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争霸天下TXT下载争霸天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争霸天下全文阅读

作者:知白     争霸天下txt下载     争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你们就是一群狼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你们就是一群狼

    天气出奇的好。

    一般来说凡事都不是特别如人意,比如天气,阳光明媚的一天往往陪伴着风。而且是超出人们喜爱程度的风力。但是今天显然老天爷心情不错,天气好的让人不忍心闭眼,如果有人在这种天气选择睡觉的话,那无疑是在糟蹋自己。

    魏安就算想睡也睡不着。

    前线的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回来,到了太阳依依不舍的从西边往下坠的时候,最后的消息来了。

    黑旗军大获全胜。

    魏安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他竟然有些激动,竟然有些高兴!

    他甚至想站起来,朝着战场的方向大声吼一嗓子干得漂亮。

    不管一个人为自己考虑的有多重,不管魏安在这场战役中表现的有多不光彩,但他始终是个汉人。当他听到黑旗军大获全胜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真的高兴。敌人战胜了另一个敌人,从某种情感上来说这绝对不是战略意义上的高兴。

    他让人把屋子里的桌子搬到院子里,然后吩咐亲兵去弄几个热菜过来。

    他从中午开始喝酒喝到现在,但他之前喝下去的酒和水没有任何分别。沐府的人几乎都知道,魏安嗜酒如命。而且这个人千杯不醉,不管多烈的酒,在他面前都不会有一点威力。他习惯了在战场上喝酒,甚至以前还是低级军官冲杀的时候,都是一手持刀一手拎着酒壶。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可能要提前至少五年爬到现在这个位子。

    整个下午喝酒,都不如这一刻有喝酒的感觉。

    他让自己的几个幕僚坐下来,陪着他喝。当然,这几个人的酒量加在一起再翻倍,也不是他的对手。

    “大将军似乎很高兴?”

    叫做殷熬的幕僚笑着问。

    “难道你不是一样?”

    魏安反问。

    殷熬笑起来:“属下也高兴,毕竟这是一场大胜,毕竟这场大胜对于东疆来说太重要了。”

    “遗憾的是......”

    魏安叹了口气道:“这样提气的一场大胜,似乎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

    殷熬道:“如果不是大将军下令将军队后撤了十里,黑旗军不会那般放开手脚的去和洋人开战。大将军虽然没有直接派兵参战,但仅仅是这一点,在这场战役里的作用就毋庸置疑。要知道大将军冒着的风险,一点儿都不小。”

    魏安苦笑。

    是啊。

    现在他还没有想到,将来在沐广陵面前怎么解释。这一场大声确实让人高兴,可沐广陵必然暴怒。也许用不了多久,沐广陵就会亲自来问罪。到时候魏安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因为他始终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个坎儿。

    他毕竟,是沐广陵一手提拔起来的。

    “可不止这些。”

    声音来自于远处,不是院子里的人说的。

    魏安一惊,猛的站了起来。

    说话的人站在院墙上。

    穿一袭黑衣,身材修长,很俊朗。

    不只是他一个人,院墙上忽然出现了不少人,这些人显然修为都不低,不然不可能避开所有的护卫,在十五万大军之中自由自在的穿行,到了魏安的住所院墙上。毫无疑问的是,如果这些人是来杀魏安的,魏安已经死了。

    “你是谁!”

    魏安问了一句,但是很快就明白过来:“武王?”

    ......

    ......

