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小霸王,忽还乡……
烟雨的江南,碎梦几许。
这三四月份,正巧着赶上南方乡下的油菜花开的正旺。一眼看去,除了远处墨泼似的山,就剩下了这一片片一丛丛黄得耀眼的油菜花。
油菜花儿里的小村子,就像是关山月UU小说的风景图,静得像极了照片,也美得像首盎然的词。能听见也能看见,听见的是这村子里阡陌相闻的土狗叫唤,看见的是这经久不散的青色炊烟。
每到这个时节,小河边的石桥上,总是会有三三两两来这写生的学生,或相互依偎或耳语低唱。也有背着包袱的外地游客来这村里人祖辈生活着的地方讨新鲜,但是他们大多不会高声喧哗,生怕着打扰了这看似与世隔绝的宁静山村的安详。
但是宁静之所以被称为宁静,就是因为它可以被打破……
“闪开……都闪开!”
“车没闸!”
这天,刚吃了午饭,正该是混吃等死放风筝的时候,村外崎岖的山路上突然亮起了这么一声宛若霹雳的驴嗓子。
原本静寂的风景,顿时就失去了那种祥和的气氛,就感觉像是一张风景明信片上突然出现了憨豆的那张脸似的。
风驰电掣从盘山路上骑着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脚踏车的人,背着一个有点旧、还隐约能看见电信logo的帆布包,脚上瞪着一双牛筋底布鞋,鞋面开了线,脏兮兮的沾着黄稀泥,看上去跟踩了屎一样。
他穿着普通,普通到一般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兄弟都不好意思这么往外穿,款式……哪有什么款式,分明就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种灰扑扑的制式布衣,都起了毛边,虽然没什么补丁,可看上去怎么都跟名牌扯不上关系。倒是裤子还是板板整整的牛仔裤,上面清晰的印着宝马的标志。
他一边嚎叫着一边冲下坡度达到四十五度的盘山公路。一路上的大人小孩,老远看着这家伙,大多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他们跑去干什么?报信啊!小霸王这个丧门星回来了!
还别说,这泥腿子不吃地沟油、不闻车尾气,体力就是好,第一个冲到村长办公室的,是村里唯一的一个邮差,人都快五十岁了,可愣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三千多米,虽然气喘吁吁,但是面色红润的一点都不比年轻小伙子差。
“村长……”
拉着凄惨的长音,他一屁股滑到在村长办公室的瓷砖地面上,疼得哎哟直叫唤。
村长是个差点六十的老头,戴着副老花眼镜,正在看上个礼拜的新闻早报,一见他这样,连忙站起身把他给扶了起来,嘴上埋怨:“急……急……急……急个……个屁啊。”
“村……村长,那细伢子回来了!”老邮差说话都不利索:“回来了!”
“谁……谁……谁?”村长一脸惊奇:“谁……回来了?”
“还能有……有谁!”口吃似乎是会传染,老邮差也跟着村长一块,口齿不伶俐了起来:“野……野……”
他话还没说完,村长眼睛豁然瞪得老大,一拍大腿:“娘叻!”
说完,村长也是拔腿就跑,三步两步就蹿进了村里的广播站。让人惊奇的是,一向口吃的村长,在这个点突然如有神助,说话居然顺溜了起来。
紧接着,村里的大喇叭滋啦啦的一阵乱响,然后村长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全体村民注意,全体村民注意!民兵队长去村口,把那死家伙给拦下来,宁杀错不放过!还……还有,家里有新媳妇的、有新闺女的、新骡子马的通通藏好,不得开门!”
他这正说着话,那个被全村视若猛虎下山的娃已经来到了村口,依旧高喊着“车没闸”,依旧满脸的精气神。
而通过老村长的喊话,村里的青壮年民兵一个个拿着镰刀锤子和长竹竿蜂拥着堵在了村口,然后就这么看着一部绝对超速行驶的自行车慢慢的在眼睛里放大……放大……再放大……
不出所料,没刹车的超速自行车毫无悬念的直奔着站在打头的民兵队长细刘的面门就过来了,那声势乍一看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细一看又像是萨达姆的游击队。
“哎哟!妈呀……”
民兵队长的一声叫唤,把那些个从来没见过这声势的山里娃都给惊醒了过来,他们呼啦啦的就把这个擅闯小村的年轻人给团团围了个水泄不通。
“哎呀,啧啧啧……”年轻人倒是一点事没有,在撞上细刘的一瞬间他果断的弃车自保,所以现在看着满头满脸全身泥浆子的细刘乐不呵呵的说着:“我早说没闸了……”
被撞倒地的细刘,开始带人来堵门的时候还是气势汹汹,可现在一见这正主到跟前了,整个人都谄媚了起来,他连忙站起身胡乱的拍了拍自己屁股:“三哥……”
“还是阿刘乖,这是三哥送你的。”说着,年轻人从破帆布包里摸出一个挺新的翻盖手机:“我走那年,你说你想要个BB机,可我现在找了半天,连传呼台都没了。”
他说这话,手上也没闲着,从那个鼓鼓囊囊的包里不断掏出各种各样在这看来颇为新奇的小玩意递给周围的童子军,一边散着还一边说:“大蝈蝈,三哥原来老是欺负你。这MP3送你,你不老羡慕阿狗的那个破随身听么,咱现在不求他了。”
周围的童子军纷纷感恩戴德,连个大气儿都不敢喘,人说什么他们就应什么。不过这家伙送的东西倒是挺招人喜欢,虽然现在村子里也通了网了,可毕竟大家都还是穷,只有村长办公室那有那么一台二手的。现在乍一看这MP3啊,瑞士军刀啊,大家可都是乐蒙了,早把村长的话给忘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三哥三哥。”一众童子军簇拥着这个年轻人,不停的问东问西:“三哥,大学好上不?”
“好上好上,大学的姑娘更好上。”年轻人用力的点着头:“都别听你们爹妈的,打个屁的工,把学上完了,出去读大学,姑娘随便上。”
说着说着,几个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里唯一的小学连带初中的一体化学校,这个叫三哥的年轻人突然停了下来,深沉的问道:“梅老师她……”
细刘一看他的表情,心里顿时一哆嗦,然后颤颤巍巍的说:“梅老师早走了,听说是嫁人了……那天我亲眼见着一辆小轿车接她走的。”
三哥突然眼睛一眯,接着笑着摸了摸旁边的一棵树:“没事,初恋不懂爱情。走吧,带我去见村长。”
他走后,细刘无意中看到了他刚在手上摸着的地方,那树上赫然刻着一行不太清晰的字“王坚永远爱梅老师。”
没错了,这个被人称为三哥的年轻人,本名就是叫王坚。这家伙能被称之为小霸王,并让全村的男女老少看到他头皮就麻,自然是有他一定的道理的。
这里头的事,还得从村里原来的那个老木匠说起……
村里老点的人都知道,老木匠其实是个有本事的人,精细木工那是连县城都有着名。但是也好吹点小牛逼,说自己的师傅先后给段祺瑞、孙中山、冯玉祥当过保镖。能耐特别大,能单手抓子弹,还能用一粒小石子儿要了人的命。还说自己也有这能耐,不过一辈子不能使唤。
每次他这么说的时候,听他讲故事的小孩都会嘲笑他说:“木头爷,你这利害,咋眼睛还让人打瞎哩?莫不是骗人的吧。”
每次这么一问,老木匠铁定再也不说话了,百试百灵。不过老木匠的脾气特别好,也特别喜欢小孩子,如果是大人这么说,他立马就铁青着脸走开,可小孩子问的时候,他总是笑眯眯的说:“你木头爷的眼睛不是被打瞎的,是被大雁啄瞎的。”
到底是怎么样,小孩们自然是不知道,但是有的大人却是知道。老木头的眼睛其实真的是被人打瞎的,是十年动乱那会儿的事了,一向本分老实的老木头,有一天突然被人从床上拖到了镇上中学的操场上,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毒打,那眼睛就是那时候被皮带扣打瞎的。大家还听说了,老木头是被人出卖的,说他是资本主义反革命的走狗。而出卖他的人,据说是他大徒弟。
再后来,有人说老木头都快被打死了,可那天却开来了好几辆小吉普,后面跟着好多当兵的,硬是把老木头给保了下来。等他们把只剩下半条命的老木头送回村子之后,还有个大官摸样的人在老木头家门后候着,一候就是五天,端茶递水喂饭洗衣,每天都跟老木头说点什么,可每次都被老木头用拐棍赶出了门。
大官是走了,可那些造反派也没再来招惹老木头,听说是被那大官镇压了,场面还挺血腥,那疑似出卖老木头的大徒弟也是再也没回来,听消息灵通的人说了,人家去了外国当木匠,飞黄腾达去了,再也不管老木头了。而那消息灵通的人还说,那个大官,其实是老木头的二徒弟。
这小三儿,自然也就是这么来的。
三儿,也就是王坚,是老木头从镇上的垃圾堆里捡来的,刚来的时候只有两三岁,说话都不利索,脖子上套着一个银项圈,虎头虎脑的。当时大家都说这孩子是走丢的,说让给送去公安局,可老木头一百二十分咬定这孩子是被人扔了不要的,说这孩子天生有病,活不过七岁,家人就把他给扔了。
有病没病大家不知道,反正这家伙是安安稳稳活过了七岁,不但活过了七岁,还成了村子里的小霸王。这娃不知道是哪位神仙托的胎,打小就一身铜皮铁骨的,不怕疼也从没见过他流血,有一次**岁的他跟一群临村的坏小子闹起来了,被人当头就是一棒子,可这小子浑然不觉,拎起半头砖愣是把那个十三四岁的大孩子弄得躲回家哭着喊着不出门。
再后来,老木头也老了,天天只顾着门口晒太阳。也没什么功夫打理孩子,这小子自然也就成了村里的一霸,特别是这小子十六七岁那会,简直就翻了天了就。从西村打到东村,里里外外的鸡飞狗跳,大人小孩没有见着他不怕的。
当时村长就说了,谁能治的了这野小子,他把自家半年的收成都贡献出去。本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这赏,硬了多少年没有赏出去。有一次事情还闹的挺大,说是隔壁村子那个小时候被野小子揍得回家叫妈的坏娃,长大后在外头学了坏,成了个地痞,有年过年那段喝多了酒,把村子里老张家的新媳妇给侮辱了。
本来这事又没证据,口说无凭。再加上那**家里也都是**,而且老张又是个窝囊汉,最后弄得张家媳妇含恨喝了农药了。
按理说,人死灯灭,这事也就告一段落了。可哪知道,张家媳妇出殡那天,刚好赶上野小子高中放寒假,他是个好事儿的人呐,这东一打听西一打听,可就坏了事了。
那可真叫个暴跳如雷,当即把村长家玻璃、桌子、瓶子罐子,反正是能砸的就砸了,能扔的就扔了,然后站在村长家楼顶上骂街骂了整整一宿。那场面别提多热闹了,村长的儿子都跪下求他了,可他硬是不依不饶,临走还往村长家的米缸里尿了泡尿,吐了口痰,骂了声废物。
尔后,这小子单枪匹马的就往那**家去了,当时那**正在家和几个混混喝着酒说着张家媳妇如何如何舒服,一个不留神就突然被一秤砣给放倒在地,而那一屋子的混混也都没个好下场,七八个人都被剃了个阴阳头,拴着脚倒挂在房梁上,跟腊肉似的。而那个主事儿的**更是倒霉,满嘴的牙被打碎得只剩下一颗,还被野小子扔在张家媳妇的坟头,如果不是发现的早,八成就被活埋了个去的。
野小子一战成名,四里八乡的看着他都跟看瘟神似的,而那**更是从那以后就得了癔症,见着个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就扑通一声跪下,连连磕头,嘴里还念叨着“爷爷饶命”。
不过村里的小孩们倒是跟大人不同,他们不论大小,只要不是叔叔辈儿的,一律叫这野小子叫三哥,好东西都紧着他吃,好玩的都紧着他玩。
直到后面村子里来了个支教的女大学生,这小子的野劲才算松下,天天跟在人姑娘后头问这问那,然后还见天的憧憬城里的美好。
不过还别说,这小子到底还是聪明,就这么个野劲,居然还让他考上了大学,不但是大学,还是个重本,免学费的那种。
他走的那天,村子里是张灯结彩,鞭炮从天黑放到天亮、天亮连到天黑。他这一走,村子里不但送走了个爷爷,而且家里的鸡也能多余下几只,家里的蛋也能有点富余。
他走没多久,老木头也跟着走了。老木头的走,可是那种一去不回的走,老头人不错,可又没有家人,所以四里八乡集资给他来了个风光大葬。
不过这事,可没人敢告诉这小霸王,生怕他回来说要守孝个三年五年。可等他放暑假回来一看,老木头灵位都摆上了,这可了不得了,他当天晚上就发了疯了。全村的玻璃没有一个能是完整的,但凡是敢冲他叫唤的狗一律瘸腿,但凡是跟他拧的人一律医院。最后还是那个女大学生梅老师才把这野孩子的疯病给治了。人第二天就走了,走的时候没留一句话,这一走就是四年。
四年的舒心日子,让村长都快把这家伙给忘了,可没想到……他今天好死不死的又回来了!
这村长也是猪油蒙了心,他后来才想到,让那帮小崽子去拦那小霸王,这不是送羊入虎口嘛。可还没等他寒心呢,他办公室的门突然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老头,我回来了。”
一听这声音,村长刺溜一下,从椅子上就滑到了地上……
NO.2 天国的来信
“钥匙给我。”
王三爷用手指敲了敲老村长的办公桌,并没在乎村长那一副看见阎王爷的死了爹的表情。语气一如既往的那么冲,根本就没把这个窝囊村长放在眼里。
老村长也蒙啊,心里绕了一大圈,心说:你个灾星四年没回来,一回来就问我要钥匙,我哪来的钥匙给你?
可想归想,村长到底还是不打算得罪这个瘟神,赶紧解决问题赶紧把他送走才是正道。
“你……”老村长咽了口唾沫:“什……什么钥匙?”
“我家钥匙。”王三爷一屁股坐在了破沙发上,来回看着村长办公室里的摆设,嘴里啧啧称奇:“你这变化挺大啊,空调都装上了。”
“别……别,阿……阿坚。二叔跟……跟你说,这空调吧,是……是那梅……梅老师走后给送来的,学校一台我这一台,你看……”
“行行行,您别说话了,我性子急,听着难受,我家钥匙给我。”
王坚站起身子,也懒得跟这窝囊老家伙废什么话,就他那窝囊劲,别说这村子没什么玩意好让他贪。就算是这村子富可敌国,这老小子也不敢往里头伸手,别的不说,就是东家西头那些个老泼妇们,跟外面折腾的本事没有,可谁要是坑了她们家一点陈芝麻烂谷子,那可撒泼打滚喝药上吊一并俱全,就这老头的身子骨,那几个老娘们三两口就能把他给吃干净咯。
这老村长见他提钥匙的事,当然是不敢怠慢,当初这王三爷走的时候,他家的大门可是敞开着,这要是哪个不开眼的小王八蛋吃饱了撑着进去拉泡屎或者给倒腾掉什么玩意,那这三爷一回来,可绝对是得大闹天宫的。所以当时老村长就暗自揣摩了圣意,自作主张的把老木头家的屋子给锁了起来,顺手还把里头的被服褥子什么的拿塑料纸给包了包,到时候长了绿毛,少不得又是一阵波澜。
不过这一去四年倒是让老头把这事给忘得差不多了,冷不丁被这小霸王回来一问,一时间还真没反应过来,差点把尿都给急出来。
“我说……”王坚王三爷看到老村长屁滚尿流的样子,有点诧异的挠挠头:“我就这么操蛋?至于看我跟瘟神一样?”
至于!怎么不至于!您哪是瘟神一样?您就是活瘟神呐,您是不知道,您走这四年那简直就是春风又绿江南岸啊。
“好吧,当我没说。”王三爷倒也不矫情,从他的破包里摸出一个看上去还挺漂亮的收音机和三摞红票子,往村长桌子上一扔,然后扭头就往外走,临到了门后时,冷不丁回头嫣然一笑:“收音机送你的,这三万块钱是给阿颖上大学的,我要是知道你那儿子把这钱给吞了,不让阿颖上学,我他妈让他下半生都坐不起来。”
老头一听,额头上的汗就出来了。阿颖是她孙女,比王坚小个六七岁,从小就三哥前三哥后的跟着王坚屁股后头撒野,除了王坚谁也管不着。王坚走那天,十二三岁的阿颖还摔盆子摔碗的非要跟她三哥一块走,后来被王坚拿竹条抽了一顿屁股才老实下来。今年夏天阿颖就高中毕业了,原想着高中念完了就送她出去找份工,赚点钱补贴家用,再看着有合适的就给她找个好人家。
可现在,这三爷抽冷子回来这么一下,还撂下这么句话,这可是打碎了村长规划了许久的美梦。毕竟阿颖长的水灵,镇上有个大宾馆已经同意阿颖到时候去当大堂经理,一个月工资可是能给开两千呢,这还不算提成,在这破地方,两千一个月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活计。
“摆那张脸干什么啊?你一辈子没文化,还非得把阿颖给祸害了是么?”王三爷一看村长那脸色就不乐意了,指着村长鼻子就骂起来了:“我告诉你,我可就这么一个妹妹,你掂量着办。”
放完了狠话,王三爷一抽村长手里的钥匙,顺手给他扔下一包抽了几根的芙蓉王:“我是为她好,等会拿了东西我就走,别留我吃饭了。”
说着,王三爷也不管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的村长,推开门就朝自己屋子走了过去,一路上“三哥三哥”的叫声络绎不绝。而这村长巴巴的看着桌子上那三万块钱,第一次觉得这人民币怎么这么扎眼这么难看,简直就跟那烧给死人的冥票子似的。
王坚有钱么?没有。
这三万块钱,是王坚大学四年给人送报纸、送牛奶、发传单、扛纯净水、收破烂、修自行车、卖羊肉串、烤地瓜、蹦爆米花、暑假寒假去帮人家具厂打散工一点一点赚来的,虽然是上了不要钱的师范类学校,可那也仅仅是免了学费,可杂费和书本费住宿费什么的,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更何况王坚也得吃饭啊。
但是他知道,三万块对城里的老爷大官富豪明星们来说,差不多也就是一顿便饭的钱,可对自己那个贫困县来说,三万可是一家三口五年都赚不来的巨款,别说什么村长也是干部,家庭会富余一点,那都是对那些个得了好政策的村子,这地方……村长到了点,照样下田插秧,除了每个月能多出个三百块补贴之外,还真就没个屁东西好捞了。所以他还真怕那老东西把阿颖送去打工,然后早早嫁人,那小丫头可就算是真毁了。
很快,胡思乱想着的王坚就来到了自己打记事起就一直住着的房子外头,大门紧锁着,外面的锁头已经有一层细密的锈迹了,原本鲜红的春联也早就变得斑斑驳驳。红砖绿瓦还是那片红砖绿瓦,但是时间真的是很锋利的东西,才四年而已,这屋子就已经显出破败了。
王坚站在屋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恍惚间似乎还看到老木头坐在门框边的摇椅上一边笑眯眯的吃着西瓜一边给自己讲那些山里精怪的故事。
“老头子,我回来了。”
王坚像以前高中时礼拜天回家时一样,朝老木头经常坐的地方喊了一声,虽然再也不会有人应他了,也再不会有人给他端出一碗凉飕飕的绿豆汤了,可他却觉得心里突然踏实了许多。
用力的咬了咬后槽牙,顶住了在眼珠子里转了一圈的泪花儿,他紧紧皱了皱眉,然后用手上的钥匙费劲的打开了门上的锁。
“嘎吱……”
破旧的门轴发出了特刺耳的摩擦声,外头的光线照进了房间。王坚抬头看了一眼正对着大门口的遗像笑了笑,抬脚走进了屋,还顺手摸了一把全是灰尘的竹摇椅。
他没多说话,只是径直走到了厨房,从碗橱里摸出那把廉价的紫砂壶,并在后院的压水井里舀水里里外外的洗了个干净,然后开始生炉子烧水。这些个动作非常熟练,而且一气呵成,在烧水的空档,他还略微的打扫了一下前堂,从自己包里摸出节能灯泡给换上,还给老木头上了三根烟。
“好久没喝家里的茶了。”王坚坐在八仙桌前,下巴放在桌面上看着老木头:“老头子,你说想抱孙子的,孙子还没出来,你就走了呀,你太不仗义了。”
他一个人就这么像和人聊天似的絮絮叨叨,时而埋怨时而傻笑,说了一会儿,他突然一拍脑门:“对了,我一直有句话想问你。你说说,你让我冬练三伏夏练三九,我吃了多少苦,可你又不让我用它,我练来干嘛呀?说句难听的,你窝囊了一辈子,到头来你得了什么啊?我就想不明白了,我问过你,我这王坚的坚是个什么字。你告诉我,这坚,就是埋在土里了,也得竖起来。可我他妈有太多看不顺眼的东西了,你让我怎么忍!”
