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对太后要好
皇宫,御花园,雅观楼上,赵祯举起淡淡的果子酒喝了一小口道:“这酒是宫里专门为朕制的,你喝了怕酒力不够吧?要不要换一种?”
“呵呵,难得官家如此体贴草民啊,不换了,这酒挺好的,我就爱如此淡淡有些果甜的味道。其实我最怕喝酒,又苦又辣,喝了还上头恶心,醉了更是丑态百出,有甚意思?”
“是啊是啊,朕也尝过那些白酒,实在难喝得紧,可你说为甚这世间之人都好这个呢?”赵小六正处于求知yù旺盛的年龄,为此事他已经很是纳闷了许多时候。
“嘿嘿,嫌rì头长呗。这玩意儿一旦醉了,倒头一睡,醒来已是第二天,好混啊。这天底下喝酒分几种,一种是文盲。文盲爱酒是因为rì头长,又穷没甚消遣,若是娶了媳妇儿的,吹灯拔蜡生娃玩儿倒还好说,碰上连个媳妇儿都没有的,夜夜发呆夜夜撸管,他受得了么?还不如干脆把自己灌昏了算逑!”
“撸管是啥?”赵官家很好奇。
“呵呵,那是民间一种自娱自乐的游戏,说了你也没机会玩儿,别问了。”
“哦,那还有其他的么?”
“有啊,还有一种,就是读书人,书读多了,难免有些呆气,听说古时候有几个名人刘伶呀、李太白呀什么的,人家一喝酒就下笔如泉涌,那文采,哗哗跟淌水似的。心中羡慕啊,也想学人家斗酒诗百篇。就拼命地灌自己黄汤,附庸风雅呗,写不了诗还放不了屁吗?于是狗屁文章满天飞,却都自以为算得上一个半个的酒仙酒神,依我看呐,酒疯子差不多!”
“呵呵,照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道理,朕也常读些酒宴上的应酬诗词,真没几句jīng妙的。想来就是你说的,附庸风雅。”
“对对对,这等喝酒的。就是我们民间所说,腰杆上别个死耗子他要冒充打猎人。”
“哈”地一声,赵祯听他说的形象,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些倒也罢了,你自个儿无聊找乐呗,傻是傻点,不害人啊。我最烦有些自以为位高权重了不起的痴呆,自己不爱喝,却爱逼着别人喝,别人敬他。大喇喇地不理人,他要别人喝的时候不干还不依。我以前常常遇到这种鸟人,又不敢不喝,只好心里说这不是他逼我喝的,是他妈妈逼的。心里才舒服点。”
“为什么说是人家妈妈逼的?女子才能逼你喝酒么?”
“呵呵。敬老嘛,他妈逼的,就给个面子算了。”
“哦,原来如此。那朕以后也不劝人喝酒了,否则别人若不愿喝,都只怪是太后逼的。不合适。”
“噗。”
两人就这么闲扯着,赵祯终于忍不住提起考试的事:“前些rì子你在考场,听说受了很多委屈?要不要朕帮帮你,察察是谁干的,出口气?”
“嘿嘿,这点小事还要求你,那我干脆买块豆腐撞死算了。不用,我还没小肚鸡肠到了地步,不就是吓唬一下吗,没甚大事。算我汲取个教训,咱们年纪都小,今后啊,还是少说话为妙,得罪了谁都不知道。”
“对对对,你说得很有理。唉,别说你啦,就是朕这个皇帝,也是动辄得咎,真不好玩!”赵祯深有体会,拼命点头赞同。
“哦?又出什么事了?”梁丰赶紧转换话题,生怕小皇帝继续多事。
“唉,前些时候,朕练习书法,有些喜欢飞白书,就顺手拿了《升仙太子碑》来临习,谁知又被御史们进谏,连李迪相公也说不对。朕想不通,为何随手写几个字,他们都一定要干预?”
“呵呵,可是劝官家说此碑不祥,非官家可为之,然后,然后又说官家宜快快成长起来,早rì亲政,莫要大权旁落等等?”梁丰笑问道。
“对对对,咦?你怎么知道的?”赵祯听他问了,很惊奇地点头,又瞟了旁边起居黄门一眼,压低声音悄悄说话。
“这个不奇怪,此碑是武则天所书,言官们敏感呗。想想官家现今不正是太后垂帘听政么,他们替你担心,所以才如此急切。”
“朕很烦恼,大娘娘,哦,是太后,太后对朕很好啊,还有太妃,都对朕很关心,又不是坏人,这些人如何总是挑拨我们母子关系?只是他们说的,好像也很有些道理,朕真不知该听何人的话了!”赵祯很苦闷地说道。
“官家,这个不奇怪,言官们也不能说是挑拨,数千年以来,乾上坤下已为定论。武后在夫子们的眼里乃逆天行事,满朝男人,岂能容忍?是以不断诋毁,这只是所谓的价值观不同而已。他们对此事敏感一些,也是对你的忠心,不必怀疑。不过,我有句话,还请官家你思之。”梁丰说道。
好长时间了,梁丰在私底下,从未如此严肃认真地同赵祯说过话。赵祯看他神sè,也忙端正起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是个小老百姓,偶尔发迹能认识到官家跟太后,看你们的角度自然与大臣们不同。在我看来,太后堪称贤良,母仪天下做得已经非常好了,自持甚严,御家有道,凡国戚皇亲,无有擅专跋扈者,只要看官家气sè便知,对你悉心教诲并无他意。民间尚有‘儿不嫌母丑’之语,况乎堂堂皇家?陛下叔伯众多,终鲜兄弟,自古萧墙之内,可谓危矣!言官们夫子之言,其心可褒,其情可察,然他们只着眼于天下正朔,朝廷大统,如何虑得你在深宫之内步步惊心?若官家久听此言,与太后离德离心,异rì太后果真一去,期功强近之徒,心怀叵测之辈断无甘心俯首之理,到那时一群书生,如何护得你周全?”
天家诡诈,自古便是如此。赵祯虽小,然耳濡目染,岂会不知道梁丰一番话的道理,想了好半天,抬头问道:“那朕该如何做?”
“对太后要好!”
“对太后要好?就这么简单?”
“是,就这么简单,太后对你好,你自然要对她好,这是情;现今你年纪小,太后替你掌国,你该对她好,这是理。合情合理,还有什么说的?只不过千万要明白,对太后好,不是一味依赖不管事,而是更要悉心学习理政之道,有朝一rì你亲政了,才能大展拳脚一施抱负,把个大宋朝治理得花团锦簇,万邦来朝,方显你大宋官家的本事!”
“梁丰,你说得真好,朕喜欢听。呵呵,朕敬你一杯,谢谢你!”小皇帝赵祯很开心,举起杯子道。想想又赶紧说:“你想喝就喝,不喝别勉强,朕不是逼你哦!”
梁丰哭笑不得,只好同他碰了一下杯子。
谈谈说说,已是申时过了,梁丰起身告辞,赵祯颇有不舍,但大内森严,也不好留他吃饭,只好依依送他下楼,到了楼下,赵祯紧挨着梁丰,避开起居注黄门,低声道:“你放心,你的意思朕明白了,好生会试,朕一定抬举你做个状元!”
梁丰先是一怔,忽然想起那rì御花园放风筝时的对话,哈哈一笑,叉手行礼告辞而去。
方从迎阳门出来,穿过甬道,就见几个黄门列队朝御花园狂奔而去,满头大汗。梁丰心道:“是时候了!”脚下不停,赶紧溜出皇宫,回家去鸟。
回到家里,小嫦正调了茱萸汤,安排下酒宴,等他回来过节。见他满面笑容,忙过去服侍他更衣,一边笑道:“官人又陪官家饮酒了吧?说得可高兴?奴在家里无聊,正学着泼墨法画了一幅《登高图》等你来题句呢,吃饭还早,快来看看。”
梁丰歉意笑道:“忙着陪小皇帝,可冷落了咱们嫦儿宝贝,今年没陪你登高,明年就是天王老子召我我也不去了,咱们俩找个高处,跳崖殉情,呵呵!”小嫦听了瞪了他一眼,嗔道:“又来胡说八道了,好端端的,殉什么情?呸呸呸不吉利,不许再胡说了。况且,还有你那程程妹妹,你舍得么?”说完已是满脸笑意。取了画来给他看,梁丰看了,大是赞赏,正要提笔,就听外面李萱来报:“少爷,孝仪回来了,说事情办妥,给你汇报汇报。”
梁丰一听大喜,顺手便在画上写下“凝眸顿觉襟袖满,绝顶方会好风来。”写完落笔,搂住小嫦亲了一口,径朝前院去了。
钱孝仪、来福两人正在前院偏厅等着,见他出来,钱孝仪满面笑容道:“师父神机妙算,果然一塌糊涂,那老儿已然被打折了一条腿,那女子好像也伤得不轻,正抬着往开封府去呢。”
梁丰开怀大笑:“哈哈,老子今rì方才出了一口恶气!”转又问道:“你们找的人,可被捉住?”
“师父放心,早就趁乱溜了,他们却再也寻不着的。”
“好好,吃了晚饭,你们二人便挨家通知那几位公子衙内,明rì仍是在缀锦楼庆功!”
吃了重九晚宴回屋,小嫦好奇问他高兴个甚,梁丰便把白天的事细细说了一遍,小嫦笑得开心异常:“官人这口恶气可是出了,也对得住程程妹子送给你的提盒啦!”
135、 匆匆结案
大宋天圣元年九月九rì,京城开封府城外禹王台发生严重斗殴事件,没出人命,但却惊动朝野,一时间全京城议论纷纷,太后、官家震怒,九月十rì,严斥当事两家,并责成开封府查明此案上奏朝廷。
皇家下旨申斥的同一天,权知开封府薛奎非常头痛,昨天浩浩荡荡抬着伤员来报案,两家都是分别递了片子的。老薛原以为是普通斗殴,心说法曹过问一下就行了,哪知听了禀报,吓了一跳,这两家怎么打到一堆去了?急忙出来一看:“哎呀中丞大人,为何伤成这般模样?”
受伤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御史中丞刘筠,这时候腿也断了一条,痛得满头大汗,咬牙嘶声道:“你且问他们!”
薛奎见人多不好说话,急忙屏退左右,只留了两家在场几个贴身的一同察问。
费了好半天劲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原来是陈执中家的小妾王氏昨天乘了老公的官轿要去登高,途中遇到算卦人,算了一卦并言说登高须寻吉位站立,方可保丈夫出将入相大富大贵。王氏听了算卦卖卜的胡言乱语,来到禹王台,不期遇到御史中丞刘筠,两人因站位起了争执,就在刘筠退让之时,王氏忽觉身后有人非礼,认定是刘筠乘机所为,因而动怒挠了刘筠一个满脸开花,双方这就动起手来。
两边一说,忽然发现对方居然都是同朝为官,而且还是上下级关系。而且还好得很。本来刘筠上气不接下气还赌咒发誓并无非礼之举,听了对方身份,目瞪口呆。那王氏更是吓得作声不得,打了老公的上司。这可怎好?可是方才一场混战,来不及通名报姓,被赶来维持秩序的差役隔开后,又各自气冲冲来到开封府衙报案,这半天才弄清楚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薛奎听完陈述,一阵无力。要说刘筠乃是有名的盛德君子,他会非礼女人?打死都不相信,可偏偏争执正是为了王氏屁股被摸了一把而起。大为奇怪。心想此事须着落在算卦人身上查清,开口一问,人人瞠目结舌,言道混战之中。谁也没主意那老头溜到哪儿去了。
事出蹊跷,薛奎一面命令全城暗暗捕捉算命老头,一面严重叮嘱此事涉及两位大臣的体面,知情人不许泄露半个字,一面写了笔录。请两家画押。这时候陈执中也匆匆赶来,问了原由,毫不犹豫就当场给了王氏一大嘴巴,回头又不停向刘筠道歉。立即去请大夫来给老领导治伤。老头无端被暴揍一顿,郁闷得不得了。但又是同陈执中家起的误会,完全发不出脾气来。只好闷闷地接受了道歉,被人抬了回家养伤。
这边才走,皇城司已然被惊动,匆匆地跑进大内分别奏报了官家赵祯和太后刘娥,刘娥大发脾气,身在谏台,不修己德,众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成何体统,传了口谕命开封府查明奏报。
缀锦楼中,热闹非常,几个衙内少爷并着梁丰杯觞交错好不快活。
“嘿嘿,梁家哥哥,此事该算我跟王英头功吧?若不是我们的人趁乱起哄,那老儿焉能如此?”石宁满面红光,如同得胜还朝的大将军。王英嘴里噙着一口菜,还滋溜一口酒,光点头嗯嗯说不出话来。
“你们头功?若不是我老杨前前后后好几天摸清刘老儿的习惯,你们岂能轻易得手?考!该算我头功!”杨文广不屑道。
“呵呵,如此说来,还没我老高什么事了?要不是我老高亲上禹王台牺牲自己,又命人把刘筠家人绊住招呼,你们有机会么?”高双卯也不服气笑道。
梁丰只是笑着听他们扯皮,夹了一筷子菜往嘴里送,笑道:“有什么功?不过大家玩闹一回罢了,还声张不得,告诉你们,这两位可不比丁相公家那个大侄子,打了白打。这回你们要说出去,哼哼,不死也要掉层皮,各位,夹好尾巴吧,别咋咋呼呼的!”
雪里梅一边笑看他们吵闹,一边凝神思索,此时插嘴问道:“你如何知道陈执中的小妾会乘了官轿出来的?”
“呵呵,好几年了,都是如此,一打听不就知道喽?别看那陈执中在外面人五人六大义凌然的,平时最怕这个小妾,就因为这婆娘肚皮争气给他生了个儿子,因此随她把家里翻个个儿都不敢管的。连他大老婆都受尽这小妾王氏的气,爷我清清楚楚。”
“呵,就你机灵,暗算人家当然要摸清底细。那你如何知道她定会上前算卦,万一她径直走了,岂不白费心思?”
“你是真糊涂啊还是假糊涂?那算卦老头声音那么大,你听了你会不奇怪看看?切。”
“最后一个问题,你又如何得知那刘中丞一定会独自登高吟诗,昨rì高台上都是朝中百官,为何他单单会在人稀少处?”雪里梅一直对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哪里会这么巧啊,偏偏老刘单身一人。
这时候高双卯神秘地笑了。他昨rì牺牲sè相亲自登上高台,和蔼可亲地跟每一位大小官员前辈长辈打招呼。小王爷来了,大家都要给点面子不是,于是纷纷上前叙话。他偏偏不理会刘筠,本来刘筠登高就是想图个清静抒抒胸怀的,见那边乌烟瘴气就有些不耐烦,于是才独自到另一边寻个清静。
都在梁丰的算计之中。他专门叫钱孝仪去找大舅子李远,拐弯抹角找到瓦子中一个拌傀儡戏的,化成一个老头路上蒙骗王氏,又找了些泼皮无赖在卦摊起哄。待上了高台,王氏与刘筠擦身之际,那傀儡戏骗子随手摸了她屁股一把,才引出这桩斗殴来。来福却是专门去打听陈家王氏的动静,了解她的生活习惯跟炫富作风。搞清楚她的出行路线,这边才安排停当。
其实他不止安排了这一套作战方案,另外还备下了两三套以防万一,还好,顺顺当当没出什么岔子。
这一切,都来源于《宋史?陈执中传》的一小段记载,给了他发挥的灵感。(史载:陈执中“闺门之内,礼分不明,夫人正室疏薄自绌,庶妾贱人悍逸不制,其治家无足言者。”)
话说刘娥听了黄门来报,勃然大怒,朝廷威仪被这两个混账丢了个一干二净,决意重重惩戒。可是等到接了薛奎的奏报之后,好生纳闷,心想这不是一般斗殴,定是被人暗算了。只是这安排好生巧妙,一眼看去仿佛事事碰巧发生,最可疑就是那算卦老头。刘娥当年也是跑江湖卖艺出身,这江湖上各种设局下绊子她老人家门儿清啊!瞒得了满朝这些假装不食人间烟火的正人君子,如何瞒得住她的火眼金睛?
正寻思到底朝中有谁如此恨他二位,小皇帝赵祯前来请安,也问起昨天发生的事情。梁丰一走,就有人来报告了,是以今rì专门来打听打听,大官打架是什么样子的?
刘娥想他年纪还小,这些事暂时不宜让他知道得很清楚,便随口敷衍了两句,只说是因误会而发生,因了解而结束。转而又问他昨天跟梁丰玩得怎么样。
赵祯虽小,却慢慢成熟了起来,不太愿意当着老娘的面说梁丰给她讲好话的事。因为那些话里还涉及到了其他人等对大娘娘的态度,赵祯是善良的,他怕大娘娘知道背后有人不喜欢她,万一发怒收拾别人,岂不是自己打小报告的罪过?是以只捡些好玩的对话向刘娥说了,刘娥微笑倾听,母子说了一会儿闲话,便打发他自己读书学习去。
赵祯一走,刘娥陷入深思。昨rì雅观楼的一举一动,刘娥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她非常清楚赵祯瞒着自己那些对话的小心思,天子仁慈一些,虽然有些堪忧,但总不算是件坏事。倒是挺感动梁丰如此了解自己,简直算是个知己了。
“这个梁丰,呵呵,倒是有些意思。梁丰,梁丰?对了,一定是他!”刘娥转念间脑子里灵光一闪,呵呵,昨天高台斗殴的事,可不是他梁丰还能有谁?
