,她很愿意相信陈太忠,而陈某人的口碑一向也不错,但是自打接了那个电话,她才知道,自己对真正滔天的权势,是如何的恐惧。
所以她不肯独自拨打这个电话,“晚饭我请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一定要在跟前。”
“这么说,你是信不过我了?”陈太忠有点恼了,反正对上蒋君蓉的时候,他也无须考虑措辞,“差不多点啊,我都把事情协调好了,你就是出面说个情况,就算别人算账,也算不到你头上。”
我知道算不到我头上,但是……我能相信你吗?蒋主任的性格里并不缺少果决,不过像这种事情,实在没办法说果决,官场里不提倡盲目信任,那是对自己政治生命的不负责任。
她愿意几近于无限制地相信他,但只是“几近于”而不是完全,于是她轻喟一声,“太忠,咱们都是为了素凤手机好,如果你希望,我能把事情说得顺溜、透彻一点,那你最好还是在我旁边,不瞒你说,想起给副总理打电话解释(book.www.uu234.com)咱们的阴谋,我腿都是软的。”
我还以为你腿间都湿了呢,陈太忠很不厚道地腹诽一句,却是在不经意间,又想起了两人在深圳初次见面时,他的裤子上留下了一道莫名的水渍。
仅仅是几年前的事情,眼下想起来,却似乎是久远到史前的记忆,那时的哥们儿,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啊,靠着一腔热血,就去了特区——渠道什么的,压根儿就没有考虑。
“那好吧,”他有气无力地回答,“不过地方我选……就在万豪好了,你要搞清楚,我已经不在凤凰科委了,而且,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
“就算你回不去,许纯良这个阿斗,你也是要扶的,”蒋君蓉很不客气地回答,做为一个敢想敢做的女人,她自觉有资格看不起黏黏糊糊的许纯良,“凤凰科委也是你一手打造出来的,他们有损失,你会心疼。”
“纯良是大智若愚,你懂个屁,六点半,万豪酒店,不见不散,”陈太忠哼一声挂了电话,脑子里却是禁不住升起一个问号:纯良真的是阿斗吗?
六点四十的时候,陈主任准时来到了万豪酒店,他的车上还载着酒气熏天的李云彤和郭建阳,六点十分的时候,大家在省教委喝了一通。
说起省教委这一顿,也挺有意思,起因却还是雅乐那档子事儿。
雅乐要给省委捐献空调,陈主任不答应,后来李云彤负责此事的谈判,她想表现自己的办事能力,心说你们有捐空调的心思,那就是可以忍受适当程度的出血。
你愿意出血,陈主任却又不稀罕,这其间就有操作空间了,傻大姐只是性格直爽,脑瓜也不笨,于是她要细心琢磨——陈主任对我很信任,我不能辜负这个信任,那么就要做出来点事情,证明我是能为领导分忧的,不是大家想像的花瓶!
于是,她在经过充分的调研之后,跟雅乐提了一个要求,省委现在……不需要空调,但是现在教委在搞校园网,这个机房,对环境的要求很高。
说白了,她就是要雅乐把空调送给教委,只说今年,素波就有一百多个学校要上校园网或者是多媒体教室,机房必须上空调,这就是一百多台空调。
但是这个要求,还看不出多少行政指令的味道,教育事业什么时候都该支持的,支持它是善举,没有什么可嚼谷的。
傻大姐此举,深得陈主任赞赏,雅乐这帮家伙,轻轻放过是有点不甘心,但是稍微敲点东西,又有仗势欺人之嫌,也就是让他们给学校捐一点,才是最名正言顺而又解气的——雅乐这商品名气挺大,虽然未必好用,但是不管怎么说,学校里能免费使用,还是不错的。
雅乐的高总有点不甘心,但是……这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文明办开口了,不愿意送也得送,总算是支援教育事业,这不算个丢人的事儿,走到哪儿也说得过去。
而对于省教委来说,这就是意外之喜了,真正消息灵通的人,自是知道文明办跟雅乐掐得厉害,但是掐来掐去,最终是便宜了教委,这确实是好事。
其实陈太忠对教委的关照,早就有所传言了,像去年,北京就来了一个容总,二话不说,就要建五十所希望小学,说是……受到陈主任人品的感召了。
于是,今天教委的人摆桌,宴请文明办陈主任,而这个情况下,陈太忠不露面也是不合适的——所以说,陈主任的应酬实在太多了,不是假多,是真的太多了。
只是短短的十来分钟,郭建阳和李云彤就被灌了差不多,这是众人知道,他们马上要转战阵地了,才会如此地凶残,但是下一刻,人家是要跟国务院的领导对话了,大家再拦着,也不是个事儿。
陈太忠跟蒋君蓉在一起吃饭,那真是没什么味道,他带了两个跟班,蒋主任那边同样有两个,大家也不多做客气,点了菜之后闷头吃饭。
郭建阳和李云彤刚才喝得太猛,眼下正好顺势歇一歇,而蒋君蓉吃喝了一阵之后,终于表露初衷,“陈主任,我要打个电话,你跟我出来一下行吗?”
3100章好事多磨(下)必须指出的是,不管是蒋君蓉许纯良还是陈太忠,这三个人虽然资格背景迥异,但是有一点不容忽视——他们都想搞好素凤这个项目。
所以,对蒋主任的要求,陈太忠愿意表示出配合,而蒋君蓉在打通电话之后,这个电话居然顺顺当当地转到了唐总理手里——这就叫传言非虚。
别小看了这么一条言路,不够格的人真的递不上这么一句话来,唐总理在接到电话之后也表态了,“嗯,你尽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君蓉真的没想到,堂堂的副总理会如此地好说话,于是她解释(book.www.uu234.com)一遍,语速不算太慢,却是叙事简洁咬字清晰,没有任何多余的语气助词,可见为了打这个电话,她也是下了大力气做准备,“……我们打算再拖一拖,不给他们另找厂家的机会,最后坚持原价。”
她壮着胆子说完,等了一阵之后,那边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她怔了一怔之后,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将手机收了起来。
“没有骗你吧?”陈太忠其实有点好奇,一字眉是怎么表态的,不过蒋君蓉不说,他也不会去问。
“你倒是真神了,”蒋主任扫他一眼,眼神妩媚而动人,她的心情确实不错,“总理还夸我了,说我有勇有谋。”
“有勇有谋?”陈太忠听得也禁不住笑了起来,要不说这官大到一定的程度,真的就不用太在意小节了,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反倒是他身边的秘书之类的,根本不考虑下情,就随便地发号施令,“这倒真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唉,总算是过了这一关,”蒋君蓉长叹一口气,“接下来,就看西门子的人识相不识相了……他们不会真的撕毁合同吧?”