    桌子上的酒菜恰好上齐。

    方解在魏安对面坐下来,自己动手倒了一杯酒。他的护卫都在院墙上没有动,虽然外面已经聚集起来至少两千人马,将这个小院子围的水泄不通。弓箭手已经瞄准了他们,只等一声令下。

    但是没人敢下这个令。

    因为魏安在院子里,谁都知道如果放箭的话,最先死的或许是他们的大将军。

    “王爷此来,有什么事还是直接说吧。”

    魏安扫了一眼院墙上站着的那些人,虽然他个人的修为也不俗,但是他看得出来,方解带来的这些护卫随便抽出来一个,都能杀了自己。东疆的修行界本来就很凋零,二百多年前中原修行者杀入东疆的那一场大战的结果就是,二百年来东疆的修行界也没有能恢复元气。

    现在看来,中原的修行者确实远比东疆的修行者可怕。

    “我自己的酒比你的好。”

    方解笑了笑,品了一口酒:“这些年来走在四方,喝了很多酒,最好喝的莫过于大隋西疆樊固城的梨花酿。那就才是酒......但是今天这酒如果喝下去的话,比以往我喝过的任何一次酒都要重要。”

    魏安脸色一变,隐隐间猜到了方解的意图。

    方解放下酒杯,环顾四周。

    “我听闻魏将军和沐府的其他将领都不同,你不是靠着家族的力量才做到大将军的,而是靠着自己的本事。”

    魏安不知道方解想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国公爷抬爱,才有魏某人今天的地位。”

    这话说的,像是把路都堵住了。但是实则不然,这话说的很有水平。

    “第一,我是来致谢的。”

    方解缓缓道:“当然,如果仅仅是致谢,还不至于让我亲自来一趟。你能按兵不动,对于今天的这一场大战来说很重要。我能猜到沐广陵给你的指示是什么,所以你能做到这一点殊为不易。”

    “我自己来,是为了第二点。”

    方解道:“我不是来劝你的,只是来告诉你,莫要自误。”

    魏安的脸色再次变了变,他知道方解这话可绝不仅仅是威胁。一样的话在地位不一样的人嘴里说出来,分量肯定不同。这句话甚至不是威胁,因为魏安知道,现在方解已经可以专心致志的对付他了。

    显然,方解来是想让他投降的。

    “王爷,如果我愿意的话,战乱之际,东疆这片大地上早就有我的那么一小片了。之所以我还在这里,恰是因为我知道什么是恩义。当初国公爷对我很好,现在我若做出些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我怕背不起骂名。”

    “你怎么做都会挨骂。”

    方解笑了笑道:“你若继续跟着沐广陵和黑旗军开战,百姓骂你。你若离开了沐广陵,沐府骂你。区别就在于,骂你的人多还是人少。”

    魏安沉默不语。

    方解道:“我没必要苦口婆心的劝你什么,因为我不需要那样做。事实上你很清楚,这个天下早晚还要一统。但沐广陵显然已经失去了机会,我知道你还算有良知,虽然这几年你没和洋人打过什么太大的仗,但你始终不是杨顺会那样的人。我需要一个替我守着东疆的人,在未来。”

    方解说完这句话后起身,掠上院墙。

    魏安下意识的转头看向他,却只看到了一个背影。

    ......

    ......

    殷熬看了一眼魏安,沉吟了一会儿后开口说道:“大将军,虽然之前方解的话不太友善,但属下却觉得,不是假话......请恕属下说几句无礼的话,大将军重恩义,这也是属下愿意跟着您的缘故。但是大将军有没有想过,如果光凭恩义,大将军留的住多少人?”

    殷熬道:“这话说的可能太直接太市侩,但是,跟着大将军的人大部分都是想谋个好前程。如果大家都看的出来沐府已经不能在统治东疆,大家跟着沐府也是胆颤心惊。也许用不了多久,会有很多人选择离开。”

    “大将军现在有家眷,已经不是几年前独自一人的时候了。那个时候,大将军可以来去自如,甚至可以为报效沐府而死,流忠义之名千古。但是现在,大将军的妻儿呢?”

    这话,犹如在魏安的心坎儿上擂了一拳。

    是啊,他的家人怎么办?

    几年前,他还没有妻儿的时候,他也绝不会有现在的这些顾虑。其实他内心深处何尝不是犹豫过?无需殷熬来说什么,他也曾自己想过离开沐府。沐府在东疆的地位已经不是以前那样根深蒂固了,现在看来,最有希望一统天下的是黑旗军。

    “不用说了。”

    魏安摆了摆手:“让我静一静。”

    殷熬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下去。

    他起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魏安忽然又把他叫住,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是不是拿了黑旗军的好处?”