刘娥相信自己的判断,刘筠陈执中多年官场争斗,也不是没被人修理过,可从来都不是这个路数。这回完全是江湖野路子,除了这个小不正经的梁丰,谁能想出这些鬼点子来?哈哈哈,刘娥忍不住放声大笑,欢畅以极。
为了稳妥起见,刘娥唤来李石彬,命他暗自打听昨rì高台之上有些什么人在场。晚上李石彬来奏,不出所料,里面就有平rì很少露面的渤海郡王小世子高双卯意外出现,还有意无意引得众人跟他在另一处说话,这才有了老刘挨打没人发现的故事。
刘娥又好气又好笑,这倒霉孩子,报复心也太强,胆子也忒大了点。这还没过会试呢就敢如此闹腾,不怕万一被查出来?
感其对赵祯小皇帝一番诚心诚意的谈话,看他是个人才,刘娥决心放过这厮一马,保护一下他。
第二天,太后下旨:“刘筠、陈执中两家因重九登高发生误会,引起厮打,纯属无心。但两家身为朝中重臣,发生此事,有失体统,各自罚俸一年。陈执中在家思过,刘筠养伤,不许有人再提此事,钦此!”案子匆匆了结。
136、 就当学雷疯吧
一桩郁闷无比的误会官司,让刘筠老人家顶着脸上红红的五道爪痕和一条瘸腿闭门谢客,在家休养了三个多月,虽然不用去朝中丢人,在家也不好受。全家上下一见老爷板着那张疤脸交代家务,面上大家都恭恭敬敬垂头听着,一转过脸,有些胆大的就忍不住怪模怪样相视而笑嘀嘀咕咕。老头也不是没察觉,只是面相被破,实在丢人,只好挨揍打呼噜,假装不知道罢了。
这些也还受得,最可气是每到卧房独处,身边睡了几十年的老婆子也一脸的狐疑,别有用心地望着他那张老脸,刘筠就气不打一出来:“看什么?看了几十年还没看够?”
“唉,几十年来,倒也看得够了,只是相公最近脸上多了这几条美人印,老身看着别扭罢了。我说,你真没摸人家小娘子的屁股?摸一下,满脸疤,这可亏得紧哩”
“放你的屁!”老头勃然大怒道:“我是甚等样人,难道你不理会得?旁人背后说我犹有可恕,你如何也这般无知冤枉于我?”
老婆子撇撇嘴不屑道:“哼,平rì在外面做神弄鬼的,瞒得了别人,还瞒得了我?我岂会不知你那点心思。当年老娘青chūn时节,你不也是人前装成大头蒜,上得床来,看你那个猴急样,又何尝像个君子啦?呸,多半都是真的摸了人家屁股,要不然也不会被打成这样!”老太婆半开玩笑半当真地取笑道。
“天呐,这rì子没发过了。到底是哪个个王八蛋如此坑爹啊!”刘筠郁闷得想自杀。
陈家确又是另外一番光景,自从王氏鼻青脸肿回到家里,陈执中的正室夫人可算是找回了些大老婆的威严。陈执中刚领了圣旨被勒令反省,回到家里就把王氏一顿海扁,打得那娘们儿旧伤痕上添新伤痕,冤屈得不得了。陈执中一边发泄,一边怒骂道:“都怪老子平时太容让你。随你如此闹腾,终于惹下大祸。从今rì起,你滚回偏厢房居住。不得我命令,不许迈出二门半步。儿子你也不用管了,送到夫人那里去。放在你身边,没得跟你学坏!”
转头又对夫人道:“夫人,从今后,你还是好生把家cāo持起来,管管事,莫任这贱人再作怪!”
他老婆早巴不得这一声令下,赶忙应了,风风火火理出家法规矩,要着实改革整顿内务不提。
事态相对平息过后约三五天光景,梁丰大白天躺在雪里梅的床上。身边那个又白又滑又嫩的身子像个八爪鱼似的兀自喘着气缠在他身上。梁丰拉过被子两人盖了说话。
“天又冷了!”雪里梅慵懒地伤感道。风尘女子对光yīn的流逝最是敏感,她比梁丰大了一岁,翻出年就要二十一了,这年头,这岁数。虽不能说老,可也不算年轻了。
“呵呵,那就搂紧点,皮肉挨皮肉,热乎没个够!”
“德xìng!”雪里梅的感慨被他一打岔,转瞬即逝。横他一眼道:“眼看就要会试,你不好生准备准备么?万一只中个三甲,那多丢人?”
“嘁!爷是只中三甲的人么?怎么滴也要中个二甲四百名之内啊!”
“呸,那还不如三甲呢,直接滚蛋回家!我说,你捅这么大篓子,不怕人家打击报复你?奴都替你担心着呢!”
“有啥担心的?一个在家养伤,一个闭门思过,就算会试开了,他们还管得了我么?别老瞎cāo心,我这儿正琢磨大事呢。”
“呵呵,他们在家,难道就没有同党好友替他们********?要真知道了是你这厮干的好事,不吃了你才怪。就算官家、太后看中你,今后也别在朝廷混了,可没人搭理你这号的。对了,你琢磨啥大事儿?”
“唉,昨儿程程来,告诉我看了他爷爷的邸报,咱们大宋朝窟窿大啊。听说前些时rì,李谘就会同刘筠、陈执中他们合计此事,发现每年厢军开支一百五十多万贯,黍八十多万石;京城百官年赐六十多万贯,金一万多两,银二十多万两;每年岁祭、郊祭一千二百多万贯****??。”梁丰自言自语念叨这些数字,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呵,看来这个刘中丞也不是一味地讨厌呆傻哈,毕竟是个能做事的官儿!”
说到这里,雪里梅忽然愣住,抬起头来朝梁丰看去,正碰上梁丰愕然醒悟的目光,两人异口同声说道:“坏了,你(我)整错人啦!”
梁丰猛地一下光屁股坐在床上发怔,半晌才呆呆道:“这怎么办?”
雪里梅却把被子裹得更紧像个虾米似的躲在里面,露出个俏脑袋来,大眼睛忽闪忽闪,也是茫然地看着梁丰。
“唉呀!”梁丰懊恼地一下子翻身扑倒,瓮声瓮气地骂道:“贼厮鸟们,借刀杀人,亲者痛仇者快啊!”
雪里梅见他难过,忙安慰道:“别这样了,做都做了有什么办法?还不是他们到处放话自己先惹的祸事?反正现在也没人知道,咱们慢慢补过就是了,今后多动动脑子,凡事思忖妥当了再做。好啦好啦,你再这样,那些人岂不是更笑话咱们么!”雪里梅又是安慰,又是撒娇,还拉了他的大手在自己胸前不住地揉动,梁丰这才心里好过一些,抬头看着雪里梅白腻丰满的胸脯,忍不住又咕咚吞了泡口水,恨声道:“他nǎinǎi个熊,君子报仇,十年太晚,老子不把他们的算盘珠子拨乱了,都不姓梁!”
骂完又翻身而上,做起那亲者痛快的事来狠狠地出气。
黄昏时分,梁丰晚饭也不在缀锦楼吃,闷闷地回到家里。小嫦见他神sè不豫,以为他在那里吃了憋,正替他难过,赶忙来好言宽慰,话里话外告诉他,家里有自己,程程也快进门了,反正锅里碗里都有现成的,那野食嘛,一顿两顿吃不着也没甚关系!
梁丰又是感动又是郁闷道:“也不是为了这事儿,你别瞎想啦。”说完,还是忍不住把自己做的错事向她说了一遍。小嫦听了,大是惊慌,问他怎么办。梁丰说能咋办,吃个哑巴亏呗,慢慢报复。忽然又想起一事,忍不住大笑起来。
谢小嫦见他一会儿气一会儿笑的,莫名其妙又再追问。
“嘿嘿,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虽说他们白挨一顿打,大爷我也算做了件好事儿,当学雷疯算逑!”
“甚好事?雷疯是谁?”
“呵呵,也可算救了陈执中儿子一条小命,这个说了你也不知道,这雷疯嘛,是古代一个专门做好事不留名字的爷们儿。他只把自己做的事儿写在rì记里,故意拿给别人看,完了还请人替他把做的好事儿都画成画到处显摆的那么一主!”
“那算甚做好事不留名啊?沽名钓誉而已!”小嫦很不屑这位雷先生,觉得官人怎么会学这么一号人涅?
“唉,人要出名,就得想奇招嘛。这叫杀猪杀屁眼,各有各的刀法,懂不?我也就是那么一比,你当我真学他呐?嘁!”
梁丰其实真的没说错,因为后来陈执中嗝屁以后,他的儿子儿媳合伙起来谋杀了王氏(就因为这娘们儿太讨厌,太霸道,太各种让人受不了到她亲儿子都恨之入骨的地步),案发,两口子被执行死刑,还弃市。也就是说死了扔在大街上七rì七夜不许收尸。
按照这种记载,梁丰这么一闹腾,当然算得上是救了陈执中儿子一命,还保全了陈执中身后的名声。这才是真的做了不敢留名的好事儿!
两口子说了一会儿话,用过晚饭正要回屋,忽听得大门哐哐哐地响个不停。这年代夜晚还有人串门的可不多见,忙命来福去开门。
老远梁丰就听到一个熟悉爽朗的声音高叫道:“梁玉田,快打扮打扮,出来接客啦!”
梁丰一听就大笑起来:“直娘贼,要老子接你,先把屁股洗洗再说啊!”说完就拉了小嫦快步出去。
方走到院中,小嫦一下子呆住,两眼扑簌簌掉下泪来,月sè掩映之下,两个似悲似喜的女子俏生生站在大门口,却不是云梅、碧云姐妹是谁?
“啊”地一声,三个女子不约而同张开双臂扑上包成一团,放声大哭起来。小嫦哭得尤甚!
梁丰见了两个大姨妈,也是惊喜,但听到小嫦如此悲声,不免喃喃道:“这种哭法,不知道还以为我虐待你似的,也不知这两姨妈会不会多心?”
这时张挥带头施施然走了过来,还有邓圣并另外一人,梁丰并不认识。
张挥笑道:“怎么样,你跟小嫦如何感谢我?咱爷们儿可是说话算话,把人给你们带到了啊。不易啊兄弟,这可是千里走三骑啊!嘿嘿。”
梁丰不屑,放低了声音道:“少来这套,她俩本来就是你们相好,你们带了游山玩水,居然还想冒充关二爷,真不要脸。人家关二爷路上会吃女人豆腐么?说说,你俩的手哪天空闲过?”
邓圣在一边听了大笑,三人寒暄完毕,梁丰转头对另外那人看去,却是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小子,一副八风不动的坦然神情。梁丰道:“敢问这位是?”
那小子走近前来,叉手唱喏道:“见过梁兄,久仰大名,冒昧登临造访,还请恕罪,小弟韩琦!”
137、 生意兴隆通四海
梁丰一下子觉得有些耳鸣目眩,不太相信自己的听力了。愣了愣神,又弯腰低头侧耳弱弱问道:“你说你叫啥?”
“在下韩琦!”小韩同志也有些懵,以为是自己礼数不周到,人家不高兴了。急忙把小弟换成在下,又隆重地拱手回答。
“可有表字?”梁丰也赶紧手忙脚乱还了一礼,还是要确认一下才好。
“草字稚圭。”
“玉田,提起稚圭,可跟你有一比了。我们在道上已经听了你的喜信,开封府解试第二,好生替你高兴!不过稚圭也是河南府解试第二啊,呵呵。人家还比你小了三岁!”邓圣在旁边笑道。这一回他跟张辉一同过了解试,专门进京会试。
“是是是,我可比不了这小神童!”梁丰急忙谦虚,还是有些迟钝加当机,心道这孩子不是还有好几年才来么?天圣五年榜眼啊,怎么提前了?
定了定神,转头又问邓圣:“你们如何聚在一起的?”
“稚圭的二兄与我是故交,此番稚圭yù独自进京赴考,他二兄不放心,因此托付与我等同行。路上咱们品谈天下人物,甚是投机,听说咱们相熟,也yù会你一会,这就一起来了。”邓圣道。
“呵呵,只怕是见面不如闻名,没得叫稚圭贤弟笑话,快请快请,这都站半天了,进屋进屋。”梁丰不好意思地笑笑,忙把大家请进堂中坐下。
那边谢小嫦已经顾不得客套,只匆匆向三个男人行个礼便拉了两个姐姐。并同来的丫头梅枝跟小豆子,直接到后院说话去了。
梁丰一问,原来他们这才刚到京城,饭都还没吃。赶紧安排钱妈宋妈重新烧火做饭。把家里有的好酒菜全整出来招待各位。
韩琦一进屋子就显示出与众不同,完全不像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孩子,方方正正坐着,神态自若,听三人说话,并不插嘴。安静之中,却有着强大的气场,令梁丰时不时地忍不住朝他瞟。
这一回解试。张挥考了江陵府第四十三名,邓圣考了第六十名,都算不上什么太好名次,不过是有资格进入会试而已。张挥是玩世不恭。完全属于应付差事,邓圣是学力平平,已经尽了全力。
问过两人近况,梁丰转头和韩琦说话,在这个后来有人评价为“天生开挂”的大神面前。梁丰完全忽视了他的年龄,非常客气,笑道:“稚圭兄少年成名,真是神童无两。此番会试,可是有得看了。呵呵!”
“不敢当。只是运气而已,天下才士不计其数。小弟一时侥幸,何敢称神童二字?要说起来,那么玉田兄该是前辈神童啦!”韩琦应答自若,还略带幽默道。他也是慕了梁丰的大名,极盼见上一面,因此张挥等出言相邀,毫不推辞便跟了来。见梁丰仪表不凡,风趣幽默,虽然有些不着调,但属于极好亲近的,心中就喜了几分。
梁丰见他上道,心中高兴,心想同是一个岁数,那狄青见了自己就缩手缩脚战战兢兢,面前这位不卑不亢语态从容,虽说有客观环境因素,但真是比不得啊,还是韩琦这种宦门子弟起步高些!
韩琦同学属于那种好学深思的乖孩子,闲扯两句,马上就请教起梁丰学问上的事情来。梁丰认真倾听,谨慎应答,心中越来越汗:“照这小子这种搞法,老子会试时候的名次,恐怕又要排后些了!”
好在有些参考资料可以填补一下项目空白,梁丰赶紧寻个破绽大扯特扯,引得韩琦对某个主题进行深入探讨和请教,以此来掩饰自己学问不jīng的短处。还好,一席话下来,韩琦对梁丰不说是五体投地,也算是敬佩有加,没有坠了梁才子的大名。
邓圣是个好学的,虽然不太能领会梁韩交锋的jīng髓,但也算认真听讲,张挥则在旁边哈欠连天极不耐烦起来。梁丰乘机见好就收,转头去和张挥扯扯风月,小韩登时闭嘴,非礼勿听是圣人的教诲,自己还没涉足过那个领域呢。
酒饭用毕,天已很晚了。韩琦yù起身告辞,说是自投客栈,梁丰笑他迂腐,来的都是客,怎么能这个时候放他走呢。反正家里空屋子多得很,吩咐一声,永叔领了众人赶紧打扫房间,拿出铺的盖的,一会儿就收拾出几间客房,供大家休息。
当夜,张挥、邓圣、韩琦各自睡了一间房,小嫦却舍不得两个姐姐,眼巴巴地望着梁丰,这厮只好识趣地自去书房安歇便了。
第二天一大早,梁家本来就热闹温馨的院子里更像是开了锅似的,一下子多出几乎一倍的人,钱妈、宋妈、李萱在厨房卖尽力气,还是觉得有些不够,幸好彩云彩萍及时伸手相助,小嫦出来挽起袖子尽主妇之道。看得从来游手好闲的云梅姐妹跟小豆子小灵子咋舌不已。小嫦姑娘原来在醉花楼可是头牌行首,这些事情高低是不沾边的,如今却般般件件拿得起,做得巧。这四个浑没觉得她是吃苦,反而由衷羡慕她能享受平常人家的这种小幸福。
安排了jīng致小菜、南粥北面,各取所需,人人交口称赞,无不说小嫦持家有道贤良淑德。甚至那小老头儿韩稚圭也偷偷瞄了小嫦几眼,因这嫂嫂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又好看又能干,不免有几分羡慕玉田兄的福气。
说福气,另外一份福气就到了。
冯程程两天没见到梁丰,想得要命,一大早换了男装,连哥哥都不喊,直接带了两个丫头就跑过来围追堵截男朋友。她已是这里常客,来福开门还没作揖问好就三两步跳进院里,猛地看见乌秧乌秧一大堆不认识的人在,突然愣住。
小嫦笑着赶紧起来拉着她手就往后院让,就是这么惊鸿一瞥,韩琦无比惊艳和惊奇,居然有这么好看的小哥,只是觉得奇怪,小嫦嫂子怎么会毫不避讳拉着一个男子就朝后院走呢?
