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旁敲侧击
到了惠林寺,随从武士们都留在山门之外,李晓,真田昌幸和信丰两兄弟下马上门。
到了寺庙的正门,找僧侣询问以后,自然有人将他们引到了寺庙后处一个僻静的房间。站在庭院外,李晓可以看见武田信繁盘膝坐在垫子上,双tuǐ间放着一卷佛经,正闭着双目手持佛珠默默念诵着。
一个月不见,武田信繁形象改变许多,头上已经剃度,穿着黑sè的僧衣,但气质比以前更沉稳淡泊。实际上武田信繁此时不过三十六岁,但因其处事稳妥有大将之风,所以武田家上下都他十分敬佩,其威望地位并不逊sè于他的兄长武田信玄。
所以李晓与很多人一样都将对方当老成持重的人来看待,而忽略了他的年龄。现在李晓他们不敢打扰,只能静静地站在面外等候。
其实在日本和尚日子过得是相当滋润,在这个时代大部分人民,包括武士在内都住着草房泥瓦房时,和尚们的寺院基本已都是砖瓦结构了。不仅是住得条件好,和尚不用从事生产,有属于寺庙的佛田专门养着,只需要偶尔收收租,而且喝酒吃ròu也没人管,这简直是地主大老爷的生活。
而且最哈皮的是和尚居然可以娶亲生子,比如说石山本愿寺第十一代法主,本愿寺显如就娶了公卿左大臣三条公赖的女儿,而武田信玄的正妻,三条夫人,也就是嫡子武田信义的老娘,也是三条公赖的女儿。所以算起来武田信玄和本愿寺显如还是连襟的亲戚关系。
武田信繁终于念完经,李晓他们四人在庭院中除去鞋子,走进了房间中。
大家聊天都说一些别来安好的话,武田信丰兄弟讲些父亲大人,你清瘦了之类没营养的话。而真田昌幸则是毕恭毕敬地介绍自己:“大人,在下真田家三男昌幸,一直敬仰大人的威名,可惜一直无缘得见。”
武田信繁温和地点点头言道:“威名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已入道。你是一徳斎(真田幸隆法号)的儿子吧,许久不见你的父亲了,他近况如何?”
“父亲一切安好。”
说完,武田信繁看向李晓,言道:“李晓,许久不见了,在高远城一切还顺利否,胜赖拜托你照顾了。”
李晓哈哈一笑,言道:“还好,有劳大人关心,胜赖大人性情还有些急躁,但若细细磨练,将来不失为一位英明的城主。”
真田昌幸在高远城呆了多日,已经很了解李晓说话的风格。在高远城,他与武田胜赖之间类似亦师亦家臣的关系,言谈间可以不必顾忌那么多,相对之下李晓除了对山本勘助比较忌惮,其他人都是hún得很熟。
按李晓刚才的话,若换做一般的家臣,即使谱代家老,都不敢像他这般在背后评论家主的。
武田信繁点了点头言道:“主公大人,将你派往胜赖大人身边,是对你的历练,再过个一两年,他还是会让你返回本家担任直臣的。要知道主公大人,对你可是非常寄予期望,这点在武田家并没有几人可以办到。”
要我回武田信玄身边?
李晓听了微微一笑,然后侧目看了真田昌幸一眼,果然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已经带上一种崇拜。不说武田家,就是全日本能得到武田信玄赏识的人,又能有几个。
李晓心底自得地大笑,看来带真田昌幸来见武田信繁的目的已经到达了。正是自吹自擂一万句,也不如让他人捧你一两句来得有用,更何况武田信繁这位牛人的口中说出的。
而且随着李晓和武田信繁两人言谈之间,真田昌幸越来越感觉到武田信繁对李晓的器重,再说男孩子在他这个年纪最容易起英雄崇拜的情节,再长大点就没有那么好蛊huò了。
眼见真田昌幸一步一步落入自己套中,李晓暗自得意,让他对自己敬畏才是王道,这样即使将来他成为武田胜赖的家臣,时间久了也不敢对自己打什么主意,不然就养虎遗患了。
众人说话之间,惠林寺住持快川绍喜到了,此人一身僧袍,胡须和眉máo雪白,颇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模样。实际上当时在日本,僧人一般被人视作博学睿智的象征。
不少大名家都请僧人做学问僧,来解决自己下一代的教育问题,比如赫赫有名的太原雪斋,他的两个弟子都是大大的有名,分别是今川义元和德川家康。这两人后来都作为战国出sè的大名,并先后领取‘东海道第一弓取’的称号。
此外太原雪斋作为今川家的军师,以僧人身份在政治,军事,外交方面辅佐今川义元。
另外太原雪斋与快川绍喜同属于临济宗的僧侣,似乎交情不错。当年正是太原雪斋促成善德寺会盟,使得甲相骏三国同盟成立,就是今日武田家,今川家,北条家三国同盟的格局。
李晓等人纷纷与快川绍喜见礼。待介绍到李晓时,快川绍喜突然笑道:“前几日信玄大人与我下棋时提过,你就是那个替他挡下了上杉谦信的一刀的明国武士吧。”
李晓哈哈笑了笑,看来自己现在也算是名声在外,当下谦虚几句。
然后众人团坐在一起,然后照例又是茶会一套。好容易行进一系列繁文缛节的礼节,又喝完了苦涩的茶后,众人开始聊天。
幸好快川绍喜没和大家谈什么佛家禅理,而是突然说了一句:“听上野国来的消息,长野家家主,长野业正在上个月病故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长野业正是上野国的名将,有上州黄斑之称。其最辉煌的战绩,是一共六次击退了武田家对上野国的侵攻。这位令武田信玄也可奈何的名将,令武田信玄不得不面对着箕轮城的城头,感慨万千地说了这么一句‘有业正在,上州不是那么好攻的。’
现在长野业正一死,不正意味武田家有了对上野国用兵的好机会。
武田信丰突然问道:“这么说,我武田家又要对上洲用兵了吗?”
快川绍喜微微一笑,并不正面回答武田信丰的问题,而是言道:“就在十几天前,主公连夜刚会见了北条氏康的使者。”
大家听到此也心知肚明了,北条家对上野国图谋已久,此来派使者联络武田家,必定相约共同进兵上野国,将上杉家的势力逐出上野。出于打击死敌上杉谦信的目的,武田信玄十有**不会拒绝。
攻略领地,不仅意味着武田家领土面积的扩大,也意味如果家臣在攻略战中,若表现良好,有机会被赐予领土的石高,作为武将的收入,若立下大功,更有成为一方城主的机会。
成为城主,也就意味跨入武田家家老这一级,可行使本城地域一切支配权,可以独立募兵,招收武士,以及对治下百姓生杀掠夺的大权。这简直与地方的土皇帝没区别。
而李晓记得,这西上野攻略,是未来几年内武田家对外最大规模的用兵,也是领土的拓展。也是自己建功立业最好机会,能不能分一杯羹,从普通武士爬到城主,就看这一番的表现了。
李晓看去只见真田昌幸目中也lù出同样渴望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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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唇枪舌剑
当夜李晓他们在惠林寺休息,由于寺庙很大,禅房不仅多而且宽敞,所以李晓他们四人都得到了一人一间的待遇。
夜晚,房间内点着油灯,真田昌幸正独自一个人盘坐着静思。这时突然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真田昌幸开口问道:“是谁?”
“李晓。”门外回答道。
房门打开以后,李晓走进房间后在真田昌幸面前曲tuǐ正坐。真田昌幸同样也起身正坐,将tún部贴在脚跟上。
“李晓大人,这么晚了找在下有什么事么?”
“很简单,在下是来请你来出仕武田胜赖大人的。”李晓直视着真田昌幸的双目,开门见山地言道。
“在下?”真田昌幸微微惊异了一下,随即言道,“李晓大人,在下很荣幸能听你这么说,但请问这是阁下的决定,还是胜赖大人的决定?”
“可以说是我个人的决定,我正准备向胜赖大人推荐你,不过想来他会答允的。但在这之前必须征询你的意见。”在这里李晓稍稍撒了个谎。
真田昌幸双目微微眯起,问道:“李晓大人,你为何要我出仕胜赖大人?”
李晓肃然言道,“我看得出,你的目光之下流lù出野心,还有对权力的渴望,这就是我为何找你的缘故。”
真田昌幸摇了摇头言道:“李晓大人,你错了吧,我不是有野心的人,在下并非真田家的嫡子,在我眼底如何帮助父亲兄长壮大本家的家业,并尽忠于主公大人方才是我目标,所谓的野心不知从何谈起。”
“是吗,真田昌幸,你就是这种甘于屈居人下的人,真情愿做一名真田家的家臣,这难道是你一辈子的期望,如果真是这样,就当我方才的话没有说过,我立即就走。”
真田昌幸毕竟还是年轻,被李晓如此一jī,顿时沉不住气言道:“李晓大人,我自然不是这样了,可是与其追随武田胜赖大人,我还不如追随主公大人,或者是义信大人,毕竟他才是武田家的嫡子,追随他不才是正途吗?”
见真田昌幸终于被自己迫出心底话,李晓哈哈一笑,言道:“是吗?原来你有这个打算,如果我也想出仕,你认为我与你相较,谁的能力更能得到主公大人,或者是义信大人的赏识?”
真田昌幸看了李晓一眼,口气中不无不甘地言道:“目前自然是你了,你不仅勇武过人,可以匹敌三军,而且智谋出众,常有不可思议的妙策,这点无论是信繁公,还是信丰兄弟二人都有提过。并且你还救下过主公的性命。不论是主公大人,还是信繁公都对你十分欣赏。”
顿了顿真田昌幸又补充了一句:“但是那是因为我年纪还小的缘故,还未立下军功的缘故,他日我不会逊sè于你的。”
李晓哈哈一笑,言道:“很好你果然是有志气的人,但是你既然承认我是个有智谋的人,那你为何不问我,既然主公和信繁公都如此赏识我,但我为何不选择在主公或者义信身边担任直臣,非要跑到信浓高远城这,来作一名陪臣。”
“难道是因为胜赖大人的缘故?”
见把真田昌幸一步一步yòu入自己之前言语所布下的圈套,李晓顿时十分有成就感。
李晓摇了摇头言道:“并不完全是。”
“那是什么原因?”真田昌幸被李晓吊起了胃口,一副非常急切想知道的样子。
李晓故作伤感地,长长叹息了一口气,言道:“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并不是甲斐人,而是明国人,同样的,你也并非出身甲斐,而是信浓人,所以你和我注定都不会得到武田家真正的信任和重用。”
李晓此言一出,真田昌幸听得浑身一颤,然后低垂双目显然在努力消化着李晓言语中所说的含义。
确实在消化领地的策略上,武田家一直标榜的所谓的甲信一体,都是骗人的。武田家实际上其领国的重心仍还是放在甲斐上,信浓一直处于一个被统治,类似于被殖民地状态。
而武田信玄攻下信浓后,所统治的策略就是将一部分信浓的土地,作为直臣的封地划分下去。这也是战国大名通常使用的手段,一来可以作为家臣的赏赐,二来可以巩固领地的统治。
比如信浓海津城城主高坂昌信,出身武田信玄小姓,甲斐人,信浓小诸城城主武田信丰(原来是武田信繁),武田家一门众,信浓饭田城城代秋山信友,武田家在甲斐的谱代家臣,信浓牧之岛城城主马场信房,同样身为谱代家臣,
而信浓本地的昔日的大豪族如诹访家,仁科家,望月家,则分别为武田信玄的两个儿子和侄儿过继,担任家主,从而达到掌控的效果。而信浓本地大豪族只剩下真田家和木曾家。
对于这点真田昌幸必然早就知道了。
李晓继续言道:“同样的,如果义信公子继承武田家家督,以目的的格局,他必然会继续重用父亲原来身边遗留下的家臣团,如马场,高板,饭富兄弟他们。虽然我并非没有自己的机会,但要想在武田家出头,那可难如登天。”
李晓见真田昌幸有点意动,心想他如果真是有政治眼光的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他现在所要做得只是再加一把火而已。
“反而言之,若是胜赖公子继承武田家家督,则局面不同了。胜赖大人并非是嫡子,所以原来甲斐的家老们对他并不看重,并且他出身于信浓诹访家,将来所用的家臣,必然不会拘泥于甲斐,信浓之间。若将来胜赖大人,想在武田家站稳脚跟,必然会取用信浓的人来平衡局面。若你能够早日投效,到时候不启用你,还能使用他人吗?”
真田昌幸沉默了许久,然后盯着李晓,沉声言道:“可是武田家眼下的继承人,是义信公子,而并非是胜赖公子,难道你要蛊huò胜赖公子,做大逆不道之事吗?”
李晓哈哈笑道:“当然不会,但是若是义信公子自己犯错,不见容于主公呢?或者就是他自己不犯错,我们也可以帮他犯错。总之,我相信一切事在人为,没什么不可能的事,就看你有没有决心和我一起,拿命运赌这么一次。”
“事在人为?”真田昌幸反复地咀嚼着李晓说得这几个字,突然真田昌幸问道:“李晓大人,敢问你以一个明国人的身份出仕武田家,是为了栖身,还是另有所图呢?或者说你的志向何在呢?”