“撕毁了又怎么样?”陈太忠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前怕狼后怕虎的心态,他很不屑地表态,“事情又不是咱们挑起来的,就算拼个两败俱伤,也不能任人揉搓。”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西门子的人继续郁闷,等到了二十九号,他们实在无法再等下去,找到蒋君蓉,发出了最后的通牒——如果明天还不能提货的话,我们就要考虑单方面中止合作了。
再等一等好吗?蒋主任表现出很在意的样子,她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地拖,我的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你们再等两天。
我们不可能无休止地等下去,西门子的人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做为一家老牌跨国企业,他们见识过的各种花样太多了,所以就逼着蒋主任表态,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一个结果。
摊牌的时刻,终于不可避免地到来了,蒋君蓉左推右拖,发现自己实在是躲不过了,终于断然表态,既然你们不认可我的努力,也不肯体谅我的苦衷,那我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去跟许纯良下通牒吧,答应不答应都是他的事儿,我不管了!
她这前所未有的强硬,搞得德国人很是吃惊,这事情真的是越来越不妙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不但是羞刀难入鞘,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他们别无选择——没准许主任迫于压力,还真的就答应了。
遗憾的是,许纯良的态度,比他们想像的还要强硬,他在电话里表示:你要单方面中止合同?随便,但是我要强调一点,这是你们试图单方面改变合同引发的后果,所以我不认为这是合法的中止,我认为这是毁约,你等着我起诉你吧。
这个表态一出,西门子的人再也没有转寰余地了,第二天就是周五,要是没有什么突破,就不得不推到周一去了——这时间真的是耽搁不起。
所以当天晚上,西门子的人忙碌异常,有联系国内厂商的,也有跟沃达丰沟通的,更有联系国外厂家的。
然而,商场如战场这话,真的不是白说的,沃达丰传来的消息很不乐观,从去年开始,这个通信业巨无霸投入了数百亿美元,拍下了英国、德国、荷兰、意大利、西班牙等多国的3G牌照,市场有传言,这天价的拍卖费用可能拖垮沃达丰。
这个传言的产生,有多重因素,但是毫无疑问,英国人急于向股东和投资者证明——我们的发展是积极健康、卓有成效的。
所以对这个定制机,沃达丰要得很急,在一个月之前,他们还没有如此强烈的需求,但是随着谣传愈演愈烈,他们必须要推出一系列的举措,来维护自己的形象。
换句话说就是,沃达丰决定严格规范定制机的交货时间,而不是西门子想的那样——万一事不谐,还可以再拖延一两个月。
这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不过德国人也不是好欺负的,于是他们表态说,由于你们单方面决定压低收购的单价,导致我们的生产出现了一些问题。
所以,现在你们只能在时间和价格二者之间选择其一,要么保证时间,要么保证价格,两者不可得兼。
这么搞就没意思了,沃达丰一听是这样的情况,那是相当地不满意,你不同意降价就早说,现在才跳出来,这有趁火打劫的嫌疑吧?
很抱歉,这是我们的代工厂家出了问题,他们不肯接受新的价格,西门子并不害怕说出自己的苦衷,如果不换一家的话,那就只能保持原来的价格。
那是你们的问题,沃达丰虽然很注重公众形象,但是在同合作伙伴的沟通中,并不掩饰他们的财大气粗,事实上,粗鲁和傲慢正是英国人的特质:我们不会为你们的错误买单,两者必须同时保证。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可能会让大家质疑贵公司的支付能力,德国人冷冷地亮出了刀子:想让我们自己支付这笔费用?门儿都没有!
这一番沟通,用了差不多一天时间,周五下午四点多,许纯良已经从凤凰赶回了素波,他先到了科委办事处,约了陈太忠商量对策,就在这个时候,西门子的人找上门来——好吧,就按照原来约定的价格,我们购买你们的手机。
对于这些跨国企业来说,唾面自干真的是小事一桩,用阿尔卡特的董事长缪加的话来说就是:哪怕再无理的要求,我们也可以尝试提出,不试一试的话,怎么又知道不行呢?
许纯良还没做出反应,陈太忠就冷冷地表态了,“原来约定的价格行不通了,由于材料、人工和水电费的上涨,我们决定,每台机子的售价提高两欧元,大家先签个补充协议。”
西门子的人登时傻眼,他们这次来素波的一共有三个人,分别是西门子通信中国公司的副总和财务,还有一个是随行的翻译。
这副总登时就发作了,你知道我们替你们向沃达丰施加压力,费了多大功夫吗?你们这倒好,坐地起价——“这就是你们对合作伙伴的诚意吗?”
“因为我先看到了你们的诚意,”陈太忠微笑着用德语回答,“而且必须指出的是,我们国家正面临着巨大的通胀压力,非常感谢……是你们给了我们涨价的理由。”
副总这是真的恼了,你们中国人也太奸诈了吧?不过下一刻,他看一眼许纯良,“许主任,昨天你并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知道这位,到底是谁?”