王坚说的最后几句话,几乎就是咬着牙往外挤出来的,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你从小就告诉我,男人躺下是一座桥,站起来是一座山。可你不让我当这座桥,不让当这座山,我窝囊!”
他说着话,头发眉毛都竖了起来,眼睛里都快冒出火了,神情庄严肃穆:“老头子,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我,不再当孬种了,人死**朝天,大不了就下去陪你,我王坚本来就是贱命一条。”
他这贱命一条刚出口,老木头的牌位带着遗像哗啦啦的全部莫名其妙的翻倒在地,相框上的玻璃碎落一地。
王坚一愣,然后沉默了片刻,接着居然自顾自的笑了出来:“老头子,你这是怎么了呀?我一不随你意,你就跟我耍脾气?你不小了,别这么孩子气啊,顺着我一次行么?”
他无奈的蹲下身子收拾满地的碎玻璃,然后小心翼翼的擦干净照片上沾染的灰尘,接着又弯腰去捡落在地上的牌位。
可他一摸到牌位,立刻就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老木头的木匠手艺,那可是鲁班一脉传下来的,这说出去可就是牛**了。这王坚王三爷呢,从小就喜欢跟着老木匠后头学着,虽然没正式学过,但是打小就聪明的王三爷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差不多就已经把老木匠的手艺学了个七七八八,唯独就是造不出他那会自己动弹的小木马而已。
所以他一下就能断定,这牌位里头夹着机关。这本事别人家可没有,唯独就是老木头有。估计是老木头在临死前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特意给自己拿上好的梨花木打了一个牌位。而这牌位里头是中空的,这如果不是摸了几十年木头的老木匠,谁也摸不出来这牌位的分量里头有水分。
而且就算知道了,谁也不会去在意一块牌位是重了几两还是轻了几两。但除了王坚,因为他了解老木头,老头的人跟他的名一样,很板很正,不管是干什么,只要干就一定不会去糊弄,这几两的差,就足够老木头气得两天吃不下饭了。而且他不糊弄别人,更不糊弄自己,所以牌位的分量既然不对劲,那肯定里头有机关。
老木头的机关很巧妙,缝隙之间切合木纹,装回去之后几乎不会松动也不会发出响声,没有特殊手法,除了暴力破解根本就拆不开。而且这牌位刷了漆,从外面那更是看不出来和一整块木板有任何区别。
王坚心说‘老头子啊老头子,你多大岁数了,还跟我玩这么一套,要是我真没看见怎么整?’
轻易的拆开了老木头的牌位,从里头掉出一封信和一本小册子。王坚低下头从地上把两件东西捡起来,再把牌位复原放回桌子上,借着头顶上的灯光看到信封上用正楷写着六个大字:
“我儿王坚亲启”
NO.3 卖车的三儿
信纸是用那种带着某某合作社LOGO的标准信纸,而信纸上的字却是更标准的钢笔宋体,字迹工整菱角分明,力透纸背说不上,但气劲悠长的韵味却是扑面而来。
“坚儿,老头子时日无多,怕是见不着你小兔崽子的最后一面了。现留书一封,要是你有悟性,自然也就看见了。”
王坚看老头子信上的第一句居然这么俏皮,心中一酸之后居然不自觉的笑了出来,心道‘还真看不出来我这老爷子天性这么乐观呢?这哪是悟性,这纯粹就叫撞了大运。’
接着看去,一封信洋洋洒洒两千多字,大多数居然是在数落王坚从小到大各种的毛病,旁边还写了批注,反正看得王坚这种没脸没皮的人都臊红了脸,甚至还有王坚小时候往村里的公共井里撒尿的破事。
“羞煞老夫啊……”王三爷咧着嘴尴尬的笑着,并自言自语:“看来我小时候还真挺不是东西的。”
不过也可以看的出,老木头这封信虽然通篇都在奚落王坚,但是里头那种和老牛护犊一样的感情溢于字里行间。正说反说,到底还是害怕王坚这些毛病不改掉在以后的日子里会吃了大亏上了大当。
王坚本身就是学中文的,语境感何其强烈,虽然这信让他臊得慌,但同时也让他的心软成了一滩稀泥。
而当王坚看到信的结尾时,他眼神突然一厉,两只炯明的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来回扫视着纸上的字。
“为师为父,最不愿的就是徒弟子孙去为逝者报仇。老爷子知道你个小崽子恩仇必报,但是我在这提醒一声,量力而行。你是我老王家最后一根苗了,我这一身本事可都指望着你往下传,你要是敢不自量力,别怪老头我死不瞑目。”
“啪!”的一声脆响,王坚把信往桌子上一拍,眼睛里那股子桀骜不驯的野马气质喷薄而出,冲着老木头的遗像大声喊着:“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当我傻么?反正我话就放这了。老爷子,别怪我不听你的,你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不说什么一手遮天,可大富大贵那是肯定的,可你呢?在这受苦受难一辈子,憋着屈着,哪点像爷们了?好了,话我就说这么多,我这次来,就是准备跟你告别,在这小池塘,翻不起我这条大鱼!”
说完之后,他顺手拿出那本跟信一起掉出来的小册子看了一眼,上头赫然写着一行正楷小字《凝神》,王坚一拍脑门,这个东西他知道,小时候就把他泡得头皮铁骨的药水,就是按照这上头的配方配出来的,老头子一直不肯给他看,说什么“医者心术不正最终害人害己”云云,估计是怕王坚配点奇怪的毒药来祸害人,可现在再要是不给他,恐怕就真得烂在箱子里了。
不过王坚一向狂,他的狂早就进了骨子里。而且他的狂和大部分人的狂还不一样,有些人狂是因为身后有势力或者自己有能力,而王坚的狂,就是狂在他那股子不肯逆来顺受的妖气,他忍得但吞不下,宁可当三分钟的英雄,也不屑当一辈子懦夫。
说完,他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平静摸样,看着老木头的画像:“老爷子,我带你走。小三儿带你进城是去见见世面。”
接着他连那口茶也没喝,转身就把老木头的牌位和相片装进了那个已经空荡荡的帆布口袋里,转身推门离开。
脚步越走越远,屋子里又恢复了诡异的宁静,厨房的炉子也因为没人添柴而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缕淡淡轻烟。
走到村口,扶起依旧倒在地上的自行车,稍稍扶正龙头,转过身看了一眼这个如画似的村子,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跨上这部没闸的车,一路向北冲了出去,再也没有回头一次。
他走后不久,老村长背着手来到村口,远远的眺望着王坚已经很渺小的身影,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跟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说道:“把……他阿颖的工……工作给推……推了,准备送……送她……她上学。”
“可是爹……那头都说好了,一个月两千呐!顶上我一年了。”阿颖的爹满脸不情愿:“你说一女孩子家,上什么学啊。”
可没曾想,他话刚说完,老村长回手就是一巴掌:“你……你……你是不想……想活了吧?小……小霸王再……再回来,你……你就完了。”
阿颖爹顿时愁眉苦脸了起来:“爹,哪来的钱啊,她弟也转眼十八了,这得娶媳妇啊。”
“拿着。”老村长冷哼一声,把手上装着三万块钱的塑料袋递给阿颖爹:“你……你不要……要命,就花……花了。”
一看这钱,再看着王三爷的屁股影子,阿颖爹马上就清楚这钱是哪来的了,接过去的时候肝都颤,这要是别人给的,他一准就拿去给儿子盖结婚用的瓦房了,可偏偏这王三爷可是说的出做的到的家伙,心狠手辣的事可是没少干,要自己真敢拿他给阿颖读书的钱干别的……
这想想都得出一身白毛汗。
这边一惊一乍,三爷那俨然已经骑行了老长一段,破自行车一路上,除了车铃不响哪都叮当乱响。就这么一部破车,愣是让三爷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给骑上了四十五迈,这速度放在自行车上,多少能勉强算的上风驰电掣了,而且王三爷似乎还不满意,玩着命的蹬着他的小破车。
小破车终归是小破车,这辆当初王三爷坐火车到了省城,为了省下点车票钱,特意从一家旧货市场花了二十块钱淘换来的小破车,终于在临近县城的时候体力不支的倒下了。
享年二百一十四公里……
刚才王三爷从村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一点多钟了,经过了几个小时的长途奔袭再加上乡下的天本身就黑得早。所以当王三爷的脚踏车抛锚在路边的时候,天色已经是蒙蒙的黑了。
看着远处县城的灯火通明,他吧唧了几下嘴,从口袋里摸出自己那个在收废品时候捡来的皮夹子,从里头倒出最后的二十五块五毛钱钢镚,呲了呲牙‘这要命了,这点钱……明天估计只能吃屎了吧。’,不过想归想,王三爷倒是也没哀怨,吹着口哨扶起破自行车,拍了拍车座,自言自语道:“兄弟,虽然我俩今天才认识,不过也算是感情深厚了,委屈你给我换顿吃的了,清明冬至三哥给你烧纸。”
说完之后,他推着破自行车一点一点的朝热热闹闹的县城晃了过去。
古话说的好:望山跑死马。明明看着就在眼前的灯光,硬是让王坚走了大半个小时,本来他就饿,这么一折腾之后,他更是饿得快吐酸水了,毕竟是个大小伙,而且一路上风风火火的也没顾上吃饭,等到现在饿得腿打哆嗦的时候,他才恍惚间想起自己从凌晨三四点在省城下了火车之后,除了吃了包最便宜的方便面,就净灌凉水了,愣是把方便面当压缩饼干给顶了一天。
王坚推着自行车一边走一边笑,也笑自己落魄也笑自己没心没肺,倒是也没什么心境悲凉的说道,反倒因为走进了有灯光的地方而显得心情愈发的好了。
“唉,老板。给来二十块钱馒头。”王坚终于撑到了一家移动式馒头铺的面前,看着用厚布盖着的散发着热气的大白馒头,不停的催促着:“快点快点。”
那卖馒头的老头倒是不慌不忙,慢悠悠的用大红色的塑料袋给王坚夹馒头,边干着活还边跟王坚搭着话:“不是本地人吧?我在镇口卖馒头卖了20年,没见过你啊,是外头来的?找活?找活干就去那边夜市,这几天城里头来了几个包工队招年轻力壮的。”
王坚嘴角咧了咧,心说:‘你这卖馒头的怎么就卖的跟室外高人一样?您这要是有什么绝世武功,爽快点传给我算了,我骨骼绝对精奇。’
不过想着想着,他眼珠子突然一转:“大叔,那包工队是去哪的?”
卖馒头的大爷咳嗽了两声:“去哪的都有咧,都是去见大世面的。这年轻人就该出去闯闯,这可是不少年轻人出去闯了几年,回家都把媳妇娶了把大瓦房盖了。”
王坚哦了一声,递上钱拿过馒头道了声谢,然后就推着他的破车往那馒头大叔所说的夜市缓缓走去。
这县城挺小的,也没什么娱乐场所,最繁华的主干道旁边除了洗车就是小饭馆,饭馆的宣传海报连起来差不多都能够上满汉全席了,王坚一路上唯一发现的一个娱乐场所就是一家招牌都烂了一半的破网吧,里头时不时的往外走着几个高中生摸样的年轻人。
这地方,王坚太熟了。当初他就是在这县里读高中的,那卖馒头的老头,王坚熟的不得了,只不过这四年下来,王坚黑了高了也精壮了,老头的记性估计也不好,所以一时也没认出来。
看着几乎和自己走那年没有一丁点变化的县城,王坚吹了声口哨,带出了一嘴馒头屑。
突然之间,王坚眼角猛的瞄到了一群在网吧下面的青年仔,这几个家伙的穿着打扮都是那种很典型的城乡结合部非主流风格,头发有的蓬松杂乱或染着红的、绿的、蓝的、黄的颜色,有的干脆就是一脑袋油腻得都变成一缕缕的乌黑秀发,脸上就差没写着“流氓”二字,一个个歪着眼睛,或蹲或站或靠着,几乎人人手里都夹着一根价值四元人民币的软白沙,自以为看上去俊朗不凡。
他看到这,眼睛顿时精光大放,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推着他的破自行车慢慢的朝那伙子不知道正在干什么的人走了过去。
“小朋友们,你们在这干什么呢?”
他笑嘻嘻的走了上前,用一种很假的声音向那帮人打招呼。并根本不顾那些少年郎用很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几个小混混似乎也被王坚的突然袭击给吓了一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没有放出半个屁来。
而王坚在近距离的接触下才发现,这些人的年纪大多不过十六七岁,最小的估计还不到十六岁,有两个还穿着他高中母校的特色校服裤子。
“滚远点。”
那个看上去像头头的男孩站起来打量了一圈王坚,并满脸蔑视的啐了一口:“别没事找事。”
王坚哟呵一声,撑起自行车的支架,走到这帮家伙的最中心,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这自行车谁要?五十块钱拿走。”
“你是神经病吧?快滚!”
那个带头的骂了王坚一声之后,他身后的那些个孩子们也纷纷开始骂骂咧咧起来,而且一个个的面露凶相,似乎王坚再不走,就一定会动手打断他的狗腿。
可王坚呢?他是打定了主意,今天这自行车是卖定了,他们是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反正王坚这五十块钱不到手的话,这礼拜他如果不想吃屎,就只能去捡垃圾吃了。
而且嘛,对于王坚来说,跟这帮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好鸟的人强买强卖,他那叫一个没有心理负担。
“来了!大哥,她们下来了!”
突然一个小弟从网吧上钻了下来,一头钻到进了这个黑黑的小巷子里,气喘吁吁的指着外面:“她们来了……来了……”
那头头脸色一喜,根本就没把戳在旁边扮植物人的王三爷当回事,转身提脚就准备走人。可王三爷哪能让他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这车,咱们说好了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车。”
“谁他妈跟你说好了!给我放手!放手!”
他迫不及待的想冲出去,可却无法挣脱三爷那跟手铐似的手,一急之下他矮下身子从地上抄起一块砖头迎着三爷的脑壳就这么一砖劈了下来。
三爷连头也没抬,只是用另外一只手就这么轻巧一挥,直接打中了那家伙拿砖头的手腕。他痛呼一声,手一松砖头就顺势落在了王坚王三爷的手里,他接过砖头在手上打了个转,轻轻的在那头头的脑袋上蹭了两下:“年轻人,不要这么暴躁嘛。”
NO.4 擦!你妹!
眼看着头头被人制住,旁边那些个高中混混一个个都变得摩拳擦掌,他们迅速的把王三爷围成了一个圈,大声的朝他叫嚣着诸如“放开我兄弟”或者“放开我哥”之类的场面话,可却迟迟没有人上去第一个动手。
而这老大自从刚才被王三爷一招夺下武器之后,现在也显得老实了许多,撑着眼睛看着三爷鼓着腮帮子,加上他嘴上那青春期的容貌和青春痘,活脱脱就是一只刚出水的大蛤蟆,或者用文雅一点的词叫“望月金蟾”。
“大哥,别跟这神经病浪费时间了!神经病打死人不犯法的!”
一个小同学焦急的声音传来:“华哥!快点!”
王坚手里的“华哥”虽然心里挺愤恨,可谁知道自己面前拽着他胳膊的变态是不是神经病,加上他要的也不多,自己又赶时间,所以当即一咬牙,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红票子:“给你……”
王坚松开手,接过钱对着路灯看了看真假,然后顺手递给旁边的一个小弟:“去,给我买包烟,三块五的啊。”
那小弟拿着钱当时就傻了,像个木头似的戳在那里,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往日里耀武扬威都习惯了,小县城里除了比他们混的更好的那些混混,其他人看着他们都得绕道走。可今天不知道从哪来了这么一个神经病,本来说可以找点乐子打他一顿的,可从他把这么多人里最能打的华哥当小鸡崽抓的情况来看,这神经病八成是练九阴真经走火入魔的,惹不起啊……
“真磨蹭。”王坚劈手夺下钱:“我自己去买,你们先去干你们的事吧,等会我去给你们送钱。”
那华哥刚想说不用,可王三爷已经一个闪身钻进了旁边那个破网吧里买烟了。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华哥可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真心受了委屈,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很,刚才那神经病差点把自己手腕子给捏碎了,不是他为了面子咬牙撑着,估计眼泪早流下来了。
“华哥,快点!别管那疯子了。”
华哥点点头,默默的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指头印子,抽了两口凉气,粗着嗓子说道:“走!”
而王坚此刻已经开始和网吧收银兼老板兼小卖部售货员交涉了起来。本来这一百块买包烟是太简单不过的了,可他偏偏又是个龟毛的人,有点理想主义和完美主义……
“我跟你说了,要一张五十的,还有九张五块的,剩下的一块五给我拿一瓶矿泉水还有一包五毛钱的辣条。你非找我两张二十的,你知道顾客是上帝这句话么?”
那老板铁青着脸,看着王坚身后排队等着付钱上机的顾客,心里那叫一个不痛快。
“我说了没零钱,你爱要就要,不要就走。就五块钱的事,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王坚一抹脸:“嘿,钱多钱少和这个不是一码事,你别混了概念。怎么?我是给的你假钞还是我长得像犯罪分子了?我的要求既合逻辑又合情理,我怎么就废话了?难不成我得跪下给你磕三个响头,求大爷你行行好给我找九张五块的才叫理所当然是么?”