梁丰哈哈一笑,告声怠慢,自己也进去相陪。
他两口子进去陪冯程程讲话,不知底细的韩琦自然有些凌乱,还是张挥贼笑着把缘故说了,一面咂嘴一面可惜,咂嘴是羡慕梁丰艳福,旁人对这两朵国sè天香的鲜花求一只也不可得,这厮居然占俩;可惜是梁丰恋家太过,不能如他一般敞开了风流,未免有些缺憾。
韩琦却不以为然,大丈夫生来就是要成就一番事业的,老围着脂粉堆里打转有什么出息?况圣人教诲说要齐家而治国平天下,眼前这位老兄能把一个相府千金、一个青楼行首收拾得服服帖帖和睦相处,非有过人之大智慧不可。
大家慢慢吃了早饭,品茗聊天。这青茶也是韩琦闻名已久的东西,据说是梁玉田发明,今rì尝了,果然大不同于国朝茶汤,深为喜爱,正自赞叹时,又有人来拜会。
这回来人也是老熟人、老朋友了,不用通报就闯了进来,一见张挥邓圣,几个就大呼小叫闹成一团。韩琦看了这几人打扮,心中就有几分瞧不上,帽儿光光,做个新郎,分明就是那种不学无术的衙内大少嘛,只有一个气度雍容,接近读书人气质一些。正是高双卯、杨文广、石宁、王英四个。
他四个今rì却不是无事闲逛,而是前些天听梁丰说起想学学弓马,言道万一有朝一rì或许会上阵杀敌报国。王英一听最是兴奋,一口应承说包在自己身上,待寻了好的铁胎弓便来邀他校场演习,今天就是来践约的。没想到居然进门就看到张挥邓圣这二位襟兄襟弟,喜从中来。
“老张,你这回可是生发了吧,要进京考状元了?”杨文广笑道。
“呵呵,要是今科取状元三百名,哥哥我倒也有些希望。可惜啊,只有一个。况且有这位小兄弟在,别说我了,就算是梁玉田,也未必能比得过人家哩。”张挥笑答,并把韩琦给各位少爷介绍一番。
自从坑了刘筠陈执中一把后,石宁王英等简直对梁丰佩服得五体投地,引以为jīng神领袖了。一听这个小孩居然比偶像还厉害,心中老是不以为然,不免上下睨了韩琦几眼。韩琦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坐着,一副万事不关己的神态。其实张挥介绍完毕后,心里也老实不大瞧得起这些将门之后,不像石宁一样表现在脸上罢了。
几个纨绔在一起,自然要聊起大家共同的宝贝、朋友紫英院那对姐妹花来,正说得投机,韩琦正听得无聊,他娘的又有人来拜访。
这次拜访的人挺有礼貌,来福拿了三张名帖直奔后院去请少爷。不一会儿,就见梁丰快步出来,满脸兴奋之sè,一边说道:“稚圭快来,有高人来了,须得迎迎!”
韩琦正在腹诽梁丰的社交状况,听他点名邀自己去迎接客人,心头奇怪。自己都还是客人啊,又不好推辞,只好站起跟了出去。
来到大门,只见三个人站在门口,其中两人长相有几分相似,年纪约莫二十七八、三十岁左右,另一个白白净净身材中等,大约也有二十多岁,都是一脸温和笑意。
梁丰赶忙迎上前去叉手唱喏道:“普宁梁丰见过三位!”韩琦也赶忙在身后跟着行礼:“相州韩琦。”
那三个赶紧大礼相还道:“雍丘宋郊(祁),吴县叶清臣见过玉田兄。”又朝韩琦还礼。
138、拜见老丈人
“今年会试在即,我等齐聚京城待考,前几rì与宋氏昆仲相识,谈及梁兄,均已久仰得很,故不揣冒昧,特来拜访!”叶清臣彬彬有礼微笑道。
“欢迎之至,我来介绍,这位是襄州韩琦韩稚圭,河南府解试第二,也是昨rì相识,已在寒舍盘桓一夜,寒舍还有两位江陵府友人也同来待考,就请进去一会!”梁丰很高兴,今科考试,状元之才差不多都来齐,看来自己人气很旺,订阅率很高啊!
宋家兄弟和叶清臣听了梁丰介绍,不免对韩琦刮目相看,原来这小小孩童竟也是个天才,才十五六岁,居然就是府试第二,不可小觑了。
大宋朝文风盛极,天下各地都有读书人自发组织的文会、文社、书院等等,有的更礼聘名家登坛设讲,启迪举子,交流学问,是以文人之间互相慕名拜会是极平常的事。宋氏兄弟和叶清臣均属解试名列前茅,互相知名,一旦结识,少不得要月旦当世俊杰,于是无论如何排列,这个满城争说的梁玉田都是他们拜访的首选。
五人进到梁家堂上,正直王英杨文广等撸了袖子唾沫横飞、兴高采烈地与张挥交流最近东京“花市”新闻,谁谁谁被淘汰了,谁谁谁异军突起独树一帜了,还有谁谁谁从良息影绝迹娱乐圈啦等等。然后又说雪里梅很久以来都有些鬼鬼祟祟,高官巨贾家的堂会相约不断,但她能推则推、能躲则躲。一个人猫在家里不知道干啥,反正最近比较好找。不过说也奇怪,这种半退休的方式居然没被湮没,相较前两年好像还更红了些。
才说到jīng彩处,见梁丰领了客人进来,只好收口抹嘴站起来打招呼。宋郊、叶清臣等都比这些人年纪大,也风花雪月惯了的。倒不在意他们谈得粗鄙,只是碍于目前几乎是保送生的身份,不好参与进去。又加上那几个粗人。平rì也极不耐烦跟文士打交道,虽然竭力显得很有礼貌,仍难免格格不入。气氛就有些无聊。杨文广坐的焦躁,干脆起来邀大家一同校场去玩玩骑shè,几个杀鸡都不敢的书生哪里敢去?连连摆手,只有张挥大为兴奋,报名要参加,于是杨文广等拉起张挥就走,高双卯要附庸风雅同举子们说话,便和邓圣留了下来。
那几个老粗一走,气氛顿时显得优雅许多,梁丰也松了口气。看来不论哪朝哪代,文武之间都不易相处啊。
开始大家都还谈论些诗书,忽然觉得有些无聊。都是死记硬背功夫了得的,所学也大同小异,这时候互相考较也无甚意思。话题便慢慢转换,一直说到了天下大势。
“方今四海安宁,物埠民丰,实乃我大宋几代天子之功,才有此盛世啊!”宋郊说道。
“是啊,不过人无近忧。也有远虑,可恨幽云十六州迟迟不得收复,我朝失却屏障,不免rì夜耽耽,须随时防着辽人南下,真是让人如鲠在喉,吞吐不得!”叶清臣接话。大家都对叶清臣的话深以为是,纷纷点头。梁丰只是不插话,很有兴趣听听这一科风云人物对边事的议论。
“小弟以为不然,契丹与我朝交好以数十年,寇公当年澶渊之盟一举成功,换来两国太平无事,虽边境时有些小小摩擦,不过如身体发肤偶有痒痛,平常事耳。倒是近来党项异动频频,不可不防!”韩琦忽然插嘴。
“哦?稚圭兄何出此言?”古人规矩,只要是平辈论交,不论自己比别人大多少,也不能直接称弟。这是一种礼节和客气。问话的是宋祁。
“小弟也是胡乱猜测的,近来听说邸报均有议论,赵德明已经仿我大宋故事,立了赵元昊为太子,赵德明这厮最会附强欺弱,最近迎了辽国兴平公主为太子妃,意在借重辽国为靠山。恐怕其狼子野心,转眼便要显露了。”韩琦接着说道。他几句话说完,梁丰佩服万分,小小年纪有如此见识气度,真不愧是天生开挂的!
“区区夷狄小族,不知仰赖天恩,归顺大宋,偏要去和辽国行苟且之事。如今不同平时了,寇公领着永兴军路,王都指又陈兵于永兴、秦凤相交处,若那赵德明俯首帖耳倒还罢了,但有异心,我大宋即可一举灭之,顺势收回河套,岂不美哉?”叶清臣说道。字里行间充满了乐观浪漫革命主义情怀。
韩琦人小鬼大,一听老叶如此说话,便知话不投机,马上住嘴。
“子京兄怎么看?”梁丰见宋祁一直老老实实坐在旁边不说话,挑逗挑逗。
“我赞成稚圭兄的说法,党项逐年坐大,近几年又将吐蕃回纥打得大败,野心一旦膨胀,极难收拾,早晚不免成为我大宋肘腋之患!”宋祁想了想,答道。
“唉,听了兄等高论,在下如梦初醒,不过我大宋武备齐整,兵多将广,料也无事。”梁丰笑道。
“呵呵,玉田兄真做如此想么?在下可听说玉田兄曾与寇公谈及边事,寇公对兄大是赏识啊!”宋郊忽然笑道。
这话把梁丰吓了一跳,原以为自己只是小范围说说的事,怎么就传到这个未来宰辅耳朵里了?他不知道老寇是个爱才的大嘴巴,但凡他看上的人,必定不假思索四处奖掖提携,还要举例证明的,一来二去,知道梁丰立场的人比比皆是。
梁丰心道糟糕,这么一来,自己有朝一rì可以大大方方议政时,必定有许多厌战的鸽派多有提防,其中不免还有刘筠、李迪等跟自己有些不妥之人。那时候要想进言,恐怕就难了。
这时候他只好干笑两声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时寇公并未戍边,王都指也未上任,当然是有些担心的,现在有他两位镇住,也可以放心了。”这话虽然说得牵强,不过也好像解释得通,所以基本上没人追究他心口不一。
当天张挥他们肉包子打狗,去了就没回来。梁丰安排小型宴会,隆重宴请宋郊、宋祁、叶清臣、韩琦、高双卯、邓圣等六人,席间相谈甚欢,尽兴而散。梁丰留宋、叶三位在家住下等待考试,三人婉拒,顺路搭了高双卯家马车回客栈休息。
这一次,梁丰便把张挥、韩琦和邓圣强留在家里住着,几个互相帮助,读书交流,时不时地宋家兄弟和叶清臣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举子登门拜访,常常切磋,只待会试的rì子到来。
梁丰变了生活方式,每天和韩琦他们聊聊天、谈谈学问,时不时又伙同张挥出去找那些狐朋狗友鬼混一番,还要抽空跑去跟雪里梅幽会。倒觉得rì子比以前忙了、充实了、还刺激了!
冯程程也不方便来,只好自己登门拜访,可哪有家里方便自在?两人还要假模假式地旁边安排人监督着说话,急得那丫头恨不能卷起铺盖就跟了他回家。冯拯身体不如去年,看在眼里,也觉得时间差不多够了,就写了信叫大儿子从广西请假回来探亲,顺便把丫头的婚事给cāo持了。程程妹子这才转烦为喜,美滋滋地每天准备嫁妆和婚礼,憧憬未来,感到充实了许多。
如此匆匆,转眼就到了冬月,朝廷已经下诏,冬至节后十rì,大宋进士科开考,考场国子监,主考李迪,副主考晏殊。原副主考陈执中前番家庭管理不严,引起打架斗殴事件,罢了主考,新授鞠咏为天章阁待制,太常博士,监察御史,替为副主考。班子就这么架起来了。
梁丰正在家里抓紧消化知识,练习文章,这天忽然接到冯家来贴,说是冯家大爷从广西来了,要见他一面。
老丈杆子来了,应该去拜访的。赶紧依约第二天穿的齐齐整整,头发梳得蚊子都要拄拐棍,方才叫钱孝仪备了厚礼,拿了名帖,规规矩矩上门拜见。
大冬天的,又没几步路,但大舅子冯程焯还是依足了规矩站在大门外等候。见他过来,急忙上前,两人翘起屁股相对打了一个大躬,才笑嘻嘻地携手进了冯家。
冯家书房里,老太爷冯拯腿上搭了个毡子靠在椅子上,面前火盆烧的旺旺的,左侧坐了个四十来岁,神sè肃穆威严的中年男人,便是冯程程的爹冯行己了。
梁丰快步上前叉手行礼:“见过枢相、见过呃伯父!”
“嗯,免礼吧,你可好久没来见我这老头子了,呵呵,听说你家里来了几个举子,每rì相互砥砺攻读诗书,可准备好应试了?”冯拯笑眯眯地问道。他爱屋及乌,否则难得有这么和蔼的时候。
“是,孩儿正在用功读书,把握不大,但试一试也无妨。”梁丰自称孩儿谦虚道。
“梁丰,我听说你名气挺大,官家、太后都对你另眼相看,老太爷和几位相公也极器重你。望你不要骄躁,还须沉下心来好生做人做事才是。”冯行己道。
他对这个女婿事迹听了不老少,第一次见面,彬彬有礼温文尔雅,说话也谦虚,听说对程程也是极好。对父亲安排这桩婚事很满意。不过客套话少不了,还须叮嘱几句,才显得出老泰山的气派来。
139、 在家不分大小
“听说,你还未来京时就已经纳妾,还是个青楼行首?”冯行己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梁丰对小嫦是妾这个称呼十分反感,但又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叫法来替代。只好捏着鼻子说声:“是,不过当时我与她是两情相悦,只是不太懂规矩,以为不是纳妾,而是明媒正娶。”他是老老实实回答,不料冯拯父子听了都是一怔,面上露出难堪的表情来。
梁丰的回答让冯行己始料未及,他早知梁丰有个妾侍,这年月不奇怪。梁丰少年风流,虽然没成家就纳妾确实夸张了点,但也不算啥了不起。回家之后,老婆张氏跟自己念叨过,娘们儿心思,想那小妾是个行首,虽没见过,必是sè艺双绝的,自家闺女虽然样样不输别人,可架不住娇憨顽皮小姐脾气大,偏偏不懂歪心思,万一那小子宠小妾欺负自家闺女怎么办?于是便强烈要求老公先打压打压梁丰,给闺女撑撑腰,别叫过了门吃些闷头亏。冯行己多年在外冷落闺中,本就有些愧疚,这又是母女情深的正常反应,也就勉强答应下来,说见了面提一提,教训一下。
他一见梁丰就很喜欢,说话间想起老婆的嘱咐,也就顺嘴说说,本来只是想摆摆长辈架子,说教说教,要他不要沉溺女sè,安心读书做事才是正道。
好端端设计好的一番对白,却被梁丰直杠杠顶了回来,在他耳里。好像梁丰言下之意是说自己心中的正室是谢小嫦,冯程程才是小老婆一样。冯行己顿时一张脸憋得通红,好半晌才把气压了下去,沉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没打算明媒正娶我家程程喽?”梁丰不用抬头都想象得见老丈人咬牙切齿的样子。
“伯父误会了,小侄不是这个意思。我与程程也是两情相悦,情比那个总之很浓的。只是伯父问起。小侄不敢不据实相告而已。小侄少年荒唐,那是我自己的错,却须怪不得倾心于我的女子。程程秀外慧中,纯善可爱,能看上我这布衣小子。已是感激涕零,怎敢稍有怠慢冷落?其实不瞒伯父说,在小侄看来,什么门当户对,什么公侯将相,不过浮云一般,大丈夫做事,岂是靠了裙带而立于天地间的?若我梁丰是那样的人,也配不上程程小娘子,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玉粒金莼?何况那些虚礼呢?请伯父明鉴!”
冯行己和冯拯听了,细细想来,好像的确很有道理,面sè才渐渐好看起来。但生怕这个话题继续发酵引起不快,便转而问些他学问上的事和rì常起居等等。气氛逐渐融洽。
只是他父子俩都没注意到,其实梁丰说的话一句干的都没有,毫无逻辑可言,一味地偷换概念东拉西扯,看似慷慨激昂,其实避重就轻。根本就没正面回答冯行己他女儿今后再梁家的地位问题。
梁丰也很为难,要按这个时代的规矩,冯程程是绝对的大老婆,过了门就是后院之主。可是小嫦那么善良温柔贤惠可爱,自己跟她情真意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只把她当个小妾对待。当然,他对冯程程也绝无偏心,非常喜欢这个丫头,两年时间,从可爱到真爱,就如此润物细无声地过来,要她受委屈,自己死了也不干。唯一的希望,就是两个女人和睦相处亲亲热热平平等等不分大小。最起码,对外名分上有区别,关起门来要实现吧?于是干脆乘着冯行己提及,把话说开了,免得今后老觉得有事哽着,大家别扭。
话点到也就罢了,爷孙翁婿三人扯到别处,相谈甚欢,少不得留了梁丰的晚饭,叫了冯程焯来相陪。
回家时天已大晚,张挥出去风流,多半不归了。邓圣已经休息,客房里只有韩琦的灯还在亮着,小朋友很刻苦,读书不缀。梁丰也懒得去打扰他,竟自回房,却见云梅和碧云也在房里,三个女人还在呱唧不休。
见到梁丰回来,云梅和碧云笑笑,起身告辞出去。
待上了床,小嫦伏在梁丰身上开心地叽叽喳喳说着姐们们的谈话。自两个姐姐一来,小嫦高兴得不得了,特别是听说云梅和邓圣的确已有了情意,这次会试过后,无论中与不中,邓圣都决定娶了云梅为妾。大姐身有所托,小嫦当然代为欢喜,碧云却玩心未泯,看破红尘,说道天下老鸹一般黑,嫁谁都一样,不如在青楼多呆几年还自在些,等人老珠黄,寻个老实汉子嫁了,不图富贵锦绣,粗茶淡饭过完一生便罢。小嫦听了却有些担心,生怕她真到老了一天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便说给梁丰听了,梁丰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碧云姐姐是个有智慧的人,看得通透,别参合人家,咱们只管过好自己的rì子。若她们有了难处,自然要倾力相助,可是人家zì yóu自在的,你没来由瞎cāo什么心?”小嫦想想也有道理,便也罢了。
转眼又是冬至,开封府有谚云“瘦年肥冬至”,可见大宋对冬至迎阳之节的重视。当天百官朝拜皇帝太后,又家家祭祖玩乐庆贺,第二天,乘着过节放假,小皇帝赵祯把梁丰请到宫里,邀他吃一顿百味馄饨。
“嗯,这个羊肉三鲜馅的好吃,这羊是小肥羊吧?嫩,市面上可看不到。”梁丰边吃馄饨边夸赞皇家风味。赵祯昨rì本来已经吃了许多,今天见他大口大口挺香,也忍不住又不顾体面和他一起对干起来。
“还有几天就考试了,你可准备好了么?朕已经特地打了招呼,今年叫张殿班勾当皇城司,专知贡举察防事务,又要李石彬提举巡检司,有考场都督之权,你大可放心,没人整得了你了。”小皇帝无限关怀地说道。
“嗯,那就多谢官家费心了。”梁丰头都没太,胡乱朝赵祯拱拱手,专心对付碗里的馄饨。
“不过,你还是要认真考好一点,朕答应你的事绝对算话,但也须你有真本钱才行。”赵祯见他不甚领情,有些郁闷,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
“呵,这个你还真别太当真了,那就是一句玩笑,我也没跟你要状元啊,何况,最近我发现这一科了不起的人很多,我还真算不上出类拔萃。你不拘一甲二甲,胡乱给个看得过去的名次就成,咱俩这关系,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别到时候你年纪轻轻,让人说个带头徇私,那可就差劲得很了!”梁丰劝他道。
“话是这么说,可朕才登基第一次开科,这状元给了别人,这心里就是不舒服啊,朕看你挺顺眼的,朕保证,你的卷子只要进了前十送到御前,状元跑不掉一定就是你的。呵呵!哦对了,你说了不起的人很多,你都认识些谁,真的很厉害么?”赵祯笑嘻嘻地说道。
“有一个才比你大三岁的,叫韩琦就很牛叉,这回考了河南府第二,就住在我家里,跟我关系不错。还有几个比如咱们开封府的宋郊、宋祁兄弟,张先、吴县的叶清臣、晋江曾公亮、韶州俞靖****??都是些了不起的大神,你随便选哪个都不亏你!”