“我的志向?”
李晓微微一笑,心想我的志向又怎么能告诉你呢,眼下自己身在日本战国,并非是日本人出身,别人缺乏对自己的认同感,更何况手下没兵没钱没粮连忠心耿耿的家臣都没有,这志向从何谈起。
李晓心想此人与自己一样都是野心勃勃之人,若他答允出仕武田胜赖,大家同为家臣,如果目标不一致很容易发生纠纷,与其如此,大家把话得说明白,日后也少很多冲突。
李晓突然言道:“我出仕于武田家的目的很简单,两个字借势。”
“借势?”
“不错,正如你在山上挥手,我能看得见你,并非是因为你长得高的缘故,而是你借助了山的势。眼下武田家对我们而言都是这座大山,我们把握天下的局势,或者要天下人都看得到自己,就必须借助这山的势,你明白吗?”李晓笑着言道,他相信真田昌幸必定能明白自己话中的意思。
而真田昌幸揣摩着李晓话中的意思,半天lù出了笑意,言道:“我能不能成为胜赖大人的家臣,这我现在还不能答复你,我必须把你这番话带回去先和父亲商量一下,听听他的意见。”
李晓点了点头,这才是老成持重的做法:“你父亲那边,我自会让山本大人去劝说,这你不需要担心,那我问你,不论你父亲是否答允了山本大人,你自己的想法是如何呢?”
真田昌幸笑了笑言道:“既然是李晓大人所言,我真田昌幸就是听从了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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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枪术训练
日子已经进入寒冬。鹅máo般的大雪,在空中飘落,将整个高远城连同城下町,都铺上了一层雪白。
白天日头出来后,大雪渐渐停了,天守阁上白雪皑皑,城内的足轻士兵开始拿着扫帚除雪,并清扫台阶。而驻守城中的武士们则也开始一天的训练,他们都换上木刀,进行彼此一对一的相互劈砍对练。
在训练场上,除了用刀的对练外,偶尔还可以看见一名全身只挂着一条裆布的粗壮大汉,一人空手对付四五手持木刀的武士。
而在二之丸一边的马场上,十几名骑马武士背着箭壶手持着长弓,驱驰着战马,朝二三十步远的箭靶上练习骑shè。
这时候武士除了剑术之外,还必须通晓枪法,柔术(非柔道),箭法,骑术,层次高点的还要学习文化汉字。一般而论,武士最擅长的武具还是用刀,枪和弓箭毕竟还是少些。
同样的作为一名武士,你必须起早贪黑地日夜锻炼武艺,这是从平安时代就流传下来传统。
除非那些有世袭领地的武士,作为一名普通武士,有一身好的武艺是必须,这是武士吃饭的本钱,也是主公聘用你的条件。大名一般会根据你的对主家的贡献功劳大小,还有能力给与俸禄,如果武士怠慢了,或者不适宜作战了,大名会毫不留情剥夺你的俸禄。
这就和后世老板时常口头挂的那句话一样,员工的能力要对得起你那份薪水,否则就准备走人吧。
在战国时候,由于战luàn连连,日本又是个土地贫瘠的地方,所以闹闹灾荒什么的都属于正常的事情。这时候不仅是农民了,有时候武士,甚至连城主大人本人都吃不饱的情况也有发生。待这时候有的大名,要么采取减薪的手段,要么狠一点就直接开除家中末流的武士。
最过分了就是织田家的魔王了,为了保持手下大将的上进心,不时会开除几个后进分子,例如老将佐久间信盛,其子佐久间信荣,林秀贞、安藤守就、丹羽氏胜等等都属于被解雇的此列中。
所以在高远城中,即便不用武田胜赖没有催促,手下的武士们每天都保持着训练状态,风雨无阻没人会偷懒。
就在城内武士cào练着武艺时,在高远城的一个小院落里,不断传来枪杆和木刀的撞击声。
空气中弥漫着寒冽的气息,偶尔可以枪尖突然卷起一大片雪末飘洒开来。在院落的回廊上,十几名武士以各种姿势坐着,手底的木刀和防具随意地丢在身边,他们屏息静气,看着院落中的对峙。
李晓双tuǐ八字分开,双手握枪站在场地中央,身上则穿着竹制的防具头兜。现在他手上的那杆四米多长的大枪枪头已卸去,而枪杆的两头上包裹着一个棉球,上面沾染黑炭粉。
而与他对峙的是他身周八名手持木刀,同样穿着竹制铠甲的武士,他们正绕着李晓缓缓地平行移动,双目紧紧地盯住对方,不敢有丝毫分心,好几个人在这个大冬天,抓着木刀的双手都紧张得握住汗来,就连呼吸也不能平缓,口鼻之间喷出白sè的烟气来。
这时李晓仍是一副从容的模样目光低垂,他感受到这杆大枪此刻已和他的人连成了一个整体,呼吸之间平缓有序。如此面对人多的四面夹攻,他的视线不可能顾及到360度的范围,而对手也用忽快忽慢的移动来míhuò,使得自己生出草木皆兵的感觉。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镇定,然后集中全力,对来袭之人展开凶猛一击。
时间整整过去了十分钟这样,李晓犹如老僧坐定般,一动也不动。这时候终于有一名武士沉不住气了,横握着木刀朝李晓左侧袭来,而另一名武士则利用他吸引李晓的主意,自己则乘机bī向李晓背后的空档。
此刻李晓手上的大枪犹如大蟒一般,首先先袭向背后的武士,只听一声闷响,枪杆正好捅在对方xiōng口的的竹铠上,并留下了漆黑的炭粉痕迹。而对方也被这冲力打得一下四脚朝天,背心着地。
一个。
李晓大喝一声,双tuǐ一扭躲过左侧砍来的木刀,左臂一拉韧性十足的枪杆如弹簧一般弹回,干净利索地用枪尾又捅翻了一人。随即李晓横枪架开了另外两人袭来的木刀。
两个。
然后李晓将大枪四面横甩,舞得密不透风,一口气bī开其他几名想乘机利用木刀短寸的优势,想攻入李晓大枪的圈子内,与他近距离交锋的武士。
用大枪的长度优势保持足够的距离,不给敌人任何攻进圈子内的机会,如此便能立于不败。这就是使用长枪和武士刀交锋的唯一诀窍,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也正是这个道理。
八名武士中,有两名被枪尖的黑炭粉划中,被判告负退到一边休息,场上还剩下六人。
“李晓大人的武艺又精进了。”
在高远城的天守阁上,一个小窗户正斜斜打开的,窗口的位置正好对着李晓比武的这一角。
而小窗子的后面,城主武田胜赖还有山本勘助两人都站着,双手抱着xiōng仔细地看着,李晓如何以一挑八。这八人可不是普通的农兵,他们都是武田家的武士,并且好几人都是经历过数次合战的。
听到山本勘助这么难得地赞许李晓,武田胜赖哈哈地笑着说道:“是啊,一个月前,他的实力差不多是以一人挑战四名武士,十天以后就由四名增加到六名,到了五天前,他居然可以与八名武士对抗了。”
山本勘助摇了摇头言道:“不,这能说明什么,只是说明他群战厉害罢了,长柄武器所长,不正好在于战阵之中吗?若是碰到了剑术高手,一对一的决斗,李晓未必有这么轻松。”
山本勘助话刚说完,李晓又飞起一脚将一名武士蹬飞,转眼间又解决一个。
武田胜赖笑道:“我可不这么看啊,你还不知道,李晓昨日与聊天时说,他十天前到去诹访之町的一所香取神道流的剑术道观比试,一个人战败了对方馆主加六七名弟子的车轮战。”
山本勘助双目微眯起,李晓去诹访之町的比武,他怎么会不知道呢,李晓的行踪整日都有专门的忍者向山本勘助汇报。
在从忍者传回来的信息里,那次李晓去诹访之町,哪里是去比试,简直是踢馆嘛,其流程是先进去将对方道场练习剑术的入门弟子,先是打翻个十几个,最后用言语讥讽,bī迫对方馆主和馆主的亲传弟子作一对一单挑。
李晓用着一杆大枪与道馆弟子进行车轮战,一个人连胜七场,最后一阵更是打断了对方馆主的肋骨。如此也就罢了,最过分的事情,李晓临走时还将道观外面的招牌给取走了,理由竟然是保存下来留个纪念。
想到这里山本勘助不禁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在四百年后的中国,有部电影名字叫精武门,电影里面有个演员名叫李小龙,是李晓学生时代最崇拜的偶像。
影片里最给力的,就是李小龙用双截棍一个人单挑日本道场的一幕。于是穿越以后,李晓决定将这项运动发扬光大,并准备以后作为自己一项业余爱好,长期坚持下去。
第三十四章 山本勘助的顾虑
第四个。
李晓一声大喝,大枪攻破了正对面一名武士防线,直撞在他右肋上。不过李晓自身的大枪圈子也被攻破,右肩上被木刀砍中一刀,身上固然有护具保护,也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的枪法仍未趋近于大成。李晓默默念叨了一句,然后转眼盯着剩下四名武士。而那战败的武士退到回廊上,与其他武士一样都继续观看着比试。
自从李晓来到高远城担任枪术师范之后,城内大多数武士,都被李晓以切磋的名义,友好交流过。
自从那天起,高远城中所有人都早已公认这位明国来的武士大人,是城中枪术第一,武艺第一。不过这位明国来的武士大人似乎还不满足,竟然玩起了以一挑多,说来这可是很糟蹋这些武田家武士的尊严。
但接下来他们武田家的武士尊严真的无可奈何地被李晓糟蹋了。
此刻李晓持枪横立,记得当初那位老干部教导自己枪法时,曾说过枪法最重要就是‘四平’,顶平,肩平,脚平,枪平,要做到犹如头顶端水,头,肩,脚,枪皆平放横摆。
此姿势称为中平枪,中平枪又有百兵之贼之说。
李晓目光一闪,捕抓到一线战机,这一次换李晓率先抢攻了,正所谓枪扎一条线。李晓扎枪时力透枪尖端,发出寸劲,整杠大枪绷直犹如一条直线,出枪速度极快。枪头更是直贯出一道恶风,迫得眼前的武士惊惧之下,手脚动作放慢了一拍。
这一枪风驰电闪,令一旁坐着休息的武士,也不禁站起身来,看得是目瞪口呆。
而在天守阁上窗户后面,武田胜赖噗地一声,打开折扇,哈哈地笑着说道:“看来没什么悬念了,山本大人,这次我又赌对了。”
山本勘助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然后从钱袋拿出一吊永乐通宝放下,开口言道:“城主大人,你似乎对李晓,一向都这么抱有信心?”
武田胜赖将这吊钱收起,然后言道:“我也不知道,信繁公入道前,叫我凡事多听李晓的,以他的谋略看人,绝不会有错的。”
山本勘助点点头,言道:“既然如此,主公让李晓担任城主大人你的枪术师范,你可需用心请教才是。”
武田胜赖自嘲地一笑,言道:“怎么会没请教呢,至今想起来还是一场噩梦呢,虽然很伤武士的自尊,但这个月来枪术也很有长进呢。”
山本勘助听到武田胜赖这么说,脸上亦难得lù出笑意。
“不过,山本大人,既然李晓枪术如此精湛,你觉得他与师冈一羽的决斗,仍有胜算吗?”武田胜赖这么问道。
山本勘助沉yín了一会,朝窗户外看了一眼,此刻李晓已经最后一名对战的武士打倒在地,四周的围观武士都爆发出类似‘斯够一’之类的惊叹之声。
“如果换在一个月前,你这么问我,我会说李晓的胜算不到一成,但现在实在很难说,以他惊人的枪术进展速度,或许会有三成,甚至五成也说不定。”
武田胜赖颇有兴趣地看着山本勘助,言道:“难道一向以智谋著称武田家的山本勘助,也不能作出判断吗?”
山本勘助摇了摇头言道:“城主大人,对于李晓,我山本勘助承认看不透他,或许对方是明国人的缘故吧,他的行事言表常常出乎常人,常有不可思议的想法。有时总觉看穿他了,但他接下来的行动,又会推翻你之前的想法,所以现在我也不敢轻易下论断,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信繁公对李晓评价是对,此人将来必是我武田家的不可或缺重臣,其才具不可估计。”
武田胜赖轻轻摇着折扇,这是日本人一个奇怪的习惯,不管天冷天热,有事没事都喜欢拿着一把折扇在那摇啊摇,不知是不是从那些附庸风雅的公卿里传下来的习惯。
武田胜赖突然言道:“听说山本大人是鹿岛新当流的弟子吧?”
山本勘助看着武田胜赖点了点头:“冢原流主,曾亲自教导我剑术一段时日。”
“山本大人,既然也说李晓是我武田家未来不可或缺的重臣,为何不指导他一下,至少让他明白鹿岛新当流剑术的优劣,可以使他在与师冈一羽的决斗中,胜出得希望更大一点。”
“城主大人,这是对我勘助下达命令吗?”