“这是我们科委的副主任陈太忠,”许纯良微笑着回答,对于太忠的越俎代庖,他是由衷地高兴——因为他做不出来这种事,“他的建议一向都很有道理。”
“我想,贵国总还是有讲理的地方的,”副总咬牙切齿地发话,不过,想一想此前遭遇的种种推诿,他实在是不便直接拉下脸来,“你们这是公然违反合同,这个状我可以告到国务院。”
“随便你告,”陈太忠无所谓地一摊双手,对方能放下面子这么快找回来,那就是有机可乘了,比赛不讲理,他怕得谁来?
但是他能这么搞,许纯良不能看着他胡来,许主任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于是他咳嗽一声,“这样,补充协议是要签一个的……”
“重点强调一下,你我双方不得单方面改动价格和数量,否则的话,违约方要支付对方合同总金额的百分之五十做为违约金,还有,你要多支付十万台的保证金。”
“保证金……没必要吧?”副总皱一皱眉头,他对协议主体没有异议,大家都折腾不起了,可是对堂堂的西门子来说,交保证金未免有点欺人。
“你差一点就让我们把货砸在了手里,”许纯良淡淡地回答,“所以这个保证金,我是必须要的,恕我直言,西门子并不是一个令人放心的合作伙伴。”
“这是沃达丰糟糕的品质导致的,”副总轻声嘟囔一句,“好吧,我想明天就可以签补充协议了……周六可以加班吗?”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颜面扫地、非常没有成就感的协议,为了尽快处理掉这个麻烦,他甚至不惜建议加班,虽然这也是他一向痛恨的。
然而,就在周日,这个副总回到北京之后,禁不住又抱怨一句,“天哪,协议签得早了。”
(未完待续)
3101-3102 突发事件
3101章突发事件(上)这个周日,是四月一日,是西方传统的愚人节。
就在这天,发生了一件震惊中外的大事,在中国南海,美国侦察机恶意撞毁中国战斗机,战斗机飞行员失踪,美机迫降海南某机场。
这个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在斥责,说就算是愚人节,也不能开这么恶劣的玩笑不是?然而接下来中美双方的行动表明——这不是愚人节玩笑。
西门子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第一个反应是懊恼,因为这正是中国人需要德国人友谊的时候,这种跨国大公司,最擅长利用各种国际形式做文章了。
这是他们的小算盘,但中国人不干了,这么操蛋的事情也能发生?在别人家门口,撞了别人的飞机,关键是美国人没事,中国人失踪了,一时间,群情激奋。
撞机事件是发生在上午,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美国人发现此事无法私下了结,于是率先将此事捅了出来,京城这边消息灵通的人多,但是对于下面地市,那基本上就是傍晚了。
陈太忠原本能早一点知道消息的,但是好死不死的,他借这个周日,去了一趟东临水,去看李凡是怎么花那两百万。
别说,李凡是还真的开始动了,冷库已经开始建了,新卡车也买了回来,村委会大院翻修了一下,居然把阅览室建立了起来,虽然只有寥寥的几百本书和杂志,但也殊为难得了,尤其是晚上这里的电免费,谁家舍不得点灯的,孩子可以来这里学习。
李村长很自豪地表示,他已经跟村里的乡亲商量好了,每个周末开一次会,还会邀请专家来讲课,总之就是一个意思,大家集思广益,尽快地探索出一条适合东临水发展的道路。
农民的主观能动性发挥出来,还真是不得了,陈太忠心里暗暗地感慨,这东临水连例会都搞起来了,而且这个会议是自发的,不是形式主义。
说完这些,他又去看市林业局圈出来的树葬陵园范围,这里是丘陵地貌,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到最后,他的手机因为电量耗尽而关机了,他却是没有注意到。
四点多的时候,陈太忠往凤凰市回转,李凡是原本还要留他吃饭,但是陈主任表示,这不可能,我现在要回的都不是凤凰,而是素波,哪里有时间再待下去?而且——东临水现在百废待兴,你不要太铺张浪费。
在快到素波的时候,他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然后才猛地想起,自己的手机居然有两个来小时没响了,这不正常,结果拿出来一看,果不其然,手机没电了。
待他换上新的电池之后,这下就不得了啦,电话哗哗地打了进来,第一个打进来的人是刘晓莉,她非常激愤地表示,关于南海撞机事件,同事们都很愤慨,明天的报道该是个什么基调,还请陈主任你指示,“……到现在为止,我们的头版和二版全部都留着呢。”
这马上七点了,你们的头版和二版还都留着?陈太忠有点纳闷,是打算明天开天窗了?“这个……什么撞机事件?”