赵祯对那个河南第二的小神童韩琦很有兴趣,问道:“他就住在你家里么?人长得怎么样,学问肯定是没说的,好玩吧,他爱干些甚?一个人来的么,有没有人陪着?”一口气问了七八个问题。
“说起此人,他爹也算大大有名,就是以前的泉州知府,后迁相州的韩国华,可惜死得早了点。他是靠几个哥哥抚养长大,这回本没参加考试的,是他几个哥哥见他学业已成,鼓励他趁年纪小,先来试试,攒点临场经验为下回做准备的。谁曾想一下子就考了个第二,不来都不行了。”
梁丰介绍了一下韩琦的背景,又道:“不过嘛,少年老成,还没我好玩,见识很广,有眼光,对边事很在意。要不然,改天我领进来你见见?”
赵祯一听少年老成,马上就没了兴趣,满朝那么多老不死的还不够啊?请这么一个小神仙来有甚意思,算了,还是留着殿试时候再见吧。
梁丰见他对韩琦没啥兴趣,便转话题问他近来有什么消遣没有?心想男女之事还早了些,老是琴棋书画也无聊得紧,看看他要是没什么好玩的,不妨教他两招。果然,找小六子最近除了勤练梁丰教的“一个大西瓜,分成两半边”,就没了什么多余的消遣,成天在皇宫大内过家家玩,这间房走到那间房,不停地转台、出台、坐台,真有些烦了。
梁丰心念一动,忽然想到一样东西。开始他还比较犹豫,教给赵祯,会不会惹麻烦被言官弹劾,但想想这玩意儿的魅力,恐怕不光是起到娱乐作用,或许,将来能不知不觉派上大用场。
“官家,要不,我教你玩一样东西?”
“中!是啥,快说来听听。”赵祯一着急,土话都说出来了。
140、进考场会试了
“嘿嘿,这玩意儿光用嘴教可不行,得先做出来,你快叫两个督将作监的黄门来,咱们先把它弄好再玩。
赵祯一口答应,忙传口谕叫人。等了一会儿,跑来三五个满头大汗的小黄门,都是在将作监巡视查看的,听说官家召唤,急忙赶来。
这时候梁丰已经吃饱喝足,取来纸笔,费劲画了好半天,才把图纸画了出来,又指点小黄门尺寸大小,材质轻重,如何上sè抛光等等。小黄门急忙领命而去,说三五天就做好送来。
梁丰完全不理会赵祯心sāo难耐的表情,施施然告辞说要去用功读书了。赵祯留他多坐一会儿,梁大少爷倒义正词严地送他一副对子道:“送你副对子,你是官家,用不着,可是好赖也该知道俺们老百姓的念想。‘何物动人?二月杏花八月桂;有谁催我?三更灯火五更鸡!”说完扬长而去。
后来赵祯长大了,把这副对子同他爹说的“书中自有颜如玉”等一块编到劝读集子里,鼓励天下读书人上进求学。
过了六天,也就是大比前三天,梁丰自己没什么事,小嫦由两位姐姐陪着,满京城去替他烧香拜佛,祈祷进士及第。这一天京城但凡沾点文气的庙宇都香火旺盛得很,尤其魁星阁、文昌庙、大成殿,当然,传统菩萨也不例外,观音院、大相国寺、太平兴国寺也是人头攒动,都是想考功名的举子。想想。一下子七八千举子加亲友团,那是成几何倍数的人头,都这么不辞幸苦挨家挨户地拜山门,当场就有好几家寺庙道观特派加班的值rì和尚道士,数钱数抽了筋,又有些争着抢高香的举子打破了头,赶紧上跌打医馆急救。又让些外科郎中发了一注小财。
姐妹三个在永叔、来福、钱孝仪的护送下,由几个丫鬟扶持着,好不容易转完了几家重点烧香的庙宇。虽说是坐车,也累得够呛。回到家里,看见梁丰正坐在堂上。石宁、杨文广陪着闷闷地不说话。
小嫦进屋道了两位叔叔安好,问梁丰,怎地如此不高兴,王家叔叔呢?
“可不就是在说他么,这厮前些时rì就鬼鬼祟祟地,天天习刀弄棒打熬筋骨,说是要子承父业为国立功,先还只当他是玩笑,小孩子话,谁知今rì分别给几个好朋友家写了封信。收拾细软跑了,说是要到永兴军投他爹去。”杨文广道。
小嫦见是老爷们儿的事,不好插嘴,唯唯几声,自退到后院去了。
“我看。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去就去呗,他爹在那儿,横竖不吃亏的,兴许还真的挣些功劳,早晚也可出人头地。总比成天泡在这京城里,不是惹是生非就是花天酒地,骨头都馊了,也没意思。咱们也不过是少了这厮,冷清些罢了,可他早就立下志向的,不去闯闯,终是不甘心。”
“也对,等我改rì找nǎinǎi说说,看能不能也去投军,三关口我爹门人弟子属下多的很,要去挺容易的。”杨文广道,石宁本来挺舍不得王英,听了梁丰的话,顿时大感兴奋,忙也点头说回家找老头商量。
梁丰心想,转眼大家都长大了,该是各自成就点事业的时候,当下大笑着吩咐摆酒,要痛快喝上一场,为早就溜之乎也的好兄弟践行,壮别!
晚上喝得醉醺醺的梁丰回房,小嫦喜滋滋地向他展示一天的成果,文昌庙请的笔锭如意、魁星阁抽的红簪花、观音院大士慈悲,抽了一个“chūn风得意马蹄疾”的上上签,五花八门摆了一床。
“呵呵,整这些有啥意思,反正是要中的,要不然小赵都不好意思跟我打招呼。”
“妾也知道你是要中的,可咱们求了菩萨保佑,岂不稳当些,对了对了,这里还有关帝庙的神符,快贴身放了,到那天,再没有鬼怪缠你,像前一遭那样受罪的!”说完赶紧又贴身摸出一张符来,看来这惊弓之鸟是真怕了,宝贝得紧。
梁丰笑着接过放在鼻子下面深深一吸:“嗯,好东西,有rǔ香呢!”说完贴身放好,小嫦瞪了他一眼。
三天之后,天圣元年甲戌月癸亥rì,大吉大利,开考了。跟上回一样,梁公子早一rì沐浴更衣,这回还带了张挥、邓圣、韩琦等三人,子时刚到,就请了孔圣人的牌位堂中上香叩头。小嫦特地早备好了四套新衣,四件玄狐大氅给他几个穿戴了。四人整装待发,相视而笑,其中韩琦最是神情肃穆,小嘴皮微微发乌,还是有些紧张。
“稚圭,莫紧张,自古嫦娥爱少年,你这样的神童,一考一个准!”梁丰拍拍韩琦肩膀,鼓励道。
“嘿嘿,嫦娥爱,吴刚可未必喜欢,我看那些考官,一个个老眉皱脸的,哪里像嫦娥了?到时候看见兄弟那锦绣一般的文章,回想一下自己不知多少年寒窗,多少次落地才得的功名,心中一怒,咔嚓劈了也说不定!”张挥洋洋得意地泼冷水,乌鸦嘴道。
“你这厮会不会说好话?看把孩子吓得,来、宝贝,哥哥疼你!”梁丰瞪了张挥一眼,将韩琦一把扯过搂在怀里,乘机占占这牛人的便宜。小家伙得了温暖,心中稍稍安定些,也回头朝张挥怒目而视。
张挥却大不在意:“我这番不管中与不中,都是只此一次,要不是白花了家里这些年来许多银子,才懒得整这无聊玩意儿回去应景呢!”说完大手一挥:“走也!”
梁丰、邓圣、韩琦在这厮身后齐齐出手一推:“走你!”差点攘了他个狗吃屎。
本来庄重严肃紧张的气氛,此时才轻松了许多。
同上回一样,也是冯程焯驾了自家马车来保驾护航,只是此番人多,永叔又早早雇了两辆牛车,一古脑儿全家出动直奔御街南薰门口国子监而去。
梁丰自然还是上了冯程程的小包间,这厮前几天得了赵祯的信,知道有自己人在里面保护,心情松快了许多,一路插科打诨笑话不断,还故意不知避讳地搂了小嫦又亲又吻,看得黄花闺女冯程程脸红心跳又嘴馋。倒是小嫦羞愤不已,狠狠在其腰间留下不少爱的印记。
一路熙熙攘攘,这重文轻武的朝代就是这点好,因这是新帝登基第一科,满城的百姓鸡冻得不得了,凡京城主干道两旁百姓家有条件的,都无偿自发在自家门口挂上大小灯笼,专为赴考的举子们照路。把个开封府装点得宛若银河垂地,无比的光明。衬得天上月亮都有些失sè。
浩浩荡荡来到国子监,大家下了车,少不得叮咛嘱咐一番,这时就听旁边一个细嫩的声音叫道:“梁公子好,见过公子!”梁丰一转头,一个面容熟悉的小黄门领了几个巡检司军士在一旁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
“呵,小公公好,今rì出来巡察科考啊?”
“是,李爷爷早就下了钧旨,要咱们小的留神公子来了没有,这可好了,小的有福,第一个遇到公子,祝公子金榜头名,状元及第!”
“嘿嘿,谢你吉言,来来来,不成敬意,小公公拿去与兄弟们分了吃酒。”梁丰笑道,伸手朝永叔一招,永叔赶紧奉上一封银子递了过去,小黄门千恩万谢接了。忙命人赶紧报告李石彬。
不一会儿,李石彬笑眯眯地在一干亲随簇拥下来到梁丰等面前,梁丰赶紧叉手行礼,李石彬不敢在他面前冒充大尾巴狼,这货可是连官家的肩膀都要随便拍的。急忙拦住,两人亲亲热热说了好些吉祥话,这才让手下亲自护送梁丰一干兄弟直接去前面插队。言道自己等一会儿也要进去,这就要跟梁公子一同被关三天了。说完大笑而别。
过去国子监门口正闹嚷嚷地排队,开封府差役们忽然见到巡检司黄门领了梁丰四个大摇大摆过来,不敢怠慢,急忙让开一条路来,梁丰几人走过去,只见耳房门口占了一个穿蟒衣,戴垂绦幞头的中年宦官正望着自己笑,定睛看时,原来是张景宗。梁丰又赶忙上前问好招呼,张景宗说了一番客套话,打量他jīng气神都很好,笑着请他进了大门。
皇城司和巡检司暂时勾当科考的职事是个露脸的工作,非皇家近亲宦官不得为之,张景宗和李石彬都知道自己这回是赵祯得了刘娥默许,专门来给梁丰撑腰站场子的,得保证他进了考场不被人再欺负一回。当然要寻机会和他见上一面,说两句话,把场面走到,才好回去复命。
进了考场,一切照旧,只是这回检查客气斯文了许多,赵家招工,从来都是人越多越风流,中奖率极高,几乎达到十比一的概率,办差的也就不敢怠慢。说不准搜检之间就得罪了哪位进士状元的,自己在这些人面前也就是抖这么一下威风,可要是被人家记下这笔账,回头寻个机会,再踩死自己就跟踩个臭虫似的。因此全没了解试时的威风,都客客气气地搜检查看,反倒把时间拖长了许多。
照例还是洗了个澡,好容易才全部查完,只听一声接一声喝道:“封院、落锁!”
国子监大门缓缓闭上,全部举子并李迪、晏殊、鞠咏等几十个考官均被关在大门里面,大宋天圣元年会试开科了。
141、庆州城外
庆州西去二百余里的长城口,大雪连下五rì五夜,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大地,群山莽莽苍苍。一条半废半用的长城蜿蜒天际,直朝党项兴庆府伸去。傍晚时分,雪地反光,泛出一种幽蓝的颜sè。
大宋柴山砦便修建在长城之上,这时几个值夜老兵正在防风口里架起篝火,烤着一只野兔,眼见野兔渐渐变得焦黄松软,肉香透得浓浓。
“唉,这鬼天气,今年恁地冷得这般早,老子家里婆娘也不晓得寄了厚鞋来没有。直娘贼,穿这身破布纸甲,早晚冻死在这山上。”宋兵老曹取出腰间葫芦,呷了一大口酒,嘴里骂道。喝完将酒递与下手。
“知足吧,王都指今年千求万请托人门路,又得了寇相公连连催请,咱们才得穿了这身厚纸甲、防水牛皮靴,帽子也才加了毡,比往年好多了。枢密院那帮老爷们,谁管咱的死活?听说没有,朝廷前番成立了一个叫做什么算计司的,说是咱们边关士卒有许多钱是可以省的,反正啊,就是算计上了咱们边军,眼看就要裁剪到咱们头上,怕到了明年,这纸甲兵服都未必穿得上哩,呵呵,管他娘的,横竖今夜搂了只兔子,咱们兄弟打打牙祭,暖和暖和再说!”下手牛二接了葫芦,痛快地吞了一大口,酒水顺着嘴角溢出,牛二伸手抹了,唉地一声,显得舒服之极。
“直娘贼,你知道个球囊。那不叫算计司,那叫计置司,说是朝廷里相公们出的馊主意,要计省天下浮财!嘿嘿。本来上头兵部、枢密院那帮牲口就手黑,这回相公们抡刀砍来,还不是砍在咱们爷们儿身上?我cāo他nǎinǎi个熊,老子们都成这般模样了,难道还有浮财可省?再省,咱们光屁股去和平夏那些牛犊子们对抗么?”角落里坐着一个满脸钢髯的粗豪汉子,怀里楼了长枪,拿着一大块兔肉。一边撕咬一边咒骂。
“咳,说到这个,大家可小心些,今年天冷得早。那边也是穷的要死,少不得要来打打草谷。这几rì风大雪大,山背后可看不远,那帮牲口要是前来偷袭,咱们可不太稳当。方才是谁当值?该去换他了吧,牛二,你去看看!”老曹显然是今夜当值的小头头,对牛二说道。
牛二道:“好像还不到一个时辰啊。刚才是陈三去的,理他个鸟。等这厮先冻冻再说,上个月该他换老子班。硬是拖了半个时辰说他闹肚子,cāo!今天也让这厮遭遭罪。”
“别胡闹,他最近是不太舒服,大家弟兄,互相照应才是。”老曹劝道。听了老曹的话,牛二才不情不愿又喝了一大口酒,顺手扯下一条兔子前腿怀里揣了,喃喃咒骂着爬出防风口。
刚刚出来,一股冷风嗖嗖地灌得牛二忍不住一缩头,又咒骂一声,顺着长城破烂的石头小路朝垛口走去,方转过一道弯子,牛二猛地站住,雪地微光掩映之下,前面或蹲或站,十来个秃发牛皮围领,手拿半月弯刀的党项人正冷冷地盯着自己。
一股凉意从牛二脚底直冲脑门,忽然之间,他转头就跑,一边放声大喊道:“老曹,党项人来啦,快点烽”火字还没说完,噗地一声,牛二半边脑袋已被身后追上的党项人一刀劈下。牛二居然又冲了两步才扑地倒下。
风是顺着朝老曹们所在的放风口刮来,牛二那句没说完的示jǐng,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老曹一个打滚顺势站起,伸脚踢翻了篝火,把火星子在地上抹得干干净净,顿时防风口一片黑暗。
三个人在里面毫无声息,悄悄挤拢靠在一起,方才那个跟牛二抬杠吵嘴的汉子悄声说道:“估计冲不出去了,怎么办?”