“不,只是一个请求,山本大人自然也是希望,李晓能活下来,继续为我们武田家效力吧。”武田胜赖看着山本勘助笑着言道。
山本勘助微微一笑,还未来得及回答。
这时候,楼道下方的木梯登登地响起,一名武士走到天守阁这层,向武田胜赖和山本勘助跪拜行礼。
“城主大人,山本大人,这是飞脚送来的信件,是来自真田家一德斋大人的。”
飞脚就相当于过去的快递,专门替人送信或者小物件。飞脚有官办和sī人之分,由于日本多山地的缘故,有时候官方驿马还不如人用脚走的方便。故而飞脚在当时的竞争中还是占有相当大的市场份额。
武士将信送到武田胜赖手中就告退了。武田胜赖看完信件,微微一笑言道:“一德斋大人已经同意,让真田昌幸出仕于我了。”
山本勘助将信草草看了一遍后,言道:“如此恭贺城主大人了,真田昌幸此人虽年纪轻轻,但其智谋已经不凡,又得一德斋大人的悉心教导,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大人的目光真是长远。”
见山本勘助也如此夸真田昌幸,武田胜赖很是高兴,言道:“山本大人,何必这么说,招揽真田昌幸上,不正拜托你写信给一德斋大人劝说,才促成此事。”
说完武田胜赖很是快意,大声对楼下的shì从言道:“快去,请李晓大人来本丸一趟。”
武田胜赖走下楼梯,临走前并对山本勘助言道:“今日我很是高兴,中午我请山本大人和李晓喝酒,大家一起小酌几杯。”说完留下一连串的长笑声。
而山本勘助却仍在原地,看着信纸凝思,这真田家三郎智谋不可忽视,行事又有大将之风,或许将来真是我武田家的名将。山本勘助想到李晓和真田昌幸这两个人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组合,武田胜赖家臣团的实力已经不可低估。
若进一步成长下去,胜赖大人的势力或许有一天会威胁到义信公子的地位吧。
这时山本勘助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难道当初主公,将来我和李晓一起派来作为胜赖大人的寄骑,其中不仅有栽培他的意思,或许是打算真有那么一日,若义信公子不如人意,就用胜赖大人来替代他吧。
山本勘助想到这里,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心想主公心事怎么是自己可以轻易揣测的,作为一个家臣尽心尽力为主家办事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山本勘助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用刀鞘支撑着半边身子,一下一下地向城楼下走去。
第三十五章 第二次评定
高远城,天守阁的大广间,这是武田胜赖担任城主后的第二次评定。
距离上一次评定已经有一个多月,此次评定天气已经骤冷许多,四野里一片白雪皑皑的景象。而举行评定的大广间内,各个角落都点燃了火盆供给众人取暖。如此温度才较外界温和了许多。
此番评定武田胜赖的家臣团全数到场。
作为城主大人,武田胜赖穿着一身崭新的和服,手持着一柄太刀,在两名侧近众的跟随下,气势不凡地走向中央城主的位置。
站定之后,武田胜赖将太刀交给侧近众,然后双手一挥,将宽大的袖袍朝后拂起,这才缓缓地坐下。坐下之后,武田胜赖目光炯炯地,从左到右扫视过一遍面朝自己众家臣们,接着从才袖子中取出一柄折扇,然后噗地一声打开。
担任城主一个多月,武田胜赖气势较之前还是多了几分稳重,但在李晓的眼底处事却仍和以前一样急躁。
作为家臣团中的笔头,山本勘助此刻则静静地坐在武田胜赖的身侧,显然出他不同与其他家臣的地位来。实际上也无人可以质疑他,为武田信玄效力多年,山本勘助无论是智谋,政略,军略都位居武田家三甲之列。
由他来担任笔头最合适不过了。
然后坐在家臣位席的第一排的,分别是年岁很高的保科家家主枪弹正保科正俊,还有诹访家原当主,现在诹访神社的神官,诹访满邻,最后则是李晓。
眼下李晓虽然只是足轻大将级别的武士,但是因为他担任武田胜赖的枪术师范的缘故,所以也有资格坐在第一排。
其余身后的家臣,就多是年轻一辈了,如保科家的保科正直,保科昌月兄弟,诹访满邻的两个儿子诹访赖忠,诹访赖丰,除此以外,此次评定较上一次评定,还多一副新面孔。
这就是以足轻大将身份出仕武田胜赖的真田昌幸,眼下作为新入家臣,真田昌幸十分低调地坐在家臣中比较靠后的位置,静静地旁听。
“拜见,城主大人。”
“嗯。”
武田胜赖点了点头,然后身边的侧近众示意评定开始。此次评定的主要内容,仍旧是由山本勘助代理武田胜赖来主持的。眼下的胜赖大人就好比尚未亲政的皇帝,名义上的天子,实际权力都由山本勘助这位首辅大人掌握的。
所以评定时候,武田胜赖除了摆摆样子,然后对山本勘助的决定说,好;很好;辛苦了,山本大人之类的话。除此以外,就只能百无聊赖地拿着手里的折扇,给自己扇风了。
首先是山本勘助总结上次评定后,任务完成情况,并决定奖励和惩罚。比如上次采购军粮任务没达标,购买铁炮开销过大,买贵了等等,都会被山本勘助训斥一番,有的还被罚去了俸禄。
最后是评定中任务完成出sè的,一位是指导高远城城墙修缮工作的原高远町治安官西村平三。因为其省工省料的完成了高远城城墙的修补,又加之多年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为武田家工作。
山本勘助最后决定提升他的俸禄,并由原来的足轻组头提拔为足轻大将。
西村平三已经三十多岁,见自己这一日终于提升为足轻大将,完成多年的心愿,顿时一副感jī涕零的模样。然后说了一大堆感谢山本大人,城主大人栽培,表lù了一番誓死为武田家效力,刀山火海都愿意去的决心。
接着第二位,山本勘助看了李晓一眼,淡淡地言道:“李晓在剿灭山贼一事上,出sè完成任务,特赐予一百贯奖励。”
众将都以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李晓,这一百贯的赏赐已经相当厉害了。李晓笑嘻嘻地表示了感谢,而心底却在没有满足,暗暗地估算着下一次被提拔为shì大将,还有多遥远的距离。
总结完上次评定的任务完成情况后,接着,山本勘助面sè一沉,肃然言道:“现在传达主公大人的指示。”
“喔。”
众家臣将头埋下,表示准备认真听从。
山本勘助言道:“主公大人,已经决定明年chūn季对上野国进行攻略,由于本城上次未参与川中岛合战,故而兵力完整,所以必须有七百军势以上出阵。”
武田胜赖的领地由高远城加上原来诹访家那一块,大约有四万石高这样,共有武士有两百八十人,如果募集农兵,最大可动员一千五百人的军势这样。
因为是去他领地攻略,就必须扣除本城必要守备,所以动员七百军势属于正常动员范畴。其中军粮也算城主自筹的范围。
而李晓记得历史上,武田家自川中岛合战后,第二年对上野国的攻略,因为川中岛合战损失太大的缘故,并没有出动太大军势,主要都是北条在打,武田家只是佯攻的作用。到了第三年,武田家才正式出动比较有规模的军力。
但这意味着对于武田胜赖而言是个机会,若武田军其他城主,拿不出较大的兵力。那么武田胜赖七百军势的作用举足轻重,若立下战功,则更能让武田信玄高看一眼,为日后武田家夺嫡多一块砝码。反之若表现平平,那可能就会让武田信玄失望了。
眼下这段日子正好是冬季,农民多空闲在家,正好可以募集来训练。所以山本勘助正是为来年开战未雨绸缪,准备先训练出一支军队来,免得到时候临阵磨枪。
接着山本勘助下达了筹备指示,主要内容就是军粮的筹集,还有兵士的训练。
军粮筹集这块就山本勘助督办。山本勘助突然言道:“而训练士兵,则由城主大人亲自带领,而李晓大人辅佐城主。”
李晓听了一愣,心想还有保科正俊,诹访满邻两位家老在,怎么会排到他。不过山本勘助根本不给李晓反驳的机会,就如此给他下排了任务。
要知道武田胜赖实际上也没什么领兵的经验,如此一来所有的训练过程,李晓不是得亲自一手督办。想到这里,李晓忍不住暗自里破口大骂,自己还要磨练武技,准备与师冈一羽的决斗,如此不是让他分心吗。
最后山本勘助分配完毕,在座各个人都领到自己任务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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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招募浪人
高远城城下町的旅居中。
自从那日武田胜赖,李晓,山本勘助,在此大战几个野武士后。这小旅居的生意不仅没有因此萧条,反而旅居里住进了更多的làng人,使得生意红火了起来。
在这些làng人有一个谣传,他们相信武田胜赖大人之所以会来此喝酒,是因为他看上了旅居老板那十六岁的女儿。于是如此牵强附会之下,那些失业已久的làng人们,身上的热血就沸腾起来了。
他们心底总存着个期望,能在此再见到武田胜赖城主大人一面,在这里能谋到一个机会,从而担上武田家的武士。
旅居的大堂内,现在是坐得满满当当,làng人们cào着各地的俚语,闲聊着所见的传闻,其中有夸耀一番自己过去的勇武,目的让别人对自己高看一眼的。也有的人说到动情处,想起过去战败的主家,切腹自尽的主公,还有自己艰辛的流làng生涯,突然会情不自禁留下几滴所谓武士的英雄之泪。
而更多的làng人们,则默然不作声地坐在酒桌前,失落地端着酒壶,就着一盘萝卜干,一小口一小口地喝酒。当时日本物质十分缺乏,用米酿造的酒在日本是相当的贵,而作为失业者,这些làng人自然不敢学武松那样三碗不过岗地大口喝酒。
他们不时将头扬起,从旅居的窗口眺望高远城的天守阁,憧憬了一会武士的生活,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而在中央几个làng人乘着酒醉,跳起三分相似,七分走样的能舞,姿态十分滑稽可笑,倒是不时引得众人哈哈一笑。
旅居中气氛正十分浓烈时,门口的帘布被拉开,又是两名làng人走了进来,顿时旅居内的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注视到这两人身上。
当先的làng人身形魁梧,在这个身高多只有一米五多的日本战国,此人毫无疑问地都高了他人有一个头这样,其次就是他的武士刀,相对于其他làng人的武士刀而言,他的武士刀显得又宽又厚,并且此人虽然是满脸的胡子,长相十分粗豪,但可以看得出实际年龄却十分年轻。
另一名làng人,则显得瘦弱多了,而且此人嘴chún苍白,气sè十分沮丧的样子。
“请来两碗热米汤。”
那携带厚大武士刀的làng人开口对旅居老板言道,听起来他的声音有些粗哑。
旅居老板一听就知道眼前的两个làng人是个囊中羞涩的人,不过待看到对方随身携带那么大一把武士刀,也没有多说话,点点头去照办了。
“胜猛,多谢你一路来的照料,菅沼氏已经不复存在了,我独自一人活下去又有何意义?”那气sè沮丧的làng人灰心丧气地言道。
那携带厚大武士刀的làng人摇了摇头,言道:“令尊大人尚且仍还健在,请你不要灰心,今川氏真的此番作为,足已令他丧失人心。西三河松平元康已经自立,今川家不拿他无可奈何,我想有松平元康为第一个榜样,必然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随即旅居老板端上了两碗米汤,尽管只有几粒米huā,但两人仍狼吞虎咽地大口喝下。
一碗米汤并不解决饥饱的问题,那气sè沮丧的làng人,压低声音言道:“胜猛,多谢你一路来的照料,眼下我们身上的钱已经用尽,这里是武田家的领地又与今川家属于同盟,可能有今川家的细作,所以我必须尽快动身去西三河,说不定在哪里可以找到父亲大人。你我就在此分手吧。”
那携带厚大武士刀的làng人,耸耸肩膀言道:“反正我也无处可去,就陪你往西三河一趟吧,随便见见那松平家的三郎,是否有传闻中的那份魄力,如果是真的,我岛胜猛就投效于他。”
两人正说话之间,旅居的布帘再次被打开,如果说方才那携带厚大武士刀làng人可以称得上身材魁梧,那眼前这人的身高就更令所有làng人侧目了。不过对方可不是làng人,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精致的黑小扎红丝縅大铠,腰间chā着一长一短两柄太刀气度不凡,一副高级武士的作派。
此人一进门目光即从左到右扫视过众人一遍,而原来那位携带厚大武士刀的làng人,心底一凛,不自觉地按向腰间的武士刀,凭借着他数年沙场厮杀的直觉告诉他,这位武士绝对是个十分厉害的对手。
两个làng人都对视了一眼,满眼的警惕,都停住话不说。
接着五六名手持长枪的足轻士兵跟随着那名武士,走进了旅居之中,旅居中的làng人都是诧异,心想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有的làng人则暗暗提防,将手都偷偷按在武士刀的刀柄上。
这位身材魁梧的武士,正是李晓,他此番来旅居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招募一些làng人加入武田军中的。
似乎旅居没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啊,李晓打量了一遍,心底说道。
这时旅居老板赶紧跑上前来,他可认得眼前武士大人,上次在他的店里大打出手,一个人干翻好几名làng人就是他,这回可别再出什么事了。
“大人,请问来小店有什么事呢?小店这里有上好的清酒,可以款待大人。”
李晓点了点头,有清酒可以喝,当然是最好的了,但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并非是这个。李晓开口大声言道:“城主大人刚刚下达募兵令。”说完示意身边一名足轻将一张书信式样的判状摊开展示。
但还未有人去辨别判状的真假,几乎旅居内所有的làng人蜂拥而至,扑到李晓的面前。
“大人,用我吧。我会使用铁炮。”
“这位大人,我曾在出云尼子家担任过足轻大将。”
“大人,我曾经在一场合战中讨取过三颗首级,这里有主公颁发给我感谢状为凭证。”
……………………
会使用铁炮,足轻大将,讨取了三颗首级,还有感谢状为证,嗯,不错,不错,看来这些人勉强都可以一用,李晓这么想到。随即又看着这群làng人如饥似渴的表情,李晓在此刻,颇有几分感谢武田信玄,让他出仕为武田家武士,否则大概也和这群人的命运差不多。
“慢着,一个个登记,面包会有的,哦,不,大米会有的,人人机会平等嘛。”面对这群狂热的làng人,李晓此刻颇有几分后世天王巨星,在开演唱会时受到无数粉丝的簇拥那种感觉。
不知道真田昌幸那边情况怎么样,李晓派真田昌幸去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征募农兵,与征募这些làng人相比,招募农兵的方式也是一样,就是扛着一车车的大米去各个村去,告诉农兵说当兵有大米饭吃,这样就有大批人肯为武田家效力。
正当书记官一个一个将làng人姓名,具体情况,过往履历记录下的时候,李晓看到在旅居的一个角落里,正好有两名làng人正坐在那里,对这边的招兵征募工作,似乎一点兴趣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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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岛左近
让书记官来应付这些踊跃报名的làng人们后,李晓独自走到这两个làng人桌前。
“请问两位,没有投效我武田家的打算吗?”