他的话把周围的人都给逗乐了。说实在的,王坚这样的人,在场的人可都是第一次见着,用本地方言来说就个是木卵,用帝都方言来形容就是个轴逼。
不过很显然,他并不在意别人的嘲笑,只是伏在吧台上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网吧老板,那眼神里包括各种人类的负面情绪,大有“你他奶奶的再废话一句,我就挖你祖坟”的凶残戾气。
那老板开始还能回瞪回去,可渐渐的他也开始招架不住了,默默的低下头,从抽屉里摸出一摞崭新的钱,慢慢的数出九张五块的递给王坚,并一言不发的朝他挥挥手,表示自己的战败。
三爷吹了声口哨,把那卖自行车所得的四十五块加一包三块五的烟、一瓶矿泉水和一包五毛钱辣条放进自己的邮差包之后,认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后慢慢的走了出去。
他出去之后,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找那个华哥还钱,毕竟破自行车卖五十,人家给了一百,他又不是个强盗,好买好卖,所以剩下的五十还是务必得还给人家的。
不过等他下来之后那帮人早就没了踪影,只剩下一辆破自行车倒毙在巷子深处。王坚哎哟了一声,走过去扶起自行车,自言自语道:“再要他五块钱保管费。”
扶着车,三爷就开始在周围的大街小巷里漫无目的的寻找了起来,反正那群人也好认,一个个花里胡哨的像火鸡似的,借着路灯一眼就能看出来。
很快,他果然找到了那帮小兔崽子,不过他们此刻正围成一个圈,似乎在围观交涉什么。三爷可是个好事儿的人,他嘿嘿一乐,推着嘎吱嘎吱响的小破车就走了上去,从包围圈的外头朝里张望。
可这一看之下,三爷就再也挪不开脚了。包围圈里站着三个人:两个姑娘和刚才那个为首的华哥。那华哥满脸鼻血,黏糊糊的把校服给弄得一塌糊涂,两个姑娘是背对着王坚的,一个呈球状,屁股被牛仔裤一挤,肉都快炸出来了。而另外一个倒是腰细屁股翘,到腰的长发挺柔顺的,从背影看的话,大概能评个**分,单凭这身材,只要别长着一张罗玉凤的脸,基本都不会太让人恶心。
而那华哥一脸小马哥的酷劲,指着他其中一个小弟大声说道:“马六,我告诉你!别以为你跟了新老大就多能耐,她们俩是我同学,今天我肯定是得护着她们!”
三爷一听,长长的哦了一声,顿时知道了这他妈正上演一出什么戏码——俨然就是一出英雄救美记啊,一般年轻娃都会用这招,而且成功率极高,毕竟女人嘛,大抵上都是喜欢有点能耐的男人,管他什么能耐都行,反正没哪个女的会看上那种楚楚可怜的男子。
不用想了,这一定是那可爱的华哥想追这俩姑娘里的其中一个,而且肯定不可能是那加菲猫似的少女。这精神倒是可嘉的,为了逼真,还真让自己小弟把自己的鼻血给弄出来了,看着他眼圈红红的,眼泪在里头打转的样子,三爷觉得刚才那一拳绝对不轻……
而这时那个叫马六的特装逼的狞笑一声,那样子要多假就多假:“矮子华,咱们的旧账还没算完呢,你今天倒是送上门了。”
三爷摇摇头,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自言自语道:“这演技还不如我大学门口的那只猴子。”
不过这场戏的话,三爷还是要看完的,毕竟很难得才有这种好机会近距离观摩这种只有小说和电影里才能出现的场景,这如何能不叫人驻足观看呐。
可就在这时,那个长发及腰的妹子突然做出了个很不雅的小动作,她把小手指伸进鼻孔里挖了挖,然后偷偷的蹭在了为她“头破血流”的华哥身上……
三爷一看这个动作,脸色当场就变了,用力的一拍脑门,大喊一声:“阿颖!”
那个扣鼻屎的少女一听三爷的叫声,整个身子都是猛的一抖,随后极为僵硬的扭头看向了声源处,这一看就拧不回来了。
“三哥!”细腰翘屁股的妹子霸气的冲破小混混组成的人群,像发疯的野狗似的蹿到了王坚的面前,一把搂住就死也不再松开了。
之所以王三爷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这个妹子,就是因为多年来对她的了解,这妹子从小看上去就是个美人,可常年和王三混迹在一起,早就养成了一股子纯爷们的气息,要不是三爷再三的告诫她,在外人面前保持淑女形象,估计让这阿颖打赤膊上街她都面无惧色。
谁他妈说长得漂亮的妹子就一定温婉如水的?
三爷看着阿颖撒娇,却是一点不怜惜,拎起她耳朵张嘴就骂:“你给我看看现在几点了?你这大半夜的在外头是想招强暴啊?”
阿颖被王坚揪着耳朵一边垫着脚哎哟哎哟叫,一边手舞足蹈的说道:“三哥三哥,你什么时候回的啊,都不跟我说……”
“我压根就没打算见你。”
“啊……**还是不是人啊,我这四年天天想你呢,你就这么干啊?”
“废话,给老子回学校去,马上就高考了。”
“学个屁,我那爸肯定不让我读大学。”
“他敢!钱我给他了,他不让你读,我拆了他骨头。”
看着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周围那些表演英雄救美的群众演员都傻眼了,特别是那个华哥,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女神和一个神经病聊的火热,甚至被神经病揪着耳朵还一脸笑容,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子无名怒火!
“那个神经病!放开小颖!”
三爷微微侧过头,看了他一会:“哦……还你五十块钱。”
“我让你放开小颖!”那个华哥眼睛里早已经没有五十块钱了,整个人完全被怒火给点燃了。
NO.5 小霸王其乐无穷
“华哥”怒气冲天的一把推开拽着阿颖的王坚,瞪着眼睛气势汹汹的死盯着他,眼神里大有一种剥皮饮血的冲动,散发着一股子病态的狂躁,就像任何一个被娇生惯养的孩子被激怒之后的表情。
本来嘛,这其实也不能怪他脾气暴躁,毕竟人家这出舞台剧在他自己看来,已经近乎成功了,英雄模式刚刚启动,作为英雄的他马上要爆气并从一种小流氓手里救下心爱已久的女神,然后像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那样拽着女神细软的小手一路狂奔到小河边,在女神温软的眼神下潇洒的甩甩他一头柔顺的头发,在漫天的星光下用救世主的姿态和满脸是血的悲壮告诉女神:我!永远都会保护你!
这多好啊!多好啊!
可是!谁知道半路突然杀出了一个奇怪的大叔,他不但敢揪女神的耳朵,而且女神甚至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跟他热火朝天的聊着天。
那可是女神!是朝思暮想的女神!是比起眼睛幻想她的脸才能撸管的女神!所以现在被愤怒冲昏头的男孩哪管突然出现的神经病和女神是什么关系,就算是亲爹,他今天都要为自己的良苦用心讨个说法。
“给我回学校啊。”
三哥是谁?那可是从六岁就开始横行乡里的大混蛋,十六岁就能一打八,还完胜!这变态可算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别说他几个小流氓了,就是县里的条子出来都不能拿三哥怎么样。
所以三哥连搭理都没搭理,只是跟阿颖打了声招呼之后,就随手把那四十五块钱扔到了“华哥”的脸上:“还有五块钱是保管费啊,我这人特有原则。”
阿颖揉着被三哥揪疼的耳朵,满脸笑容的躲到那个还吓得满脸鼻涕泡的少女身边低声细语:“喏,这就是我三哥,我老跟你说的那个,帅吧?”
那个鼻涕泡少女现在吓都吓死了,哪里还管的了三哥帅不帅,反而被阿颖这么没心没肺的一折腾弄得连放三个响屁,然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在哭声的衬托中,王三儿和那个“华哥”之间的气氛就开始显得诡异了起来,三哥的不当回事和“华哥”的怒火中烧,鲜明的对比让“华哥”那脆弱的自尊心突然像遭受了台风似的东歪西倒。
当一个人在自尊心极度被挫败的时候,要不会变得一蹶不振要不则会变得异常疯狂,这“华哥”典型就属于那种少爷型的家伙,估计是家里有点小势力,作威作福惯了,眼里哪能容下王坚这种目中无人的废物。所以他当场就毛了,也不管王坚的战斗力超过他多少,上去就揪住了三爷的领口。
“**的跟老子滚,不然我让你走不出我的地盘!”
华哥带着韭菜味的口气喷在三爷的脸上,让一向爱干净的三爷觉得相当不适,微微侧过了头看着阿颖做鬼脸。
阿颖看到三爷的鬼脸,顿时毫无淑女气质的大笑了起来,然后指着三爷蹦蹦跳跳:“三哥三哥,别跟他闹了,我想你……”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
这三个字在“华哥”的脑海里不断翻腾,然后他脑子里出现了一副女神和这个看上去穷困潦倒的大叔在一家脏兮兮的小旅馆的破床上摆出各种姿势,甚至还隐约听到了那张破床嘎吱嘎吱的摇晃声。
“我**!”
一声爆喝,那“华哥”抄起巴掌就往三爷脸上甩去,力度大到连“华哥”都觉得自己的手腕子快脱臼了。在那么一瞬间,华哥似乎听到了这巴掌甩在面前那人脸上发出的清脆声音、
可现实总是充满了残酷,他这一巴掌并没有接触到任何东西,就那么电光火石间,三哥只是把脑袋轻轻往后一扬就轻描淡写的灭掉了这看似威力巨大的一巴掌。
“小朋友,跟你说了不要这么暴躁。”
他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华哥”的脑袋,眼神里并没有嘲笑和讥讽,只是一脸的无可奈何。反倒是这个“华哥”一脸的鼻血,沾染到他嘴唇上那青春期的黝黑绒毛上之后,让他整张脸都显得特别滑稽,像卓别林。
“放开吧,阿颖是我妹。”
“什么是你妹啊!我是你未婚妻好不好!三哥……人家还给你打过孩子呢,你说了等我长大你就娶我。”
原本三爷还想化解误会的,可唯恐天下不乱的阿颖突然凑上了这么一句,特别是那句假惺惺带着哭腔的“给你打过孩子”直接让整场的矛盾陷入了一个激化。
“华哥”当时就崩溃了,他发疯似的扑向了王坚,妄图掐死面前这个勾搭自己女神的变态。可任凭他怎么折腾,就是打不到三爷一下,甚至距离几乎都没有变过。
旁边那些他的小弟也愣了,平时“华哥”在他们这群人里可算是混的最爽的,为人狠辣,跟着他去打架经常能把别人打的跪地求饶,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为了寻求这份快感而跟在他屁股后头安心当小弟的。
可今天,那个伟岸英明的华哥不见了,出现了一个看上去比没长毛的娃娃还没用的废物华,他打人的姿势连小学三年级的人都不如,这说出去也太丢人了。
其实这也不能怪“华哥”毕竟不是内行,谁也看不出三爷其实在默默的卸华哥的力,看似他只是个被人抓住领口随时准备挨揍的土老帽,但是他每次腰扭动的节奏都跟那“华哥”的发力节奏一模一样,一来一回之下,别说打三爷了,现在“华哥”要不是拽着三爷的领子,连站都站不稳。
就在这个时,那群小流氓里突然爆发出了一声公鸭爆喝:“上啊!”
话音刚落,这帮子人顿时反应了过来,一个个蜂拥而上,把三爷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等会再跟你算账。”
三爷松开已经快脱力的“华哥”,指了指在旁边偷笑的阿颖,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手握拳抵在嘴上咳嗽了一声:“我劝你们赶紧回去撸一管安稳睡觉,别跟我在这没事找事。”
这话说出来挺苍白,打过群架的人都知道,通常只有两种人会往外蹦这狠话,一种是底气很足,拿定了对方不敢动手的。另外一种是后台很硬,对方动了手的话就一个别想跑的。
可很三爷摆明了没后台,谁见过哪个贵公子穿着他这么一身要饭的行头到处逛的,还真当微服私访呢?而动手这事,现在显然已经没了余地。
看着面前的情况,三爷知道今天这麻烦恐怕是躲不过去了,阿颖是天生祸害人的小妖精,这一点他多少年前就知道了,就算三爷想把事平了,恐怕阿颖都会在里头插一脚,再把水给搅浑。
所以,三爷无奈的摇摇头,向前一步走,很懒散的伸出手,可就是这么懒散的一下子,还没见着他胳膊碰到人呢,那个离他最近的小流氓就已经被他捏住了下巴勾到了身边。然后“啪啪”就是两耳光。
接着事情就很是顺其自然了,大概十四五个高中混混,涌上去就要胖揍王三爷。可很多时候,他们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发现自己倒在了地上,随即胸口就挨了一脚丫子。
这一脚丫子说重不重,根本伤不到五脏六腑。可说轻也不轻,每一个被踩的人都眼冒金星、呼吸困难,躺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彻底丧失了战斗能力。
唯独一个试图想拿钢管从后面偷袭三爷的小哥们,被三爷一个肘击打在了肩头,然后又一个背后摔整整扔出去四五米,并在地上蹉了好几米还滚了好几圈之后才停下来,脸上手上身上布满了被地上的沙子石头子儿摩出来的血道道。
整个战斗持续了只有不到一分钟,甚至那些好事的人都没来得及过来围观就已经结束了。
“嘿,小子,有烟没?”
结束战斗的三爷凑到唯一一个从一开始就蹲在地上不敢上前的小矮个儿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伸出了手:“来一根。”
那矮个儿眼里充满了恐惧,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包七块钱还没开拆的红塔山。可拆了半天却因为手抖的厉害而根本拆不开包装,最后无奈之下只能饱含恐惧的把整包烟都递给了三爷。
三爷嗯了一声,拆开了烟,抽出一根之后,又把烟还给了那个小矮个,并帮他扶正了眼镜:“记住,小子。跟这帮人混着,你没前途,不如好好学习以后跟哥哥一样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说完之后,三爷一脸煞气的走到拉着肉球妹子欢呼雀跃的阿颖身边,一把拧住她的耳朵:“连三哥都敢玩了?现在胆子大了嘛。”
“哎哟哟……三哥……三哥……疼啊……”阿颖可怜巴巴的求饶:“大爷放过我。”
而三哥从口袋里摸出一部破手机看了看,长长的嗯了一声:“快九点了,给老子回去睡觉!”
“那你得送我回去,我想死你了!“
阿颖撅着嘴,可怜巴巴的看着三哥:“你走这么多年,才给我写了两封信,你太不仗义了,眼里还有我这妹妹没?”
“滚吧你,你以为我给你准备的那三万块钱是大水冲来的?不要时间赚啊?”
“三哥最好啦,走吧走吧……这帮人就让他们在这吧,反正那家伙的爹等会回来救他,别管了。”
三爷哦了一声,跟着阿颖和那胖姑娘的脚步就朝他们学校走去了,一路上阿颖不断的向王坚嘘寒问暖,各种青春期的小故事层出不穷,直听的三爷打瞌睡。
而当他们走后十分钟左右,一辆全县最高档的汽车风驰电掣的奔袭到了刚才王三爷打架的空地上,然后从上头走下一个带着四个大金戒的矮个子男人,矮胖矮胖的就像个冬瓜,脸上还坑坑洼洼的全是油水。
“爸……”
“华哥”一见他来,眼泪刷的一声就流下来了,而他那些小哥们也都哭了起来,甚至还有两个尿裤子的,正经当的上屁滚尿流……
矮胖男人先是把儿子从地上扶起来,嘴上虽然严厉的训斥着自己儿子又和人打架斗殴,但是眼睛里的那股子邪火早就烧到了脑门子上,任谁都知道这冬瓜今天是真怒了。
“跟我走,我带你去给人赔礼道歉。”
他虽然嘴上说的好听,是什么去给人赔礼道歉,可凶光毕露的样子却顿时让他原形毕露。尔后,他掏出镶着金边儿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之后用一种领导的语气说道:“小陈啊,我在三街这边,你叫上几个人过来一下。”
“好了,你们几个都回去吧。”
冬瓜朝周围那群高中生摆摆手,虽然他们一个个的屁滚尿流,但是很明显他们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而那些个高中生也没有敢不听这冬瓜的,纷纷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三步一回头的消失在黑夜里。
这冬瓜是谁?他可是这个小县城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虽然不算什么黑社会,但是靠着包工程发家的他,在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小地方也大抵能算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角色,连县长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而且作为包工程的,就算不是黑社会也大多会染上点黑色,毕竟包工程可不是白纸黑字答应给你之后就能开始的,“和和气气”的请那些钉子户圆润的离开可是必要条件,所以手底下倒也养了几个身高体壮、好勇斗狠的小年轻,对外宣称是保安,可其实是干什么的,大家都知道。
不多一会儿,一辆小面包就开到了他的面前,安稳停下之后,呼呼啦啦的就蹿下一堆人,一个个目露凶光,那专横跋扈的样,一看就是没少在这小地方作威作福。
“谁打的你,带我去。”
冬瓜倒是威势十足,用力在他儿子的脑门子上一拍:“走。”
说完没多久,两部车一前一后的沿着王坚离开的路线加足了马力开了过去,那劲头可叫一个十足,路上本就不多的行人,被他们这么一弄,就显得更加稀少。轰鸣的马达声也喊破了小县城即将到来的宁静。
而这时的王三爷却是一脸不耐烦的听着喋喋不休的阿颖在说些不着边际的废话。虽然三爷知道这姑娘从小就这操行,可现在听起来仍然让人觉得暴躁不已。
“三哥!你在听我说话吗?”阿颖娟秀的眉毛一挑:“你这是什么态度?”
“废什么话,我还得赶回去找工作,没心思听你说屁话。”
三爷的话着实很有杀伤力,这要放在一般姑娘身上,只要她不是个贱人,大抵会扭头就走。可阿颖到底是跟着三爷屁股后头长大的,深知他的德行,所以在他说出此等有违天和的话之后依然还是能够保持淡定,并很随意的撩了一下头发:
“呐,三哥。你找工作是准备赚钱养我么?”
“思想有多远,你就给老子滚多远。我得赚钱娶个媳妇、盖几间大瓦房再养两头猪,最后生个娃。你说说,这里有你什么事了?”
“我这现成的媳妇哎,现成的哎!又能生娃又能喂猪,你瞎了吧?”
王三头一撇:“扯淡。”
正当他俩说的欢畅而阿颖也快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突然从他们后面猛的蹿出两辆车,径直在他们前面十米不到的地方刹车,发出两声凄厉的吱嘎声。
尔后从那辆面包车上呼啦啦的就下来了五六个精壮的汉子,就这么顺势把王三一围。最后从那要多奢华就多奢华的全县唯一的奔驰车上走下了冬瓜父子。
“哎哟,你看看,你就这么给我惹麻烦吧。”
阿颖拍掉三爷拧自己脸蛋的手,不屑的看了他一眼:“明明就是你惹的麻烦好吧。”
而那冬瓜带着一脸假惺惺的笑容推开两个壮汉走上前,上下打量着三爷,虽然觉得面前这家伙有点面熟,可一时之间却是完全没有认出来。
“我儿子给你惹麻烦了,不好意思。”
王三爷哟了一声,嘴里啧啧有声,接着扭头看着阿颖:“看看人家,这叫懂礼貌,你学着点。”
阿颖冷哼一声:“你等着瞧就是了。”
冬瓜倒是不搭理阿颖,眼珠子一直在王三爷身上打转,转悠了半天之后,始终发现这人虽然很面熟,但是却越看越陌生。所以他顿时认定面前的王三其实只是个大众脸,于是他索性就放开了拳脚,翻脸比翻书还利索。
“我给你道歉了,现在你打了我儿子,你是不是也得表示表示?”