“咱们三个分头跑,小张,火石准备好,我叫声放,你就把柴垛点了。”老曹悄声道。另外一个小张嗯地一声,从身上摸出火石准备。
这时候已听见周围隐隐传来雪地里走路咯吱咯吱的声音,约莫有一二十人已经将防风口围拢,三人眼见是跑不出去了。只是里面一片漆黑,敌人没有轻易冲进来。
老曹三人听得清清楚楚,心知已经活不了,一咬牙,喊声放。小张毫不犹豫哒地点燃火石,将火煤子往烽火台预备好的柴垛一扔,噼噼啪啪,瞬间柴垛燃起老高的火焰,直冲封口而出。
老曹握紧长枪,大吼一声“杀”,当先冲了出去,身后两人跟着冲出,只见外面密密麻麻站满了党项士兵,此时三人已经大脑一片空白,只知道举起长枪,就近朝身边的党项兵戳去。
呼呼呼数声破空之音,三人全身中箭,软软倒下。
但是此时,延绵各山头均已有烽火燃起,一个挨一个直伸黑暗的天际。
每一个守边的大宋兵均已知道,党项人来了!
庆州出去百余里,正是团练使王德用的行营。行营是暂时借了当地百姓的房子使用,这时候王德用正在房中炕上盘腿坐了,炕上小桌子放了边事地图、兵书、量尺等等物事。
年关将近,寇准写信给王德用,说今年天气异常,冷得太早,党项那边估计过冬准备不足,势必进犯宋地掳掠,要他巡视一番,做做防备。是以王德用带了二百亲随,并法曹、押官、都虞侯等,快马轻骑各处巡防查看。
这一天正出了庆州百余里外,大雪迷漫,又已到了晚间,只好就近村子解了民房歇息,拟第二rì一早到长城边巡视。晚间正在看书,只听乓的一声,门被撞开,冲进来一个小校跪地禀报道:“报帅爷,长城口点起烽火,党项人进犯了。”说完兀自喘气不休。
王德用听了,并不慌张,哦地一声,披了衣衫出门遥望,这时已隐隐看得见远处群上星火,王德用叫声再探,那小校领命出去。
王德用叫声来人,外面应声。王德用道:“唤都虞候、押官等进来。”不一会儿,众人齐至,大家都已得了消息,进来领命。
“王志,你领十个亲随快马连夜会庆州,吩咐城防加紧,rì夜哨兵不断,做好严防准备。董天良,你领二十人快马前驱五十里,亲自查看我军集结情况,速来回报。其余人等,就地待命,听我吩咐。”
“是!”被点到了的两个,各自领命而去。
“永兴军路长城口南北一线间,共有砦二十八座,以西平府至我庆州一路,禁军万余人,厢军二万余人,自来非党项所敢妄图之,今夜忽然来犯,是真的过不了冬,想劫财么?”
王德用自言自语道。
都虞候于禁抱拳道:“帅爷明鉴,那党项想是穷得疯了,这大雪天才不顾首尾,出来浑抢一气,帅爷请放心,我军到处,敌酋必然闻风而溃。治下愿带领三十轻骑,亲往长城口联络,协赵军主等守住长城口!”
“呵呵,党项想来洗劫庆州,我却不怕,凭他如何骑兵锐利,纵深直入,跑得了么?我是在想他们目的到底何在。”王德用说完,径直走到炕沿,俯下身去查看地图。
这是小校又跑进来禀报:“据斥候观察,党项此番乃大举入侵,拥兵恐怕不下五万余,尽为骑shè。”
“哦?!”王德用这才悚然而惊,“抢点粮食要恁多人?”
老王这回事真的认真对待敌人了,开始不过以为是一般xìng的摩擦sāo扰而已。但五万人就不同,即便敌人用疑兵之计,一两万还是必须有的。王德用加快思考,目光不断在地图上转动,试图找到党项真正的目的地。
“这里!”王德用猛用指尖戳着图上一个点到。众人急忙围拢,原来他正指着几乎与庆州平行的延州。
相比庆州,此时的延州左依庆州,右靠晋州,后有河中府支援,三面环军,只一面遥望敌前,因此防卫相对就薄弱得多。王德用心知,庆州城防坚固,一路多有禁军、厢军扎驻,党项人来去容易,但要讨得了好却是很难。但长城口一线又加强了对延州的远程保护范围,正面突破也不容易,这时候最方便的做法,就是佯攻庆州,待庆州大军调集呈一直线迎敌时,出其不意大军东拐,直取延州。延州此时下辖富、丹、坊三州,乃是西北富裕之地,尤其榆林一带因长期开设榷场,物资充足。估计真是年关难过,想来干一票大的。
想通敌人来意,王德用吩咐于禁马上领命,轻骑回转,调集本军三千人马驰援延州,路上同时纠集两厢兵力同时奔赴,趁敌人还刚进来,没来的及拐弯时守住延州。
这时候,守在王德用门外的一个小卒听了里面的指令,隐隐有忧虑之sè。那小卒眉目如画,器宇轩昂站得笔直。
里面散了会,各人奔赴使命,王德用又披衣如来,遥望远处烽火,仍在仔细推演心中的算计。一回头,看见那小校正两眼望着自己,好像有些担忧的样子,笑道:“狄青,怕了么?”
142、兵分两路
“回帅爷话,小的不怕,只是——。”
“只是什么,尽管说。”
“只是小的心想,若是党项只为了到延州打草谷,数万兵马好像多了些。”狄青小心翼翼说出自己的顾虑。
“嗯,你说得有理,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只是今非昔比,党项能在我处占的便宜越来越少,这个冬天又异常寒冷,眼见他们是过不去了,这才铤而走险。呵呵,能打下延州,干上这一票,就够他们享用半年了。如何不来?”王德用笑笑,又道:“你到我营中,已有月余了,本帅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汉子,今rì可愿意立一个功?”
狄青想也不想,赶紧抱拳躬身道:“请帅爷吩咐则个!”
“好,就着你再带领二十人,也是轻骑,追上董天良,传我命令,务必通知前方守卫,纠集兵力,拖住yù从长城口转向延州的敌军,时间越长越好!”
“小的领命!”狄青说完,转身出去。
狄青一个多月前来到永兴军,王德用早收到了钱惟演和儿子王英的信,王英信里扎扎实实把狄青夸了一通,说他好武艺。并说是梁丰托他举荐的,请老爸务必给这个面子,好生看待他。
王德用别的不相信,对儿子的武艺还是了解的,知道这货拳脚枪棒着实了得,平生不肯服人,居然被一个小子打败而且还大加夸赞,此人必定很有过人之处。于是百忙之中专门见了狄青一面。王德用是武人,对狄青的相貌也只是有些惊讶。并未大惊小怪,只是嘀咕这副模样能上战场么?偏有几分不喜。回头便叫狄青演示一下挽弓和刀枪功夫。哪知道还没弄刀枪,光是弓矢就把王德用吓了一跳,原来狄青这孩子居然力大无比。挽得两百四十斤弓。这个记录,是王德用治军十数年来没见过有几人的。力气大也就把了,摆出一百八十步的靶子也一shè一个准,王德用大起爱才之意。又叫他cāo练刀枪,见他使刀虽是近身搏斗的江湖路子,但刀法jīng奇,狠、稳、准、快兼而有之,环顾自己营中。能与他放对的恐怕是寥寥无几。心中大喜之下,便把他收在身边,要他做个近身小卒,心想等有了机会。再让他立功提拔。
狄青本来聪明过人,只是乡下孩子,又犯了事,自然过得缩手缩脚的。来到军中后,顿觉大不一样。这里没人笑话你是个配军囚犯,只是除了开始还拿他长相开开玩笑之后,大家亲如兄弟,让他这个十六岁不到的少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和轻松。
狄青本来就待人和善讲义气。肯出力,恭敬上司。结好同伴,军中上上下下都挺喜欢他。王德用更是赏识。动辄带在身边伺候,让他随身多长见识,多思考行军打仗的事。加之狄青rì夜研读梁丰送的两本书,眼界见识已是突飞猛进不少。
这回得了王德用的命令,赶紧领了兵符,带上一伙兄弟快马加鞭追赶董天良。他人急马疾,不多时便赶上了老董一伙。老董马上笑问他如何追来?狄青立即亮出兵符传话,要老董遵令执行。不过他并未跟着老董一直向前,而是又带领众人往回赶。
回去路上,一个名叫李大宏的汉子问狄青道:“二郎,如何又折了回去?不是说要跟随老董他们一直走么?”
“李哥不须多问,到了行营小弟自有道理。咱们回去,先别和帅爷相见。小弟心中有一事不安,但愿我是猜错,那是小弟自会到帅爷面前领罪。若是我不幸猜中,咱们也好出一把力气。”
反正这些兵士天生力大无脑,既然有命跟他出来,便听他的话,也没人反对。便如此,一行人又悄悄朝行营赶去。
这边董天良一行人赶到长城口时,那里已是火光冲天,杀声四起。党项骑兵仗着马快刀锋,一路横冲直撞进入宋境如入无人之地。宋兵禁军和厢军这时只有步军投入战斗,完全处于被动防守,宋军箭矢如雨,却纷纷望空shè去,至于能不能shè中敌人是管不了的。抬来的弩车、机床,因为处于混战,已经一点用处也无,只好放在那里当个摆设。
董天良一见此阵势,立刻大声呼喊随行众人四散开去,寻找厢军军主和禁军都虞候传令。本来他自己没想冲进敌阵中,只要沿着边缘慢慢寻找,将狄青带的命令传到便罢,哪知党项人势若疯虎,滚雪球般地一路朝前袭来,董天良想转身时,已经避之不及了。咬咬牙,只好策马迎头冲去。
快要与党项骑兵相交时,董天良觑见旁边一条岔路,似无人守备,想也不想,双腿一夹,拉过缰绳,斜刺里朝小路逃去。党项大军本来就没把这个小卒放在眼里,更无回顾一直向前。
董天良逃过迎面骑兵,赶紧辨了方向,绕道又往长城口而去。来到后方,依然有大批党项士兵正在与宋军苦战,宋军矛长而重,一枪刺出,均是噗噗有声,挨着的党项兵纷纷掉下马来,遇到凶悍骑兵,策马回旋提刀乱砍,宋军也是死伤一片。董天良焦急万分寻找宋军将领,忽然脑后风声响动,董天良下意识侧头避过,呼地一声,一把圆月刀从耳边劈了个空。董天良早已提刀在手,更不回头反手就是一刀,只听噗地一声,入手沉重,原来已戳中敌人。董天良用力拔刀,不敢转身,俯身向前冲去,不得已加入了战团。
冲进阵营,人已再无理智,只有本能地见了敌人就砍,也不管砍中与否,只顾一路向前。不一会儿,董天良身上已中了三五刀伤,负痛之下,信马乱踏一气,一边抵挡四面刀枪,一面大声喊道:“我乃帅爷帐前小校,都虞候长官在哪里?”就这么冲冲停停,打打行行,一路大喊。
这时有宋军听他喊声,一下子冲上五六十人,手提长枪纷纷乱刺,将他身边的敌人避开,一人叫道:“都虞候在那里,你快去!”说完将手一指。董天良看准方向,放马狂奔而去。
冲到一个小山坡下,只见宋军犹有一股大军未动,正团团护着中军大帐。董天良跃马直冲道帐前百步开外,翻身下马,一边狂奔一边高喊,众人纷纷给他让出一条路来。董天良奔入帐中,一下子扑倒在地,也不管上面何人,把王德用的将令传出,并取出狄青带来的兵符交上。
帐中主将正是长城口禁军都虞候陈平原,党项来袭突然,他与厢军军主赵大用兵分两路要截住敌人,这时已分了一千余人出去,剩了一千五百人原地不动,等待赵大用那边的消息再伺机援助。这时听了董天良的话,接了兵符,忙命三个都头率了本都士兵冲出增援赵大用,自己则领了剩余一千二百人,带着董天良朝一条侧路赶去,要从近路堵截方才已经冲过防线的党项骑兵。
绕了一圈从左翼包抄过来,果然追上敌军前锋大军,两军相撞,分外眼红,一下子汇在一起厮杀起来。两军刚刚战做一团,又听身后轰隆隆的声音,又有两股大军杀了过来,却原来是方才董天良分散出去的手下已经寻到厢军军主,那边得了命令,也掩杀至前方。
王德用远远望着数十里外火光越来越近,知道敌人已经冲过了长城口处,心中也不免焦躁起来,只盼长城口守军能拖住对手,自己在庆州布置的兵力及时赶到,当能解眼前之围。算算时间,自己这边去调兵回来,一去一反正是二百里,又是步军疾行,再快也要四五个时辰方能赶到。而对方全是骑兵,却受了阻碍,若宋军能拖住,大致敌人冲到此地也要四五个时辰,这就要看造化了。王德用本来带出来的人就不多,这时候属下顾念主帅安危,纷纷劝他赶紧策马回到庆州坐镇指挥才稳妥些。
王德用神sè不变,喝道:“此时前方儿郎奋力苦战,我岂能退后逃敌?孩儿们只管放心,大军定能赶在敌人之前到达,到时咱们兵合一处,以逸待劳,杀他个落花流水。”
其实这时候,他也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只是此时若逃,动摇了军心,要他退后半步是绝无可能的。
正凝神遥望间,忽然派出去的斥候忙乱来报,一大队党项骑兵,不知何时已绕开长城口守军,直朝行营这边杀来,相距已不过十里了。
王德用听了,毫不忙乱,沉着脸指挥众兵披挂上马以俟来敌。王德用治军威严,军令如山,一言发出,数百人无声无息,全都套上文山甲,纵马提刀,集结在一处。只听兵刃相碰的声音和马蹄声夹杂在一处,却无一人咳嗽呼喊。
果然,狄青料到了,王德用后来也料到了,这是党项人一箭双雕的战术。东取延州,直攻庆州。取延州是为财,打庆州是为了要王德用的命。
数月以来,王德用一直不停地在边防巡视,因他治军威严,用兵灵动,党项一连十几次yù到大宋腹地抢夺均没占到便宜。今年气候又极其糟糕,靠游牧的民族哪里有许多余量过冬?只好硬着头皮就来抢,只是这次党项赵德明听从手下进言,下了决心要吃一个饱才罢休。顺便能把那个挨千刀的王德用做掉是最好。因此便从长城口出兵,想进入宋境之后,分坐两路,一路负责粮食财物。一路要是能在王德用最近驻扎的庆州拿住他,定要千刀万剐才解心头之恨!