“您不知道?”刘晓莉真是要多惊讶有多惊讶了,于是她将事件哇啦哇啦地说了一遍。
“什么?”陈太忠一听,登时就恼了,他在上一世里,对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炸一事,有非常明确的记忆,但是这个撞机事件,印象就模糊了一点,眼下听得此事,禁不住勃然大怒,“这你们还犹豫什么,谴责啊,头版和二版,全部用上。”
“但是我们头儿刚才跟厅里和宣教部请示了,上面说,要服从党和中央的指示,”刘晓莉闷闷不乐地回答,“说可以表示愤怒,但也要适当地控制一下。”
“这还控制个茄子,”陈太忠真是要多恼火有恼火,“《天南日报》要控制,你们是商报,代表了广大民众的声音,不满意就要大声喊出来。”
“但是我们手上的资料不够充分,填满两个版有难度,”刘晓莉实话实说,“现在我们只能断定,确实是撞机了,其他的都不能确定,您是搞宣教的,关于消息渠道的管制,肯定不用我多说了。”
“先写嘛,不会叙事你还不会抒情?”陈主任做出了指示,“以我在巴黎的经验,那些国外媒体得不到及时的消息,就拿抒情文章来凑数,或者资料文章也行啊,比如说南海自古就是中国的……关键是,你立场正确就行。”
“行,我发动大家写,”刘晓莉认可了他的解释(book.www.uu234.com),不过下一刻,她又提个要求出来,“您帮我们再搞一点内幕吧,报纸嘛……干货越多越好。”
“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呢,”陈太忠不会随便答应的,于是他表示,“刚才手机没电了,这撞机的事儿,我都是才听说,等我打听一下吧。”
他打听消息,自然是要找北京的,不过,这个电话才挂,另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来电的是警察厅长窦明辉,“哎呀,太忠,南海发生那么个事儿,王刚的引渡,怕是要有变数。”
王刚的事情,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他原本就是非法进入泰国,然后又非法进入美国大使馆,中国政府要求将他引渡回来,并不过分,只不过是政治上有点敏感。
而眼下南海撞机的事情发生,导致所有跟美国人有关的事情,都变得敏感了起来,窦明辉因为这个事情,身上背了好几个督办,他自然要心急上火寻找援手。
“这他妈的,”陈太忠猝不及防,禁不住爆一句粗口,其实他知道,王刚的事情,中国人和美国人、泰国人谈得还有点进展,都谈到引渡的具体技术细节了。
而眼下,猛地冒出这么一个撞机事件来,那这件事情想处理妥善,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再小的砝码也是砝码——蚊子腿也是肉啊。
“那窦厅希望我怎么办?”他稳定一下情绪,沉声发问,“赵女士母子,占用省厅的资源也很久了,部长那边,我要有个交待。”
“我能有什么希望?”窦明辉苦笑着发话,“我只是告诉你,这不是我所能左右的,太忠,你要是能行的话,各种手段尽管上吧。”
“我能有什么手段呢?”陈太忠叹口气,无奈地挂断了电话,事实就是这么无情,再充分的沟通和许诺,也挡不住突发事件。
王刚潜逃出境,并且以非法的方式进入了美国大使馆,这个事情不管怎么算,中国都占了相当的道理,美国人也不好太不讲理。
但是非要跟眼下的撞机事件联系起来的话,有再荒谬的决定都是正常的。
这个电话才刚刚挂断,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来电话的居然是凤凰市驻欧办的主任袁珏,“头儿,南海的事情该怎么处理?有华人团体表示要抗议,希望获得祖国的支持……大使馆那帮怂货不敢决定,结果人都跑到咱这儿来了。”
“这个事儿,你得跟殷放说啊,”陈太忠苦笑一声,“我表个态,大家的行动我是愿意支持的,但是直到现在,我的支持没有法理依据,要是产生费用的话,可以找荀德健处理,这个环节我可以保证,其他的……我真的是鞭长莫及。”
“这美国人都欺负到门上了啊,”袁珏重重地叹口气,他在巴黎不是一天两天了,分外能感受到这份屈辱,“主流媒体会说咱中国的不是,但是真正有见识的,都觉得咱们懦弱。”
“那你先组织吧,这是一个国家干部该有的良知,”陈太忠真的是不在其位,但是事情找上头,他也不会退缩,“殷放不认的费用,我认,殷放要追究你的责任,我扛着……他要是敢找你的麻烦,我找他的麻烦。”
“那我真的组织了啊,”袁珏又问一句,他要敲定此事,爱国两个字很简单,也很纯粹,但是真的要去做的话,并不是那么简单和纯粹。
“你尽管去组织,”陈太忠毫不犹豫地压了电话,虽然驻欧办已经不归他管了,但是,这点担当都没有的话,哥们儿还做什么领导?
这个电话才刚刚压下,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文化厅高厅长的电话,“太忠,我才接到上面打过来的电话,原则上暂停一切跟美方的文化艺术交流……原因不用我说了吧?”
“暂停……就暂停吧,”陈太忠能理解这个指示,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中央不发飙也是不可能的,“你是说文化节的事儿吧?”
“唉,谁说不是呢?”高伟长长地叹一口气,想到即将举办的文化节,他是真的有点遗憾,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那也只能认命了,“美国人欺人太甚啊。”
这真是不能两全的,陈太忠轻喟一声,想到原本还要邀请小甜甜来天南参加文化节,他是越发的郁闷,咱这运作能力再强大,但总是扛不过国家之间的冲突。
不过,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凯瑟琳一直没有打电话过来,按说……肯尼迪家族跟美国的利益是相关的,应该反应很快的吧?
3102章突发事件(下)其实陈太忠这么想,还真是有点冤枉凯瑟琳了,在下午四点的时候,她就知道南中国海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一个企业要是连这点嗅觉都没有,那真的是游离在主题圈子之外了。
但是,她也仅仅是知道而已,接下来该怎么做,没有人提示她,她能做的,就是凭借本能,去上层圈子游说,说明美国人的不得已,事情发生得真的是太仓促了,是的,谁都没有做好迎接这个意外的准备。
所以凯瑟琳打通陈太忠的手机,就是在七点半的时候——其时,她已经搜集了适量的信息,也有信心面对一些疑问。
但是在此时,陈太忠跟她已经没有多少话要说了,他只是很简单地表示,“这个事情我了解得也不多,你做你的生意就是了,不要瞎掺乎。”
“这正是你和我发挥作用的时候,”凯瑟琳劝说他,她的野心比一般人想像的要大,“如果我们能成为沟通的纽带,对你和我的发展都有深远的意义。”
“但是我没有兴趣,”陈太忠不耐烦地哼一声,他知道自己不该把火气撒到她头上,但是,谁叫她是美国人呢?他很难压制住心里那种烦躁的感觉,“这不是沟通的问题,而是侵略,美国人需要付出代价,懂吗?是侵略。”
“好吧,我个人先表示抱歉,虽然这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凯瑟琳郁闷地叹口气,她今天找人打问,也不是第一次碰钉子了,不过偏偏她的男人是火气最大的一个,其他人多少要看在她的财力或者身份上,保持一定的克制——毕竟那飞机不是肯尼迪小姐驾驶的。
“而且,我也衷心希望,你们能尽快地找到那名飞行员,”她不是一个轻易退缩的人,先将祝福的话送出去,然后又提一下要求,“但是美国机组成员的状况……”
“那个我没兴趣关心,真的,”陈太忠有气无力地回答一句,“行了,烦得很,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他依旧是烦躁无比,这份烦躁不仅仅是来自于撞机事件本身,这个突发事件给太多事情造成了影响,他真的不好静下心来。
想一想凯瑟琳的建议,他觉得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可做,索性给黄汉祥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撞机事件的最新进展,“黄二伯,南海那档子事儿……我能做点什么呢?”