“哦,行。”
三爷说着就在口袋里摸摸索索了起来,并在一通摸索之后,摸到了张五块钱的纸钞并顺手递了上去,然后咧开嘴就笑了起来:“这本来是你儿子买我自行车,我要找给他的钱,后来我贪心了,要收他保管费,这是我的不对。这是本金,请笑纳,回去之后省着点花,娶个媳妇盖间瓦房养几头猪再生个娃。”
阿颖一听,当时就没忍住,吭哧一声就笑喷了出来,口水整整的喷了个子比她爱上半头的冬瓜一脸。
“**的耍我!给我打断他的腿!”
冬瓜一声令下,那五六个精壮的“保安”哗的一下就朝三爷围了上去,而且其中一个似乎是有浓烈的狐臭,差点把三爷给熏了个跟头。
三爷一咧嘴:“我日……”
可说完之后,三爷突然笑了,心说“你们俩倒是像亲爷俩啊,用的战术都一样”。
NO.6 上车,走吧(上)
“等等!”
千钧一发之际,那冬瓜突然一声爆喝,别说别人了,就连从小被吓大的王三爷都着实吃了一惊,气氛顿时一滞,时间似乎停止。
阿颖在王坚身后拽着他的衣角,脸上的表情别提多嚣张了,俨然一副狗仗人势的摸样,眉眼间倒是带着她这年龄段少女所特有的精怪。而且她也是反映最快的,在那冬瓜一声爆喝之后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十分不可一世的说道:
“上啊上啊,姑奶奶的三哥已经饥渴难耐了!”
王三回身就是一个脑瓜崩,凶神恶煞的说:“少添乱!”
而那冬瓜皱着眉头,扒拉开那些壮汉,站在王三的面前,仰着头仔仔细细打量一阵王坚,然后嘴里倒吸一口凉气,片刻之后他颇为忐忑的问三哥:“我们俩见过?”
王坚用手捏住下巴,用眼睛轻轻扫视着四周:“我觉得你挺面熟。”
冬瓜冷不丁的哎呀了一声,重重的一拍自己脑门,油腻腻的双手就握上了王坚的手:“啊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不是让老哥哥我闹笑话吗?”
他说完之后,冷不丁的回身劈手就给了自己亲儿子一巴掌,厉声喝道:“过来!给人道歉!”
他那儿子被这一巴掌给当场劈成了临时性智障,半天愣是没闹明白自己老爹玩的是哪出,就这么干巴巴的捂着脸,视线在王坚和自己老爹身上打着绕。
别说他,就连王坚自己和阿颖都大脑空白了,似乎完全没办法接受这种设定,张着嘴像看猩猩似的看着对面的冬瓜。
“老弟啊,你忘了?五年前那事了?”
冬瓜的语气显得特别诚恳,满脸的谄媚让他显得十分滑稽,眉毛鼻子眼睛差不多都挤在了一起,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也不知是因为胖的还是因为吓的。
“五千年前?”
王坚眉毛一拧,心想“我他妈哪知道五千年前的事,特别还是那儿事,这不是有病么”。所以他在眯起眼睛看着这个冬瓜,心思一直在他的脖颈上打转,力图在这冬瓜稍不留神的时候一击必杀!
见到三爷的眼神转瞬发生了残酷的变化,冬瓜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在大排档……你一打十那次。”
被他这么一提醒,三爷倒是想起来了,好像还真有这么一档子事。那是五年前一个草长莺飞的仲夏天,三哥刚考完期末考试,白天会在小镇上的家具厂打打散工,晚上则四处捡点矿泉水瓶来填补家用。
那天说起来也是个巧合,一向不舍得吃零食,哪怕就连一串烤羊肉都认为是奢侈品的三哥突然凡心大动,在卖了一百来个塑料瓶之后,怀揣着十多块钱坐在大排档里准备享受一下一辈子也没吃过几次的羊肉串。
那时候物价也算便宜,十块钱二十串无压力,所以倒也看上去满满当当的一大盘。可正当三哥像苍蝇似的搓着手准备开动的时候,他邻桌的那帮虎背熊腰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争吵。
当然,这里头就有这个矮冬瓜。当时这冬瓜其实还刚刚出头,既然刚刚出头的新人,自然是要被老一辈的连消带打,所以他这次出来就是跟那帮人谈条件,可那帮人的开的价码实在是有点让人无法接受,所以顺理成章的起了争执,再加上都喝了不少酒,两边的争执很快就从斗嘴演变成了斗殴,而且在场的也都是在这小镇算得上有头脸的人物,掏出电话就开始呼唤小弟。
这期间,大排档方圆五十米的人顷刻就化作鸟兽散,唯独王坚王三爷,仍然安然淡定的乐呵呵的一边看着他们在做打架斗殴前的准备一边小口小口的吃着肉串。毕竟三爷爱热闹,那可算是天性,特别是这种火爆的场面堪比古惑仔之类的大片,这让三爷怎么离的了手哟。
很快,两边叫来的人都到了场,这冬瓜明显在人数上吃了大亏,只有五六个人。而他对面的那几个老江湖,归置归置大概能有个二十个。但是这人出来混啊,什么都能不在乎,可就是这个面子落不下,所以即使人少也得硬着头皮上。
所以一场混战很快就燃烧了起来,啤酒瓶、盘子和塑料凳子顿时漫天乱飞,场面火爆堪比台湾立法委开大会。
王坚当时端着盘子在一边打着酱油,时不时的叫上两声好,完全属于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二货。
不过既然是混战,王坚最后也并没有幸免,当把冬瓜那帮子人打趴下、冬瓜也被打成了猪头之后,那帮打红了眼的混混们终于注意到了三爷这个酱油王子。
其实当时在他们冲向自己的时候,王三就已经打过招呼了,说自己是看热闹的,劝他们别冲动。可那帮混混哪能听下这个,嗷嗷叫着就朝三爷冲了过去。
三爷那时候可是年轻气盛,一时脑子没转过弯,二话不说把手上的盘子往地上一摔,把脏兮兮的白t恤直接扯掉,甩开膀子就冲进了人堆。
场面那叫一个惨烈,一个打十几个的场面并不是只有叶问和陈真能做到,三爷完美的向这个小镇上勉强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证明了一下什么叫战斗力不足5的渣子。几乎没有人能跟三爷有哪怕一个错身,只要是在三爷手肘、拳头和脚的攻击范围内的人,差不多都是一招秒倒,没有任何花架子,每一次攻击都是弱点攻击。比如什么一拳甩在腮帮子上、一脚爆蛋、一个头槌击碎鼻梁、肘击打到吐血、膝盖顶丹田,完全无规则完全无章法,不出三十秒就让在场所有久经沙场的小流氓倒在地上痛苦的翻滚。
看到这一幕之后,他们老大居然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把砍骨头的大刀,冷不丁的就从王三爷的后脑勺上砍了下来,手是起了,可还没等刀落,三爷一根竹签直接从那家伙的手心给钉在了脏兮兮的木头桌上,然后顺势夺过那家伙的砍刀,手起了也刀落了,一根小指应声而下。
三爷当时也红了眼,刚准备剁他其他手指头的时候,外头警车的声音响了起来,王坚顿时惊醒,哎哟一声撒腿就跑。而那之后的事,他就真的不太清楚了。
可他不太清楚,不代表这冬瓜不知道,就是因为三爷的存在,让那帮人以为这是冬瓜从哪请来的超级打手,这让冬瓜的事业一路顺风顺水,所以这冬瓜时隔五年,依然对三爷的记忆非常深刻。刚才没认出来是因为三爷这几年着实变化不小,可之后又认出来是因为三爷那让他记到骨子里的吓人眼神一点都没有变。
“哦……我记得了,是你啊。”王坚歪着头看了冬瓜一会儿:“脸上还没消肿啊?”
冬瓜一愣,悻悻的摸了摸自己脑袋,半晌没说出话来,然后突然冷不丁的又是回身给了他儿子一记重击:“给人道歉!”
“华哥”的表情瞬间变得非常愚蠢,嘴皮子颤动了半天,可硬是被他老爹的眼神给憋了回去,偷瞄了一眼站在王坚身后小人得志的阿颖,便灰头土脸的不再做声,委屈的眼泪都在眼眶子里打转。
“我可是找兄弟好久了,今天让我碰上了,这是咱们俩有缘,老哥哥请你喝一杯。”
冬瓜说话的时候,油亮的眼睛亮晶晶的,他心想“要是能把这家伙弄来给自己打工,哪怕就是像养亲爹一样养着这大爷,那自己以后想往城里发展势必得容易的多”,心里越是这么想着,看王坚的眼神越是灼热。
而这灼热的眼神硬是把旁边站着的阿颖给恶心到了,她揪了一下三爷的衣角,低声说:“三哥三哥,这老胖子是个老玻璃,他看上你了。”
王坚也是被那眼神给烫了个激灵,他是没想到这胖子其貌不扬的外表下面居然还能藏有如此强烈的感情,所以他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拿眼神扫了一圈这胖子,缓缓说道:“我不喝酒,我还有事,再晚就赶不上出城的车了。”
这放在旁边身上,一准就放王坚走了,可这冬瓜能从一泼皮混到现在这样,多少也有些不是池中物的意思,他脑子一转,马上堆出了一副笑脸,一指自己身后的大奔:“你要是不嫌弃,这车以后就归兄弟你了。”
“爸……”
冬瓜的儿子满心不甘的叫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对自己老爹决策的不满和埋怨。
王坚还没反应,旁边的阿颖突然跳了出来,指着“华哥”冲冬瓜夸张的说道:“你儿子每天都骚扰我,还每天打架、抽烟,也没见你管管,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好人你现在充什么好人呢?我三哥聪明着呢!”
冬瓜被阿颖这么一呛,当时脸就绿了,回头恶狠狠的盯了自己儿子一眼,转过头又用祈求的眼神看了三哥一眼。
“好意我是心领了。”三哥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里头摸出包便宜烟:“我真的不喝酒。”
说完之后,他表情猛的一变,盯着冬瓜,语速变得缓慢有力:“追我妹妹没问题,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要乱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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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 上车,走吧(下)
话说到一半就被王坚掐住了,并且他一只脚踩在一块掉在路边的红砖上,寸劲猛烈爆发,硬邦邦的砖头连惨叫都没惨叫一声就化作了飞灰,沾了一鞋,红彤彤的就像是踩爆了那个谁谁谁的脑瓜子。
冬瓜父子齐齐的被王三的疯狂眼神给弄得倒退一步,这种疯狗一般的眼神着实有那种让人菊花一紧的神奇功效。所以紧接着,冬瓜顺手揪起了自己宝贝儿子的耳朵,把在学校威风八面的“华哥”拎到了阿颖的面前:“快!快给人道歉!小兔崽子,谁他妈教你这些的?”
“别了。”三爷摆摆手:“碰到漂亮姑娘动心是正常的,是不是?”
说这“是不是”的时候,疯狗的眼神已经变回了正常,倒显得像个有点木讷的邻家大哥哥,让冬瓜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然冬瓜现在算是有点能耐的人了,可这年头谁都能不怕,就是这疯狗不能不怕,特别是三儿这种比狮子还他妈猛的疯狗,当年他就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了,要知道那会这孙子嘴上还长的是绒毛呢,而且从刚才这一脚把转头跺成粉的本事来看,他要真发起疯来,自己连带着带来的几个壮小伙都得交代在这。
现场的气氛因为王坚的恐吓而变的有些沉默,等了大概二十秒,三儿清了清嗓子,扭头看着阿颖:“滚进去睡觉。”
“三哥……”
“快滚,还几个月就考试了。”三爷捏着阿颖的脖子就把她往学校里推。
阿颖委委屈屈的看了三哥一眼,用一种很委屈的音调说道:“三哥,我考完一定去找你的。”
“随便。”王坚手一挥:“自己打工赚口粮,我不养吃白饭的。”
“好叻!”
阿颖当真也是个没心没肺的,听到王坚答应自己暑假去他那之后,连马上要分别的离情和一直躲在一边吓得直发抖小胖妹都不顾了,嘴里发出奇怪的叫声,像女泰山一样的从学校大门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看到她离开,王坚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应该不是被我传染的吧……”
“哎,没什么事了吧?”王坚环顾四周:“没事我就走了。”
不过说完之后,三爷突然看到了冬瓜那辆锃亮的奔驰,眼睛顿时一亮,看着冬瓜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奇怪。
混迹社会多时的冬瓜当然知道三爷的想法,马上迎了上去,笑呵呵的说道:“我送你吧。”
三爷脸上虽然露出了笑容,可嘴上却说:“那怎么好意思呢。”
冬瓜一看他的德行,心里暗自呸了一声,但是嘴上却忙不迭的说:“哪里哪里,这是要的要的……”
说完,他一指还在旁边吓的腿软的小胖妹,跟他儿子说:“把人家给送回去!下次再干这种事,老子打断你腿!”
看着绝尘而去的奔驰,“华哥”突然有一种被欲哭无泪的感觉,可又不敢违抗自己老爹的命令,只能满脸丧气的走到那个小胖妹的面前,没好气的说道:“我送你!”
而坐在奔驰上的王坚半闭着眼睛听着冬瓜在给他儿子讲好话,那意思很明确了,就是保证他以后不会再骚扰阿颖,并且让王坚千万别冲动,他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此这般。听到王坚脑袋仁都疼。
“现在有车出城么?”
王坚突然张嘴,冷不丁的打断了冬瓜的发言。
“没了吧,你要去哪?我送你。”
冬瓜跟王坚说话的时候始终带着一种诡异的战战兢兢,也许是气场也许是怕疯狗发疯,反正就是战战兢兢的,只是在说完之后,沉默良久才蹦出了下一句话:“你这是要去哪?”
“嗯……”三爷拖了个长音:“不清楚。先到处看看吧,工作总是要找的。”
“那……那你不如来帮我吧?一起打天下!”
冬瓜迫不及待的自荐着,甚至连车速都不知不觉的减慢了下来,并时刻的注意着王坚的表情。
“跟你?”三爷眉毛一挑:“我这辈子最讨厌黑社会了。”
“我……我真不是黑社会。”冬瓜的脸上的肉都快耷拉到下巴上了:“现在在外头包工程的,也是夹缝里求生存啊,像我这样的,也就只能在这破地方穷横了。还黑社会……”
不过即使他这么说,王坚还是坚决的摇了摇脑袋,头靠在车窗上,看着黑漆漆的前方:
“得出去,这地方太小。”
看王坚的态度已经十分坚决了,冬瓜只能一声叹息,然后默默的开着他的车,直到路过小镇上唯一的中心广场。
虽然时间已经接近晚上10点,但是广场上还是人流不息,几盏硕大的氖光灯把这一片地方照的通明,许多男男女女或坐或站,手上都拿着张纸在写着或看着,就像高考填报志愿似的。
王坚扬了扬脑袋:“这是?”
冬瓜“哦”了一声,不经意就表现出一种洋洋得意的神态:“这是我手下几个包工队,在招人去外头搞工程。”
“都是你的?”
“不是,要都是我的,我早发大财了。”冬瓜悻悻的笑了笑:“我也只是个马仔,是外头几个大老板委托我的,现在招人很难呐。”
王坚若有所思,然后突然眼睛一亮,扭头盯了冬瓜几秒:“有去帝都的吗?”
“有,怎么……”冬瓜把话说到一半突然话风一转:“我这就去帮你张罗,你要是不嫌弃,我就让他们先在包工队里给你安排个监工,暂时先干着,等碰到好机会再走,我们俩也算有缘。”
“好意我心领了。”王坚推开车门,走了下去:“承你的恩,我记下了。”
冬瓜连忙跟着下车,也没正面回应王坚的话,只是恭维了几句之后,就带着王坚走向包工队的报名处。
就这样,王坚怀揣着几块钱馒头和身上那几十块钱和大半包烟在机缘巧合之下就坐上了通向帝都的火车。
临走前冬瓜还跟他打招呼说实在辛苦就回来跟着他干,还说虽然和王坚才刚认识,但是当初没有王坚就没有现在的他,所以他自说自话的要认王坚这个兄弟。
当然,王坚其实并没有往心里去,除了记得这人帮过自己之外,倒是没太多的感动,毕竟他不是蠢货,知道什么是恩,而什么是情。
坐在火车上的王坚,看着渐行渐远的家乡,虽说自己也有个四年没回来了,但是他知道这次的离开才是真真正正永永远远的离开,走上了那座桥就代表自己要和童年和过去来个彻底的告别。
未来怎么样,他不知道,也懒的去揣摩。好也行坏也行,怎么样都行,反正他光棍一个,孑然一身,没什么太多的牵挂。
而在那个小县城,送走王坚之后的冬瓜,坐在家里的客厅里面沉如水,旁边是那个满脸委屈和不甘的“华哥”。
“爸……你为什么对那个神经病那么好,还为他打我……”
“哼,不打你,我们俩都走不了。”冬瓜脸上的肉抽搐了一下:“以后给老子离他妹妹远点。”
“他是什么人啊?”
“黄六,认识么?黄六的手指头就是被他给剁下来的。那就是个疯狗!我打听过,那家伙……算了,你给我滚去睡觉。”
而在火车上的王坚连打几个喷嚏之后也沉沉的睡了下去,桌上还摆着一个吃了一半的冷馒头。
当然,还有一阵轰隆隆的火车声。
伴随着这阵火车声,王坚做了个梦,他梦到了老木匠,老木匠告诉他,让他别太狂,学着收敛,以及再三告诫他不许喝酒、不许好勇斗狠等等等等,反正和当初王坚上大学前说的话并无二致,那时候王坚觉得很不耐烦甚至开口反驳,而现在他只是静静的听着,听着听着就感觉自己心里空落落的,明知道是梦却怎么都不愿意醒。
当王坚真正醒来时,天已大亮。这一觉足足睡了有十多个小时,一般人早就腰酸背痛了,而王坚除了一身烟味之外,根本没有任何不适的征兆,他从窗口看向外面,发现火车道早已经从孤零零的一条变成了纵横交错,周围也此起彼伏的响彻着火车进站的汽笛声。
“这就到了……”
王坚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背上自己那个贼都不肯偷的破帆布包,深呼吸一口,就跟着人流走下了火车。
脚踏实地的一瞬间,王坚转动了一下脖子,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呸了一口,说出了他踏上新征程的第一句话:
“空气真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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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带一说,这本书是我的第五本书,也将会是我第三本完本作品,希望大家能喜欢,意见和建议希望能多多益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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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 帝都孤儿
帝都的华贵,不言而喻。到处都洋溢着一种国际化大都市的气息,高楼耸立像坚挺的墓碑,匆匆忙忙的人群也像极了列队而行的蚁群,井然有序却空洞麻木。
张爱玲曾经说过: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裘,爬满了虱。
城市其实也是有生命的,不管多么恢弘的都市,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总是会露出一种让人心碎的疲态,步履蹒跚的老人、眼神迷离的醉客、不知所措的男男女女,都让这座城市显得与白天迥然不同。
城中的村、霓虹灯下的臭水沟和臭水沟旁嬉戏的孩子,都让这座名声在外的大城市显得有些虚伪和做作。
王坚靠在一个车库的门口,看着天上并不明朗的繁星,吃着手里夹着榨菜的馒头,脑子里什么都没想。身上带来的几十块钱早已经消耗一空,现在他除了自己那一套木匠工具之外,唯一值钱的大概就是身上那部上大学时在垃圾堆里捡到的还算六成新的老式手机,诺基亚蓝屏的,不管用什么角度看,都显得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他身后的私家车库,也就是现在王坚的家。里面只有一张捡来的桌子和一张自己用垃圾堆里的沙发改成的床。
王坚能找到地方住,其实也是挺富有传奇色彩的,毕竟这是一个高档小区,哪怕是车库,一个月的租金也绝对不会低于三百,就王坚身上那点票子来看,除非他卖肾,否则这不到十平米的地方,也绝对是他仰望的存在。
不过王坚聪明就聪明在这里,他来这里已经两天了,这两天他并没有急着去找工作,反而是在各个高档小区的周围寻觅出租广告,然后一一拜访,如果房东目露厌恶的话,他转身就走,如果目光和善的,他会继续交流。
而且他并没有考虑过城中村或者那些廉价的胡同弄堂,因为那里住着的人,自己的日子大抵也好过不到哪去,反倒是这些动辄几百上千万的小区里,才会出现视金钱如粪土的金主。
王坚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那些空巢老人,他们也许并不在意钱,更多的是一种心灵上的陪伴,而且王坚也并不是准备赖房租,只是想让他们缓刑几个月罢了。
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王坚终于在第二十七次的碰面时认识了一个退休的老教授,享受国家津贴的高级知识分子。他同意王坚缓缓再交房租,不过要求是王坚在有空的时候陪他下棋,还得时不时的给他来段评书。
王坚当然欣然同意,对于说书的话,王坚一点都不怕,反正老头在意的也只是有没有人跟他说,并不在意说的是什么。
“小子,我来报仇了!”