143、 小村巷战
十里之距,转瞬便至,王德用从来敌如雷般的马蹄声中估计,这部人马最少有三四千骑,应该是党项军的一个主力部队。二百人对三千,疯子才硬拼。老王当机立断,队伍退到村后,以农居石砌矮墙做防护,就地使用飞石、弓箭等物准备,一俟被敌军发现,即刻开战。这时候跑是跑不了的,只能如此拖延时间或另寻出路。
王德用听得不错,敌人果然是党项jīng锐主力,由野利荣真,也就是野利家族这一代的首领之一,地位仅次于他的哥哥家长野利荣仁。自从野利家同太子元昊家结了亲戚,原本在党项平夏中占有举足轻重地位的野利家就更上一层楼。这次得了太子元昊的力荐,赵德明才让野利家统领了一部军队参与行动。野利荣真亲率大军直取庆州,果然是舍生忘死,路上待大部正面同宋军作战的机会,绕道从山路而行,试图撞撞大运,看看能不能在庆州附近捡捡便宜。若不能,就拐朝东边,会和部队两边夹攻延州。
王德用临时行营的这个村子叫陈各庄,从庆州来有路两条,是大路;往西出去有路三条,都是小道。野利荣真部正是从西往东而来,数千人马没办法齐至,只好排成一字长蛇队形蜿蜒而至。本来路过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庄,完全可以忽略而过的,但前锋哨探发现村子里面居然有行军坐阵的痕迹。判断应该是有宋军大将在此设立过指挥部的样子。赶忙回头飞报野利荣真。
野利荣真的作战计划就是绕庆州一圈,遇到宋军大将便追杀,遇不到就往左一拐,径直奔向延州,会和大部队。听了哨探的话,便命大军不忙赶路,先在村中搜查一番。
党项军两骑一对并肩在陈各庄里绕行,寻找宋军大将的影子,王德用等掩饰得好,没被发现。就在野利荣真提兵要离开时。王德用部下一匹马好没防备嘶鸣一声,被敌人听了个清清楚楚。党项军个个早都提刀在手,觅着战马发声处掩杀过去。
村中路窄,没法玩出骑兵集结冲锋的气势。跑也跑不快,眼看快到王德用等跟前,老王一声令下,早就准备好飞石的近二百亲随分别躲在房前屋后,池边树脚,一顿石头乱飞,登时打了党项军前面部队一个人仰马翻。乱作一团。反正村子里满地都是石头,捡起来乱扔便是。
党项军前面被砸死砸伤几十人,当然不会仍是傻乎乎地坐在马背上任他们瞄准,后面个个下马徒步。拎着大刀包围过来。
马背上宋军不如党项,下了马党项便也不占优势,王德用带来的都是他的亲兵jīng锐,看着敌人走进,大喊一声,齐齐冲将出来,就在村里同敌人展开巷战。刀光霍霍,杀生连连,霎时打作一团难分难解,仗着地形熟悉。刀法jīng湛,王德用这边虽是二百来人,居然也稳占上风,党项一时也攻之不下。
野利荣真策马来到阵前观看到对方两百来人如此沉稳拒敌,毫无退后之象。心中一阵狂喜,判断必有宋军大将躲在其中。否则宋军历来孱弱,绝没可能以少对多能打出这种气势。于是命令后面骑兵四散开,层层围住陈各庄,只管消耗对方实力,却不许放走一只苍蝇逃脱,定要捉到首领,看看是谁。
王德用打的也是这个主意,看到对方装备jīng良,来去如风,定是党项jīng锐部队,统帅绝非普通大将,心知拼是拼不过的,只有寻找到统帅,擒贼擒王才有可能逃脱这一劫。也是不动声sè留神查看首领位置。
王德用眼尖,黑夜里借着雪地的反光,瞄到了野利荣真身穿仿造大宋的连环甲,与士兵不同,虽然看不清面貌,也知对方就是头领。躲在房后弯弓搭箭,嗖地一声,那箭直奔野利荣真而去。也怪老王力气太大,用的箭又粗又沉,黑夜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快到野利荣真面前时,野利荣真已然惊觉,赶忙侧头避让,还是躲闪不及被一箭shè中臂膀。差点掉下马来。
这个党项秃子又痛又怒,大吼一声,叽里呱啦发出命令,一下子数十人朝shè箭方向围拢过来。王德用凛然不惧,手持大刀,集结身边数十人迎头冲来,一阵乱剁。
王德用从十七岁跟着他爹出来混,就经历这种惊险场面不知多少回,越打胆气越旺,砍的敌人越多。在他带领下,几十个人硬是差点冲到野利荣真面前十几丈的距离,吓得野利荣真赶紧退后,双手齐招大喊“弟兄们上”。
对方人多涌上,王德用又带领手下们边战边退,寻找有利地形躲避进攻。这时敌军阵前一个野人一般模样的左手提刀,右手拿一根大狼牙棒大步踏来,见人就砸,碰着的无不刀折人伤。那野人瞪目咧嘴,一路直行,这边本来人就少,又被其他敌人绊住,还真没人拦得了他,没冲几下就到了王德用跟前。只见这野人狞笑着大棒子横砸竖砸,王德用身边卫兵接了他一棒之后,再无力气支撑,老王情急之下,忽然扯起身上角弓,弓尖当枪法使用一下递了出去抵在野人喉头。野人没练过铁布衫一类的功夫,被他一点之下,喉头一紧,差点窒息。赶忙退后一步,又是一棒砸来。王德用举刀招架,当地一声,老王腰刀应声而断。王德用临危不乱,手中半截刀脱手而出朝这野人面上掷出,野人早有防备,低头避过。抬手又是一棒,眼看他大棒已经举过头顶快要砸下,听得旁边呜地一声响,一支利箭从旁边shè来,直插这野人颈上,野人骤然间全身力气散尽,突着双眼,口中嗬嗬几声,摇晃着倒下。
老王死里逃生,来不及多想,转身就跑。原来野人身后党项士兵又追杀上来。王德用忙得连散落满地的兵刃都来不及捡,空着两手只好退后。这时听得一声怪叫,从旁边跳出一个宋军打扮的黑鬼来,瞪着两只大眼,露出一口白牙,恶狠狠怪叫着朝党项兵杀了过去。这黑鬼力大无比,一柄大刀使得如风轮一般水泼不进,霎时已有三五个党项兵被他砍死。
这大半夜的党项兵冷不丁被这黑鬼吓了一跳,纷纷躲避后退,黑鬼不知好歹孤身闯入,挨着的便死,磕着的就亡。嘴里怪声怪气,吓得那些离得近的毛骨悚然,大声喊道“鬼呀!”四散奔逃,居然一下子跑了个干干净净,没人再敢上前。黑鬼尖声怪笑,也不再追,回头赶上王德用,跟在他身后躲进了黑暗里。
王德用倒不害怕,瞅着这厮身段熟悉,低声问道:“狄青?”黑鬼咧嘴露出满口白牙一笑道:“是小的!”王德用呼了一口气,不及多说,在地下摸了把刀握在手中,靠在墙角喘气。
那边野利荣真也发现了王德用的身影,虽不认识他,但心知必是宋军大将,眼看自己手下特种兵就要得手,偏被一箭shè死,反而对方跳出一个黑鬼来又杀又吓,己方人多势众,居然被唬得四散逃命,心里憋屈。忙又纠集人手,继续冲过去要拿住对方首领。
这时天已快亮了,眼见党项军又一次挨近王德用、狄青身边,两人就算再神勇无敌,也没办法抵挡这么多人马,只好要拼命的时候。忽然听到对方身后杀声震天,一波一波的党项兵纷纷转身朝背后涌去。二人才喘了口气,靠墙站稳。
原来是陈平原率大军赶到,从野利荣真背后杀了过来。
陈平原方才在长城口会同赵大用的厢军一起,拦住党项主力一阵厮杀,按照王德用的命令,尽力拖延时间不让对方拐弯奔延州方向。宋军奋力抵抗之下,对方越是焦躁,本来出门就没带干粮,打的就是现打斑鸠现拔毛的主意。这回被对方拦住,万一又有援军跟来,不但损失惨重,还要无功而返,于是对方主帅当机立断,分拨一部骑兵分别抵住宋军,大部硬生生从中间冲了出去,直奔延州。
陈平原、赵大用虽然压力骤减,眼前的小股党项军已不在话下,但自己是步兵,追不上对方主力。只好眼睁睁望着敌人东去。
这时董天良喘着粗气道:“帅爷就在五十里外陈各庄,不知安危与否。”陈平原登高凝目望去,隐隐可见陈各庄有火把密密麻麻的样子,忙道一声“坏了,定是贼人分兵去打庆州。”于是和赵大用商量之下,赵大用领着厢军跟在党项骑兵屁股后面追过去,尽力驰援延州,自己则率本部人马回奔陈各庄去接应王德用。
这时候两人部队都安全了,厢军本来战斗力也不强,反正是跟着屁股后面慢慢跑,倒不担心敌人会回头杀来,毕竟对方是来求财,又不是拼命玩儿。陈平原的禁军战斗力高些,杀回去接应大帅要紧。(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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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人比人、气死人
陈平原率部一路狂奔,终于赶到了野利荣真后面,猛地加入战团。野利荣真被吓了一跳,黑暗中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还以为是宋军大部赶到。本来在这小村子里人挤人就打得及其郁闷,转身都费劲,这会儿又有对方步军赶到,玩巷战还是骑兵吃亏,当下不敢恋战,虚晃了几下,辨明方向,一路向东,护着自己肩膀上的箭伤望延州而去。
陈平原其实带来的人还不到一千,看见敌人被吓退,自己也不敢追,便停住脚步,寻找主帅王德用。待找到王德用一会合,还算不错,老王带来的二百人,现在居然还剩八十多,加上跟着狄青私奔回来的还剩下几个,一共九十多。陈各庄一战,党项扔下三百来具尸体走人。陈平原、赵大用在长城口那边也损失了近千士卒,拖了对方三个时辰,留下五六百尸体,等于打了个平手。
“督指,待属下等休整半个时辰,再追去延州解围如何?”陈平原问道。
“不必了,延州此时已经部署了兵力,夏狗们讨不了好去,他们打不下延州,必定沿路返回,你们只回到关隘,以逸待劳,掩杀他们回来便了。只是莫惹得狗急跳墙,占些便宜便罢,他们人多,拼起命来也挺难搞的,见好就收。”
陈平原遵命,部队就地休息了半个时辰,又乘着黎明赶回长城口准备御敌。
“狄青,谁让你擅自返回。如何这般模样?你又怎地知道夏狗要来这边?”王德用转头两眼直视狄青,虎着脸问道。
“小的那个去传了帅爷将令,就寻思夏狗这番大举入侵,恐怕非只掳掠一番,这村庄太小,帅爷带来的人又不多,万一夏狗忽攻庆州。只怕帅爷有虞,故而擅作主张折回,想替帅爷出一把力。是小的错了。请治罪。”狄青懦懦答道。虽然旧了老大一条命,可毕竟没听将令,犯了错误。
“那你怎地涂得跟黑炭一般?”
“呃。这个么,是平rìcāo练,袍泽哥子们都说小的长得秀气,唬不得敌人,是以小的进村后寻到农家,用锅底灰涂了一层,免得、免得——。”
“免得夏狗小觑了你,是么?呵呵,想得倒是周全。”王德用说话已有笑意。狄青心中一松,还好。老大不追究了。
“不过,虽你救了我一次,但不听号令,随意折回,须饶你不得!来啊。将狄青拖下去打十军棍。”王德用脸又一沉,喝道。身后军曹官得令,应了一声,上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架起狄青拖了过去。两个执刑小校,手拿大棍一五一十把狄青打了十棍。这孩子方才杀敌威武,一点伤都没有。现在被打得屁股开花,差点站不稳当。但自知犯了军法,一声都不敢吭,咬牙挨住。
王德用看在眼里,暗自点头:“小子是个人才,当好生栽培。”
王德用等原地休息了两个时辰,折回庆州路上,正遇到前来支援的庆州守军。王德用明白党项人这回出来,毕竟还是以抢劫为主,这次去打延州,无论能不能攻下,一两天之内必然撤离。延州这时候早已防范妥当,只要守将不脑残主动开门迎敌,受它三五十天是不成问题。因此便没派大军继续驰援延州,而是分了两千厢军赶往长城口,协同陈平原等做好防守兼开门送客工作。
回到庆州,王德用将战况写了奏报,命人加急给寇准送去。果然不出所料,野利荣真等大举围攻延州,因为不敢深入多呆,只带了骑兵出来试探,攻城器具一应匮乏,只是攻了两天,毫无效率,便沿途返回,草草收场,索xìng转了一个大三角形的路线,毕竟宋军来不及坚壁清野疏散百姓,这一仗收获许多粮食财物,也抵得过一冬之所需了。
回到长城口,党项人疲马乏,却少不了又同宋军一场斗殴。可笑两边都无斗志,一个忙着回家数钱,一个觉得客走主人安,大家打的算盘一样。敷衍了事打了一天,宋军居然死伤五百余人,而党项则留下两百多具尸体和几十匹战马越过长城以西回家去了。
寇准先得了王德用奏报,后又了解了战况。不敢大意党项这次不小的试探兼示威,忙又命令各处加强守备,一面写了奏章上报朝廷,一面又写了封信把王德用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他防范不严,准备不足,自己险些都送了老命,虽然是战略上的大胜,但战术上仍是小败,必须汲取教训,痛加训练士卒,否则党项觑着咱们这边新帝登基,心存侥幸,必然还要大举进犯。
王德用接到臭骂,不敢罗嗦,只好又写了检查上报。回头因感谢狄青救命之恩,赏识他判断准确,检查中顺便提了一句。于是寇准回函,提拔狄青升了个提辖之职,可管三十人的一个小排长,同时还要抱枢密院武选司备案。
朝廷接到寇准奏报时,已是大宋天圣元年腊月了,这时候全国都在准备欢度新年,刘娥看了战况,表示比较满意,毕竟有效阻止了一次名为臣下实为强盗的无耻打劫,正要吩咐行赏。这时候已经养好了腿伤继续上班的刘筠脸上抓痕已消,但脾气不改,马上上本说此番虽击**项,然纵敌深入,烧杀掳掠,造成的损失也是巨大,无论如何,也都是朝廷之耻,武将之无能。
曹利用等枢密院人听了,心中痛骂刘疤脸站着说话不腰疼,能打退就不错了,难道你还想胜得了么?于是也上本解释了一下敌我形式,大体是说党项兵强悍,我边境线太长,驻军时有不足,露点太多,不能完全怪在武将头上。当然,必要的教训我们是要汲取的,但这要慢慢来,急不得。望官家、太后体谅。
刘娥心头有数,打了这么多年败仗,这就算不错了。因此没做裁决,只传旨让寇准继续加强防范便了。因这是过年,不愿意说这些不高兴的话题,又下令黄门去到国子监隔着阅卷院拉了jǐng戒线的大门问卷子改出来了没有。
李迪等人在里面关了几十天,吵了无数罗圈架,逐字逐句地抠字眼找病句,这时候也正好把所有试卷名次排定,正要撕开糊名统计中试人选呢。急忙回话,已经完成工作,马上就可以宣布名次了。
于是大宋天圣元年腊月十八,离过年还有十二天的时候,这一科的贡士榜终于出来。一下子满城疯狂,纷纷挤到榜前参观今科贡士名单。于是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轰动,会试第一居然又是宋郊,第二居然又是梁丰这个死不长进的东西,第三曾公亮,第四叶清臣,第五宋祁,第六郑戬、第七张先、第八韩琦??
这下子京城的老百姓们不太同意了,你宋郊得个解元已然罢了,怎么能连省元也干掉呢?俺们梁玉田公子哪里不如你了,才得个第二名亚元。人家青chūn年少、风度翩翩,有才有貌,多少名流名媛名jì名士想见一面都不可得,怎么能又是老二呢?于是满城纷纷议论这榜单不公平,定是朝里哪位大官儿嫉妒梁丰,才故意把他排老二的。
这些没见识的话让李迪、晏殊他们听了苦笑不已,心说没文化就是可怕啊,他们不知道这名次排列,必须是定完以后才能揭开糊名的。一旦糊名揭开,任何人没有权利改动,谁能如此无聊跟个小孩子过不去?还是官家的好朋友。
流言且不管它,反正梁丰是非常开心,又弄了个第二,也就很不错了。他记得有首歌是这么唱的“江河湖泊浪滔滔,谁比我的武功高?谁最难受谁知道,天下第二也挺好!”人呐,就要想得开些,什么都要争第一,到何时是个头哇?金榜题名已经跑不了,再图那个虚名又有什么用?
于是拉了韩琦、张挥等人庆贺。张挥邓圣两人的名次要靠后些,但好歹也算中了,张挥八十五名,邓圣一百二十,要按这座次排定,张挥弄个进士出身没问题了,邓圣同进士也跑不了了。也都还比较满意,符合自己的水平。
只有韩琦比较郁闷,他考试前满拟自己中个前三是没问题的。因为他跟宋家兄弟,梁丰等几乎天天切磋,对彼此的文章水平都有深入的了解,自信不比他们差。这回才得了个第八,虽然也进前十,但恐怕前三甲已经无望了。熊孩子心气高些,觉得自己这么本事,考得不如人家,没什么心思庆贺。
梁丰知道他的心理,亲热地搂着他肩膀道:“怎么,考个第八还不满意呀?”
孩子厚道,闷声答道:“是,小弟临场发挥不佳,有些紧张,不理想。”
“咳,大不了重来呗,你才多大?老实说就算考中了状元,官家也不敢给你大官当,怕你睡觉尿炕丢脸哩!要不然,这科不干了,回家,下科再来,就比较有把握了。”
听梁丰笑他要尿炕,虽然子虚乌有,但还是小脸一红,又听他劝说自己下次重考,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哈。
梁丰看到他忽明忽暗的脸sè,其实心中叹气,同是十六岁的花季,这孩子在考场坐三天写了几千个字,就弄个全国第八名,今后高官厚禄推都推不掉。自己那个便宜弟弟,提着小脑袋在边关杀来杀去,才混了个提辖,还算是祖坟冒青烟了。人比人气死人,这理跟谁说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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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考生的悲愤
梁丰非常痛恨的殿试终于确定了时间,天圣二年二月十八rì,据说大吉。不止他一人恨,包括小韩、老宋、老叶他们。因为要准备临门一脚,几个大有实力的苦逼们过了一个煎熬的新年。
其实梁丰不是痛恨殿试,而是痛恨那几个家伙没完没了地sāo扰折磨他,要么讲书论道,要么名次竞猜,要么长吁短叹,要么神神叨叨,反正有关最后那一刻的所有苦恼,都来发泄到他身上。没办法,谁让他房子大名气大客人多呢,还跟官家交好,自然吸引大批游客参观。老宋哥俩天天都来,韩琦常驻,叶清臣隔三差五打扰一番,后来又加了个慕名拜访的郑戬,都不是好相与的。老宋哥俩甚至有些丧气地说,反正状元就是他梁丰了,自己们好歹能争个第二第三的名额。梁丰有些难为情,这时候真有些怕万一被钦点了头名,回头对不起这些哥们儿,今后还要共事的。
年都没过好,他和那些神们,怀着不一样的心情,盼着一样的殿试那天早点到来。
后来,终于通知了确切时间,梁公子才松了口气,早死早超生,暴风雨快猛烈些吧!