那略显消瘦的làng人,开口言道:“抱歉,我们只是过路的,并不打算在此长期逗留。”
“原来如此,”李晓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他的同伴,突然言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这位将手一直按在武士刀刀鞘上,是对我有所提防吗?”
李晓指向的正是那名拿着厚大武士刀的làng人。
对方看向李晓,沉声言道:“我感觉阁下的武艺很高,所以纯粹不自觉地将手按在刀鞘上,并非有任何不利于大人的意思。”停顿了下,对方又问道:“似乎看起来阁下像是明国人,对吧?”
“哦?”李晓对此人产生了兴趣,点了点头问道:“正是,在下是武田家聘用的武士李晓,正是来自明国,不知道你如何看得出来?”
对方很豪爽地哈哈一笑,言道:“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我曾经去过堺之町,博多之町,在那里曾经见过明国来商人,他们的容貌与阁下十分相似。而且我还曾听说过武田家有招募一名来自明国的武士,还在川中岛合战中,击退了上杉政虎,并救下了信玄公,难道就是阁下?”
李晓听这人有听说过自己,十分高兴,随即回答言道:“正是在下。”
说完,李晓仔细观察这名làng人,他虽然长得满脸都是胡子,但似乎年纪并不大,居然游历过九州的博多之町,当时博多之町可是明国与日本勘合贸易的终始点,所以见过明国来的商人并不奇怪。
至于对方所说的另一个堺之町则是日本当时第一繁华的地方,位于近畿,相当与那个时候日本贸易的中心。
对方年纪轻轻居然到过这么多地方,肯定是个不凡人物,于是李晓顿时起了招揽的心事,反正自己现在也没有直属部下,这个làng人谈吐不凡,见识广博正好合自己的心意。
李晓以明国人礼节,双手抱拳开口问道:“阁下既然到过那么多地方,肯定是名武士了,不知道如何称呼?”
对方亦然站起身来,回以相同的抱拳礼节,言道:“在下岛胜猛,奈良人,只是四处làngdàng而已,提不上什么名武士。”
岛胜猛,李晓大吃了一惊,这不是传说中岛左近,又名岛清舆,无论是游戏战国无双,还有大蛇无双里,此人都是以勇力过人的猛将姿态出现的。
历史上岛胜猛的前半生也是默默无闻,到了三十岁时才在筒井家出仕,之前都是在各国流làng,据说还在武田家的名将山县昌景的麾下效力过。
而岛胜猛最有名的事迹,就是出仕石田三成后,那段‘主君同俸’的故事。当年石田三成拿出自己近一半知行,一万五千石来延揽这位,当时尚且还是一名làng人的岛胜猛。
而这时石田三成的知行也仅仅四万石而已。石田三成如此看重岛胜猛,用一半知行来聘请对方担任自己的笔头家臣,可见岛胜猛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而岛胜猛亦然也对得起石田三成,在关原合战的最后时刻,岛胜猛力敌黑田长政四倍于己的兵力,并一度击退对方。
可惜最后还是缘于小早川秀秋的背叛,西军大败,而岛胜猛亦然战死沙场,以死报效了石田三成。而这段君臣相知的历史,也被写进日本历史,传为了佳话。
李晓未料到自己随便就遇到了这样一个牛人,但他尚未探明对方的口风,并没有冒然招揽。李晓转而看向随岛左近同来的伙伴,正要开口询问,这时候身边的足轻突然走过来,给自己递来一张小白布。
这白布显然是衣服上临时扯下来的,上面的字迹也是用炭草草写成的,李晓看完字条,又朝两人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言道:“我还有事在身,就不打扰了两位了。”
待李晓走后,岛胜猛的同伴开口言道:“胜猛,这武田家的明国武士,很可能是对我们起了疑心,你刚才不应该和他说那么多的话。”
岛胜猛听完,摇了摇头言道:“我看不会,这位明国武士大人,倒是个坦dàng的人物,值得一交。”
“好吧,不过这里不能再留,我们必须连夜赶路了。”
两人说完当即各自带上自己的武士刀,悄无声息地从拥挤着làng人中走出旅居大门,而一切李晓都暗暗看在眼底。
方才足轻递来的白布上写着,此两人是今川家要擒获的人,让自己不要chā手此事。想到这里,李晓微微笑了笑,这事既然让自己知道,他又怎么会袖手旁观呢,猛将啊,猛将啊,自己绝对不能够错过。
半夜,在距离高远町不远的一处山间小路上,岛胜猛和他的伙伴正背对背站立着,他们此刻正被九名身穿深蓝sè或者深紫sè束装的忍者包围住。实际上日本战国时的忍者,并没有传说中的神秘,说简单就是雇佣兵而已。但往复杂了说,他们也拥有独有的特殊技能。
“是伊贺忍白地三太夫的部下。”岛胜猛方才已经与他们交上手,从对方使用的武器,还有身手来看必然是伊贺忍白地三太夫的属下。
对方不仅人数众多,而且一上来就偷袭他们了,他的同伴腰间方才被忍刀刺了一刀,现在只是勉强支撑着。而岛胜猛要掩护他的同伴,所以不敢
离开原地出击。
“小心是手里剑。”岛胜猛低喝了一声,举起他那厚重的武士刀将五六枚飞shè而来的手里剑和苦无一一格挡开来。而他身后的同伴却没有那么幸运,tuǐ肚子被手里剑shè中,再度负伤。
“可恶。”
岛胜猛大吼一声,又挥刀挡住两名忍者从远处丢掷而来忍镰的袭击。这种忍镰是锁镰的一种前半部如镰刀一般,后半部用锁链连接。攻击时手持锁链一端,让忍镰在头顶盘旋,待时机成熟,则用忍镰进行投掷,若未命中敌人,再用锁链收回。
“不要管我了,胜猛,今川家要的是我的命,此事与你无关。”
岛胜猛双手持刀,目视前方沉声言道:“定仍,我绝不抛弃同伴,今日要么一起战死在此,要么一起逃离此地。”
那名叫定仍同伴点了点头,言道:“好吧。”说完他大喊一声,“我是菅沼家的菅沼定仍,你们要抓的人是我。”说完,他狂挥动着手里的武士刀,纵身扑了上去。
“定仍。”岛胜猛一眼看出,他的同伴想用这种方式牺牲自己,然后让自己毫无顾虑突围逃出。岛胜猛要阻止时还是晚了一步。
菅沼定仍还未近身,就被对方忍者用苦无shè中膝盖,身体失去重心,摔倒在地,然后被两名忍者飞抓勾住拖走。不过看来对方并没有当场要他的性命,只是想生擒而已。
这时候九名忍者一起上前,将岛胜猛围在的中央。
正待这时,山路的另一头,响起了脚步声。这些忍者一听,一名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忍者,做了一个手势,顿时三名忍者分了出去,拦截在来路的一方。
脚步声渐渐bī近,岛胜猛可以看出对方是一名手持长枪的武士,身材魁梧高大,而嘴角边还叼了一支草根。
待岛胜猛看清楚对方的容貌时,脸sè出现了不可置信地神sè,言道:“这么不是武田家的李晓大人吗,他怎么来了。”
第三十八章 击杀忍者
月sè朦胧之中,山野间的能见度并不高,待李晓看清楚眼前这些人的装束后,忍不住心里诧异道,忍者?