正当王坚眼神迷蒙准备睡觉的时候,房东老头夹着他的棋盘和两张小凳子慢悠悠的出现在王坚面前,脸上一副杀气凛然,那一副“不干死你不善罢甘休”的样子,却是像极了个小孩。
“别闹了,你再输,孙子孙女房子车子都得输给我了。”
“不行!快点!我就不信了,我连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瘪三都赢不了。”
“老头,输就输了,别骂人嘛。”
话虽这么说,但是王坚还是笑呵呵的摆好了应战的姿势,撩起袖子之后,王坚接过小板凳,向对面的老头勾了勾手指头。老头也理所当然的从口袋里递了一瓶灌装啤酒给王坚,还有一小袋子油炸花生米。
“我跟你说,今天我要是赢不了你,我这辈子就活狗身上了。”
“话别说的那么满,你个臭棋篓子还赢我,早呢。”
说话间,棋盘上已经噼里啪啦的下了起来。老头虽然快八十了,但是精神抖擞的很,号称小区棋王,整个小区的老头老太太没有一个能赢他的,今天却被王坚这个小王八羔子给弄得在周围几个老头那颜面扫地,弄得他心里就跟什么东西堵着似的,吃了晚饭就不顾老板劝阻,非得去跟王坚斗个三百回合……
大概半小时过去了,老头突然把棋往地上一摔,气呼呼的灌了一口啤酒:“这没法玩了!”
王坚摇头尾巴晃的哼着小曲:“我都让你半壁江山了。”
老头脸色极差,那不服输的样,简直就是打架打输了的幼儿园大班班大王,反正怎么看都和他年纪极为不相称。
不过很快老头就恢复了过来,笑眯眯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副扑克牌,看王坚的眼神也变得不怀好意。
“换个花样。”
半小时之后……老头把桌都给掀了,然后彻底发现跟王坚玩这些东西简直就是一种自虐,连输十七局,有十局还是惨败,一张牌都没出。
“我跟你说了,你这要是赌钱的,你连房子都是我的了。”
王坚一脸小人得志的笑容,靠在墙上笑眯眯的喝着啤酒吃着花生米,心情十分的灿烂。等了差不多十分钟,老头的脾气消了,王坚才慢慢的把扑克收好,把棋子重新摆好,并看了看老头:
“还来不来。”
老头没好气的回:“来个屁!”
不过说完之后,老头抬起头看了看王坚:“我刚看你还会做木工?”
“会啊,你以后想打个什么家具,给你八折。”
“那你准备找什么工作?手艺人找工作不难。”
王坚想了想:“老师。”
老头一口啤酒就喷了出去,然后怪怪的看了王坚一眼:“传承中华工艺技法?”
“我再说一次,我是师范专业毕业的。”
“这样啊,那你也太惨了点儿。哪有你这种吃馒头住车库的老师。”
王建无所谓的耸耸肩,抬头看了看星星,淡淡一笑:“会好起来的。”
“不过你挺有骨气啊,让你到我那吃饭都不肯,你这馒头都能飞向南沙岛了。”
“硬点顶饿。”
老头眼睛转悠了一圈,然后一拍脑门,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王坚:“会修家具么?”
“得看损坏程度。”
“就是一张太师椅,我爸留给我的,腿断了。”
“什么材料。”
不知道是因为东西很贵重还是怎么样,老头说话的时候居然环顾了一圈之后才凑到王坚的耳边小声的说道:“沉香。”
王坚一听这两个字,心里突然咯噔一声:“你家祖上是皇上吧……拿那东西当椅子?”
“小子,就知道你识货。快点,快点,跟我来。”
老头就像个捡了什么便宜的小孩似的,连棋都不要了,拽着王坚就往楼上跑,哪里像七八十岁老态龙钟的样,腿脚甚是利索。
他一边走一边说:“你要是真能修好啊,你这工作说不定就有着落了。”
王坚提高声调“嗯”了一声:“什么意思?”
“我有个弟,是现在的教育局局长。当初分家的时候,我们一人一张这椅子,他当时耍小心眼,把坏的这张给了我,我也没怪他,可他自己就是过不了这个坎,这么多年都躲着我。后来他家失火了,他那把给烧了,我准备把我这送他。人呐,老了老了,身外的东西就显得不怎么重了。”
王坚呆了好久才缓缓说道:“他那场火烧了最少两千个万。”
老头白眉一挑:“你得再加一个零。”
王坚当时就肝颤了……
老头的家就在王坚车库的楼上,是复式楼,老两口住着将近两百平方,如果换成钱,这地段、这装修、这面积,没有个四五百万肯定拿不下来,而且更重要的是,老头似乎是个收藏家,家里各色股东都摆着,而且以王坚的眼力价来看,虽然他这真品不多,但是寥寥的几件真品,那也已经是天价了。
最后,老头带着王坚走上阁楼,掀开一层帆布,露出了下面那个极珍贵沉香木打造的太师椅,王坚的眼睛当时就亮了。
老木匠曾经说过,沉香木绝对是稀有的物件,无论是古是今,先不说现在已经快绝种了,就是放在古代,那也是大富大贵或者是帝王之家才能有的东西。而今,这太师椅王坚是看见了,上面的花纹虽然只是通俗的云龙纹,可这龙却是五爪金龙,那可是皇帝才能有的东西,光是这历史价值就够牛逼了,更别是它还是沉香木的。
要知道一串沉香木的手链最少都能卖上四十万!
“你尽管修,修不好也没事,我请了不少人了,还有几个大师,都不行。你能修好,要多少钱都行。”
王坚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就一头钻进这要多奢华就多奢华的椅子里头了,仔细研究上头的断口和材质。
王坚发现这块沉香木的木制非常均匀,而且密度相当大,放在手里掂了掂,光这张椅子就最少上了百斤,而且上面的雕刻和漆质也是非常的精细圆滑,工艺带着明显的明代风格,香味很浓,沁人心脾。加之并没有像一般沉香那样多孔不均匀,王坚几乎可以断定,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块沉香木了,哪怕断了一条腿,价值仍然是王坚想象不到的。
不过越是这样,王坚觉得压力越大,因为这种材质重量太大,一般的粘合方法肯定不行,而且要配合这个材料和质地,需要费很大一番功夫。
所以他索性站起身,叹了口气,重新盖上了布,转头看向了老头。
可还没等他说话,老头就急匆匆的问道:“怎么?修不好吗?”
王坚不置可否:“太麻烦,现在没材料。明天再来,明天让你儿子给你买松脂、面粉、鸡蛋,还有石膏粉和骨粉,骨粉要牛骨和狗骨,其他的我去弄。”
老头一听王坚说的这么专业,眼神马上就亮了起来,连声应下。而且在临走的时候,还送了王坚一套被褥。王坚一点都没客气,抱起被子转身就走了。
在他走之后,老头哆嗦着手拨通了儿子的电话,用命令的语气把王坚刚才的话给重复了一遍,末了还吩咐让他明天把他叔一起带来。
而王坚下楼之后,第一个任务就是挖蚯蚓……开始还是一个人挖,但是挖着挖着,就有不少小区里的小屁孩跟着他一起挖,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王坚就弄到了一百多条,然后他把这些蚯蚓放在一个小桶里,再跑回老头家拿了一瓶子烈酒,就这么的把蚯蚓给泡在了里头。
所有事都干完之后,王坚长舒了一口气,在小区的公厕里洗了个澡,舒舒服服的躺回了自己的小车库里,抽了根烟,等着明天好好的摆弄那个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出现的超级宝贝。
NO.9 庖丁解牛(上)
第二天一早,王坚天还没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照例是公厕洗漱……
虽说这是公厕,但是在这还算高档的小区里,天天有人打扫但却绝少有人使用,而且就算使用也顶多去洗个手,或者对着镜子补个妆什么的,昨天一天也就只有王坚在里头洗澡上厕所。按照王坚的概念,这厕所比村长家的主卧室和他大学寝室都干净。
刷牙洗脸之后,天色渐渐放亮,灰白的天空虽然还亮着星星,但是还是已经微微透出点破晓的蓝了。
其实吸引王坚来这个小区,除了有人能许他拖欠房租之外很重要的两点,就是这个小区的宠物狗特别多以及这里有个小型的健身公园。
王坚非常喜欢狗,无论什么狗他都非常喜欢,虽然他是个飘来荡去的人,没资格养狗,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用一天的时间就和这小区了十几条狗都成了莫逆之交。而且王坚也喜欢锻炼身体,这里的单双杠和梅花桩刚好符合王坚的要求。
至于他的身体素质当然是不用多说的,除了不吃东西会饿死之外,其他的指标和终结者其实相差无几,单手引体向上八百个算是热身,百米冲刺速度能很轻松的破世界纪录。至于为什么呢,王坚自己都说不清楚,反正他就是能,而且从小就能。据他自己的猜测,这可能跟老木匠从小就让他用一种臭烘烘的水洗澡有关,至于那是什么玩意,他当时都快被恶心坏了,哪有心思去了解……
简单的做完锻炼之后,王坚把昨天晚上用烈酒泡的蚯蚓从桶里一条一条的捞了出来,摊开在一个木板上让蚯蚓自然风干,虽然不能干得硬邦邦,但是至少能看上去不那么恶心。
事情干到现在,天色已经完全大亮了,王坚舒展了一下腰板,脱下了他尽显身材曲线的背心,穿上了唯一的一件价值上百的衬衣,背起一个人造革的挎包,锁上车库门就准备离开。
可刚锁好门转身走人的时候,却被昨天那个老头给堵了个正着,老头手上拎着豆浆油条,穿着颇厚的春秋衫,雪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心情显得非常灿烂。
“跑,跑哪去?”
老头一把拽着王坚胳膊,就把他往家里拽。
“走,上我那吃早点去。”
王坚轻巧的把手给收了回来,从包里掏出两个早就凉透的馒头塞进嘴里:“心领了,我还得去面试。这离那边可是有二十里地,现在不走来不及了。”
“那我那凳子……”老头想了想,重重点了点头:“这样吧,不管你修的好修不好,我都叫我家老幺给你介绍个工作。”
王坚边呵呵乐着边往小区外头走:
“这人呐,就是不能指望别人,你就别劝我了,不然咱俩连朋友都没的当了。”
老头一愣,随即就放开了手。他当然是明白王坚的意思,他话已经说的很透了,他其实并没有十全的把握修好那张凳子,如果一旦他修不好,那么自己又答应给他解决工作问题的话,这家里人肯定会把王坚说成个骗子,一来二去的,还真的是买卖不成连仁义都不在了,这怎么看都得不偿失。
“别急,材料拿来之后,把骨粉放到芭蕉叶水里去熬,什么时候成糊了,我差不多就回来了。一斤牛骨三两狗骨,七份芭蕉水。回见。”
老头见王坚态度很坚决,也只能作罢。一直在小区门口看着王坚慢悠悠的消失在清晨的阳光里之后,他才叹了口气转身往家里走去。
而王坚今天当然要开始面试了,再不工作的话,饥寒交迫的客死异乡或者被逼走上犯罪道路可都是王坚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啊。
今天他面试的目标一共有四家,由近到远排成了一条直线,其中有最近的和最远的都是学校,而中间两家则是一家是书店另外一家是健身俱乐部。
其实去学校面试完全只是碰运气,他虽然有教师证,可毕竟是个外地人,虽然上了大学,可因为某种原因他压根拿不到毕业证,作为一个被开除的应届大学生,完全没理由能被学校这种机构所收编,除非……除非这个世界真的是韩国人创造的。
至于他其他两个目标,书店完全是因为顺道,而真正的目的则是那家健身俱乐部,据说那地方可是国内最好的一家正经的俱乐部,当个教练的话,一个月六七千是稳稳的,在这期间再想办法去搞定他的毕业证,这样至少不会因为温饱问题而放弃了自己的理想。
不出所料,王坚去第一所学校面试的时候,连大门都没能进去,直接一个电话就拒绝了他,虽然那个负责人力的校领导在电话里说的很有素质也很委婉,可王坚一听就知道这家是绝对没戏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打击,早就做好准备的事,破灭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倒是第二家书店拒绝他的理由让人有点匪夷所思,居然因为王坚是男的而拒绝……这个理由让王坚哭笑不得,最后他看着这满店的女店员和唯一一个男老板,三爷豁然开朗……给了老板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就默默撤去,那书店老板还因为这个眼神而专门开车送了王坚一程,还顺带给了王坚一包烟。
因为顺风车的缘故,王坚到达健身俱乐部的时间比预计的整整提前了半个小时,所以他有充足的时间去观察一下自己此行的最主要目标。
这个健身俱乐部不亏是全国都排的上号的,门口的宣传画册上有不少明星的照片,会员卡的价格也贵得吓人,月卡都得三千,贵宾卡的价格高达十万。
当然了,真正的有钱人根本不在乎这个,他们一向之选贵的,不选对的。就王坚的理解,什么叫健身?最好的健身就是找个河滩子,衣服裤衩一扒,在里头折腾一天,一年三百六十天都不用天天去,去只要去个一百五十天,保证两年下来人人都能有健康的体魄和性感的肤色。
“有钱真是会蛰手啊。”
王坚研究了一会儿价目表之后,提腿就往里头走。可刚走没几步就被保安给拦了下来:
“对不起,这是私人场所。不能随便进去。”
说实话,这保安到底是受过岗位培训的正规保安,要随便哪个野路子出来的保安,早提起橡胶棍把王坚往外轰了。虽然有的暴发户也是穿什么都跟地摊货似的,可这有钱没钱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根据这保安的眼力和经验,如果王坚是个暴发户,他研究的绝对是宣传画上那几个穿着健美服露着大腚的二三流明星,怎么都不可能的是旁边几乎没人注意的会员价目表,毕竟真有钱,谁他妈去看内个啊……
“我是来应聘的。”
“应聘?”
那保安上下打量着王坚,可这家伙虽然身材架子倒是看上去颇为阳刚,但是和应聘要求上的标准可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毕竟这里要求的可都是那种B罩杯以上、抹上点油就能让少妇夜夜尖叫的猛男,可王坚呢?抛开他的穿着打扮,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书卷味,要这种人去夜总会跟富婆玩老师学生的角色扮演或许合适,可应付这些个重口味的深闺怨妇,这身架子绝对是差的远呢。
所以他看了一会儿王坚,摇摇头:“回去吧,这不是你来的地儿。”
王坚见他打量了自己那么长时间,猜想是别人嫌弃自己看上去不是那种肌肉男,所以他一言不发的向前一步,脸几乎就贴在了那保安的脸,接着手上的突然使劲,短短不到五厘米的空间,王坚的寸劲直接打在了那保安的胸口。
当时那保安就觉得自己被摩托车给撞了似的,一米八五的大高个根本就站不住,噌噌的就往后退去,径直的砸在了身后的墙上,发出了一声像大锤捶在水泥地面时的闷响,“咚”的一声,传出老远。
这声闷响传来之后,那保安脸都吓绿了,他好歹也是练过几天家子的人,刚才那个调,如果是人砸在什么地方而发出来的话,那冲击力最少是从三层楼上给掉下来,而且还是脑袋先着地。断几根骨头那是绝对正常的,运气不好的,脑浆子都能给崩出来。
“我能进去了么?”
王坚伸手拉了惊魂未定的保安大哥一把,然后冲他歉意的一笑:“刚才对不住了。”
被王坚这么一激灵,保安大哥倒是缓过了神儿,第一个任务就是摸了摸自己前胸后背,他摸了半天,居然发现自己身上一点都不疼,不但不疼,甚至连一丁点的不适应都没有。可当他回头看的时候硬是被吓得虚汗上了头,他身后墙壁上装饰用的浮空钢板,被刚才那么一下子,居然完全给钉进去了,厚厚的钢板和墙壁间严丝合缝,一丁点的缝隙都看不见,地上留下了那么一摊子被振下来的墙粉。
王坚看他的表情,耸耸肩,往他嘴里塞了根烟,然后拍了拍他肩膀:“不好意思。”
说完之后,王坚没有在搭理他,径直的走进了大厅,然后按照指示牌的指示,走到了经理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
NO.10庖丁解牛 (下)
“进来。”
门里的声音显得有些傲气和冰冷,但是王坚并不在意这个,直接拧开了门,走了进去。办公室很大,装修的甚是豪华,墨绿色的地毯踩上去比王坚的床还柔软,窗边的办公桌足足有张双人床那么大,而办公桌的后面坐着一个年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男人,正埋首看着什么东西。
“我是来应聘的。”
王坚把包里的简历放在桌子上,很得体的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一言不发的等待着对方给他消息。
“谁允许你坐下的?”
王坚“呵呵”一笑,重复了一遍:
“我是来应聘的。”
那男人始终没抬起头,依然用一种轻蔑的语气说着:“你听懂我的问题了吗?谁允许你坐下的。”
王坚在椅子上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坐着更舒服,对那人的话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从包里拿出一瓶自己灌装的自来水喝了一口,然后撑着下巴看着这经理:
“我从你的话里,就能知道你爸妈很宠你。”
那经理猛的抬头,眯起眼睛开始打量起王坚,最后皱着眉头说道:“你什么意思?”
“他们小时候肯定不舍得用鞭子教你怎么尊重人。”
那经理眼睛一瞪,才是反应过来,对面那个土兮兮的小子是拐弯抹角的在骂自己没家教,所以他啪的一声合上自己手中的文件,一指门口:
“滚!”
王坚挠挠头,摊开手:“懂礼貌么?”
“跟你这种穷逼讲什么礼貌,快滚!不滚我叫保安了。”
经理说话时的神态,哪里像什么正规大门面的高官,分明就是恼羞成怒的小地痞,从王坚的观察来看,这孙子估计是老板的小舅子或者大舅子,不然这么一年轻的饭桶,除了去当公务员,其他还真没什么地方好呆了。
“招聘广告是你们贴的是么?”