“那个啊……不用你做什么,”黄汉祥含含糊糊地回答,沉吟一下又发话,“需要找你的时候,我自然会找你,别胡来啊。”
“我能怎么胡来呢?”陈太忠报之以苦笑,然后他就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咦,听这声音,您好像是喝酒了?”
“是啊,现在还在喝呢,”黄汉祥漫不经心地回答,“不过最近白酒喝得少多了,医生说了,要我节制一下,还好啤酒问题不大。”
“这个……”陈太忠被这个回答弄得愣住了,他实在有点想不通,略略停顿一下方才出声,“这个时候,您还有心思喝酒?”
“嗯,嗯?”黄汉祥也被他的问题弄得愣住了,“那我这个……是习惯嘛,再说这种事情也不归我管,掉了飞机,日子总还要过吧?”
哥们儿的印象里,你有很强的民族主义情绪啊,陈太忠是真的奇怪,发生这种大事你居然有心思喝酒?“那飞行员还没有找到呢。”
“这个呀……估计就找不到了,”黄汉祥轻描淡写地回答一句,接着又哼一声,“行了小陈,愤怒是应该的,但是该做的工作你还是要做,这事情有人处理呢。”
估计……就找不到了?陈太忠放下电话之后,琢磨半天,猛地冒出一个想法来:上次因为邢昶外逃的缘故,黄二伯去加拿大,还专门是从广州飞的,照这么说,老黄应该跟广州那帮人关系不错才对……想到了这一点,他的心情才略略放松了一些,再转念想一想,这样的国家大事,哥们儿一个小小的正处瞎操哪门子心,还是把手上的工作做好才是正道。
第二天上班,陈太忠打算好好抓一抓工作,不成想一到单位里,大家说的都是昨天的事情,陈主任想不关注都很难。
尤其助理巡视员张勇敢,他是转业干部,说起此事真的是气愤异常,后来还专门找到陈主任的办公室,“小陈,你在欧洲干过,发动一下那边的舆论。”
“已经发动了,那边要游行呢,”陈太忠淡淡地回答,接着又长叹一声,“说白了还是落后啊,落后就要挨打,还是把手上的工作做好,尽快把国家建设起来。”
“你这年纪轻轻的,血性不是很足啊,”张勇敢皱一皱眉头,很有一点不满意,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小陈是个性情中人,现在这个反应让他有点失望。
“值得抓的事情,真的太多了,”陈太忠听到这个评价,心里也是沉甸甸的——没准哥们儿的判断有误,关键是他还不可能去求证,唉,你看这事儿闹的。
整整一个上午,除了文明办里开了一个小会,大家都在说这个事情,陈太忠听得真是憋闷无比,只能强令自己不去想这件烦心事。
由于在单位呆着憋气,他下午索性没来,而是开车去市政府找祖宝玉,这马上就清明了,学生们扫墓的问题,抓一抓也好,革命烈士永垂不朽,这是要在祖国的花朵里一再强调的。
“你不会知道谁已经死了吧?”祖市长听他说完之后,狐疑地看他一眼,这种事情就算文明办想抓,也该是分管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的刘爱兰出面。
不过,祖市长的语言功夫不是白给的,下一刻他就将话题转移了,“扫墓,我也想提倡呢,但是早以前就不提倡搞这一套了。”
“什么?”陈太忠听得就是一愣,他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一个说法,在他的印象里,上小学的时候,年年清明都要去烈士陵园扫墓的——顺便就春游了,甚至他和同学的入团仪式,都是在烈士陵园举行的。
“这还不是计划生育政策闹的?”祖市长叹口气,他出身于红色家庭,真的愿意支持这行为,所以他就不怕抱怨,“每家就一根独苗,扫墓完了要春游吧?一大帮学生,老师管不过来,出了几起意外,家长闹得很厉害,学校就不倡导这个了。”
“这才是……”陈太忠听得是相当地无语,这可不就是因噎废食吗?他叹口气,“那照这么说,缅怀革命先烈珍惜现在幸福生活的精神,是可有可无的啦?这是忘本!”
“缅怀先烈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不一定要去扫墓,”祖宝玉苦笑着一摊手,无可奈何地回答,“我是愿意支持你的,但是现在……就是这样的大环境。”
“我就非常怀疑,现在的孩子娇惯得这么厉害,将来哪天需要他们上战场保卫祖国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况,”陈太忠越发地恼火了,他也是独生子,从来就没觉得自己该身娇肉贵,没经过摔打的,那算男人吗?“说来说去,还是教育系统的干部怕担责任。”
“谁不怕担责任?”祖宝玉苦笑着回答,“而且很多老师现在都认为,去烈士陵园扫墓,就是走个过场,是形式主义,老师们自己就有抵触心理。”
“合着这烈士们的鲜血,还真是白流了,”陈太忠叹一口气,不知不觉,他又想到了蒙岭县居然差一点为李桧搞一个故里——为了怕麻烦将烈士请出脑海,为了创效益给奸臣树碑立传,这个时代……到底是怎么了呢?