这个时代,忍者装扮确实不如电影里见得那样,都是一身黑衣,他们更多穿得是深蓝sè,深紫sè或者是茶sè的束装。
他们束装的上半身连头部都套着一层柔软的锁帷子,锁帷子可以防止切割的伤害,具有一定防护作用,手上忍刀的刀面都用染料涂黑,防止在黑夜中反光,而脸上则统一采用六尺手拭覆面。
忍刀是钝刀,长度介于太刀和肋差之间,作战不像武士刀那样可以劈砍,只是用来击刺。忍刀更多的作用是为了辅佐来使用,比如攀爬城墙,就可以用忍刀刺入石缝之中,用手抓着钝面的刀锋,不用担心割破手指也可以向上攀爬。
除了忍刀以外,有的忍者还使用可投掷可近战的忍镰,这两种都是忍者们常使用的主手武器(魔兽术语哈)。此外还有忍者擅长使用弓箭和铁炮等。例如传说中的真田十勇士中的笕十藏,望月六郎精通铁炮,而由利镰之助则是使用锁镰的高手。
除了主手武器外,忍者还擅长使用那些千奇百怪的暗器,例如防不胜防的手里剑,苦无(也可当匕首使用),钩绳撒菱,吹弩等等。
李晓见岛胜猛认出了自己,微微点头向他示意,却不想这时候这数名忍者,连问询也不打一声,直接将手里剑,苦无等各种暗器朝李晓掷来。
李晓冷笑一声,将大枪向前一横,双手交替,在身体正面前旋成了一个枪面,轻而易举地将所有暗器通通格开。
这些忍者亦看出李晓不好对付的模样,相互使了个眼sè,当下三名忍者从左中右朝李晓杀来,看样子是想先解决李晓,再回头去一起解决岛胜猛。
李晓脚步一挪,弓起身,噗地一声大枪狠狠地捅向了当中攻向他的一名忍者。不过对方反应也是不慢,在枪尖临身那一刻,顿时猫身下蹲,用忍刀向上架住了李晓这一击。
不过李晓怎会让他轻易躲过,双手撑住枪杠用力下压,枪头下翻并重重下击,这名忍者吃不住李晓的巨力,支持不住,噗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
若再攻一招,立马可以取了此人性命,但在这时左右两边的袭击已经到了,李晓不得不将枪收回,抽身后避。
李晓闪避之间,却冷不防地一条钩绳从暗地里飞来,转了几圈后,正好缠住了李晓的右tuǐ。原来对方并未对李晓有所低估,除了明的三名忍者正面进攻外,暗地里又派了一人施以偷袭。
眼见偷袭得手,这名忍者眼中一丝喜sè闪过,双手抓住钩绳的另一头,用力一拽。他相信在这一拽之下,足以将李晓绊倒,这时自己同伴就可以上前结果了对方。
可惜令对方失望的是,无论他怎么使力,李晓的身子却犹如磐石一般纹丝不动。
李晓马步扎紧,双脚如钉子一般牢牢钉在原地,一杠大枪抵挡着对方三名忍者的进攻,并且游刃有余。一枪横甩,迫退了三人之后,李晓用枪尖朝地上的绳索一缠,卷起之后双手用力引枪一拔。
“起。”李晓双臂注力,并大吼一声。
那暗中施以偷袭的忍者,没有预料到李晓还有这种手段,反而被钩绳拉拽得朝李晓拖来。李晓轻巧地又反手一枪,直接划过他的喉咙,随即对方颈血喷溅而出,撒出好几米远。
对方三名忍者即便执行过多次任务,也从未见过李晓如此变态的打法,一时都愣在原地。李晓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肋差,割断缠在右tuǐ上钩绳后,随即狠狠地一脚将被杀的忍者,一脚踹下了山崖,良久之后才传来落地的撞击声。
对方见李晓手段如此狠辣,一时也有几分畏惧,这时候李晓将枪尖一甩,抢前上去猛攻。
这时候被剩下五名忍者围攻的岛胜猛那边,也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原来岛胜猛用他厚大武士刀,将对方一名忍者从脖子到右肩砍成了两半。
眨眼之间,两名忍者同时身死。在山间这里,又传来兵刃的敲击声,偶尔还不时看见苦无,手里剑向外飞shè的场景。
持续的时间并没有太久,那伊贺众的忍者一个一个地被杀死,除了被李晓踢下山崖那位,剩下八名忍者尸横在地,被李晓杀了下场还好一点,而被岛胜猛杀死的忍者,尸首都没一具完整的。
岛胜猛赶忙上前去解救他的同伴,此人被绳索捆住,一时动弹不得,在岛胜猛的解救下方得自由。
“多谢李晓大人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我们两人都无法幸免于此。”岛胜猛的同伴向李晓表示感谢言道。岛胜猛亦然点点头,颇有中国古代侠士,大恩不言谢的作派。
李晓笑了笑,表示不妨事,开口问他们为何遭受忍者的袭击。
这人也毫不隐瞒,将事情原委说出,对方原来是三河菅沼家野田城城主菅沼定盈的嫡子菅沼定仍。
在永禄三年,即川中岛合战前一年,今川家在桶狭间之战中败给织田家后,家主今川义元身死,其儿子今川氏真继位。由于桶狭间之战中,今川家国人众中多位重将战死,加上对其在三河统治不满,国人众纷纷暴动。
例如西三河的松平家康(即后来的德川家康),就率先占据了家族中旧领冈崎城自立,而随后这股叛luàn风cháo又从西三河刮到了东三河。
这场被称三洲之luàn,东三河的众豪族纷纷起兵反抗今川家的统治。
而野田城城主菅沼定盈乘此机会也起兵自立,不过他却没有松平家康的智慧和运气,他刚自立不久所在的野田城就被今川家大军团团包围,最后不得不再次降服今川家。
后来菅沼定盈又怕遭到暗害,逃出野田城外出避难。而作为嫡子的菅沼定仍也跟随逃了出来,却不想遭遇追兵与父亲失散。在路上菅沼定仍幸亏碰见旧友岛胜猛,在他的相助下才躲过了追杀,并决定先不直接前往西三河,而是绕道逃亡武田家的领地,在从这里借路返回西三河投奔松平家康。”
待李晓听说岛胜猛并非菅沼定盈的下属,只是尽朋友之义,就肯冒死救他并护送去三河,当下lù出无比钦佩和拜服之请,并委婉地说出自己如果能够这样一名忠心耿耿的下属那该有多好啊。
岛胜猛听了一愣,没有半分犹豫地拜下言道:“李晓大人,你的武艺令胜猛十分钦佩,对我又有救命之恩,我常听有句汉话说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在你的麾下,为大人建功立业。”
李晓听了大喜,然后双手将他搀扶起来,许诺了一番同富贵,共患难的话。
李晓现在将岛胜猛延揽为自己下属,他的俸禄必须从自己俸禄里给。
还好眼前的岛胜猛也不是日后那个石田三成肯给一万五千石知行招揽的那个岛胜猛,他也不过是个làng人,刚刚在外面闯dàng过几年罢了,现在能作为一名正式的武士也算不错的选择。
更何况李晓并非无名之辈击,曾击退过上杉谦信,并且个人武艺又十分高强,这点令岛胜猛所钦佩,再加上救命之恩这重重的筹码。最后他多年走南闯北的经历,所以岛胜猛也没有见识上的阻碍,来出仕一名异国人。
所以岛胜猛就成为李晓来到日本后,招纳的第一位直属部下。
第三十九章 城主伟业
一般而论一名武士从主君那领取的俸禄,有两种(以年薪计算)。
第一种是知行,知行一般是中高级武士才享受的待遇。所谓知行的意思就是直接分封给你领地,然后你在领地上自收自取那种。比如之前石田三成招揽岛胜猛,就给了一万五千石的知行。
不过这一万五千石并不是实际到手的俸禄,当时征税一般是二公一民或者三公二民。拿三公二民来说,一万五千石里,事实上农民要拿走六千石,而岛胜猛到手的有九千石。(苦命的日本人啊,同时期明朝的农业税是十征一,最后居然还被农民起义灭亡了,当然也有其他客观原因不在此论述)
当然九千石这只是指粮食收入,岛胜猛偶尔还可以在领地,征点其他税啊,比如过路税,商业税等等,越是繁华的地方如此额外收入越多,甚至远超过当地的石高。当然若领地换在甲斐信浓这样的农业地区,这方面的收入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第二种就是贯钱+扶持米的发放方式,这是中低级武士,常备足轻的工资支付方式。扶持米就是直接用现大米的形式发给武士们。
当时一石米(150公斤)。而扶持米一人一日份是五合,换算成一年相当于1.75石。李晓现在是足轻大将在武田胜赖那里直接领取的工资,是一年一百贯加三人份的扶持米。
在当时以一贯钱购买两石米来算,差不多也有二百石多一点。按照现代人的算法,假如一个现代人年薪30000(月工资2500)RMB来计算,米价两块五一斤,也就是说一个现代人年工资可以购买12000斤大米,也就是6000公斤。
换算成日本战国工资就是年薪40石这样,不过这个换算并不标准,因为大米换算的标准古今不一样,但也可以客观反应一点问题。李晓的现在200石的工资差不多可以抵得上北上广白领的收入水平了。
眼下李晓收了岛胜猛作部下,给他开出的待遇是一年50贯,加一人份的扶持米。这个待遇在当时是偏高水平,普通而论足轻组头的年薪一般是在30贯到50贯之间(比如猴子出仕织田家足轻组头时,织田信长给他拿得也是一年50贯啊)。
岛胜猛目前对这个待遇还是相对满意的,毕竟这工资对他这个无牵无挂的单身汉来说,是很有闲钱天天去泡泡吧喝喝酒把把妹的。石田三成不是把俸禄里的四成给岛胜猛吗,李晓给的可是自己工资份额里的一半啊。
这样李晓就很不开心了,多了岛胜猛以后他的工资一下少了一半,所有的用度一下变得捉襟见肘。
那匹之前武田信玄赏赐给他的栗sè大马一直都是自己掏钱供养,不知是不是块头比其他战马大许多的缘故,栗sè大马特别能吃,这头孽畜每个月都要吃掉他一大笔的钱,这还不算专门雇佣来照顾战马仆役的费用。
扣掉养马的费用,李晓也常常有去居酒屋买醉的情况发生,如此一来huā钱更大。
排在足轻组头下面,最末一流的常备足轻待遇就更低一个档次了,差不多在20-30石这个档次,他们除了有一大家人要养,而作战时的武器和铠甲这块的钱都要自备。
救下岛胜猛和菅沼定仍之后,李晓决定先将菅沼定仍带到当地一家农户养伤,而自己与岛胜猛回到高远城里。
这时候募兵工作已经完成,高远城已经编组成了七百人的军势,而负责军粮统筹的山本勘助给与招募来的农兵làng人待遇,统一是每人是每日三人份扶持米。
就如何训练一事上,武田胜赖和山本勘助一起征询了李晓的意见。出乎意料的是,李晓就带兵一事上表现出一无所知,十分茫然。
事实上关于练兵带兵,作为现代人又是业余军事mí的李晓是有一套自己的见解,更何况高中大学参加过军训大概流程也知道怎么一回事,再怎么不行看了起点无数YY军事文,一知半解的一点也会吧。
但是李晓就是不想让武田家的人知道他有这个本事,主要不想让这个方法这么早的就流传出去。
就另外而言,李晓在武田信玄,武田信繁,山本勘助面前表现的是一名勇力盖世,并颇为智谋,时常有着奇思妙想的将才。若是再让他们知道李晓,有带兵练兵的本事,那就锋芒太lù了。
好吧,一个人再勇武也不过十人敌,了不起百人敌,李晓出些点鬼点子,玩玩计谋,在厚黑学,yīn谋学大师武田信玄眼底也是可以克制的。但是如果真让李晓练出一支可以以弱胜强,以一挡十的强兵,那么武田家从原来对李晓的重视,就要改成深深提防了。
至少若将来立下大功,武田信玄要赐予李晓封地,外放让他当一个城主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了。毕竟当了城主就有自治权了,财权兵权一把手抓,如此大的权力,若那天时机一到,城主自己造反叛luàn,或者易旗,也是经常有的事。
若李晓能力太强,万一造反就糟糕,与其如此还不如放在身边当一个直臣,放在眼皮子底下好控制。
在李晓还是个普通武士时,所有的一切都是武田家给的,包括武士的身份,俸禄等等,同样的武田家也可以一句话将所有一切收回去。
所以李晓现在走的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并且小心翼翼看着别人脸sè行事,并且不能将自己真实实力暴lù出去,最好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一名空有肌ròu的武将而已。
若李晓万一当上城主,就拥有一块数万石的封地,如此就可以在家种田养兵,若练出一支震惊战国的强兵来。李晓凭借此就能摆脱看人脸sè,事事顾及的局面。
总结几千年来中国内斗的历史,概括起来只有一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这是高中历史老师说,李晓一直牢牢记得。
手里有兵腰杆就硬,放到将来,即便武田义信继位自己也丝毫不惧。
事实上,如果将武田胜赖上位的希望,全数寄托在四年后武田义信起兵谋反,然后事情败落,从而失去嫡位上。
这样的想法纯粹是听天由命,靠运气吃饭。其实李晓穿越后,已经证实历史是真的可以更改的,比如本该在川中岛合战中阵亡的,武田信繁和山本勘助,不因为李晓的努力,而改变了他们的命运吗。
若以后的发展没有按历史走下去,武田义信谋反的事情没有发生,那么等待李晓只能是在武田胜赖手下碌碌无为一辈子,当个米虫hún吃等死,大不了在将来川中岛合战的史书上给你记录上一笔这样。
所以李晓现在必须着手改变,增强武田胜赖的实力是一方面,事实上有山本勘助,真田昌幸的左右辅佐,武田胜赖的家臣团班底已在慢慢组建之中。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武田胜赖想不劳而获得到武田家家督是不可能,他也需要时间来向武田信玄来证明自己。
同样李晓自己也必须自强,招揽岛胜猛,也是刚刚好跨出了第一步而已。但李晓最终目的还是当上城主,有钱有粮有兵,手底就有筹码,说话有底气,否则一切都只是浮云。
到时候若真有一天,即使武田义信上位了,决定对李晓不利,李晓也有底气改头换面依附另外一个大势力,甚至敢扯面大旗,起兵造反,与武田义信掰掰手腕,打一场对台。
而眼下武田家领地内封地已经饱和,想要在武田家现有境内,获得领地和石高基本无望,而且就是有,也轮不上自己。武田家的一门众,谱代家臣还有一票人等在那边。
所以如果李晓要获得城主的位置,就要必须借助武田家对外的领土扩张,眼下唯一的期望莫过于接下来对上野国的攻伐。
如果真按武田信繁所说的,武田信玄有意让李晓返回他身边担任直臣,如此就最理想了,因为直臣立功的机会大,并且容易被主君看在眼里而受到提拔。
李晓再在上野国攻略中,立下赫赫战功,就有机会让武田信玄出于巩固上野国领地的目的,封一块领地,让骁勇善战的李晓担任城主,驻守在那里,巩固武田家的统治,同时北面防范上杉家,南面也可以监视北条家。
如此李晓的城主大计就可以达成了。
当然李晓也必须未雨绸缪,若武田信玄没打算召李晓回去。李晓就必须在武田胜赖身边努力表现,一面帮武田胜赖攒集军功,提升在武田信玄眼底的价值,另一方面,陪臣也不是没有一点机会,被主公直接封外城主的。有机会就必须努力的。
第四十章 山本勘助的剑术
永禄五年,新年过了已有数日。
由于在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之中,高远城从上到下仍未从那懒洋洋的气氛中舒缓回来。除了正常守备的武士和足轻外,其余大部分武士和足轻们都回到位于城下町的家中和老婆孩子一起过节。
所以高远城中一下冷清了许多,昨夜堆积的新雪迟迟未有足轻前去去清扫,而担任值夜的士兵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还是在那个小院落里,刚刚练完一趟枪法的李晓,现在则是浑身大汗。
坚持不懈地锻炼枪术,已经是他每日必修的功课了,李晓每天早上五点钟准时从温暖地被窝里爬起chuáng,练习一个时辰的枪术后,才回到本丸里吃早饭,如此才开始一天的生活。
吃完早饭后,如果接着没有,练兵或者是要教导武田胜赖枪术的任务,李晓就会骑着马到高远城城下町找岛胜猛。其实除了李晓和山本勘助,还有少数高级武士外,绝大部分武士和足轻的家都是在城下町。
当初武田胜赖在得知李晓收了一名下属后,很是好奇。了解对方勇武过人后之后,武田胜赖起了爱才之心,曾提出要李晓让出岛胜猛给他作的侧近众。
侧近众与小姓一样都是主君的身边人,整天随shì陪同主君。小姓的任务主要是照顾主君的生活起居,绝大部分还需要出卖菊huā。侧近众则要负责起保护主君的任务,类似于贴身保镖。
因为小姓和侧近众能够时常接近主君,所以受提拔的机会最高。以武田家为例,如著名奥近习六人众,土屋昌次,三枝守友,甘利昌忠,曾根昌世和长坂源五郎,都是武田信玄身边的侧近众出身,并且后来都成为武田家的大将。
土屋昌次,三枝守友更是名列武田二十四将之中。
至于小姓出身的,无外就是武田四名臣中,大名鼎鼎的高坂昌信。武田信玄和高坂昌信之间基友的情谊,更因为两人间彼此情书的流传,到了今天仍为广大的基友们津津乐道,并传为佳话。
不过武田胜赖招揽岛胜猛时,李晓还未开口,岛胜猛就已经出口拒绝了。在岛胜猛眼中,他效力的对象是李晓,而并非武田胜赖本人,或者武田家。这并不奇怪,岛胜猛的想法也是这个时代大多数武士的想法。
尽管如此不过李晓对岛胜猛如此忠义,也很是喜欢。李晓找岛胜猛时,两人也时常在一起聊天交谈,交流武艺。
岛胜猛之前走南闯北,也曾在大名手下担任过足轻或者武士,参加过数次合战。不过后来主家灭亡后,他才再度成为làng人周游列国,加上他也常常好打抱不平,出手打架更是家常便饭。
所以岛胜猛的比武经验还是相当丰富的。李晓在他身上也获益良多,当然岛胜猛对李晓的枪法同样也十分佩服。
两人时常就是聊了一半,兴致一起,就各自拿起木枪和木剑,之间相互比试切磋起来。如此这一个月来岛胜猛和李晓两人各地的武艺,都有了一定的提高和进步。事实上岛胜猛都没有名师教导,他大部分武艺都是靠自学成才,还有在战阵比武中经验得来的。
一个好的剑客也可以在与人的生死搏斗中积累经验,如果能经历过数十场生死搏杀后还活着下来,自然而然也会成为一方剑豪。
如后来的宫本武藏本人,一生也没有拜过师,学习过任何流派的剑术,然后在十三岁开始,到二十九岁为止与其他流派比武六十多次,从未被打败过一次,自创出二刀流的剑道,并且在后来击败了天下闻名的剑客佐佐木小次郎。
而如此,这样半日的比试之后,两人常常会觉得意犹未尽,经常会去居酒屋买点小菜,饭食,然后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听着居酒屋里的琵琶僧弹唱平家物语。
呼!