王坚根本不在乎对面是个什么态度,继续我行我素的问着对面的经理,对面一个饭桶的咆哮,王坚显得很是无所谓。
不过也许是因为那经理的喊叫声有点大,而且这里造成也颇安静,所以几个内部的保安很快就来到了经理室,而这些保安后头还跟着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乍一看活生生就是毛利小五郎。
“怎么回事?”
小胡子明显是个有点地位的人,他走进来之后,那个经理马上就老实了,只是指着王坚来了个恶人先告状。
“哥,先叫人把这捣乱的赶出去。”
王坚翻起眼皮看了那小胡子,叹了口气:“你是他哥,你应该知道他是什么德行的人吧。”
那小胡子被王坚一说,哈哈一乐,眼神中倒是带上了几份欣赏,然后走到那经理旁边拍了拍他肩膀:“阿亮,我跟你说了多少次,沉稳一点。”
“可是哥……他就是神经病,纯捣乱的。”
王坚也没辩解,只是指了指桌上简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告诉来者自己只是来面试而已。
“阿亮,你去帮我打个电话给萱姐,然后开车去她那把今天的计划拿来。”
“哥,你这么长时间不来,怎么一来就使唤我啊。我这正学企业管理呢。”
王坚突然扑哧一乐,看了看那个叫阿亮的经理,心说:你能管什么企业,除了国企,你管什么必须倒闭什么。
不过虽然不情不愿,但这阿亮倒是很听这小胡子的话,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王坚就摔门走了出来,而小胡子则坐在他的位置上朝门口那两个保安挥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练家子的?”
“还行吧。”
小胡子看着王坚点点头,指了指窗口:“刚才你逼退老梁的时候,我刚好开车路过,就跟着进来了。”
王坚仔细的看了小胡子一圈,然后默默的摇摇头:“你不是内行,你看个热闹就行了。”
“呵,小伙子眼里不差啊。不是本地人吧?”
王坚点点头:“初到贵宝地呢,没这的户口就不能在这找工作?”
“哪能啊,我也是外头来的,十年前刚来的时候比你现在可落魄多了,就差吃人吃剩的饭过活了。”
冷不丁,王坚心里一激灵,他豁然发现这个男人正在跟自己套近乎,而且这个近乎套的有点莫名其妙。说实话,王坚宁可接触刚才那个阿亮似的纯**,也不愿意跟这种长着一张奸衰相的人打交道,虽然说以貌取人这事很幼稚,但是相由心生并不是一句空话。
“既然你是来面试的,那咱们来聊聊吧。”小胡子点上一根烟,幽幽的抽了一口,然后给王坚递了一根:“有实战经验么?”
实战经验?笑话!三爷是个什么人?那可是从东打到西,三天不找点事管管就皮痒的主儿,张三家的猫、李四家的狗、赵六家的坏兄弟,哪个没吃过王坚的亏?还实战经验……三爷的经验攒吧攒吧出本无规则格斗指南都绰绰有余了。
“我是来应聘教练的。”王坚轻轻把小胡子递给王坚的烟推了回去,并摸出自己的烟,抽了一口:“我不习惯外烟。”
其实并不是王坚不习惯外烟,而是王坚一闻就闻出了这小胡子的烟里加了料,也就是电视里经常可以见到的大麻,这种味道王坚很熟,当初老木匠可是特意教过王坚怎么识别各种毒品的,其中就包括大麻。
“也就是说,你有实战经验咯?”小胡子并没在意王坚的话,只是继续自说自话:“我可是个武侠迷啊,我当初可是差点去少林寺当和尚呢?对了,我这有几个教练也稍微懂点功夫,你能……能给我展示一下么?”
王坚捏着下巴,皱着眉头思考了大概二十秒,然后点点头:“我只当教练。”
“好!好!”
小胡子眼里放光,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朝外头的工作人员大声喊着:“叫老五、秧子、大兵还有小天去搏击室。”
他说完之后,走回王坚的身边,很客气的说道:“我带你去换个衣服吧。”
王坚虽然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小胡子到底要搞什么飞机,但是可以肯定,他对自己肯定是有所图的,而且这个需求肯定不是当教练这么简单,不然以他一个高帅富的身份不会对自己这个穷逼垂爱有加。
“我先带你去换衣服吧?”
“不用,不用换衣服。”
小胡子被王坚说的一愣,然后哈哈一笑,手一挥:“也好,等会我送你一套。”
王坚没说话,只是起身跟在小胡子的后头,经过长长的走廊和楼梯,进入了二楼的健身房主会场。
这可是王坚第一次见识这么高档的健身房,原来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都弱爆了,这里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标识和分类,甚至还有室内的网球场和高尔夫场,从外头看,根本想象不到这家健身房内里能有另外一个乾坤。
王坚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到什么都新鲜,而且他也没什么矜持,见到什么奇怪的器械都会去问一下,而那个小胡子也极为耐心的给他解释各种器械的用法和设施的方位。
“三楼还有保龄球馆和桑拿室,四楼是酒吧和贵宾招待室,五楼是贵宾俱乐部,一般会员是没资格去的。”
王坚嗯了一声,顺口就溜出:“那肯定都是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小胡子被他这句话噎得一愣,然后扭头硬邦邦的干笑两声:“老弟真会开玩笑。”
转过一个弯,小胡子带着王坚就走到了一间到处都吊着沙袋、中间还有个拳击擂台的房间里。不用问,这里肯定是搏击室。现在的有钱人大多是喜欢玩点新奇刺激的,单纯的跑步机和拉力器早就满足不了那帮人的古怪趣味了,所以练打架成为时尚倒也没什么新奇的。
不过让王坚略感惊奇的是屋子里已经先到的那四个人。王坚一看这五个家伙,就知道他们绝对是练家子出身的,因为这几个人身上和手上明显都带着常年练习留下的烙印,这在外行看来没什么,可王坚一眼就能看出这帮家伙各自擅长的东西。
就比如那个最少一米九的大家伙,他身上的肌肉是横纹的,说明这厮是个练外家的,也就是那种胸口碎大石一类的功夫。而那个长的精壮但是表情猥琐的家伙,手指上全是黄褐色的老茧,这一看就是练过插铁豆子这种手上功夫的。
而最让王坚诧异的就是那个最多一米六的小个子,他身上看上去干巴巴的,但是王坚却知道他是这里头最厉害的,因为他的结构像极了李小龙,平时没用发力的时候,就是干巴巴的一个小老头,可一旦发力,身上的肌肉密度绝对能够超越那个胸口碎大石的壮汉一大截。
“兄弟,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王坚。王坚的王,埋在土里都得竖着的坚。”
小胡子笑着点点头:“有没有兴趣跟我这几位兄弟练练手?这可都是我们这的金牌教练。”
王坚表面目露微笑,可心里却不屑一顾:‘这到底是打手还是教练,恐怕只有你自己心里有数吧’。不过这家伙倒是挺有本事,这几个人可比电视上老是来回吹的什么拳王厉害多了,那些个某某拳王表演还行,真打全得废咯。
当然,王坚也不想太嚣张,他先是朝那四个人抱拳一周,然后指了指那个小个子:“你吧,承让。”
要是放在外人眼里,他们肯定会笑话王坚,毕竟他挑了个看上去最渣的。可这里的人都是知道内幕的,所以在场的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特别是那小胡子,脸上不说话,可心里那叫一个欢天喜地:这王坚显然就是个高手啊!就算没有秧子厉害,绝对也不会差到哪去!
而那个被王坚点中的小个子,只是淡漠的朝王坚点了点头,率先的就钻上了擂台,动作敏捷的像一只耗子。至于王坚,他则慢腾腾的走上了台子,甚至连身上那个破帆布包都没摘下来。
“你就这样?”
秧子看了看王坚,眼神里充满了不悦:“我下手很重。”
“泰拳嘛,重是当然的。”
王坚的声音很小,只有和他相距不到两米的秧子能听清楚,而秧子一听,脸色当场就变了。毕竟练家子的都知道,还没出手就能看出对方使的是什么,这人要不就是蒙的,要不就是真正的高手。
不过这也不一定,秧子刚才看到王坚和小胡子宵哥一起进来,说不定是宵哥告诉他的。而且现在也不是什么生死赛,只是普通的练习,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抛开王坚是高手的念头之后,秧子摆出了泰拳的起手式,眼神也变得像一头出栏猛虎,隐约泛着绿光。
王坚看到秧子的起手式,发现他虽然手脚协同很好,可是脚上功夫明显不太行,所以王坚朝秧子点头示意之后,就朝他招了招手。
秧子当然不会客气,他提起膝盖就冲王坚的面门猛击了过去。
这试探性的一脚,按照常理不是应该扑空就是会被挡下,然后他就能进入下一轮的进攻,并给人一个脚上功夫很强的假象。可让他没料到的是,他的膝盖这么过去,迎上的却是王坚的手刀……
“啪”的一下肉声之后,随即而来的是重物到底的闷响。
王坚一招秒倒了这个俱乐部的第一高手,整个耗时不过一点零几秒……
这其实也是秧子的一个决策性失误,如果他和王坚来常规的,凭着他的敏捷和王坚的吊儿郎当,他撑过五分钟没太大问题。可他下盘本身就较为薄弱,出招的时候又被王坚识破,第一招就被人把力气给憋了回去,造成重心不稳,一跟头倒地,然后就被王坚蹲着给制住了喉咙……
而场外,则是一片寂静。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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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有想到,王坚这个土兮兮的乡下小子,居然能让俱乐部的第一高手在一瞬间就双肩着地,几乎让人没有任何时间去反应。
躺在地上的秧子自己也蒙了,他刚才分明感觉到对手是用的截拳道,但是他曾经也碰到过截拳道高手,他们的发力方式跟对面那家伙完全不一样,如果王坚刚才是截拳道特有的直来直去,自己肯定可以收住脚并保持住平衡,不至于被瞬间秒杀。
可……事情总是有很多意外,特别是在这种擂台上,瞬息风云,变数实在太多,王坚刚才虽然是迎着秧子膝盖打的,但是在发力时却带着一股向上的力,即使秧子想收力,王坚这股力也会让他重心发生严重偏移,重心一偏,再加外力干涉,除了武侠小说里才能出现的高手之外,几乎没有人能够继续保持平衡。
王坚倒是不以为意,站起身之后顺势把脑子一片空白的秧子给拽了起来,并往后退了一步:
“不用再来了吧?”
“继续!”
缓过神的秧子并没有领王坚的情,他固执的认为刚才王坚利用自己轻敌的空档让自己丢了个大脸,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大家都是练家子的,谁不是心高气傲的主儿,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服输的,所以秧子甩了甩手,跳离王坚一步,重新摆起了起手式。
这一次和刚才不同,刚才的秧子多少还带着一点不屑,可现在的他,则是全心全意的注视着王坚的一举一动。
王坚也是挺无可奈何的,他只能叹了口气,又一次的朝秧子招了招手,并全身放松,不经意间露出全身破绽。
秧子眼神一变,抓准王坚腰腹间的一个空档,猝不及防的猛攻了过去。泰拳本来就讲究的是猛和狠,一般人如果被他来这么一下子,横膈膜断裂然后重伤住院那几乎是一个必然。
可王坚见他来势凶猛,却纹丝不动。只有当他近身的那一个电光火石的瞬间,王坚才猛然动了,只是一小步,错身的一小步!
就在王坚挪动这一小步的瞬间,秧子的心猛的一凉,当即就想变招。可这个反应速度,始终是慢上了半拍,当他回身收力想变肘为拳的时候,王坚已经闪到了他的身侧,然后又是一个可恶的手刀……
又是一秒左右的时间,秧子从刚才的仰卧变成了匍匐,王坚继续用刚才的锁喉式虚锁着秧子,眼看就是新一轮的完胜。
如果说上一次王坚还是取巧,那这一次王坚就是压倒性的全胜,无论是力度的掌握还是对对手的掌握,这份功力都绝对在秧子之上。
“好了!秧子,够了。”
小胡子在秧子第三次想出手的时候出声制止了他,并钻上了擂台,站到了王坚的旁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重新审视着王坚,那小眼睛里露出来的欣喜,只要不是瞎子或者脑残,大抵都是能看出来的。
“好了,我要你了,明天就来上班吧!”
他说话的时候,那神态就像是得到了什么极品的宝贝,表情透露出一种无比的欣喜,并且在末尾叫王坚来上班的时候,更是带着一种很奇怪的颤抖音。
然后他不等王坚回应,快速的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萱姐!我捡了个高手,您能来一趟吗?我觉得我们翻盘有望了。好,我在这等您。”
王坚在他打电话的时候,没太说话,只是隐约的觉得这电话里透出的信息有些不太对劲,可是具体哪不对劲,王坚的确是因为世面见的不算多,所以根本听不出来。
挂上电话之后,小胡子一手搂着秧子的肩膀一手搭在王坚的肩膀上:“现在不到十点,等萱姐来了,咱们一起去吃一顿。秧子,辛苦你了。”
秧子冷哼了一声,就甩开小胡子的手,径直朝门口走了出去,而剩下的三个教练,互相看了几眼,也悄悄的跟着走了出去。
而王坚在轻轻的用手把小胡子的手拍下去之后,整理了一下衣服:“你说的萱姐就是老板吧?”
“我才是老板,她嘛……可以说是老板的老板。”
王坚从包里摸出最后一个硬馒头,走到擂台的角落,混着自来水就这么开始吃了起来,低着头也不抬头,更没去听这小胡子在讲什么。
“我叫胡来,上午那个跟你发生不愉快的叫胡去,我弟弟。你以后也叫我胡哥吧,咱们这没什么老板伙计,都是兄弟。”
“是么?”王坚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质疑,但是他倒是没再追问,只是在三口两口吃完馒头之后才出声:“那个萱姐什么时候来?我还有事。”
“快了,萱姐向来准时。”小胡子拍了拍王坚的背:“走吧,去我办公室等。”
王坚也不拒绝,跟着就去了。两人很快就回到了办公室,胡来给王坚倒上了一杯冰镇奶茶,然后又递给了他一根加了料的烟:“等会见了萱姐千万别乱说话,在我这怎么闹都没关系,在她那闹是会出事的。”
“是么?”王坚淡淡的回了一句,然后一口喝干一杯奶茶:“能出什么事?”
小胡子的脸色变的有些难看,他知道像王坚这种人,要是像哈巴狗,那才叫奇怪了。可就在他再想跟王坚解释几句的时候,门口响起了女人高跟鞋所特有的踢踏声。
“喀拉”一声,办公室的门被拧开了,然后探出了胡去的衰脸,他毕恭毕敬的开着门,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冲着门外傻笑。
不一会,那高跟鞋的声音就从外面来到了屋里。
原本跟王坚面对面的胡来呼啦一声就站了起来,迎了上去:“萱姐,你来了!”
王坚没有回头,只是听见身后有人云淡风清不以为意的轻哼了一声就算是回应了胡来,然后一股淡淡的很好闻的香味就钻进了王坚的鼻孔,让压根没怎么闻过女人的香味,这股子味道直接让他的瞳孔都缩紧了。
“你就是那个高手?”
王坚没抬头,但是听声音感觉对面那个香香的女人有一种……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声音很柔而且充满了上位的感。这种感觉就好像是老木匠当年给他讲故事时,那个风华绝代的武媚娘。
见到王坚不说话,旁边的胡来可是急了,连忙推搡了几下王坚,让他赶紧回答萱姐的话,可他的推搡却没对王坚产生任何反应。王坚还是那么一副死鳖的德行,垂着头在玩自己手指头。
“我在跟你讲话。”
柔柔的声音里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这本身很矛盾的东西却完美的糅合在了这样的一个声音里。
“我说话不喜欢说第三遍。”
这一次伴随着那阵让王坚脚趾头都发麻的声音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把冷冰冰的女式手枪,就这么硬邦邦的顶在王坚的天灵盖上。
“萱姐……萱姐……别冲动!”
话音刚落,王坚突然一把手握住了“萱姐”拿枪的手腕,轻描淡写的往桌上一磕,那把火油味极重的手枪啪嗒一声就掉在地上。接着王坚手腕一转,那“萱姐”哎哟一声,整个人就在空中滑出了一道完美的曲线,直接趴到了那张大办公桌上。
整个过程,王坚都没有抬头。
当然,并不是王坚不想抬头,而是他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说白了,王坚就是个不会应付女人的人,对付男人他有办法的很,可碰到娘们,他就蔫了,毕竟从小到大,除了男人婆阿颖和大学里另外一个男人婆跟他走的比较近之外,他压根就没怎么接触过女人,唯一暗恋过的女人还是当年的梅老师,那还只是暗恋……
不过王坚这一招单手大擒拿着实让胡来胡去直接吓出了屎,瞪着眼睛半天没放出一个屁来。
“你弄疼我了!”
“萱姐”被王坚捏住手腕一只手按在桌上,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卸掉了,一用力就酸疼酸疼的,欲哭无泪的感觉让本来就年纪不大的她顿时没了刚才的气焰。
王坚被她这么一闹,才缓缓松开手,并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猛的一呆,脑子里霎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具体什么情况。
这个从胡来胡去嘴巴里说出来极为恐怖的“萱姐”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大眼黛眉,细薄的嘴唇虽然看上去有些刻薄,但是很明显比厚嘴唇更适合她的瓜子脸。要不是眉宇间有着那么点点杀气,这活脱脱的就是个粉黛细娥眉的网络美女嘛。
不过在王坚松开她之后,她很快的坐正了身体,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王坚的双眼,气势汹汹:“你知道你刚才干了什么吗?”
王坚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欺负女人。”
“萱姐”沉默了一下,然后别过脑袋用力的强忍住了笑容,然后继续说:“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么?”
王坚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那把枪:“没哪个男人愿意被这种东西顶在脑袋上,哪怕是个打火机。”
说完他把那枪型打火机往桌子上一扣,站起身,俯视着“萱姐”,直到看到“萱姐”的沟之后,才不好意思的挪开眼神:“想找我麻烦,随时奉陪。”
“那我不找你麻烦,而是要让你来帮我呢?”
王坚背上他的小书包头也不回:“别客气了,我看你不顺眼。”
NO.12 一个签名的价值(上)
“萱姐……”
胡来想问却不敢直接问,只是在王坚走后慢慢挪到“萱姐”的身边,用手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你有那能耐么?”
一句话,直接把胡来后面准备好的话给顶了回去。王坚刚才堪比超级赛亚人的战斗力他是全程见识过的,特别是把对面那个恐怖的小婊子摔到桌子上那一下,快到根本让人看不清,要是别人也就罢了,可这小婊子多少也算是个高手,跆拳道也是正儿八经的黑带级的,等闲三五个壮汉靠不上边的。这么一人,就被刚才那土包子像抓小鸡似的给弄了,要去触那家伙的霉头,恐怕没有三五十个人是不行的。
“以后做事带点脑子,这样的奇葩单纯的很,用强的不行,就用骗的。”
“骗?”胡去哼了一声,撩起袖子:“让我去找几十个弟兄,分分钟让他吃不了今天中午饭。”
“呵,口气不小。”萱姐以极不屑的目光看了胡去一眼:“你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不是看在你哥的份上,我早就让你滚蛋了,小混混而已。”
“我……”
胡去刚想逞能,就被胡来一把抓住了胳膊,由胡来代为道歉:“萱姐,我弟还不懂事,你别怪她。”
胡来的心现在可是砰砰跳,要是往常胡去敢这么跟这小婊子讲话,早就被赏了几个巴掌,还得被各种侮辱。今天不知道小婊子发什么心骚,心情显得非常好,似乎根本没空搭理胡去的胡言乱语。可就算是这样,要是太过分的话,胡去少不得要被折腾,而且自己还得被连坐。
不过正如他猜想的,萱姐今天的心情似乎真的很灿烂,她不但没搭理胡去的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反而轻盈的从桌子上跳下来,把身上的衣服拉到肚脐眼以上的位置打了个结,露出白白的肚皮:“怎么样?够清纯么?”