再后来,他才明白了大宋的以人为本,对文人的关怀良苦用心之处。都是读书人,许多难免心气高些,神经脆弱些,让他们在忐忑中把年过了,好歹也因节rì的气氛冲淡一下紧张的空气。回头再考,哪怕成绩差点。也还不至于寻死觅活了无生趣,chūn光烂漫时节,想不开的人毕竟比冬天少得多。因此安排了这么个才送完花神,又迎来考神的时节。
话说到了这一天,参考的各位都算得上是准进士了,大宋官家啥都节约,就是对考生们不差钱。人人发了一身崭新的蓝衫、乌纱折角幞头、方心曲领、系皮带、朝靴样样齐备。这个蓝衫有讲究,一旦得中,譬如鲤鱼跃了龙门。于是便要换上紫sè缎袍,将幞头双翅展开,意为改头换面的意思。
一千多年以后。中国许多地方依然保持一种风俗:给祖坟立碑,是要请风水先生来做法祈祷的。其中一个程序就是将黄sè道符混着鸡毛,用鸡血蘸了贴在碑上,还念念有词——“鸡血点碑头,子子孙孙中诸侯;鸡血点碑腰,脱了蓝衫换紫袍;鸡血点碑脚,子子孙孙入太学。”正是由此而来。
扯远了,赶快回来。
二月十八rì,晨巳时,宋郊和梁丰分别带头。并肩走在皇城御道上,身后两列一大票参试的贡士,三四百人黑压压、蓝汪汪地庄严肃穆,老痰都不吐一口地默默走着,要不是人人脸上放光有种异样的兴奋。看上去倒像一群排列好要去送死的大黑猪们。
进了皇城,有鸿胪寺礼赞、大内黄门等指引,大家来到崇政殿,等候点名入座。
崇政殿正中黄澄澄的龙案下丹墀两旁,各有十张矮几锦垫,是专给前二十名准备的考桌。这象征一种殊荣,当然,在天子脚下考试,也带来一股山大的压力。
大殿两旁排庑,则是给那些普通贡士准备,各人桌前都贴了名字考号,大家依次坐下便是。
一会儿忽然鼓乐大动,奏的是古书上记载的《韶乐?九成》之礼,然后仪仗、翠盖、金乌等等排列进来,当中行来身穿章服、着通天冠的皇帝赵祯,百官伺候两厢,众举子垂首相迎。
赵祯上殿,一下子就瞅见站在右手第一号考桌的梁丰,眼睛一亮,带些婴儿肥的小圆脸就有了笑意。满考场也就是梁丰胆大,敢抬起头来望着小官家笑笑。一笑不打紧,合着小官家比他还紧张,第一次主持这么大而有意义的活动嘛。光顾和他打招呼了,脚下不留神,就踩了自己袍子,一个踉跄,辛亏两旁虚扶的黄门眼疾手快,本来没用力的双手猛地抓紧官家,才没让这小子甩了一跤,但也绊得赵祯冠上垂珠乱晃。赵祯马上红了小脸,不再看他,抿着嘴两眼直视前方,端端正正走上台阶。梁丰看得嘴都绷痛了,急忙低着头耸动肩膀。
这一幕除了梁丰跟少数几个黄门,其余都低头没看见,否则是要上史书的,那就丢人大发了。
皇帝端坐,殿前才抬了一张大大的黄案上来,文武百官并举子们在案前向赵祯三跪九叩行足大礼,这才由丁谓带队,王曾、吕夷简、李迪等将刚刚请来官家出的试题,经丁谓的手慎重将试题放在案上,又由晏殊和鞠咏,两个会试副主考接过,高举两个黄sè锦缎密封大圆筒子,端庄缓步走出大殿,向在场所有人展示密封完好,方才接过鸿胪寺礼赞托盘递过的金质裁刀,细细裁开封皮,抽出一大沓白摺大卷来。
这时百官与众考生又齐向天子行礼,毕,听唱名上前领卷,还要朝殿上赵祯再鞠一躬,方才捧着卷子回到座位。全部搞完这堆程序,恰好是午时正,考试便开始了。
梁丰缓缓展开试卷,只见卷首朱笔工楷写着试题:
制曰:朕自肇登大宝,嗣守祖宗丕业,任人图政,惟名为实。夫何与朕共理者,求其循理奉法、忧国如家者,嗟乎!巡行遗矣;教化宣矣;赈恤颁矣;戎兵诘矣;虑谳详矣;工费厘矣,求治弥劳,求效弥远,兹yù循名责实,黜无稽,旌有功,俾治理远驾汉宣,以溯唐虞之盛,何施而可?尔诸士方当始进,心志jīng白,俯仰世变,必有慨于中矣。宜各抒所怀备言之,朕将采而行焉!
题目意思很明白:咱刚当了皇帝不久,也曾四处巡视,搞宣讲团、搞慈善活动,加强国防,依法治国,大力推行基础建设。就是图个咱大宋长治久安,希望达到人人做实事,查虚浮无功之辈,奖励扎实工作的人,追求做一个像汉宣帝那样的明君雄主,把国家治理得像上古唐虞那样的盛世。我还该做哪些事?你们都是国家选出来的优良品种,个个都德才兼备,胸怀大志,今天就放大胆子,把你们心中的国家规划好好跟我说说,有好主意,我一定采纳并推行!
题目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就是空了些,没有实指什么,随便发挥议论。其实这就是大宋气派,就是大宋对读书人的包容,随便你说什么,咱都听着!
殿外面的人梁丰看不见,不知道啥模样,反正殿上几乎有大半都是最近经常在他家串门的,一个个风度翩翩,古井不波地看完试题,凝神思考,显得胸有成竹。
梁丰晃了一眼,特别注意到韩琦小朋友像个少先队员参加党代会一样稚嫩地坐在桌前,居然很沉得住气,看来上次会试过后痛定思痛,加强了修炼功夫啊。赶忙也集中jīng神思考起来。
想了小半天,梁丰终于基本有了个头绪,便扯过早就预备在桌上的稿纸,一边注水磨墨,一边蘸笔打起草稿来。因为这殿试是一篇过,也是一天过,容不得像会试一样玩个两三天的,要比好,更要比快,字还不能错,所以得抓紧时间。他写几句,想几句,再想几句,再写几句,慢慢地就沉浸在考题里,渐渐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不知不觉,稿子基本成了个大概,这时候方松了口气,正在认真阅读,忽然一只胖胖的小手伸过来,拿起墨锭,居然在给他研磨。梁丰一看那袖子,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赵祯了。本来大殿里就是一片寂静,此时骤然空气有些紧张,满屋子地考生都不约而同抬起头,合不拢嘴地看着这一幕:官家替梁丰磨墨!
梁丰也吃惊地抬头看着他。赵祯却促狭地朝他挤了挤眼,梁丰居然老脸一红,瞪了他一眼,歪歪嘴示意你快回座位去!赵祯嘟嘟嘴,鼓起腮帮子摇头,又朝身边黄门递个眼sè,指指龙案上,又指指梁丰的砚台。本来那些宦官们没料到赵祯居然跑下座位,都紧张得满头大汗。看了赵祯的动作,个个脑子进水,不知道他要干啥。
只有李石彬老辣,马上会意,赶忙去端了御用砚台过来。赵祯很欣慰地笑笑点头。李石彬马上把砚台放在梁丰桌上,顺手换了他那个又放回龙案。梁丰叹了口气,心道:“小子你这也太露骨了吧?这不是把老子放火上烤么?这殿上其他十九个,下来不吃了我才怪,你这打击也太狠了!”
没办法,只好将就用着赵祯的砚台写字了。
满堂的羡慕嫉妒恨只能装作看不见。
赵祯打的好算盘,故意表现对梁丰的恩宠,让其他举子们在措手不及的慌乱之下发挥失常,这头名还不是梁家哥哥稳拿?别人写的不好,就他写的好,阅卷官们好意思再故意打压么?他还会挑时候,等梁丰草稿打完再弄这个,免得扰了他的心神。
果然,韩琦同学的草稿一不小心写错了好几个字,宋郊宋祁叶清臣郑戬张先等人都下笔颤抖不已,人人脸上满满写着“悲愤”二字!(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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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状元难定啊
坑爹的一天终于过去,赵小六才知道这监考不是那么好玩的。溜溜陪着干坐了一天啊,又不像平时那样可以说话,可以走动,除了午时三刻赐膳的时候抽空出去溜达了一回,其余时间就这么耗在崇政殿里。
皇帝也挺悲催的!
大殿里的考生们更悲催,直接被打击成那样!
出来的时候,宋祁和郑戬顾不得紧张到虚脱的身体,皮笑肉不笑地朝梁丰拱手道贺。那脸sè,酸得要拧出水来。宋祁的哥哥和另外一些人,好歹还顾下风度,没做这么恶心梁丰的动作。不过大家自动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也够这厮郁闷半天了。
有时候,过分的爱就像一件湿透了的羊皮袄,穿在谁身上都不舒服。这话不但适用于母子、夫妻、基友,也适用于赵祯和梁丰这种因身份特殊而带了许多神秘sè彩的朋友!
三关已过,再刻苦的读书人这时候也放松了。大家纷纷作鸟兽散,各自寻欢作乐而去。梁丰本来就被暂时疏远,这时候便得其所哉,一个人跑到缀锦楼拉着雪里梅撒欢。小雪同学心疼情郎最近都没好生痛快过,便任他予取予求,百般奉承,孰料这厮发泄太过,最后被他折腾得差点要立遗嘱:“郎君金榜提名rì,勿忘烧纸告小梅!”。
天圣二年进士科最后的阅卷工作紧张地开展着。按文字描述的规定,最后的试卷是要统统经过圣裁排定座次的。但实际上,依然是阅卷官先把关,把前十名挑出来呈上御览,最后状元榜眼等都在这十名里面产生。当然,还是要弥封糊名誊抄对读等等,为了防止考官放水做人情。十名产生,才撕了封条露出姓名来,供最高领导挑选人才。
而最后的阅卷工作阵容尤其庞大,自中书门下平章事起。所有参知政事、礼部尚书侍郎、谏台诸御史大夫都要参与进来,大家一起评定。
前三名的排列争执最为激烈,因为这是倒数第二道程序,一般考官们定的前三名,最少有一个能进入御定的前三,好歹要给宰相们些面子不是?
“嗯,下官认为这篇不错,措辞典雅。言事恳切,可以排第一了。”李迪捋着花白胡子点头道。大家忙听他的下文:“各位请听,‘古所为象浑穹式坤厚懿,网醴化,曼羡延洪者,道有由也。钦惟皇帝陛下,德光谟烈,撰体清宁,本持盈保泰之心。成惋大丰登之象。固已经学光昌,礼教咸被,人才蔼吉。乐利无疆矣。’诸大人以为如何?”
晏殊听了,也顾不得是领导定的调子,忙道:“诚哉纯意,此卷果然中正醇和,不过嘛,官家甫登大宝,说什么德光谟烈,撰体清宁,是否过誉了?而且此为《周制》之陈弹。虽难为了他能写出这般锦绣文章,究竟言之有物还差了些,下官以为传胪可矣,头名么,还是这篇好些。”说完就赶忙念起自己相中的卷子来:“经典之文。损益之道,莫备于礼,而因详及古之典礼之书,此诚一道同风之本也??????或垂一代之制,或合数代之文。皆有可采也。圣朝典章大备,再假时rì,开馆纂修,溥睢麟之雅化,开黼黻之光华,岂不懿欤?”念完,得意洋洋地环顾四周,仿佛是他作的文章一般。
王曾听了,摇摇头笑道:“同叔此卷,妙则妙矣,奈何要进三甲,选的是宰相之才,寻章摘句,馆阁可矣,中个进士出身是绝无问题,但还需经邦济世啊。喏,在下选这篇,诸位看看——。”说完又推荐了一篇出来。
就这么读着,念着,大家争执、商量,最后公推出了一篇各方面都非常认可的文章出来:“臣谨对:臣闻帝王之临驭宇内也,必有经理之实政,而后可以约束人群,错综万几,有以致太真之治;必有倡率之实心,而后可以淬励百工,振刷庶务,有以臻郅隆之理。何谓实政?立纪纲,饬法度,悬诸象魏之表,著乎令甲之中,首于岩廊朝宁,散于诸司百府,暨及于郡国海隅,经之纬之??????恭惟皇帝陛下,毓聪明睿智之资,备文武圣神之德,握於穆之玄符,承国家之鸿业,八柄以驭臣民而百僚整肃,三重以定谟猷而九围式命,盖已cāo太阿于掌上,鼓大冶于域中,上任人图治,rì以实政望臣工矣!而诞谩成习,诚有如睿虑所及者。故张官置吏,各有司存。而越职以逞者,贻代庖之讥。有所越于职之外,必不jīng于职之内矣,则按职而责之事,随事而稽之功,使chūn官不得参冬署,兵司不得分刑曹,此今rì所当亟图者也。耻言过行,古昔有训,有所逞于外之靡,必不深于中之抱矣,则因言而核之实,考实而责之效,使捷巧不得与浑朴齐声,悃幅不至与轻浮共誉,又今rì所当速返者也。巡行者寄朝廷之耳目,以激浊扬清也??????为今之计,惟是广咨诹、严殿最,必如张咏之在益州,斯上荐剡焉,而吏可劝矣。教化者,齐士民之心术,以维风振俗也。为今之计,惟是广厉学官,斯畀重寄焉,而士可风矣??????。”
大家都是待职上班兼差阅卷的,老规矩,评不出子丑寅卯来,谁也别想回家,全锁在天章阁里十几天。开始的兴奋阅卷过去,继而大家互相乘机唱和作诗填词,再后来干脆聊天打屁混时间,好容易熬到了三月间传胪的前两天,所有卷子都排好了名次,送到官家赵祯和太后刘娥面前。
别看小皇帝殿试时挺拉风,其实一切都还掌控在他老娘手里。于是母子俩在群臣的陪伴下最后决定名次。名次一拆开,众人眼睛都有些直了,原来公推的第一名居然就是梁丰。这是包括王曾在内,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因为那天赵祯动作太大了,他没按常理出牌,坏了规矩。朝野上下早就因为这段轰动京城的新闻,对梁丰形成了极端两派。以庙堂一派同声埋怨官家荣宠过甚,有名器私授之嫌;而江湖一路,所有京城老百姓尤其是女同学们,纷纷表示这是众望所归,官家就该对他好,给他当状元!
大臣们为难了,这是糊名判定的,不能撕了封条不承认啊,那跟piáo客穿起裤子不给钱有什么区别?但要是照给,又怕那些没参加评卷的官员和其他四百来位举子们抗议不公。怎么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欠了梁丰人情的首相丁谓表态,照此报送。现改名次才是真作弊呢,大家都说好的东西,凭什么不让人家第一?
只好就这么报了去。
赵小六自然是拍手称快,高兴得不得了。朕还没真作弊呢,梁丰哥哥够霸道,直接就跑了个第一。刘娥也是笑着点头,这孩子不错,没得坠了名声。
眼看母子达成默契,这就要定下了,终于还是有不和谐的声音发了出来。
鞠咏冲上前道:“启奏官家、太后,若点了梁丰状元,恐怕不太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赵祯睁大眼睛问道。他是真不明白。
“官家,梁丰圣眷之隆,并时无两,才学也是上上,臣本无异议,不过,满朝悠悠之口,本科举子睽睽之目在,若点了梁丰状元,怕是有人以为不公。请官家三思!”
“以为不公?你以为的吧?”赵祯不高兴了,直接诛心。
刘娥不说话,权衡利弊中。
“朕问你,梁丰的卷子是糊名还是显名?”
“呃,糊名。”
“是你们先评的,还是朕先订的?”
“是臣等先评的。”
“评的时候公不公?”
“公之至!”
“那你还有许多话说?难不成为国取士,就是你们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么?朕不管,是你们评来,朕同意就是,谁不服,你们解释去!”赵祯气呼呼道。
大臣们都做不得声,输情输理啊!可是就这么定了,又有许多不甘。
李迪出来讲话了:“官家,所评梁丰,臣等绝无偏私,此是正论。不过么,殿试之rì,官家居然离座替梁丰研磨,又交换砚台,恩宠之至。当时满朝文武并举子皆见。事已做下,也无可如何。然若是有人言道官家故意高抬梁丰,打压士子,这梁玉田恐怕就是做了状元,也不太稳便。与同科生了嫌隙,为后世引了口实,不免害了他呀!”
老头居然反应敏捷之极,马上扯出一番大道理来。气得赵祯涨红了脸,可偏偏反驳不出。只好瞪着眼睛喘气。
“官家,这的确是你欠妥当了!”刘娥这时候发话道。一下子大家摒住呼吸,听太后裁决。
“不过呢,既然是公议,为了这个夺了他状元之名,却又更加不公啦!(赵祯听得眼睛一亮,大臣们心里一沉)各位饱学之士,经纶之才,哪位有好主意能两全啊?各位不妨放言来听听。”刘娥缓缓道。(未完待续)
147、 大红花游街
一个个都不答话。丁谓想替梁丰争取,可目标太大,有些迟疑。王曾替梁丰可惜,但也认为他最好别当这个状元,其余人各自思量,沉默不语。
“臣有一议,请官家、太后圣裁!”吕夷简忽然出列说道。
“哦,吕相公有甚好办法?说来听听!”刘娥笑道。
“臣建议,莫如直接把这难处于后rì传胪前说给梁玉田知道,既然事出特例,不妨特例待之,一甲前三,由他自择,介时福祸自招,也显得天家无私,众官无过!”