李晓的口鼻之间重重地喷了一口长气,待呼吸平缓后,单手柱着枪然后双tuǐ弯曲,直接盘膝坐在雪地里闭目静思。思索一天来,自己枪法所得和不足,之所以坐卧于雪中,同时也是一种磨练自己的忍耐,毅力的方法。
而三天之后,正是李晓与师冈一羽决斗之日!
李晓也不知坐了多久,突然听闻身后传来一轻一重沙沙的踩雪声,不用想,也能猜得出,能发出这种奇怪脚步声的,除山本勘助本人以外还能有谁。
“信浓山间的雪景如何?李晓大人。”山本勘助的感叹声从李晓身后发出。
李晓双目一睁,柱着枪站起,因为山本勘助打扰了他的静思,面sè微微有些不快。不过这样懊恼的心情,只是在李晓心底一晃而过。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kù子上的积雪,抬头远眺,在远处的群山,山顶的积雪和山腰之间灰白分明,犹如白雾一般的云海缓缓地蒸腾而上,好像人在爬山翻越一般,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李晓顿时一下感觉心旷神怡,转过身看向山本勘助。李晓暗暗奇怪,对方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来问雪景如何。李晓记得除了公事上的事情外,山本勘助还从未有一次来主动找自己攀谈过呢。
李晓心底也揣测着山本勘助的来意,然后笑了笑言道:“很美的景sè。”
山本勘助点点头言道:“信浓山间雪景是很美,但比之不死山的雪景却更有不如了,李晓大人听说过不死山吗?”
不死山,就是日本的象征富士山,后明治时代因‘不死山’名字不雅,故而改名为音相近的富士山。富士山也是日本境内唯一一座四季山顶有雪的高山。因为其山间白雪皑皑,像是一把倒悬空中的yù扇,因而也有‘yù扇之称。’
就跟中国人常说的不到长城非好汉,在日本若一生不能见一次富士山也一种遗憾。所以日本地名中大量有富士见之间的名词。并不是因为可以看见富士山,只是因为附近有一座与富士山相似的山而已。
李晓言道:“听说过但无缘得见,只晓得是一座极高的山,并且一年四季山顶都有积雪。”
山本勘助点了点头,走近两步,然后站定脚步将刀鞘握在手中,沉声言道:“我武田家兵法精要在于风林火山这四个字,而我山本勘助的剑道,亦在于不动如山,李晓大人,你可知道什么是剑道中的居合吗?”
第四十一章 居合剑道
山本勘助的剑道在于不动如山?
李晓听完山本勘助这么说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看一下对方瘸掉的右tuǐ。是啊,身残志坚的山本同学,估计‘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这三点都做不到吧,唯一剩下能够做到也只有‘不动如山’了。
陡然李晓想起之前保科正俊曾经提过,山本勘助在塚原卜伝下学习过剑术,被这位当今日本剑术第一高手,赞誉为武田家剑术第一。李晓知道塚原卜伝所说山本勘助剑术第一,并非指得是他的实战能力有多强,而是他对剑道的领悟与应用。
在日本当时普遍认为,兵法是剑道的一部分,两者是相通的,一名出sè剑术大师同样也是一位兵法家,二者是合二为一的。
在宫本武藏写的《五轮书》曾有这么句话,击败一个人的技法和击败十万人时没什么不同,兵法家可以小中见大,就如同按照一寸高的木俑可以雕刻出极大的佛像一样。
所以一名只懂击剑而不懂兵法的只能成为剑客,而不能称为宗师。正好比日本三大剑术流派念流、神道流、yīn流,同时也称作兵法三大源流。
如塚原卜伝,宫本武藏他们,正是从剑术入道而成为兵法家,而上泉信纲的弟子,柳生新yīn流的鼻祖柳生宗严,以及他的子孙,后来更是成为德川幕府的兵法指南。
同样的作为军略兵法大师的山本勘助,一样将自己对兵法的领悟和应用,融入入自身的剑道之中。
“要领悟什么是剑道中的居合,就要明白‘不动如山’的真谛,李晓大人,你现在可以用你手中的长枪攻我。”山本勘助淡然地开口言道。
李晓迟疑了一下,言道:“山本大人,刀枪无眼,不如我们换木制的刀枪吧。”
山本勘助摇了摇头言道:“只有生死搏杀,性命顷刻之际,才是一名武士领悟剑道的时机,李晓大人,如果你连我山本的这一剑都避开不了,而命丧于此,那么你与师冈一羽决斗的结果也是一样,因为他的剑术只在我之上,而不在我之下。”
李晓听后目光凝视着山本勘助,这一刻他终于有点明白什么是居合剑道了。
李晓横枪摆开架势,而山本勘助手握刀柄,依然不将武士刀拔出刀鞘。李晓tǐng枪直刺,山本勘助一动不动,用刀鞘挡开李晓这一击。李晓才不会使出全力一枪捅死山本勘助,他必须通过这次比试,从山本勘助的身上明白什么是居合剑道,提高与师冈一羽决斗的胜算。
所以李晓一直谨慎地与山本勘助保持着两米以上距离,时刻盯住对方握刀的右手,还有深藏在刀鞘中的武士刀。
一枪之后,这时李晓感觉到山本勘助xiōng口一起,似乎在极快的时间内深吸了一口气,并将这口气息憋在xiōng中。完成了这个蓄势的过程之后,陡然间,山本勘助右足向前踏进两步,速度极快,很难致信对方竟然是一个跛脚。
两人的距离瞬间缩进了,山本勘助身子一低,避开了李晓的枪锋,同时握住刀鞘的左手拇指向上一推,右手平稳而有力地朝上拔出剑柄。
呼吸片刻,山本勘助大喝一声,武士刀出鞘,雪亮的刀刃起初平缓移动,在滑至中段时变快,待刀尖要脱出鲤口时,那刀速快的已经犹如电光火石的刹那之间。
在这一刻,李晓从山本勘助眼中看到那份决然,以及感受那股凌厉的杀气。果真如他所说的,这一刀真是要杀自己,没有半点的犹豫和迟疑。出刀之间片不容缓,山本勘助就是打算在这一刀之下,输赢立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所谓的居合,在当时就是拔刀术,核心在于一击必杀。
在日本古代奈良朝或平安时代初期,武士在战场格斗时,当枪、矛和剃刀等武器被折断或击落时的瞬间,突然拔出腰佩的太刀击杀敌人,从而反败为胜的一种刀技。
而拔刀术练习方法也与众不同,正常下武士练习的刀法都是站立打斗,而拔刀术自始自终都是练习跪坐姿态。
时常可以看到日本电影里,一个武士去对方家里做客,与主人相对跪坐在桌前。聊着聊着,两方一言不合,这名武士陡然拔刀出鞘,在主人还未来得及防备的状态下,以跪坐姿势直接一刀杀死对方,血溅五步之内。
所谓的刀不出鞘,正是让对手无法估计刀的长度,而自己却心知肚明,然后在刀出鞘的第一招内占据上风。从而在拔刀的那一刻杀死对方,一招内定胜负。
在山本勘助拔刀出鞘的那一刻,李晓感觉到背上都被汗水打湿了,凉飕飕的。
山本勘助这一刀之下,真是要杀死自己并毫无疑问的。就在这性命交关的一刻,李晓果然地作出决定,那就是弃枪后退。
山本勘助也没料到李晓会后退,对一名武士而言,手中的刀或者枪就是自己的第二生命,若将之丢弃,也就丧失了武士的荣誉。
不过李晓不是日本武士,完全没有这个概念,只见李晓双脚一拔,猛然闪身后避,堪堪避过了山本勘助立断生死的一刀。然后李晓紧跟着一个后跃,并在雪地里一个打滚,完全跳出了山本勘助的武士刀攻击范围。
重新站定之后,李晓同时将腰间的肋差拔出,准备应对山本勘助接下来的一击。居合剑道核心在于一击必杀,李晓明白自己虽然躲避的有点狼狈,但是山本勘助这一刀没杀死自己,他的优势也失去了。
不过事实上山本勘助却并未追击,反而手腕一抖,缓缓地收刀回鞘,姿势从容不迫。
山本勘助看向李晓,微微一笑问道:“李晓大人,现在你可知道什么叫居合了?”