想到这里,他真是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火气,于是就站起身,“宝玉市长你有难处就算了,我再去凤凰试一试……我觉得这些优良传统,是不该丢掉的。”
“我都说了,愿意支持你,”祖宝玉赶紧留客,“今年咱们先搞个试点,行吧?要各个中小学的优秀学生主动报名,嗯……强调个自觉自愿。”
“自觉自愿?”陈太忠眼珠一转,接着就笑了起来,“宝玉市长,我发现还是你有水平,比我这愣头青强多了。”
“我一直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祖宝玉很认真地回答,“其实就是你刚才问的那句话,娇生惯养的孩子怎么上战场?要我说,打完仗回来,活着的就给个公务员,死了的给家属这么一个名额,你看有多少人抢着上战场。”
“能主动要求去扫墓的学生,才能做班干部,嗯……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政治可靠嘛,”陈太忠笑着点点头,“家长还得签字。”
“班干部什么的,这个可没办法直说,”祖宝玉笑着摇摇头,“太忠,有些事情说出来就太敏感了,大家心里有数就行了。”
“唉,”陈太忠听得叹一口气,祖市长这话在理,但是想到缅怀先烈还要用这样的手段,他还是高兴不起来……
(未完待续)
3103-3104 外联办
3103章外联办(上)从祖宝玉这里得了技巧之后,陈太忠走出来,给刘爱兰打个电话,说自己跟祖市长聊天,猛地就说起了此事——你看这个事情,能不能推广一下?
刘主任虽然是副厅了,但是并没有多少架子,她很痛快地表示,自己目前忙得就顾不上,而且,“今天都二号了,五号清明……时间太仓促了,素波搞试点还来得及,其他地市还真的够呛,反正是试点,效果好的话,明年可以大搞。”
“嗯,也是,我再联系一下凤凰吧,”陈太忠也觉得有点仓促,不过联系凤凰,他自然毫无压力,都不用找副市长,直接找教委主任钱自坚就行。
果不其然,钱主任一听陈主任的意思,马上表示这是一个好主意,“我一直也在考虑学生的爱国主义教育的问题……明天我就通知到各个学校,保证完成省委下达的任务。”
“只是个试点,今年的有点仓促,明年再好好地筹划一下,”陈太忠微微一笑,心说还是凤凰的人好相处,一个电话就搞得定,对于这种愿意配合的主儿,哥们儿也不能逼得太狠。
他不知道的是,钱主任在那边放下电话之后,居然长出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这种小事,你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
陈太忠在凤凰的威名,真的是太盛了,一般的干部被他找到头上,那真是心惊胆战,尤其是自打他去了素波,还没给钱自坚打过电话,这个没头没脑的电话一打,钱主任真的差一点被吓死。
挂了电话之后,陈太忠看时间还不到四点,而他又不想去单位,索性驱车来到了外联办,看一看这边的办公情况。
今天值守的,是行动科的吴科长和张姓的副主任科员,这俩正坐在沙发上聊天呢,猛然间见到领导推门进来,登时齐齐站起了身,“陈主任好!”
“嗯,”陈主任很随意地点点头,接着眉头微微一皱,“平时都这么空闲?”
“不是,主要工作在上午,分拣信件,电话落实情况,”吴科长赶紧汇报,他可不想让领导误解,“中午偶尔来几封信就不多了,下午主要是接各种电话和接待人,下班之前做个汇总,明天带到单位去。”
“哦,”陈太忠点点头,他并不是很在意工作形式,能保质保量地按时完成工作,在他看来就是称职的——连他自己都经常在工作的时候翘班。
有不少领导,见不得下面人闲着,其实这个心态很不对,在安排了合理的工作之后,就不该再去追究过程,见到下属闲着就想安排工作的话,久而久之会导致工作效率低下——干多干少都是个忙,谁吃傻逼了,没命地去接新工作?磨洋工才是王道。
所以他对这两位的聊天,并不是很在意,不过他也不会这么轻轻放过,于是随意地点一下,“既然是搞接待,要注意个形象,就算不坐在桌子后面,总不能翘个二郎腿。”
他这话说得并不重,但是那两位识趣得很,马上就走回了座位——张主任科员走回去了,吴科长则是从文件柜里拿出一个紫砂壶,给领导冲一壶茶,又端了一个小盅过来,殷勤地满上,“领导您想了解点什么?”
“没什么,路过,就进来看看,”陈太忠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靠,“来反应情况的人多不多?”
“不算太多,这个大门是有门卫的,一般人也不是很容易进来,”吴科长笑着回答,“三一五之后,来的人多了一点……”
这个外联办,其实是稽查办的外联办,陈主任也不会认为,他有为文明办张罗外联办的权力——真要是文明办的外联办,分管的也不会是李云彤这种副处了。
不过外面的人不是很清楚,尤其是前一阵雅乐栽在了文明办手上,而负责协调的就是外联办,所以不少人都认为,这个办事机构很厉害。
可吴科长他们,也不能将来访的人都撵出去,那就只能接待了,“……不过也有不少举报非法出版物、干部家属经商的人,把举报信寄过来,电话也有一些。”
这就是外联办的另一奇处,很多知道这个机构名称的人,打听不到联系的电话号码,于是就写一封信,收信人是“省委文明办外联办”,居然就能寄到单位来,而同样的,直接寄信给“蒋世方省长”的,信件通常在综合处就被咔嚓掉了。
“嗯,”陈太忠点点头,他对这些回答,还是比较满意的,要知道,他对外联办的定位,就是前台接待工作,起到耳朵和眼睛的作用就足够了,处理事情嘛……还真用不到。
接下来的时间,他就坐在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两人聊着,顺便观察一下这里的业务量,果不其然,电话真的不多,上门来谈事的也就四个人。
四个人里,一个是推销小家电做办公福利的,一个是联系午餐外卖的,剩下两个比较靠谱,一个是投诉写字楼的停车场乱收费,一个是举报辽原某县纪检委书记的公子强取豪夺,抢夺他人的铁矿。
辽原的铁矿……嘿,陈太忠禁不住就想起了李云彤曾经还打算在那里入股铁矿,这种资源在开发过程中,真的是太容易出现问题了。
吴科长和张科员处理这种问题,也很拿手,像停车场那里,他们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我是省委文明办,现在有消费者投诉你们……”
电话打完之后,张科员为了显示自己办事有成效,就跟那消费者说一句,“去吧,他们会向你道歉的,如果他们不道歉不赔偿,你再找过来。”
“我就希望他们不道歉不赔偿,”这位笑眯眯地站起身,从包里摸出两盒中华烟放到桌上,“咱文明办收拾他们,还不是小菜?其实就是十来八块的事情,但是我这人办事,图个心里舒坦。”
这位是有车一族,是明白人,但是吴科长和张科员有点傻眼,尼玛,我们领导还在呢,你就这么公然行贿,不带这么上眼药的,“这个同志,你把烟拿走,你要这么搞,我们能帮你解决的问题,都不会帮你了。”
这位还真是明白人,他看一眼一边正襟危坐的高大年轻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桌上的烟拿了起来,干笑一声回答,“其实我不抽烟,这是别人送的,想着这挺贵的烟,放干了就不好了,没想到是冒犯二位了……对不起啊。”
真是明白人啊,陈太忠看得都大开眼界,心说这民间真是有藏龙卧虎之辈,进退之间章法分明尺度得当,等这位离开之后,他感慨地叹口气,“咱文明办……现在名气真的这么响了?”