不得不说,虽然“萱姐”的死鬼老爹林五儿长得奇丑,可到底是有个漂亮媳妇,女儿倒也出落的亭亭玉立,如果不是性格残忍又多变,恐怕早就成了京城里那些名门望族争抢的好媳妇了。
稍微变装之后,瞬间像女大学生似的林亚萱顿时青春逼人了起来,她连看都没看胡来和胡去,穿上外套,吹着口哨就钻出了办公室。
“哥,这贱人……”胡去捏着拳头,手指甲都快扣进肉里了:“我恨不得先奸后杀了她!”
胡来叹了口气,小胡子翘了翘,拍着胡去的肩膀:“本以为林老头死了,我们这些老臣子能分点好处,没想到最后还得被这么个小丫头骑在脑袋上。”
“你还让我忍多久?不如咱们出去吧,凭你的人脉和我的那票兄弟,走到哪都是条龙!”
胡来摇着头,轻轻拍着胡去后背不知在哪蹭上的白灰:“再忍忍的,你不是想把那小婊子先奸后杀么?”
“哥……你打算?”
胡来往老板椅上一坐,就地打了个转,看着外头正在发动汽车的“萱姐”沉吟了一会,然后沉声说道:“快了,这次赌拳,她输定了,到时候她就是你的了。”
而对此毫不知情的林亚萱则在三月寒风里打开了车窗,沿街寻找着王坚的身影,表情充满了期待。
至于王三爷,他正蹲在一个卖烤红薯的炉子旁边,一边跟卖红薯的大叔闲聊一边等着返程的公交车。本来想要去的最后一所学校也因为在那操蛋的俱乐部耽搁太长时间的关系只能作罢,毕竟受人之事忠人之托,人家再煮下去,那骨粉汤都快成果冻了。
就在王坚所在的公交车发动的一瞬间,“萱姐”的车也刚刚到,找了一大圈,愣是没找到王坚的人。气的她脸都绿了,咬着下嘴唇坐在车里呼哧呼哧直冒粗气。
“喂?胡来,那人的简历还在你那么?给我查!”
气急败坏的“萱姐”让胡来去查王坚,胡来当然很认真的应付了下来。不过当电话挂上之后,胡来轻佻的吹了声口哨,扔了根烟给胡去:
“干活了,萱姐让你去查刚才那孙子。”
“哥,你还叫她萱姐啊?”
“叫,当然得叫,你也得跟着我叫,人家现在想捏死咱们还是轻轻松松的,咱俩就是两条狗。”
胡去一听就笑开了花:“那咱们萱姐不得马上变成**的了?”
“不过那家伙,我倒是真希望能跟着我混,绝对是个人才。”
“那你还打电话给那**的?你这弄的我不明白啊。”
胡来哈哈一笑,用力的拍了一下胡去的脑门子:“你啊,路还长着呢,好好学着点。”
被人当话题谈论的王坚,一路上都觉得鼻孔微痒,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但是他认为可能跟公车上站在他前面那个老娘子身上浓烈的劣质香水味有关。这味道……跟刚才那个王坚看着不顺眼的小娘们身上的味道一比,那就是大粪比茅台,虽然总有变态喜欢大粪味,可正常人大多爱茅台……
回到小区之后,王坚发现他“家”门口停着四五辆车,有两部公家车有两三辆极高档的私家车,公车是别克和奥迪,而私车只有一辆标志是大B张俩翅膀的宾利王坚认识,其他一部标识是粪叉子的和另外一部两个大M重合在一起的车,王坚压根就叫不出名字。
不过这些嘛,跟王坚关系都不大,他只是瞄了两眼,就打开了“家”门,取出已经晾干的蚯蚓,放在一个一次性饭盒里,反身走上了那老头的家。
还没等王坚敲门,老头家的门嘎吱一声就被打开了,门后的老头完全没有了平时老顽童的样子,满脸严肃正经,俨然一副老学究的样子。
“呀,让人煮了?”
“去,别没大没小。”老头压低嗓子嘱咐了王坚一声:“这是商业表情,等会别闹腾啊。我一家子都到了。”
王坚哟了一声,一边换鞋一边朝里头獐头鼠目的看着:“有孙女没有?”
“让你别闹!没孙女,就一孙子,你要不要?”
王坚做了个鬼脸,耸了耸肩,穿好鞋钻进门。进去之后还不忘跟老头溜上一嘴:“把你孙子留给那些有需要的劳动人民吧。”
不过王坚到底还是个挺得体的人,虽然在走廊上屁话有点多,但是走入客厅时却换上了一副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样。
他看了一眼满屋子的人,发现老头的老伴、弟弟弟媳妇、儿子儿媳妇、侄子侄媳妇、孙子孙媳妇等等,也在拿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王坚。
那眼神给王坚的感觉就好像是在看街头给老人兜售解病万灵丹的骗子似的。这弄得他是啼笑皆非,只能带着他那盒子蚯蚓一头钻上了阁楼。
上去之后没多久,老头和老头的弟弟就跟在后头拿着王坚所需要的一大堆东西走了上来。
王坚这才发现老头的弟弟俨然符合领导干部的一切指标,什么大肚子、秃顶、官气十足、表情严肃等等,反正看上去就像那么回事儿。
“我先简单说两句。”
老头的高官弟弟张嘴就冲王坚来了句官腔。可还没等继续说呢,王坚咳嗽了一声:“我没功夫听,你这简单说两句没三小时下不来。东西凉了就没用了。”
说着把饭盒递给老头:“去把这里头的东西给打成浆……虽然恶心了一点,你将就弄吧。”
接着他马不停蹄的开始搅拌起了那一大锅奇怪的还散发着古怪味道的骨粉羹,边搅拌还边往里头加面粉、鸡蛋清之类的东西,等老头把那盒蚯蚓端在碗里拿上来的时候,那砂锅简直已经看不下去了,黑乎乎的一大坨,散发着巨难闻的味道,这味道弄得王坚都干呕了好几次。
“哎哟,这太恶心了……”
王坚在搅拌完之后把脑袋伸出气窗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算是缓过神来,继而更猛烈的搅拌了起来,然后抄起那碗极为重口味的蚯蚓糊一把就倒了下去,和上松油,继续起了人形搅拌机的工作。
“你们要看不下去了就下去等着,这差不多得半个小时才能见效果。”
老头和他弟弟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坚定的摇了摇头,站的笔直,就像赶赴沙场的烈士似的慷慨激昂。
“行,你们中午是不想吃了。”
说完,王坚就开始用眉笔蘸着那黄不黄黑不黑的玩意一点一点的涂抹在椅子的断口处,一边抹还一边说:“这个看上去简单,可这道工序最重要了,要是有一点不均匀,那就算废了。”
在两边的断口上都抹完了之后,王坚突然提高了声调:“来点牛奶!”
早就准备好的一辈子热牛奶马上就递到了王坚的手上,王坚咕咚一声全给喝了下去:“饿死我了……蹲久了差点低血糖。”
俩老头被王坚这么一惊一乍差点给弄晕过去,两兄弟的表情都变得有些怪,跟王坚刚才一样,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两边抹的配方是不一样的,碰在一起会起反应,能不能成功就看这一下了!”
果然,随着王坚的话,椅子断了的那条腿被猛的按了上去,然后一阵剧烈的气泡声就从接口处传了过来,接着就是一股子能把人给冲晕过去的臭味直冲九霄云,完胜了湖南臭豆腐!
王坚当然被熏得是七晕八素,但是他还是倾尽全力的按住凳子的两头,防止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断口再度裂开,如果这时候裂开,那么一切都功亏一篑,没有任何翻盘的希望了。
就这么按了大概有十分钟,王坚的虎口都按到发青时,那股变态的臭味终于开始消散,断口处也鼓起了一个晶莹剔透的大包,虽然不太美观,但是王坚顺手把百多斤的凳子提起来时,发现那条断腿已经完整的粘合住了。
看到这一幕,在场的三个人虽然都是一脑袋汗,却不约而同的长出了一口气,王坚更是累的往地上一坐,摊开手:“不行,人工费要加百分之二十!”
老头激动的手都颤,哪里还管钱不钱的事,哆嗦着指着凳子:“好……好了么?”
王坚用手摸了摸发烫的结合处,重重的点点头:“我现在开始打磨,这是后期加工了。你们下去等吧,等弄好了我把椅子搬下去给你们看。”
“行……你要吃点什么么?看你挺累的。”
“有馒头么?我饿的不行,这太耗体力了……”
说着,老头和他弟飞快的冲下去为王坚准备馒头,为了几个馒头甚至让那教了几十年书的老教授激动的一口一个“他妈的”骂着自己儿子。
而王坚则非常专注的开始打磨起了修补处,眼神就像对待自己亲儿子。
NO.13 一个签名的价值(下)
馒头呈上时,心念一动,泪痕早已千百行。
一张带着古韵的华贵木椅,安静的伫立在阁楼中间,春日下午偏斜的阳光从不大的窗口中射入,不偏不倚的把朦胧昏黄的光影打在椅子上,让它看起来充满了一种凝实厚重的触感。
用王坚的话来说,这种感觉是一种“爱被时间凝固后的沉淀”,虽然这种说法太过文艺,可事实上并没有任何一种描绘能比王坚这么简单的一句来的更贴近事实。
两个加起来已经一百多岁的人,站在阁楼的门口,静静的看着这张沐浴在橘色阳光下的古旧靠椅,画面充满了三十年代默片中的那种恬静和安详。
椅子原本残缺的腿,现在安安稳稳的连在分开已久的躯干上,恍惚间似乎能看到一种类似两人拥抱的模糊影子。
“这馒头不错。”王坚三口吃下一个大馒头:“还有股奶香味。”
王坚不切时宜的话突然惊醒了正沉浸在思绪中的两兄弟,他们不约而同的用手抹了抹脸上已经干涸的泪痕,用力抽了抽因为突然流泪而堵塞的鼻子。像许多许多年前哥哥牵着弟弟去古旧老街上看皮影戏时一样,携手走到了这张承载着许多许多王坚不明白的感情的椅子边,细细摩挲。
“现在可不能搬,最少得等三天,等彻底凝固之后,只要别用锤子去敲它,基本就没事了。”
老头眼镜背后的眼眶红红的,回头看着正在对着一盘白馒头狼吞虎咽的王坚,用沙沙的声音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王坚三口两口咽下嘴里的馒头,因为着急说话而被噎了个白眼,缓了好久才说道:“我爸就是这么教的,我怎么知道我怎么做到的?这玩意估计早失传了,原来除了这个,还有补瓷、补绸、补碑、补牙四种呢,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手艺。”
“小手艺……”感怀过往的老头倒是被王坚给逗乐了:“你这小手艺最少坑了我二十年,小子开个价吧?”
王坚一听结工钱马上就来了精神,从口袋里摸出破手机,开始用计算器算了起来,边算还边念叨:
“我说过给你打八折的啊,我算算啊。人工费材料费手艺费加起来是一千,加百分之二十加急费,是一千二。一千二给你打个八折,算你九百六。吃了你五个馒头,这馒头大,一个馒头算五毛钱,是二块五,牛奶一杯,算一块五,一共是四块。九百六减去四块,是九百五十六,给你凑个整,算九百五吧。”
老头和他弟当时就傻了,本能的觉得自己耳朵听错了,九百五十块……这是什么概念?当初找了个据说是全中国最权威的木匠来这里修凳子,光是出场费就花了十万,这最后还没修好。不然老头也不至于到现在这种病急乱投医的地步,不过也算是他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阴差阳错的碰上了王坚,要是王坚来的早一天或者晚一天,恐怕这椅子就得成他死不瞑目的主要原因了。
“才九百五?”连老头他弟都不敢置信了:“你没……没算错?”
“我再算一遍。”王坚很真诚的又算了一遍,然后郑重的点点头:“没错,就是九百五,没给你们多算,童叟无欺。”
说完,王坚还从口袋里拿出他自制手写的木工维修价目表,什么修钢丝床是一百五、补家具按照材料面议、制作整套家具视难度和材料面议等等,各种东西的操作成本一目了然。
老头一把推开王坚的破纸片,皱着眉头看着他,想说什么却半天没说出口。
“嫌贵啊……”王坚多少也有些不乐意了:“我都给你打八折了,而且你这椅子材料太珍贵了,我弄的时候肝都打颤,生怕弄坏了一点。”
老头被王坚给弄得直发笑,拍了拍王坚的肩膀:“跟我下来吧,给你结账。”
“好叻。”王坚乐呵呵的就跟着跑了下去,边走着还用一种商量的口气跟老头说:“房租我还是得欠着你的,我得置办点东西,不然老吃馒头也不是个事。还是等我找到了工作之后才一起给你啊。”
“你到底知道那张椅子的价值吗?”
“你告诉过我啊,两个亿啊,我算过了,一斤面值一百的纸币大概是五万块,一亿是两千斤,两亿就是四千斤,两吨哦……换成大米都能够我吃一年了。”
老头听到王坚算的这么仔细,不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那你……”
“你是说我收费低了啊?”王坚呵呵一乐:“干哪一行,都得有原则是吧。东西再贵也是你的,我自己干了什么值个什么价,我心里有数的很,这个价是我定的,可轮不到你来定,逼急了我现在我就给你把工给返了,瘸椅子我就让它继续瘸着。”
“你可别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我听你的行么。就九百五!”
老头哎哟了一声,连声告饶。他可是知道王坚是个不折不扣的浑人,说他傻,他聪明的跟猴儿一样,可说他聪明吧……他的价值观又跟现在这个社会显得实在太有出入了,所以对付这家伙,还是顺毛捋比较安全。
下到楼底,王坚坐在一张藤椅上,顺手掏出自己的烟,点上了一根,顿时在房间里那股高级烟味里就冲入了一种莫名的劣势烟草味。坐在沙发上的那群高档人儿还是那么巴巴的看着王坚,而王坚也嘴边带着馒头渣的看着他们,两边都默默无语。
不多一会,老头就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大红包,乐呵呵的递给王坚:“说谢那就俗了。”
“哪能啊,买卖嘛。那椅子三天不能动啊,动了容易歪。”
说完,王坚站起身就准备离开,可刚走没两步,却冷不丁被老头一把拽住了。老头绕过那么一大家子人,把王坚拽到了阳台上,偷偷摸摸的塞了一张纸给王坚:“看看。”
王坚哦了一声,慢悠悠的打开纸,发现上头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写着三个大字“推荐信”,然后下头写了一堆恭维话并在结尾处带上了王坚的名字。
而落款则是孙兆国和孙兆族。
“这?推荐我去当老师?”
“拿着这个去就是了,不是什么好学校,里头净是一帮子纨绔子弟,不过环境倒是国内数一数二的。”
王坚仔细看了一圈,赫然发现这俩老家伙推荐自己去的居然是名声极牛,对外宣称非研究生及以上学历不要的国内最华丽的一所公私合营学校。说是公私合营其实只是个幌子,其实本质是一家境外的教育集团并购了一家虽然已经招不到生员但占地面积极为广袤的郊区学校,而且早几年也面临倒闭,可到底是赶上了好政策,城市的快速扩展,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就让那所曾经的野鸡学校一跃成为全国都排的上号的名校。
正如老头所说的,这所学校之所以成为名校,并不是因为每年能出多少个状元或者能拿多少个学术奖励,纯粹是因为有雄厚的资金支持,并成功打响了所谓“贵族学校”的招牌,让那帮子“只选贵的不选对的”的有钱人趋之若鹜,觉得不把孩子扔进去,就对不起自己口袋里的那一兜子钢镚。
王坚倒是在意过这家每个学期学费高达三十万的变态学校,别的不说,但就是老师的工资就是王坚曾经的梦想。一个月的话,普通任课老师就能有两万以上,班主任更是高达三万左右,这还不包括年终奖和各种奖金。
不过王坚这个连毕业证都没拿到的草狗,哪里可能被这种学校选上,所以他连去面试都懒的去了,毕竟皮再厚的人,被无情的拒绝之后,内心都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靠这个就行了?”
王坚将信将疑的扬了扬手里的介绍信,表情显得十分古怪。
“你去了就知道了,反正我答应帮你介绍工作的。我能力也就只有这样了,他们多少还能给我们两兄弟一点面子。”
王坚哦了一声:“那我就谢谢你帮我开后门了。”
“说谢就俗了。”老头叹了口气:“我这辈子就这么干了一次,真是为你破了例。”
“那我什么时候去?”
“明天一早!地方不用我说了吧?”
“闭着眼睛都知道。”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A签了。心情十分奇怪……新书阶段总是很忐忑,所以大家还是要一如既往的支持我哦。后续更加精彩,请大家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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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4 我不是小泽玛利亚!
被孙老头强留下来吃了一顿家宴的王坚觉得十分不自在,富贵人家的生活果然不是他这种吃几串烤串就觉得生活充满幸福的人能体验的。单单是那些从五星级酒店里点来的菜就已经让他闻所未闻了,更别提孙老头那帮子子孙孙在饭桌上谈的什么货币战争、南美局势、亚太金融,这听着简直让三爷蛋疼到隐隐有一种爆炸的感觉。
而孙老头那哥俩,互相搂着肩边嘟囔边窃窃私语,然后就是猛灌酒,醉醺醺的也没在意王坚到底有多无聊。
所以一顿饭的功夫,王坚纯粹就是在吃吃吃,毕竟从来了这之后,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今天算是恶补了回来。
王坚酒足饭饱之后,随口告了声辞,就默默的离开了孙老头的家。毕竟人家的家宴,而且人家聊的也都是高端的东西,多留也没什么意思,而且王三少又没有那种给领导舔痔的爱好,早走也早好。
看人一向精准的孙老头知道王坚是哪种人,所以也就没有多阻拦,只是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放过了王坚,并且嘱咐他明早记得要去学校报到。
就当王坚刚走进自己车库改的家里,准备换衣服去公厕洗澡的时候,他那破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王坚挺诧异的摸了半天才摸到自己已经习惯当成时钟的手机,看着手机上的陌生号码狐疑了一阵:
“喂?找谁?”
“是小王吗?我是早上的胡哥。”
王坚一听就知道是谁了,不过至于他为什么打电话来,这倒是让王坚有些好奇,早上的时候明明已经拒绝他们了,而且从小胡子两兄弟的对话里王坚可以推测出,自己大概是把那个嫩嫩的萱姐给得罪了个底朝天。
“小王?你怎么不说话?我跟你说……萱姐现在正在到处找你,你自己留心点!”
“留心点?我为什么要留心?她还能把我怎么样?”