“这是什么话?国家名器,哪有问客杀鸡的道理?”一下子捅了马蜂窝,大家义愤溢于言表,纷纷指责吕夷简荒谬。老吕神sè不变,淡淡问道:“那么,各位可有好办法,也不妨说来听听?”一下子个个又成了哑巴。
“呵呵,吕相公言之有理,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便是让咱们买个教训罢,今后也好绝了幸进之门。若再闹这么一回笑话,这科举嘛,也不用开了!”刘娥笑道。几句话说得赵祯垂头丧气后悔不迭,眼里几乎要滴出泪来。
终究是刘娥一语定乾坤,环顾众人半晌,见没人反对,便笑道:“如此,哀家写个条子给那梁丰送去,这个状元要与不要,随他自择,今rì之议,详细记下,连同殿试前五十名试卷一道,传胪第二rì晓喻百官。殿试卷于国子监誊贴五rì,任由今科贡士观之。”
当天晚上。张景宗领着一队黄门去到梁丰家里,递上一张太后御笔的纸条,要他第二rì进士面君时答复。
纸上写着一副上联:“东启明、西长庚、南箕北斗,困煞摘星汉。”
张景宗在梁丰家里喝了两盏青茶,说笑几句,梁丰叫永叔拿了十贯钱分发给老张带来的小黄门们,谢谢他们的脚力。却对张景宗没什么表示。这举动反而招来老张的更加喜欢,暗赞梁公子不与自己见外,是个好相与。聊了几句后告辞而去。
梁丰送完客人转身回来。见韩琦屋里的灯还在亮着。小朋友年纪小,考完试闲着没什么事做,张挥他们约他去风花雪月他也不去。只是拿了梁丰作的画在屋里临摹消遣,等待公布考试结果。
张景宗来他一定听见了的,也不知道心里是啥想法。梁丰笑着摇摇头进了后院,把刘娥亲笔写的字条拿出来同小嫦一起品评。刘娥自学成才,因要时时帮助丈夫处理国家大事,所练习的笔迹非妇人一路,以欧柳为宗,险峻强倔,颇有自强不息的味道。小嫦非常佩服一个女人家能练出如此笔力,再看内容。却又不解,问郎君这是甚哑谜。
梁丰心道,若是雪里梅见了,必定能猜得出来。小嫦纯善净洁,于这种事自然外行许多。便将刘娥的大致意图说给了她听。小嫦听了。不解道:“这金榜题名,不是要等到传胪时才揭开么?为什么太后会给你写这个?难不成真要让你挑么,那倒奇怪了,有谁不选状元的。”
“傻丫头,要这般容易,她也不会大晚上叫人来递这么张破条子了。这名次啊。还要等明rì官家金殿召见,对号入座一一把考得好的那几人看个明白后,才决定名次的。你也不想想,要是万一卷子考第一的偏偏貌寝,也有失朝廷威仪啊。选状元跟选老婆差不多,德容言工啥都要看看清楚,综合比较嘛!呵呵,多半是那rì殿试,小赵做了那些举动,让大家非议了,我又考得好,挺为难的,所以写这张条子,暗示我一下,让我政治上成熟点。”
“那你准备怎么回答?还要不要状元了?若就这般放弃,挺可惜的!”小嫦有些闷闷不乐道。
“哎,还真是难呐,睡吧,明天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开封府差役领着鸿胪寺的人来通知,午时三刻金殿觐见,一同的还有韩琦。
韩琦连着好几晚都睡不着了,生怕自己进不了前十,天天掰着手指头算计面试时间。这回得了通知,高兴得小脸通红,一个劲地舔嘴皮。又急忙把殿试发的礼服穿上,规规矩矩等着,饭都不敢多吃,水也不多喝一口,生怕面君时现了急相。
约莫时间差不多了,两人便步行进了皇宫,到大门口一看,嗬,熟人多啊,叶清臣、宋家哥俩、郑戬、张先全都到了,大家团团行礼满面chūn风。
一会儿黄门宣旨,依次觐见,便开始点名,叫谁谁进去。起先是张先,接着郑戬??????,所有人面圣过后从另一条道即刻出宫,面试啥样谁都不知道。最后才喊到梁丰。
老熟人了,梁丰也没什么拘束的,进去就行礼唱喏,让后老老实实站着听侯吩咐。太后在呢,不敢造次。
“梁丰,昨rì哀家给你的条子可曾见了?”本来刚才赵祯接见其他贡士的时候表现挺好,说话很有分寸威仪,偏偏现在见了梁丰,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难过,满脸扭捏说不出话来,刘娥只好自己出声问话。
“禀太后,臣已见了!”梁丰回答。这时候已经是进士了,要改自称。
“可有下联?”
“有了。”
“哦,那就念来听听,瞧瞧你这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如何对出哀家的上联来?”刘娥有些戏谑地笑道。
“禀太后,臣对的是:chūn牡丹、夏芍药、秋菊冬梅,当做探花郎!”梁丰朗声答道。
———
刘娥母子虽然早就料到以梁丰的聪明,绝对能圆满应答。但还是有些意外,一下子把自己放到了第三。
“梁丰,朕、朕----!”赵祯忽然眼中有了泪水,急的说不出话来。自己一国之君,出口成宪,早就许了朋友状元郎的。而且无论公私,都是梁丰成绩最好,偏偏自己傻乎乎好心做了错事,害的好朋友落到第三,心中难过,“对不起”三字差点脱口而出。
“官家,国事为重,区区虚名,不必挂怀。”梁丰潇洒地笑笑,对赵祯微微躬身施了一礼道。
“嗯,难为你了,玉田!你对朝廷的忠心,哀家同天子会记着,早晚不会亏了你便是!”刘娥微笑道。她对梁丰现在表现出的自然、洒脱和顾大局非常满意。
“那,梁丰你留下来,朕陪你用晚膳吧。”赵祯忽然开口道。他还是难过得不行,梁丰越深明大义,他就越内疚。如同一个天真的孩子以为天地间什么东西都跟花草树木一样,栽进土里便会开花结果无限繁殖。于是便把自己最心爱的玩具埋进土里,谁知爱心爱意等了若干时候挖开一看,玩具不但没繁殖,还腐烂无踪。赵祯现在就是这个感觉,其后悔可知。
梁丰心知这小兄弟的情绪,便很干脆地答应了他,让他陪自己吃顿晚饭。
第二天,礼仪繁琐却又无限诱人的金殿传胪大殿如期举行,对于梁丰来说已经毫无悬念,但其他人还是紧张得不行。终于有了结果,宋郊殿试第一,天圣甲子科状元及第;叶清臣榜眼,梁丰探花。接下来第四名传胪居然就是韩琦,听到这个名词,韩琦脸上现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说不出是舒爽还是痛苦,反正是挺扭曲。一步之差,跟三鼎甲失之交臂,其心情之复杂可以理解。
??????第九名郑戬、第十名宋祁!这俩货到死都不知道为啥自己本来考得好好的,殿试前名字也是前排咋就殿了后。
赵祯故意的,谁叫这俩货才考完试酸溜溜就去给梁丰道贺?太讨厌了!于是赵祯难得撒了一回泼,非要把这二位发落到最后才甘心。刘娥知道他心中不爽,少不得依了他,让他出出这口恶气。
宋郊幸福来得太突然,三元及第啊!有些晕乎乎地,还是并肩站着的梁丰笑着一推,才把这厮从梦游状态推醒,赶紧上前领旨谢恩。
唱名完毕,便是参知政事、前辈状元王曾代天子赐三鼎甲宫花御酒。这时梁丰三人已经换上御赐绯红锻袍,方心曲领,系金鱼袋。王曾亲手为三人披上大红花缎,换了三人头上的折角幞头,替宋郊插上双耳宫花,叶清臣左边插一朵,梁丰右边插一朵,又虚扶一下,把宋郊扶上马鞍,进士及第和进士出身便出了东华门,跨马游街去也!
每一届状元游街是大宋京城最重要的节目之一,这次出了些小小意外。因为头一天排名次的故事已经悄然从宫里流传得满城皆知,大家都知道这个状元郎本是梁丰的,人家谦虚让了出来,成全了宋三元。于是在三人齐头并进街上巡游时,沿途百姓最多的彩球,最多的祝福,最大声喊出的名字竟然是“梁玉田”,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远远遮盖了喊“宋伯庠”和“叶道卿”的,以致于那两位大为尴尬,在马背上坐立不安起来。
路过潘楼街,缀锦楼临街的窗户用红缎扎得格外耀眼,梁丰远远便笑望着从窗户里伸出头来,盛装打扮的雪里梅。这下子街面上的小子们可占尽了便宜,平rì只听过雪里梅的大名,却极少有人能见上一面的,如今托了探花郎的福,花魁也得见了,缀锦楼下闹得最**。
骏马堪堪走到楼前,雪里梅喜极而泣,举起早就准备好的大红花球,一扭娇躯,奋力向梁丰抛去。梁公子伸开双手一下子稳稳当当接在手里。“好~~~~!”满街围观的百姓轰然叫好,巴掌拍得震天响。
梁丰立即解下斜跨在胸前的御赐红花,反手便朝雪里梅扔去,雪里梅一下接住,又惹来一阵喝彩声。小雪怀抱红花,俯首闻着,脸露娇羞喜滋滋地目送梁郎潇洒而去,欢喜无限!(未完待续)
148、 相庆
游街要三天,第一天游完回家,就遇到家里永叔撺掇,小嫦主持,冯程程任观察员的隆重祭祖大典。\\\\可怜的梁丰在马鞍上磨了一天,身上不知挨了多少绣球红花彩线,脸都笑僵了,回家还得规规矩矩地拜天拜地拜祖宗,谢过冒青烟的祖坟。钱孝仪已经接到通知跑到礼部领取官家御赐的门匾题字了。每一科都会有官家亲自为前三名题写匾额,作为天子门生的永久珍藏。梁丰家领的当然就是“探花第”三个大字。
永叔乘机提出,这不仅是梁家的光荣,而且是整个普宁老家的光荣,应该把官家的御笔墨宝制成两块匾额,寄一块回老家挂起,还要知会当地乡绅出钱为梁家立一块牌坊永志纪念。
大少爷只好捏着鼻子同意了这一提议,时代规矩,免不了的。虽然赵祯的字目前还稚嫩得很,他心里呲之以鼻,但是对于牌坊什么的他还是要求婉拒,别给家乡人民增加负担,知道有这回事就行了,地方志免不了要写一笔,那就算走了过场,别让乡亲们说咱小人得志,才还了赌债,名声不好,少让人议论,低调些!
永叔听了,只好罢休。
繁琐的仪式搞完,梁丰回到后院休息。小嫦还比较安静,虽然激动,总是保持个柔顺的样子。冯程程明明一双黑又亮的大眼睛,愣是眯缝了一天,小鼻子皱得可爱以极,小脑袋歪来歪去围着梁丰团团转,看他一身大红袍着宫花。好威风好帅!
梁丰被她看的糟心,忍不住伸手在她头上狠狠弹了一个脑钵,痛得冯程程直揉眉头,一边大骂:“好啊,刚才还说呢,真是小人得志了,考了个破探花。看把你得瑟的,欺负我!回去我就告爷爷,请他给太后提议。把你外放得远远地,又穷又苦的地方!”
“嘿嘿,你当爷是吓大的。好啊,我还不说你不懂规矩,到时候我去哪儿都把你带上,我要饭你就要端碗,我做贼你举要把风,哼哼,看看谁先受不了。”
哪知冯程程一听他这话,高兴得两眼放光,呵呵,真的呀。这不就快啦?盼着这一天呢。
梁探花揉揉已经渐渐恢复感觉的老脸,来了jīng神,端起茶饮一口,笑眯眯地和两位美人唠唠嗑。
“知道为啥管第一名叫状元么你们?”
“废话,这谁不知道。就是大状上写的第一个名字呗,元者,首也!”冯程程冷哼一声,小样,这都拿来考人!
“呵呵,不赖。那我问你,这榜眼又如何解释?”
“榜眼么,就如同状元是眉毛,那下面就是眼睛喽,所以叫榜眼呗。”
“还真不错,有点知识。最后问你,探花是怎么来的?”
“这个——,呃。”冯程程还真答不上来,打小就听说探花探花,可为啥叫探花还真没想过,扭头望着小嫦姐姐,那位也瞠目结舌不知以对。
“不知道,干脆点,你就别卖弄了,说来听听。”冯程程豪爽地一挥手,俏脸上扬,满不在乎地认输。
“不谦虚啊小妹妹,哥哥这就给你说道说道。你既晓得眉毛下面就是眼睛,那眼睛下面自然就是鼻子喽。”
“嘁,废话,说重点,啥叫探花,跟鼻子有什么关系?”
“鼻子是拿来干嘛的?闻气味的。其实探花的花,应是华字讹声。中试为华也,荣华之华,翻而为花。以进士及第第三名在百花之上,又在榜眼之下,鼻也,所以闻百花之香,故名之探花也!懂了么?”
“嗷!是这么来的啊,懂了懂了,那你可不是天生一副狗鼻子,啥都闻得到了么?”
“骂我?哼哼,爷不但闻百官之花,也闻你这样的小花骨朵。过来,让大爷我闻闻。”说完梁探花就伸了鼻子作势朝冯程程过去。虽说关系已经老熟老熟,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两人还没敢越过那道红线,吓得冯程程红了俏脸躲避不迭。小嫦抿嘴直笑,梁丰忽然一个转弯,亲了小嫦一口,完成了探花之举。
一连三天的满街巡游,把梁丰等累得要死,张挥此次中了二甲六十名、邓圣中了三甲十二名,也要跟着梁丰、韩琦等走穴巡演。本来最欢实的张挥也jīng疲力竭,再也闹腾不起来,每天回到梁丰家便像狗一样吐了舌头喘气。
最后一道菜是琼林宴,吃完了皇家钦赐御膳,各人互相酬酢唱和,作几首应制诗拍拍赵祯和刘娥马屁,又互相吹捧几句,进士大典便算完了。
按过梁丰等人的大肆庆祝不说,朝廷下了旨意,新科进士给假半年,各自回家拜拜祖先,扫扫墓,提提词,见见老乡,衣锦还乡之后,便要正式上任做官的。
但一甲前三名则可以马上授官,不须经过吏部考核。假照给,休不休随便,可以立即上任。于是宋郊授大理评事,同判襄州;叶清臣授太常寺奉礼郎,签苏州观察判官事;梁丰授太常寺奉礼郎、开封府功曹。
呵呵,大喜啊,离家就两里地,溜达上班才十来分钟的事儿。羡慕死前两位了,不过他们不敢眼红吐槽。为啥,国子监卷子已经贴了好几天,朝野上下全没话说了,真的是梁公子高风亮节,那文章作得,岗岗的!宋状元、叶榜眼可比不了。为了避嫌,自动降为第三,再不许官家特殊照顾照顾,还有没有天理了?
宋郊、叶清臣心里的确很膈应,原先还有些不服气的,看了梁丰的文章,都知道自己来路不正,正牌状元该是他。因此在他面前,再也没摆过科举功名的架子,一辈子对他恭恭敬敬,横竖不提名次这茬。
赵祯还觉得不够,可是祖宗家法在,不敢超过从八品,于是又传话,听说梁丰快要成亲,还是给假半年,不用着急上班,而且到时候一定御驾亲临喝一杯,这就又轰动了一阵。
梁丰心说正好,确实累了很久,先放松放松再说。
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梁探花的名气太大,交情够广,连rì不绝登门道贺请客送礼没玩没了。先是,丁谓、钱惟演分别送了厚礼道贺,王曾也送了薄礼,这几家是梁丰必须亲自上门回拜的,就耽误了好几天;接着张景宗、李石彬俩内宫大总管也亲自登门道喜,一半是交情,另一半也是奉了两位大领导的命令而来。梁丰不敢登门道谢,只好选时间摆了两桌酒在外面回请;然后又是高家、杨家、王家、石家等家长写了帖子,备了礼物差自家小子上门道喜。除了王家小子不知所踪,其余三个又闹了好几天才罢休??????
张挥、邓圣、韩琦各自拜别回家,衣锦还乡去了。
梁丰这才腾出点时间来,寻个rì子,去找雪里梅分享成功人士的喜悦。
雪里梅其实早就望眼yù穿了,自那天游街匆匆一面,都过去半个来月见不着人影,知道他忙,因此也不敢打搅,只好耐心等待。这天见他来了,喜出望外,一下子扑到梁丰怀里,久久不愿松手。
梁丰拉着雪里梅的手,眼见她一身盛装,简直比自己当年评了行首时还高兴,心里说不出的感慨,这女子对自己太好,该给她个名分吧?
“要不,等我同程程完了婚,过些时rì,也把你迎进家来,如何?”酒过三巡,梁丰异常温柔地问道。
“呵,对不住了大官人,奴家不愿意。”雪里梅举起酒盏,自饮了一口,抿嘴看着他笑道。红唇娇艳yù滴,明眸格外的亮。
“为什么?你这是在试探我么。难道觉得我还不够真心?”梁丰有些纳闷道,自己的确是诚心诚意,而且,阻力也不大,那两个女子都不是爱争风吃醋的,她们应该合得来。
“你错了,奴是真心喜欢你,可是我也不愿跨入你家的门,做个笼中鸟儿。还是这般zì yóu自在的好,你放心,我这身子,今后只你一人碰得!只要你护得了我周全。”雪里梅柔柔道出,可是坚定以极。
“你嫁给我,我也不会把你捆住啊,放心,有你的zì yóu。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干涉你的。”梁丰道。以他现代人的观念,这个心理障碍确实不难越过。
“郎君,奴向往的是和你两心相悦,却非要同你长相厮守。家里女人多了很好玩么?还不如我依然在这院子里等着你,你若闷了恼了累了倦了,就来找奴陪陪,帮你散散心,我呢,也不必费心费力去讨大妇的好,百般奉承,咱们都在这开封城内,相见容易。非捆到一起么?你不是也说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梁丰心中承认她说得有理,便默默点头道:“便依你,但我说的话永远有效,你任何时候改了主意,我便把你迎进家里。”说完便不再相劝,两人浓情蜜意,甜甜地吃酒说些开心话儿,把罗带轻分,相拥入衾,缠绵一夜。
第二天回去,便开始着手准备同冯程程的亲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