“这个人肯定有点来路,知道点什么,”要不说,副主任科员,他就是科员,张科员的回答很靠谱,但是语言上没有什么艺术性。
“小张你这个话说得有点片面,”吴科长就要适时地纠正他的错误,你不知道领导都爱听好听的话吗?“咱文明办为老百姓办了这么多事情,有一定的口碑了,前两天你们临泉县的人来,不也是说,知道咱文明办是帮老百姓办事的地方了吗?”
“临泉县?”陈太忠听得眉头一皱,他对这个县可是念念不忘,面对两个下属,他不怕点评一下,“小张你是临泉的?这个县近两年的风评可不怎么好。”
“小偷县嘛,”张科员对这样的议论,已经是习惯了,他不以为然地笑一笑,“咱主任在正林的时候,狠狠地整顿了一下,抓了两百多个,现在好多了。”
秦连成居然有这样的胆量?陈太忠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想一想真的有点不可思议,不过再想一想,这种地方性的顽疾,也只能是外地人来抓,本地人真的有诸多的不便,连杜市长都不好下狠手的。
不过,老秦这魄力,确实也有一点,往常真的没看出来啊……这是反映停车场事情的,另一个事情更严重,是反应辽原那边私营铁矿泛滥,不过吴科长对此类事件很有经验,他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这位陈先生,请你等一下……请问,你说的这个赵镇铁矿,跟你个人有关系没有?”
我说,哪里有你这么问的?陈太忠心里禁不住暗暗地鄙夷,这分明是预设立场嘛——没关系,人家就不能来投诉了?
然而很遗憾,这世界上的意外真的太少了,这个叫做陈彪的举报者略略沉吟一下,估计也是在衡量撒谎的投入产出比。
最后,他很果断地选择了诚实——对某些人撒谎的后果太严重,与其选择撒谎,还不如当初就不去求助,“这个矿……原来是我跟几个朋友一起搞的,结果被他们抢了。”
“这样的话,你要走司法程序,”吴科长一摊双手,很娴熟地回答,俨然一副身经百战的模样,“不是不帮你,我们见的这种事儿太多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打官司吧。”
3104章外联办(下)“但是……我当初的手续,也不是很完善,”陈彪犹豫一下,略带一点不情愿地回答。
“你的手续要是完善,告到我这儿来,那就是一告一个准,”吴科长很不屑地哼一声,然后他猛然警醒地看一眼陈主任,重重地清一清嗓子,“我们有领导做后盾,这个没有问题……不过你自己身板不够硬,只能打官司了,文明办不是什么事儿都能管的。”
“但是村里和镇上的人都认我啊,”陈彪有些许的不服气,“我的手续不全,但是走的都是当地默认的规矩……没有任何问题。”
“手续不全就是最大的问题了,”吴科长翻一翻白眼,很无奈地叹口气,我都懒得说你了,“手续不全,没人置疑的话你能靠着父老乡亲的支持来维持,但是受到侵害的时候……你凭什么就敢靠着不全的手续,来跟政府讨说法?”
“我……我不是以我的身份来讨说法的,”陈彪慌乱一下,马上就又找到了突破口,“我就是来反应这个不正常的现象,是领导你问到我了,我才说在那个矿里有股份。”
“没股份的人也就不会来折腾,”吴科长没好气地答他一句,“好了,你也别说了,我就是一个意思,你走司法程序吧……要是有证据显示,法院明显偏袒,你再来文明办告状也不迟,现在,外面等的人多着呢,你别妨碍别人反应情况。”
这话还真的不假,整整一下午才来了四个人,眼瞅着要六点了,来找外联办的人反倒是多了,不过后面几位都是表示,说时间到了,咱们饭桌上说吧。
“有事说事,我们不搞吃拿卡要,”吴科长一本正经地表态,堂堂省委的的干部,谁还差这么一顿?眼下被陈主任撞到,他真是有点恼火,却偏偏发作不得,以免被人说态度不好。
陈太忠看得煞是有趣,他微笑着不做声,搞得那两位说走还不敢走,只能将来访者说的情况一一记录下来,等到最后汇总完毕,都已经六点二十了。
“往常这种情况多吗?”陈主任见这俩终于办完了手上的工作,站起身发问。
“总有人觉得,吃吃喝喝以后再说事才方便,”吴科长无可奈何地回答,“他们就不想一想,认都不认识,谁会去吃?真是无聊。”
“今天是我在,耽误你们回家了,”陈太忠笑一笑,其实他能想到,自己若是不在,估计这俩直接就把后面的人顶了,“好了,晚上我请你们吃饭。”
“我是不用了,”张科员笑着回答,又看一眼吴科长,“我爱人病了,还得回去给孩子做饭……科长去吧?”
“你早说啊,一下班我就撵你走了,”吴科长眉头一皱,略带点严厉地呵斥他,“快回吧……领导,要不我回家吃吧?”