小胡子在电话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用一种很深沉的语调说:“我觉得我跟你很投缘,把你当兄弟,知道你自由惯了。可毕竟我是给萱姐打工的,有的话不能说的太明,你自己斟酌着办吧,看来你还不了解萱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的资料我必须给他,不过给她之前,我先知会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你是聪明人,应该能理解我的。”
他说完,就挂上了电话,只留给王坚一阵“嘟嘟”的忙音。而王坚也眼神迷茫的看着时已经被挂断的手机,按照电视剧和小说里的场景模拟着那个类似黑帮大姐大的萱姐在找到自己之后会做出怎么样的举动。
不得不说,胡来当真是个纵横多年的老江湖,几句让人模凌两可的话,不但能让“三爷”陷入一种以“萱姐”为假想敌的臆想,还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就算“萱姐”最后知道,哪怕是原话再复述一遍,只要略微换几个音调,意思完全就可以分化成两个极端。
“萱你妹!”
王坚最讨厌就是捉摸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了,他想了几分钟就觉得索然无味,甩甩脑袋就提上衣服走向公共厕所开始洗漱了起来。
累了一天的王坚在洗完澡之后,用破手机玩了几局黑白棋就慢慢的陷入了沉睡。睡的很安稳,整个晚上没有“萱姐”也没有噩梦。
第二天早晨,依旧是天还没亮时,王坚再一次自然而然的睁开了眼睛,按照往常的标准洗漱、运动和整理清洁,流程严肃的就像一个标准的军人,连早起上大号都限制在八分钟以内。
三爷住的地方在城市的西南方,而今天三爷的目标则在城市的东北方,他要是想准时赶到,必须要在三小时内穿越几乎整个城市。这要是在个小城市的话,简直是轻而易举,可在这个庞大且臃肿的巨型城市里,三个小时就显得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这个时间点不是高峰期,不太可能遇见堵车,但三爷查询过路线图,即使在不堵车的情况下三小时要转两趟公车和一趟地铁,还得在地铁里横穿整个城市,这着实是需要不菲的时间,根本耽搁不起。
所以三爷在洗漱完之后,顺手装了一瓶子自来水,背上包就离开了还亮着路灯小区。就连早餐都只是在公车站旁的小摊点上买了两张不加鸡蛋的鸡蛋摊饼……
幸好这个时间段的人并不多,坐在公车上的三爷享受到了这段时间以来难得的安宁祥和,看着远处的天空慢慢泛出的鱼肚白把这座城市的轮廓若隐若现的呈现在自己面前,他突然凭空增添了几分莫名的诗人情怀,顿时浪漫主义附身,有一种不自觉就热泪盈眶的冲动。
可就在这时,王坚一扭头看到他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上了一个姑娘,这姑娘显然是个混血儿,那身段……要多婀娜就多婀娜、那长发……要多飘逸就多飘逸,虽然在吃着不入流的韭菜盒子和廉价的早餐奶,但是脸上不经意的风情撩动却是那样的迷人,冷不丁的就撩拨了一下王三儿的那一份浪漫主义情怀。
可能是姑娘都比较敏感,她感觉到旁边的人在看自己,也把脸转向了王坚。发现王坚这样一个在北方的三月都敢穿单衣的怪人正在傻乎乎的看着自己,顿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了脑袋……
王坚倒是发自真心的没什么坏心思,只是很单纯的欣赏漂亮妞而已,不过三爷性子直啊,喜欢就多看了几眼,完全没有太多的顾虑,不过这眼神……的确是会让一个姑娘显得有些不自在。
车上早已经没有了空位,那混血萌妹子想离王坚远一点,却又不愿意离开舒适的座位,一时之间如坐针毡。
王坚看了一会之后,突然发现这妹子真的是挺眼熟的,却一时之间记不得到底在哪见过了,所以他挠了挠头,憨笑着问道:“我是见过你吗?”
这一问不要紧,原本还害羞的萌妹子突然怒目圆睁,表情变得极为暴躁,扭过头站起身用手上的提包砸到了王坚的肩膀,并用近乎尖叫的声音一字一顿的朝王坚咆哮:“我不是小泽玛利亚!”
她说完,公车也刚好到站,她气冲冲的一甩手就冲出人群暴走下了公交车。而她下车的时候,还因为太过激动,把手里攥着的早餐奶给挤了王坚一头一脸,黄色的奶渍站在王坚唯一的一件白衬衫上,显得……显得有那么一些猥琐的味道。
整个公交车的人都在巴巴的看着王坚,而王坚抹了一把脸上的牛奶,吧唧了一下嘴,愣了老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像做了一场怪异的梦。
直到当汽车再次发动之后,王坚才彻底反应过来刚才自己似乎是在什么地方激怒了那个妹子。
“我没说你像小泽玛利亚啊。”王坚自言自语的语气显得有些委屈,表情一片空白,没有愤怒,反倒是有股子自嘲的味道:“我只是觉得你像那啥萝拉……”
就这样,王坚带着一身早餐奶的香味和黄黄的奶渍,就这样穿越了城市,来到了这座城市的文化交流及适龄青少年摧残中心,据说全国有三分之一的考试试卷都是从这个地方流窜出去祸害乡里的,王坚当年也同样被摧残过。
不过万幸的是,即使经过那不堪回首的小风波,王坚还是准时的到了他即将供职的学校。这学校当真是名不虚传,明明只是一所高中,但单单是校门就已经超越了大部分的高等学府,门口耸立着一座甚牛逼铜像,形态逼真,工艺考究。不细看的话能让人以为是太上老君,细看才能看出点孔老夫子的端倪。
“设计这雕像的人,美术功底是体育老师教的。”
王坚十分不屑的鄙视了一通雕像设计者之后,昂首走向校门。
“站住,你看清楚了么?知道这什么地儿么?”
在遭到门卫阻拦的第一时间,王坚就后退了几步,仔细端详了校门上那铜铸的大字,然后缓慢有力的读了出来:“朗风圣苑高级中学。”
读完之后他点了点头:“我还是觉得十八中好听,现在这土不土洋不洋的,挺傻的。”
“我也就是说。”保安也深切同意王坚的话,可一转念就发现自己似乎站错了阵营,于是他咳嗽了一声:“全封闭学校,闲杂人员不得入内。”
“我是闲杂,那这帮人呢?”
王坚所指的就是大门口那一堆堆正在徒步走入学校的年轻人,大部分人的穿着都很时尚靓丽,虽说是学校,王坚可是一个书包都没看到,就算背包,包上也是有着“驴”字拼音或者其他牌子的品牌包。
“这哪是上学啊,这是过来巴黎时装周啊。”
虽然王坚这么说了,并极力说明自己是来上班的,可保安却始终不搭理他,执意不让他进去。直到一步小长安突突着来到学校门口,并从上头走下来一个人。
“老李,怎么了?”
“哟,大伟老师。”保安显然认出了开车的人,并很有礼貌的跟他打了个招呼:“这有个人非说是这的老师,可你认识他么?”
王坚转过头,看着那个叫大伟的老师,发现这个男人个头不算高,长发披肩,干干净净的,有种艺术家的气质,样子还挺帅气,不过就却少了一点男人该有的阳刚。而且他跟三哥的穿着打扮非常相似,也是白衬衣和黑色的西装裤,不过有些复古的皮鞋看上去比王坚的人造革高档一点,而且外头还套着一件西装外套,不像王坚那样直接就穿着单衣满世界溜达。
“老李啊……我叫David,你叫我戴维也行啊……”大伟老师嘟着嘴满脸不高兴:“老叫我大伟大伟的,多难听啊。”
不过说完之后,他还是带着笑容的看着王坚:“这位先生,你真的是这的教职员工吗?”
“应该是……”王坚从口袋里摸出孙老头给的介绍信:“老孙让我来这的。”
大伟表情有些怪,因为他知道这所学校从来不接受任何人的介绍,而且真正的达官贵人和显赫望族或者学术泰斗也一般不会把人往这地方介绍。不过当他看到信的落款之后,脸色马上就变了,抬头看着王坚:
“你叫王坚?你跟孙老什么关系?”
“我跟他啊?他是我房东。哎呀,太麻烦了,我没这耐心了,把这校长电话给我。”
王坚的耐心俨然要被消磨干净了,他皱着眉头,眼睛里的光闪烁不定,身上已经变得焦黄的奶渍在阳光下就像是一滩鲜血。
“今天是周一,校长要去开董事会,要快中午才能来。”
王坚一听,就眯起了眼睛:“是么?”
被他这么一瞪,大伟和门卫老李齐刷刷的往后退了一步,又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里都发现了对方的无奈。
“哎,林老师来了。”
“嘿,老李。早上好,大伟。今儿真倒霉,车刚坏,就碰上变态了。”
老李急忙转移话题,向后面进来的一个老师打着招呼。而跟着他的招呼,王坚也下意识的回头,然后……
王坚顿时不知所措,沉默一会之后,干笑着摆手:“我知道你不是小泽玛利亚!”
而那个林老师在听完这句话之后,眼睛又瞪得老大,气血顿时涌上了头,颤抖着手指着王坚,气愤至极的说:“你跟踪我!”
“你们认识?”大伟用手指在王坚和不是“小泽”的“小泽”身上来回比划着:“挺熟啊。”
“他就是那变态!”
王坚吧唧一下嘴,刚要说话,门卫的电话突然震天般的响起。
“几位,暂停。校长……”说完,老李按下接听键:“哎,校长。是是,是我。等会有个新人来是吧?好,好的。来了我就带他去主任那,我办事您放心。行行行,他叫什么的名?”
三秒之后,老李的看向王坚的眼神顿时变了好几遍,脸上虽然笑着,可笑容已经变得很尴尬。
“王……王坚是吧,我记下了。”
NO.15 好山好水好地方。
“还真是新同事!”
大伟老师很娘炮的拍了拍手,并热情的走到王坚的身边跟他说:“我上午没课,我带你先参观一下吧,主任在开年级例会,也要到九十点呢。”
王坚倒是没什么意见,点点头就跟着大伟老师走了进去。并把保安老李和一脸错愕的小泽老师给抛在了一边。
“他不是同事……是变态。”
“小泽”林老师显得丧气极了,低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走向教学楼,并刻意的跟前方不远的王坚和大伟保持着一段很长的距离。
而她的情绪似乎和大伟老师的截然相反,大伟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显得极为高兴,一直在和王坚说个不停。
“我叫David,你也可以叫我戴维。是这的美术老师,我不是gay。”大伟老师在王坚充满厌恶的眼神下反复强调自己不是个基佬:“我再说一次,我不是GAY!你不用这么看着我。”
“好吧,你不是gay,你继续。”
大伟老师给王坚介绍的,大概也就是那些个东西,什么文理科之外还有各种热门的专攻学科,新入职老师的待遇和这里的占地面积,以及哪栋楼是干什么用的。总之就像是一个导游。
王坚当然没有心思听他去说,他反倒更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件学校从外头看的时候,大部分区域都是被大面积的绿化带覆盖,并不能看的真切,而真正深入其中的时候才能发现这里头的一些让人震撼的细节。
比如现在分明已经是上课时间,但是仍然有不少的学生坐在草地上抽着烟晒着太阳,那帮家伙眼神里不约而同透着一股子高人一等,以及各式各样的炫耀。而且跟着大伟一路走来,却没有发现一个学生主动给大伟打招呼,反倒是一路上都有人在用夸张的语调大叫着“小泽老师”之类戏谑的话。
王坚知道这呼声和口哨其实是给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奇奇怪怪的混血儿的,可当他回头看她时却发现这个混血妹子正抱着包猫着腰小心翼翼的跟在自己身后二十米左右的地方,见到王坚的目光扫过去,甚至还被吓了一大跳,连蹦带跳的钻进了旁边被矮树遮挡的草丛里。
“她什么毛病?”王坚实在是被那妹子给逗笑了,悄悄的问了一声大伟老师:“平时都这样吗?”
“她啊?她就这样的。”大伟老师回头看了一眼獐头鼠目的林老师之后,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她是这的法语老师,中法混血儿,老娘是当年法国名模,老爹是一个作家。她跟你同姓,也姓王,叫王洛林,林老师是我们给她起的外号而已。她还有不少外号,比如香草猫、奶油妹、韭菜童子,反正特别多。人很好,很善良,可就是怕生,有被害妄想症还有点二,好听点叫天然呆。”
刚说完,就听后头哎哟一声,回头看去才发现是那个二呼呼的王洛林在跳出草丛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把自己那个包里的东西散了一地,现在正蹲在地上捡着,而且边捡还边偷瞄着王坚,生怕王坚会趁人之危对自己干点什么。
“看到了吧,就是这样。”大伟老师摊开双手冲王坚扮了个鬼脸:“别管她,不然她会以为你对她图谋不轨,然后会发神经的。”
“就这么个人,我怎么看都是应该送去神经病院的吧?”
大伟老师眉头扬了扬,朝王坚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你不觉得这其实是萌点么?”
“萌点?”王坚挠着腮帮子:“我就是一土狗,还真没这么觉得。”
“好吧……”大伟老师自讨没趣了一把之后,清了清嗓子:“我给你讲讲学校的班级制度。”
王坚嗯了一声,这才是他想知道的信息,毕竟虽然早有耳闻这所学校非常不公平,但是具体是怎么个不公平法,他却只是有那么个大概的轮廓而已。
“首先,这学校分六个年级,这儿是高中部,只有三个年级,初中部离这有半个多小时的脚程呢。每个年级都有A到E五个档次,A级有十一个班,依次递减到E的话,只有三个班,从名字你就知道了,A最高E最低,A班全程电脑教学,电脑一水儿的苹果MacBook,到C班以下么,那就只有普通教材了。当然,我们这还有个F级一班,那可是个神一样的班级,你祈祷别被分去那个班。”
王坚一听这种新鲜事就立刻来了兴趣,原本昏昏欲睡的表情突然一振,眼神亮晶晶的问道:“那F班是什么情况?”
“那个班啊,怎么说呢,是个历史遗留问题。当初朗风集团收购这学校的时候,当时的十八中只剩下一丁点人,高一到高三都合并到一个班级教学了,所以当时的老校长就跟集团签了个协议,这个班级编制必须保留,不然不签字同意,你也知道的,他虽然没资格买卖地皮,可要没他的签字,这事估计还得耽搁好几年,所以当时集团也就没多想,直接给签了。”
“后来呢?”
“后来?后来这个班就成了圣苑一景呗,一言难尽。”
就在这时,几个身穿校服的学生远远的从小路朝着王坚和大伟迎面走了过来,等走近之后,其中带头的一个典型高富帅男轻描淡写的扔了一根烟到大伟的脸上。
“大伟,**还没死呢?”
话音刚落,王坚箭步向前,弓腿曲膝蓄力之后,一个十分霸道的鞭腿就抽了过去,那高富帅顿时在半空中来了个转体七百二十度曲臂抱膝难度系数3.0的大马趴,当时就不动了。
这突如其来的猛击把包括大伟在内的所有人都震住了,那帮叼着烟的学生仔嘴上的烟纷纷落地。
而王坚却云淡风轻的走到那被干倒的头头面前,提着领儿就把他给拽到了身边,表情十分严肃:“道歉。”
那被拎起来的学生站起来其实还略高王坚一点,体态甚是魁梧,样子也坏坏的帅帅的,脸上虽然现在写满着不可置信,可眉宇间的那股子戾气却隐约可见。
当然,王坚不是无脑的,知道如果打人的话,自己被开除那绝对是必须的,所以刚才那一脚不但电光火石,而且还故意收了力,那被踢的家伙哪怕去到专业的验伤机构去化验,都根本查不出任何反常,甚至连疼都不会疼一下。
不过这面子算是丢尽了……
“给我装死?”王坚伸手在他脸上啪啪的拍了两下:“是不是男人。”
这两巴掌似乎是拍醒了他,他一把抓着王坚的手,脸顿时涨的通红:“给我放手!”
“我让你道歉。”
王坚的调子依旧淡淡的,可听上去却给人一种很沉重的压迫感,而他的手也像个铁钳子似的,卡在那厮的领子上任凭他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算了算了……”大伟拍着王坚的肩膀:“他还是个孩子呢。”
“放屁!昨天是谁他妈被我赶的像条狗?”那被抓着的“孩子”依旧出言不逊:“你这穷逼,还敢和文娜不清不楚,我跟你说,你别让我在外头看见你,看你一次我打你一次!你的小命,我陈寻还赔的起。”
王坚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存在感是这么薄弱,明明自己都把那孙子给拎起来了,可是他……他妈的还在那口出狂言。
而这时,一直跟在后头的林老师一瘸一拐的跑了过来,上来二话不说就冲着王坚的胳膊吭哧一口咬了下去!咬定了之后还含糊的喊着:“快跑!老师掩护你们……”
王坚哭笑不得的伸出另外一只手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刚才的英雄气概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瞬间就松开了嘴,蹲在地上捂着脑门子嘤嘤的哭了起来。
而王坚才不屑去管她,只是把那个叫陈寻的拽到自己面前,极为凶狠的瞪着他:“道歉,这是第三次了。”
“你……”陈寻有些胆颤,特别是在看到王坚那失去耐心的表情之后:“是他先勾引女学生的!”
“放屁,他这么娘娘腔。”王坚心直口快的把自己内心的话给说了出来:“勾引你男朋友了吧。”
此话一出,大伟顿时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近乎到了一种面无血色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他到底还是恢复了,乌云盖顶的搬着了王坚的手,深深的叹了口气:“算了,不会有事的。”
事情发展到现在,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听到动静了,正纷纷的朝这边走来。而现在最紧张的并不是王坚,反而是那个被王坚拎着的陈寻。要知道他可是这学校的春秋五霸之一,现在被一个身上脏兮兮的土狗随便拎拎就是,这要让人看见,他跳河自尽都觉得不甘心。
所以他咬着牙,紧锁着眉,用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急促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大点声。”王坚深呼吸了一口,强压着火气:“我让你大点声。”
“对不起!”
陈寻的表情变得非常狰狞,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面前那个农民工的对手,而自己身后的那几个搓人,看到这场面,尿估计都能吓出来,学校里的狗腿子最是不靠谱。
“年轻人,下次吃了饭,记得要静坐半个小时来消化。”王坚这才算是松开了陈寻的领子:“然后用这半小时来思考一下自己的言行举止,你要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个渣。”
说完,王坚朝大伟使了个眼神,然后就率先走了出去。而大伟则摇摇头,看了一眼陈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也跟上了王坚的脚步。
而他们刚消失在拐角,本来蹲在地上哭的林老师突然站了起来,得意洋洋的看了一眼脸色很差的陈寻:“这位同学,老师的计谋还是有用的对吧,这叫苦肉计!我一分他心,那个变态就不会打你了!”
陈寻哪还有心情陪这个天然呆的女老师谈什么苦肉计,刚才被王坚那么一通羞辱,一贯都高高在上的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安静一下,然后得好好想个办法把这局搬回来。而且打群架这种事,太低贱了,从小陈寻他老爹就教他,摧毁一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从深处瓦解那个人的尊严。
“喂喂,这位同学,你不要走啊。现在是上课时间。”傻乎乎的林老师站在原地冲着闷头就往外走的陈寻召唤了两声:“我记得你了!我给你法语课打不及格!喂,回来!”
而这时王坚正站在学校最中心的一坐假山上向四周张望,脸上露出心旷神怡的表情:“这地方真是好山好水好风光啊。”
在假山花坛外头的大伟仰着头看着王坚,苦逼着脸说:“我真的不是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