李晓哈哈一笑:“是不是,不动之时安定如山,动之时则一击必杀。”
山本勘助点了点头,言道:“不错,常人修行居合剑道时,只看见拔刀出鞘时,那一刀的迅捷突然,却忽视了拔刀之前的蓄势,以及内心的禅定。决斗时,应双目直视对方的刀劈剑砍,因为畏惧而眨眼,则动摇了意志,终生不能达到不动如山直指本心的境界。这就是我山本勘助的剑道。”
说完这句话山本勘助,即重新将刀鞘支撑于地上,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去了。
而李晓则留在原地,思索着山本勘助这一番话,此番决斗对李晓而言,其中的获益实在是不可估量。
第四十二章 雪地决斗
事实上,真正将居合剑道发扬光大的人,名字叫林崎甚助。在林崎甚助六岁时,父亲被当时同藩的食客坂上主膳偷袭所杀。
当时坂上主膳是一位成名已久的剑客,林崎甚助为报父仇,虽苦心研习剑术,但由于实力上的差距,若与坂上主膳决斗,比拼剑法技艺,展开长时间对攻那无疑胜算很低。
所以林崎甚助想要剑术速成,尽快报父仇,就必须学一种速战速决的刀法,力求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于是林崎甚助决定投入鹿岛新当流门下,拜塚原卜伝为师学习剑法。
当时塚原卜伝不仅剑术日本第一,并且鹿岛新当流的刀法,讲究的正是纯粹的“一击必杀”。
在林崎甚助感觉自己剑术大成那一年,决定向坂上主膳进行一对一决斗。当时作为名剑客的坂上主膳对年仅十八岁的非常轻视,连剑也没拔,甚至让对方先拔刀向自己进攻。
林崎甚助不发一言,突然拔刀斩击,一刀将仇人坂上主膳的人头切成两半,而坂上主膳直到死的那一刻,手才刚刚mō到刀柄。
林崎甚助的拔刀术,也因此被称之为复仇的剑术而名声赫赫。虽然林崎甚助一生没有开设过道场,但他的弟子中却有出类拔萃者,将此居合剑道流传下来,后人称此流派称为林崎明神梦想流。
居合之生命,在于雷瞬拔刀之际,这句名言也随着林崎明神梦想流的流传,和居合道一起推广至全日本。
当然这时候林崎甚助才刚刚报完父仇,居合道的名声未有后来那么响亮,当时居合剑术还被视作拔刀术一种。但在香取神道流中,拔刀术已有很多人在研习了。
而塚原卜伝的鹿岛新当流,作为香取神道流的流派之一,也有很多门人修行拔刀术。李晓记得当初师冈一羽,一刀挥断西村平三手下五名足轻枪尖的剑术,也正是居合道的剑术。
而实际上居合道来来去去只有一招,就是一刀横切,称为横一文字。后来所谓的居合十式只是十种不同场合下,使用拔刀术的方法。
元月十日,一场大雪突如其来地降临了整个信浓,四野一片苍茫。
铺满积雪的乡间小路上,信浓的百姓们正冒着寒冷,结伴前往位于诹访郡的诹访神社上社,参加一年一度的新年祭。除了祭拜顺便诹访大明神外,还可以欣赏到御神渡这一奇景。
一旦冬天极冷之时,诹访湖的湖面全部结冰,但是在湖中央的冰面常常因为温度差而爆裂开,形成一条长达数十里、连接诹访上社与下社的狭窄水面小路。这种自然现象称作“御神渡”,被当地人看作是上社的男神与下社的女神过湖相会留下的神迹。而百姓们则可以通过冰裂上的龟纹,来占卜出来年气候,还有农作物的灾害。
雪huā不住地飘落,气候越来越冷,在高远城外五里的树林内,三月不见的师冈一羽,此刻正一个人静静地站立在雪地里。
师冈一羽上身穿着黑sè纹付的羽织,纹付就是家纹,师冈一羽的左右两边的袖子上绣着代表土岐一族的桔梗huā家纹。(同样出自土歧一族的明智光秀旗印也是桔梗huā)
他下身则穿着外看类似于从腰垂到脚面的裙装。这实际上称为马乘袴,里面有内裆。马乘袴外有五道褶子,每道褶子间代表着儒家伦理君臣、父子、夫fù、长幼、朋友五伦,又象征着仁、义、礼、智、信五德。
师冈一羽的打扮是正统的和服装扮,当时则称作吴服或者是唐服,如此称呼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传自中国的缘故。
师冈一羽之所以穿得如此正式,是一名剑客对决斗的庄重,以及对对手的尊重。毕竟决斗一事,非生即死,至少挂之前也要穿得体面点吧。在日本武士的眼底死亡不足畏惧,唯一担心是不能死得体面,失去了武士的荣耀。
现在师冈一羽双手交叉抱在xiōng前,太刀和肋差皆别在腰间,也不撑伞,虽站在树下,但不时有积雪落在头和肩上。
此刻师冈一羽面sè铁青,神sè冷峻,原因是相邀来决斗的李晓已经比规定时间,整整迟到了半个时辰。
“这个该死的明国人。”师冈一羽暗暗骂道。
这时候,远处才传来沙沙的踩雪声,师冈一羽只见两个撑着伞的人影一前一后,正踏雪朝这里走来。
“终于到了。”师冈一羽伸手拂去身上的积雪,整个人向前踏进了一步。
“不好意思,有些俗事缠身,来迟了一步。”李晓笑嘻嘻地走到师冈一羽,面前十几米处停下。他身后跟着随从是岛胜猛,其一面撑伞,一面肩膀上扛着一杠长枪。
“没有关系。”
师冈一羽沉声答道,他嘴里虽这么说,但实际在他心里想到比武决斗乃是第一等大事,而对方居然因为俗事缠身的理由而迟到。这实在是对对手的不尊重,师冈一羽暗暗有些后悔,选择与这样的人决斗将来传扬出去,也会玷污他的名声。
也罢,日后绝不与人提到此次决斗就好。师冈一羽想到这里,伸手一指,开口言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开始履行三个月之前的承诺吧,请。”
哪知李晓伸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言道:“慢着,这一路走来我手脚都冻僵了,需让我活动下筋骨,你不反对吧。”
师冈一羽顿时为之气结,脸上lù出不耐烦的神sè,但他仍是保持了一副大宗匠的气度,摆了摆手示意李晓继续,同时又继续恢复双手chāxiōng的姿势闭目养神。
李晓暗暗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舒缓手脚筋骨的热身运动。
又等了好长一会,李晓眼见师冈一羽渐渐忍耐不住了,这时才言道:“我们开始吧。”
李晓说完从岛胜猛的手里接过自己的大枪,向前一挥,摆开了门户和架势。而师冈一羽看了李晓不拔腰间的武士刀,转而用枪微微一愣,问道:“你不是用刀吗?怎么突然改用枪了?”
李晓淡然一笑,回答道:“谁告诉你说我是用刀了,我真正拿手的兵器就是这杠枪。看枪!”
说罢,李晓疾步向前冲去,而师冈一羽见到李晓攻来,亦然将刀鞘抽出横在xiōng前。
李晓手中枪尖在雪地里拖行了数米后,突然上翻,掀起漫天的雪粉,劈头盖脸地朝师冈一羽全身盖下。
就在这时,李晓收回了大枪,大喝一声,向前挥出自己准备已久的最强一枪!
生死决斗之间,也敢如此托大,去死吧,师冈一羽。李晓心底暗暗说道。
第四十三章 枪术对居合道
面对劈头盖脸甩打来的雪粉,师冈一羽外表仍恒定如常,但内心的惊异却难以复加。看着李晓这无比凌厉的一枪,他知道自己远远低估了眼前这名对手了。凭这一枪的威势,师冈一羽知道这个明国人绝对是个可以与自己匹敌的对手。
雪粉还是干扰了师冈一羽的视线,待他看清李晓的枪路时,对方的枪尖已经bī近到距离自己xiōng口不足半米处。
师冈一羽果断地举起刀鞘,封住了李晓这一枪的枪路。
“好强劲的臂力。”
即使招架了对方的攻击,但师冈一羽却感到在这一枪的冲力下,自己双臂被振得阵阵发酸,握刀的虎口也开始麻木起来。
而且李晓这一枪的攻势还未完。李晓见师冈一羽封住了自己这一枪,随即以左手为轴,右臂猛然挥动。
只见李晓的枪头陡然变向,犹如巨蟒一扑不中,翻身回咬一口。只见整杠大枪的枪身陡然弯曲弓起,枪头处呼啸响起,并甩起一道恶风,好比一把巨鞭重重朝师冈一羽身上抽来。
碰!
师冈一羽虽然应变很快,用刀鞘再次封住了这一下,但没有抵挡住枪的余劲,身体的重心不稳。在这枪身的抽击之下,师冈一羽整个人双脚离地被甩得倒飞出去,而肩膀一侧狠狠撞击在身后的大树,摔倒在地。
哗!
树上的积雪被师冈一羽这一下撞落,唰唰地全数抖落,一下堆积在了他的身上,将师冈一羽的身体半埋在雪中。
李晓见一招得手,心里一喜,他当然决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狠狠地一枪朝师冈一羽戳去。但待枪尖要触及师冈一羽的身体时,对方陡然破雪而出,并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闪过李晓这枪尖一击。
眼见被李晓打得狼狈,师冈一羽似乎被jī怒了,双眼中异芒闪动,lù出了凶历之sè。
李晓心道不好,急忙抽身后退,并收回大枪防护自身。不过师冈一羽的身法更快,他马乘袴下双脚的木屐,在雪地里踏出极快的小碎步,同时左手扶持刀鞘位于腰间,而右手则抓向了刀鞘上的刀柄。
李晓瞳孔收缩了一下,师冈一羽此刻的动作,与当初山本勘助要使用拔刀术时,两者的姿势一模一样。
李晓毫不犹豫,当下大步跨出转身疾跑,左手弃枪,只留右手抓住枪尾,然后拽着大枪在雪地中拖行。
眼下的场景,李晓与师冈一羽两道人影在雪地里一追一跑,跑动之间李晓的枪尖划破地面时,留下的一条深深的雪痕。
雪突然越下越大,劲风也跟着刮起,令人面部生疼,在一旁观战的岛胜猛几乎看不清双方的动作,只见到模糊的影子在晃动,但他知道此刻李晓的局势处于相当的不利。
两人追跑了十几米,李晓看到自己身上正好有棵大树挡着,已经是退无可退了,而师冈一羽见此,寒笑一声,步伐间的频率更快,眨眼间又追近了一步。
这时候师冈一羽双脚脚步不停,但上身却纹丝不动,丝毫不受脚步的影响。只见他左手拇指轻巧地一提,右手拇指和食指拿捏住剑柄,其余三指展开,平稳而并不快疾的向上一提,顿时冰寒冷峻的刀刃在这一刻滑出剑鞘!
居合道只有一招,见到刀刃的一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分胜负的时刻到了!
李晓心知如此,但仍是在跑,丝毫并没有减缓半点速度的,直直地朝眼前这个大树冲去,以他这个疾冲的速度,绝对会一头撞在树上的。
就在这时师冈一羽已经追近了李晓,并大喝一声,拔刀出鞘,只见刀刃出鞘的速度越来越快,并在鲤口的位置形成高速的摩擦,迸shè出黄sè的火huā来。
而李晓这时已冲到了大树跟前,双tuǐ迎着面前的树干一蹬,借力旋身而回。此刻李晓整个人跃在半空,而大枪已经归到了两手中。
李晓面对着师冈一羽出鞘的刀芒,脑中反而是一片平静,呼吸和心跳在这一刻似乎都静止了,双眼之中只有师冈一羽。机会稍纵即逝,就在师冈一羽使出最强的居合剑道时,他的肩膀微微耸动了下。
李晓毫不犹豫,就在这片刻之间,犹如巨龙翻身一般,与师冈一羽形成了面对面的态势。转身扭腰振枪抖劲,李晓手中枪奋力朝对方送去,整个枪头和枪身横在一起,崩成了一条直线。
这正是李晓的最后一招,中国古代大将,用之斩将杀敌的——回马枪!
而同时师冈一羽右手刀刃,在雪地里划出一道亮光,这雷瞬拔刀之际,就是居合之生命。
“横一文字。”师冈一羽大喝一声,重重拔刀横斩,并挥出一道圆弧。
碰!一声木头折断的脆响,随之而来就是血huā四溅。
胜负已经分了,不知到底是谁赢?岛胜猛脑中这个念头闪过,然后急速奔上前去。这师冈一羽绝对是岛胜猛多年以来闯dàng各地,所见过最强的高手。对方身法和剑法的迅捷远远超过他所见过任何剑术名家。
当然李晓的枪法亦然是他所见过的最强的一人,但是对上了师冈一羽,这位塚原卜伝的得意弟子之一,他对李晓的胜算并不是抱有很大的期望。不过李晓眼下是他所效力的人,他自然是希望李晓能战胜对方。
而实际上扣除对胜负结果的忧心,岛胜猛明白这绝对是一场两位一流枪术高手和一流剑术高手之间的对决,其过程绝对可以名传后世。
雪地之中,大雪亦然落个不停。
李晓与师冈一羽两人遥遥相对在那里,每人身上都盖了一层雪粉。眼下两人的口鼻之间都喷出长长的白气,身体不住地起伏,显然方才那一击是融汇了彼此最巅峰的技艺。
虽然两人彼此交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但是已经竭尽全力的双方,所以体力消耗极大。
到底谁赢了?