“不用了,老张,我先送你回家,再跟吴科长吃饭,”陈太忠转身就走了出去,屋里两人对视一眼,张科员轻叹一口气,“我的电动车~~”
“你偷笑吧,陈主任亲自送你回家,还说什么电动车,”吴科长不满意地看他一眼……将此人送回家里,陈太忠和吴科长随便选一家酒店进去,这时候就是六点四十了,两人正说要找个小包间,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走出来,狠狠地撞上了吴科长,还冲向了陈主任。
“我说你这人怎么走路……嗯,是你?”吴科长一把拽住此人,才待发火,却是认出了此人,他皱着鼻子嗅一下,厌恶地发话了,“我说你这是,没喝过酒啊?”
“对不住啊,吴……吴科长,”这位酒气熏天,身子还不住地打着晃,却是认出了面前的人,于是伸手一把拽住对方,“吴科,我得麻烦您帮个忙……”
我跟你很熟吗?吴科长心里恼火,却还不能跟这醉鬼一般见识,于是冷冷地发话,“行了,你喝得太多了,回家休息吧。”
“吴科长,不是我,是我们张总编,”这位拉着他不肯撒手,“张卿啊……她被人拽着灌酒呢,您得帮着说个情啊。”
“这个是《时代文摘报》的记者,小、小……好像是小丁吧,”吴科长无奈地跟领导解释(book.www.uu234.com)一下,“那个张卿,是他的总编……跟咱外联办有接触,李主任也认识她。”
“张卿……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陈太忠眉头皱一皱,下一刻,就想起了一个二十七八的白肤女人,那女人似乎跟雷蕾还有点关系,“哦,是她啊。”
“这张卿又是跟谁喝酒呢?”吴科长见领导这么说话,也是有点不摸头脑,于是侧头问一下那个小丁。
“别说了,都是……都是怪我,”小丁面无表情地低声回答,不过他的眼中却满是不甘和愤懑,“怪我不懂事,胡乱报道,连累了她……”
接下来的话,他说得结结巴巴颠三倒四,说到最后,居然一个劲儿地往地下出溜,可饶是如此,陈太忠两人还是将事情经过听明白了。
原来这姓丁的记者,昨天写了一篇报道,说大名鼎鼎的洗浴中心“世纪殿堂”里,有艳舞表演,他暗访之后,发现表演非常低俗不堪入目——有关部门也不知道管一管。
这篇稿子是今天见报的,不成想就要下班的时候,有人打电话约他出来谈话,说是你这个报道失实,不想发生意外的话,你给我乖乖地出来。
小丁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只说一个娱乐场所,报道也就报道了,不成想人家居然敢打电话过来恐吓,于是就问你是谁。
打电话的这位,还真的有点来头,是双天实业公司的老总翟锐天,他自报家门,“没听说我,你总该听说过航天集团吧?”
居然还不是混混,丁记者郁闷了,这就不能报警,于是他找到张卿,将情况说明一下,张总编打了两个电话之后,表示说我跟你一起去一趟吧,“……这双天实业居然是国企?”
结果他俩过来之后,选了这么个地方,里面坐着的不仅有翟锐天,还有省军区两个军官,还有一个女人,却是世纪殿堂的副总经理。
翟总对张卿还算客气,但却一点不给小丁面子,不等上菜,就让人直接将一瓶五十二度的白酒摆在他的面前,“你小子胆子真大,什么都敢写,世纪殿堂是我们双天的产业,你的报道失实,我也不跟你多说,干了这一瓶,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以后长点眼。”
小丁知道,自己这是撞正大板了,而对方不但跟航天集团有关,还跟部队上的人有联系,而现在人家也不是要多为难他,就是让他干掉一瓶白酒——搁给某些人,这点酒不算什么。
但是丁记者不行,他就是半斤白酒的量,这么一瓶真的喝不下去,然而他还不能不喝,翟总这算是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呢。
于是他心一横,将一瓶酒分作三杯,分三次喝完,喝完之后,就去卫生间哇哇地吐了一阵,坐回桌之后,翟总说你吃菜吧,他可真的吃不动了,于是起身告辞。
张卿想陪他离开,翟锐天说你这不行啊,那小家伙我不跟他喝,你得跟我喝,你们报社总得向我表示歉意不是?
听完这段因果,陈太忠和吴科长面面相觑,这个事情……合适插手吗?
按说,这根本跟文明办无关,那《时代文摘报》虽然是天南日报旗下的报纸,但那是承包出去的,如若不然,那双天实业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人。
但是要说不管吧,好像也有点那啥,吴科长是认识张卿的,而陈主任也跟张卿说过话,知道她认识雷蕾——关键是,谁也不能确定,这个翟锐天要把张总编灌成什么样子。
而老吴心里还有一个搞不懂,那就是他不知道陈主任跟张卿到底是什么关系,以他跟张卿的接触,知道这女人八面玲珑很会来事,却是也没听她说,跟自己领导怎么样。
他沉吟一阵,终于缓缓表态,“必要的舆论监督,我觉得咱们应该支持……而且这个时代文摘报,怎么说也算是窦部长下面的报纸。”
那你去协调一下吧,陈太忠刚要这么说,猛地心里又有点腻歪,何必这么偷偷摸摸呢?反正哥们儿跟那张卿就没什么交情,怕人嚼谷,那还什么事儿都不干了呢。
“那就一起去看一看吧,”陈主任表态。
他不这么说的话,吴科长还真是不太有胆子一个人上门,不过眼下就不怕了,两人走到包间门口,吴科长推开门,沉稳地发话了,“张卿,我刚才看见小丁了,他是怎么回事?”
张卿白皙的脸已经喝得微红了,猛地听到有人说话,她抬头一看,顿时惊喜地站了起来,“吴科长……您也在这儿?呀,还有陈主任?”
首位上坐着的,是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眉清目秀英挺逼人,听到“科长”这样的称呼,他眉头微微一皱,“我说二位,进来之前不能先敲个门吗?”
“我们是了解情况来的,没有找你,”吴科长毫不客气地回答,身后站着大能,他还怕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