岛胜猛站定之后,待看到眼前一幕,顿时惊愕住了,李晓的手上大枪居然被削断,他右手握着残余的枪尾,而整杠大枪被削去了三分之二。李晓手中大枪的坚韧程度,岛胜猛是知道的,而师冈一羽的拔刀术竟然将他一刀斩断了。
而反观过去师冈一羽现在的处境,之间李晓被斩断的另外三分之二的的枪尖,此刻正戳在师冈一羽的右肩上,鲜血顿时染红了他半边衣袖。
第四十四章 百折不饶
师冈一羽此刻仍旧保持着,右上前迈一步,身体如大弓般曲起,并双手握住刀柄挥刀向上的姿势。师冈一羽目光随着刀尖,望着飞舞着雪粉的天空,陡然眼中闪过一抹落寂,随之长长地出了一口长气。
师冈一羽就这样僵立在原地,然后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将目光收回,看到了右肩上,那残余的枪头正chā入自己的肩膀之中,血渗出伤口一点一点地在流。
师冈一羽手腕一抖纳刀回鞘,重新站直了身子,将手里的武士刀chā落在雪堆中,然后双膝一盘,直接坐在雪地里。
“我输了。”师冈一羽将头一低,双手盖在了双膝之上。
李晓听师冈一羽说完这句话,顿时松了口气,将右手放开,放弃了预备从腰间拔出肋差再战的打算。武士刀需要双手握持,师冈一羽右肩不能用力,估计接下来再战,也无法使用那么迅疾的剑法了,所以这才开口认输。
“承让,在下赢得侥幸,多谢指教了。”李晓以中国人特有的礼仪,双手微微抱拳轻摇。
师冈一羽看了李晓一眼,随即从腰间拔出肋差拔了出来,言道:“既然战败了,就要接受武者的命运,就请麻烦阁下当我的介错人吧。”
师冈一羽说完,从衣服里面掏了一块白绢,用以包裹住肋差的刀刃部分,随之掀开衣服,袒lù出腹部来。这个架势分明就是要切腹自尽。
“慢着。”李晓开口阻止。
师冈一羽横了李晓一眼,言道:“切腹自杀是一名武者的荣誉,所以你不必劝我,算了,反正你们明国人是不会懂的。”
李晓向岛胜猛看了一眼,岛胜猛却摇了摇头,表示在这件事上无能为力。
师冈一羽双目正视前方,以一种庄重的态度言道:“我之所以自杀,并非因为我输不起,也并不是后悔和屈辱,方才的比武,自己已经尽到努力了,所以我完成自己的愿意,没有丝毫遗憾。死,是对自己对自己生命的一种觉悟,你懂吗?”
这就是日本所谓的武士精神吗?
当时所谓武士的精神,虽还没经过江户幕府的熏陶,还有明治之后军国主义的大规模洗脑,不过日本当时武士的普遍价值观已初具雏形了,当时的武士精神除了忠君思想外,就是作为一名武者必须看破生死,不怕死,不留念死,不犹豫死,不顾及死。
这点出于对儒学的反动,比如儒家有言,君有过,臣三谏而不听,则逃之。而武士精神不同,逃在武士眼底是懦弱的行为,同样的例子用武士精神的话来说,就是君有过,臣三谏而不听,臣死谏之。
比如织田信长的老师平手政秀,在劝谏织田信长不得后,切腹死谏。
平手政秀的死谏,表示自己已经尽到努力了,即便再劝说下去,也不可能令织田信长有所改变了,所以他责任已经尽到了,死也没有遗憾了,而并非是源自于对织田信长的失望,或者以自己的死来唤醒织田信长的振作。
这点和李晓的观念比较冲突,记得在美国连续剧《太平洋战场》里,大批日本兵走投无路时,发动一个bō次一个bō次的自杀性集团冲锋,然后被美国大兵像shè火jī一样用机枪突突了。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表示对战局无能为力了,然后用自己死翘翘的方式,来换取一种对死亡的觉悟。
就在师冈一羽准备动手切腹时候,李晓举起肋差停止住了他要自裁的举动。
李晓徐徐开口问道:“请问师冈一羽先生,你一生学剑,与人比武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学怎么样用剑杀人,研究如何杀人的技巧吗?”
听李晓这么说,师冈一羽顿时恼怒,大声言道:“当然不是了,我不否认剑是凶器,剑是一种杀人法,但学剑的过程,在于对内心的洗练,而最终的目的是以剑道通天人之道。这才是每个武者对学剑的真正追求所在。”
李晓听完摇了摇头,说道:“既然如此,我对你很失望啊,那你切腹之前,请自问你的内心是否已经洗练得足够强大了,或者早已经达到以剑道通天人之道的境界了?”
师冈一羽愣了一下,然后长长叹了口气言道:“没有,正因为我在剑道之路上已经败了,所以我把我未完成的剑道,就交由你来完成了。”
靠,李晓心底大骂一声,好像以前看过的小说里,在四十年后的严流岛决斗中,宫本武藏打败佐佐木小次郎后,佐佐木小次郎临死前也是这么跟宫本武藏讲的。
什么拜托来拜托去,搞得两人不是生死决斗的敌手,反而好像是一对基友似的。
“错,”李晓大喝一声,大声地讲道,“自己未完成的事业,只能自己来完成,哪里有交给别人的道理。我是明国人,不知道你们日本人的道理,但我们知道什么叫百折不饶,什么叫失败是成功他妈,哦不,是……是成功总是在失败中孕育的。如果因为一次的失败,就放弃了自己对剑道的追求,而找寻死亡去逃避,相反这更是一种懦弱,是对自己追求的不负责。”
“失败是成功他妈?”师冈一羽口里不住反复地咀嚼着这句话。
“不是失败是成功他妈,是成功总是在失败中孕育。”李晓大声纠正着师冈一羽,他这番可是苦口婆心,拿当初自己泡妞的经验来,来教导师冈一羽,想以前自己追女生是多么百折不饶啊,小小的挫折算得了什么。
不是说以剑道通人道吗,李晓以人道通剑道也可以吧。
听完李晓这么说,师冈一羽思索了良久,最后似拿定了决定,双眼放出异光,坚定无比地站起身来,重新将衣服整理好,并将肩头的枪头一拔,用本包裹在肋差刀刃上的白绢布包扎起伤口来。
“李晓大人,你说的对,作为一名武者目光不应该短浅,在目标没有达成前,更不该轻言放弃。”师冈一羽淡淡地这么说道,刚才那份消失不见的自信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嗯,很好,师冈大人,请问你接下来如何追求剑道呢?一个人追寻剑道的路上既是寂寞,也没有人扶持,不如大家结伴而行吧,反正大家都有一样的追求不是吗?”好吧,李晓方才说了那么一大通光明正大的话,到了这一刻终于lù出了狐狸尾巴。
师冈一羽愣了下,转过头看向李晓。李晓以肯定地表情向他点了点头。
答应我吧,李晓的眼神中透出这四个字来。
师冈一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言道:“好吧,以后就恳请李晓大人,多多关照了。”
第四十五章 清州同盟
永禄五年元月,当武田家出阵上野国的脚步的越来越近时。
但就在这时候,发生了当时看起来不太起眼,但对整个战国历史而言,影响却极其深远的事件。西三河松平家的德川家康(此刻尚名松平家康),依靠叔父水野信元的关系,与尾长织田家的搭上线,两家在清州缔结同盟,史称清州同盟。
就此德川家康正式断绝了与今川家的从属关系,并与织田信长的织田家在缔结协定,开始了两家二十年之久背靠背的攻守同盟。
据说早在德川家康还在织田家当人质,家康与信长两人就结成了好友。
当时织田信长如后世所形容那样,眼睛里充满野心,并霸气地握住了德川家康的手,大手一挥指着天边说道:“竹千代(德川家康元服前名字),将来你我二人共争天下,我向西面攻略,而你则向东面攻略。”
就此开始两人终生的友谊。
不过这个故事九成九是扯蛋,因为当时德川家康才六七岁,差不多算是学龄前儿童,而织田信长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这个年纪放在现代已是个高中生了。你能相信一个高中生,会和连鼻涕都不会拧的小屁孩说,我们将来一起要称霸天下吗。
谣传归谣传,后世人常常用战国三英杰来称呼前面两位,还有另一位眼下还是织田信长部下,尚未出头的木下藤吉郎,也就是日后的太阁丰臣秀吉。
这三人除了都以不同的方式接近或完成了日本统一的目标外,他们还是同属于今天日本爱知县出身的同乡。
日本有一则著名的故事,题目是说的,杜鹃不鸣,如何使之鸣叫?以下是引述三英杰的话。织田信长说:杀之不足惜。秀吉说:yòu之使其鸣。家康说:莫急待其鸣。
日本人常用这三句话来反映,三个人不同的性格,处事手段,以及后来的命运。
织田信长自幼叛逆,属于不良少年一类,后来成为大名,有所改观,在桶狭间梦幻般以少胜多杀死大大名今川义元,又夺取了美浓坚城稻叶山城之后。
他将稻叶山城改名为岐阜,效仿周文王故事,向全日本颁布天下布武令,开始以武家天下或者武力夺取(两种说法)统一日本的脚步。
他一生行事杀戮无数,自称为第六天魔王,并践踏普世的价值观和伦常道德,大有顺我者生逆我者亡的架势,同时他热衷于新鲜事务,某一件事只要他认为值得去做,就会积极去尝试,属于彻底的行动派。
而丰臣秀吉出身贫苦,没有任何现成的环境可以依托,相较于织田信长,德川家康等诸多战国大名,他起点是最低的。丰臣秀吉年少四处奔走,出仕过饭尾氏,松下氏,最后才在织田信长手下正式取得武士的资格。
作为战国第一出人投地之人,他以其八面玲珑的口才以及不拘于常理的想象力崭lù头角,并获得了其主织田信长的莫大信任,从一介士卒晋升为堂堂一国大名。信长死后,他便以疾风怒涛之势取得了天下。(以上这段话出自太阁5简介,个人很喜欢这段话)
当然这天下不包括,他后来不自量力想通过征讨朝鲜,来达到征服明国目的的天下。
至于三英杰最后一位(以统一日本的先后顺序)的德川家康,很多人对他的评价,只能是……
好吧,如果非要加一句话,就是‘忍’术日本第一,‘生命力’三英杰中第一。
用日本历史小说家司马辽太郎(彻头彻尾的右翼分子,据说他的历史小说写得不错,但是人品就不怎么样了)曾这样评价德川家康还有丰臣秀吉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
比如你对一个日本人他说他像丰臣秀吉,他表面上会谦虚地一下,但是掩饰不住他心里的喜悦之情。
但如果你对他说他像德川家康,哈哈,他就算不和你当面吵一架,也一定会在心底骂你,你才像德川家康,你和你妈才像德川家康,**全家都像德川家康。
真是悲催的德川家康啊!
与大部分国家崇拜开国太祖的习惯不同,如美国之华盛顿,日本人比较会对失败者寄予深厚的同情。
在同时代对手中,例如源平合战中,日本人会记得有日本项羽之称的木曾义仲,而不记得胜利者第一任幕府将军源赖朝。
南北朝时,日本人会将喊着七生报国自刃而死的楠木正成奉为军神,而对开创室町幕府的足利尊氏不屑一顾。
到了关原合战,以决死突击击溃德川军本阵的真田幸村,其在日本人心目地位也远高于德川家康。
其实想来也不复杂,就像日本人喜欢的敦盛里唱的,人间五十年,与天地相比,不过渺小一物。看世事,梦幻似水,任人生一度,入灭随即当前。
正因为日本人整日里自伤自哀的习惯了,对失败者的同情,更能贴近他们平日对现实压抑,而郁郁不得志的现实遭遇,所以他们爱欣赏美丽却huā期短暂的樱huā,却无人在意有着顽强生命力,大雪压肩tǐng且直的青松一样。
因此也有了武士道里崇尚的精神境界,在片刻耀眼的美丽中达到自己人生的顶峰发挥自己最大的价值,之后毫无留恋的结束自己的生命。
对,既然不能在最辉煌时凋谢,那么剩下活得最长的都是老乌龟,所以德川家康你就不得不杯具了。
在山冈庄八所著《德川家康》里,德川家康在嫡长子松平信康遭到织田信长赐死前夕,信康偷偷来看望父亲,也算是临终永别。信康哭诉甚多,但此刻已是五国大名的德川家康唯一的反应是:沉默。待信康最终见无望免死,大哭而去后,德川家康方才放声大哭。
在德川家康生平唯一一次惨痛的失败,对武田家的三方原合战。德川军溃败之后,他骑马逃窜时曾吓到在马上拉粪。他让人当场绘下自己愁苦的样子,挂在屋子里,让自己时刻可以见到。该画像称为“颦像”,现在仍存在。
德川家康一生勤俭节约,即使一统战国,成为‘天下人’后,吃得也很节俭,连鱼也很少吃,每日就吃腌萝卜就白米饭。
德川家康不仅对自己抠门,对别人也是一样,有次他在家里闲逛,听见有shì女sī下抱怨,说现在的伙食实在太差了,小菜只有腌萝卜。德川家康听完后,笑了笑就说,好吧,既然你们不爱吃,就不要吃了。
从此德川家的shì女连作为小菜的腌萝卜也被取消了,每日干吃白饭。
就是这样的德川家康,有次有人问他:“德川家的宝物是什么?”家康回答道:“五百骑三河武士。”
在东海道一地,有远江人去种粮食,三河人去打仗,骏河人整日宴会高歌的民谣。可见三河武士骁勇善战是日本有名的。
在三方原合战后,马场信房检视战场完毕,对武田信玄说道:“看了三河军的尸体,头朝我军倒下的都是脸朝下,头朝滨松倒下的都是脸朝上,这说明这些士兵都是向前冲杀时战死的,因想逃跑而被处斩的一个也没有。”
在长筱合战中,织田德川联军三万八千人,其中织田军三万人,德川军只有八千,战后检察斩获的武田军首级,两军收割的居然一样多。
永禄五年元月,当武田家还将主要精力都放在上杉家时,将来对他们最大的威胁的德川织田同盟已经成立,并且在日后崛起,这一军事同盟,就是今后阻碍武田信玄上洛的最大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