    殷熬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属下早些日子确实和黑旗军的人接触过,但没有拿黑旗军的一点好处。属下这样做都是为了大将军考虑,大将军当初是受了沐广陵的恩义,您却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杀了你!”

    魏安站起来,一把攥住了殷熬的衣领:“你这个小人!”

    殷熬脸色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恐惧:“属下早就知道,这样做可能被大将军所杀,但属下没有犹豫。大将军,属下如果是为了自己投靠黑旗军,能得到什么?只不过是一些银钱罢了,于我来说,金银有用吗?”

    魏安一怔,随即有些无力的松开了手。

    “属下若是想要钱,当年不会跟着大将军。属下如果想为了名利,也不会跟着大将军。属下虽然无才,但想要混一些功名还是不难。”

    殷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刚才有句话说的不清楚,不是黑旗军的人主动来找属下的,而是属下主动去联系他们的。”

    他看着魏安的眼睛:“请大将军为自己多想想。”

    ......

    ......

    “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修伦斯看着方解,很认真的说道:“但我能不能有一个请求,我想死的痛快一些。”

    “不能”

    方解的否定如此的干脆。

    他摆了摆手吩咐道:“把这两个人押送到附近的村镇里,告诉百姓们就是这个人带着几十万军队祸害了东疆,告诉百姓们他叫修伦斯,是洋人在东疆之前的最高将领,至少有上百万百姓的命债,要算在他身上。”

    “喏!”

    几个骁骑校上来,将莱曼和柯克博一块押出去。

    “你真狠毒!”

    修伦斯喊了一句。

    “你真傻逼。”

    恰好这个时候进门的项青牛骂了一句:“你伤害了我,然后却想着我以德报怨?你杀了我们的百姓,夺走我们的粮食和土地,战败之后却说别人狠毒......”

    项青牛道:“如果是我来处置你,就把你丢进狼群里。”

    柯克博却大笑起来:“你们就是一群狼啊。”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用新人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用新人

    方解虽然没有看到修伦斯和柯克博怎么死的,但他可以想象的出来。愤怒的东疆百姓会把他们打成肉泥,绝不会因为他们是老人而心生怜悯。就好像,修伦斯和柯克博也没有因为自己是老人而心生怜悯。

    其实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因为他年纪大了,就容易被原谅。人们总是会说,算了,他已经那么大的岁数了,原谅他吧。又或是因为他太小,人们也会说,算了,他还那么小,原谅他吧。这是一群善良的人们,当这群善良的人们开始变得暴戾开始杀人的时候,可想而知他们背负着多大的仇恨。

    方解不愿意去多想这样的事。

    涉及到人性,总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从魏安的大营回来之后,方解见了楚居正。这个落魄皇帝现在总算稍稍有一些底气,毕竟手里有了一支军队。自东楚灭亡之后他的日子过的暗无天日,沐广陵才不会真的帮他做些什么。

    在沐府里,他如同一个囚犯。

    不过,最起码活着。

    “王爷”

    楚居正微微欠了欠身子,尽量保持着自己身为楚国皇帝的尊严。当然,也就只有他和他落魄的部下还在尽力的维护这一丝丝尊严。当国破之后,还要努力维护自己曾经身为帝王的荣誉,是一件多可悲的事?

    楚居正微笑着,让自己表现的很温和。但是他心里在愤怒,因为方解把那超过十万的战俘交给了他。

    “战俘的事,不知该如何处置?”

    他问。

    方解笑了笑,回答:“我以为陛下是知道的,原来陛下不知道。”

    这句话听起来没有什么很深的含义,但楚居正的脸却微微发红。按照道理,他根本没有必要来问。因为他知道,现在楚军之中所有人都在强烈的要求,处死那些战俘。可是楚居正偏偏不敢,他怕洋人的报复会落在自己身上。

    在他看来,方解也是在担心这一点所以才会把战俘都交给他来处置。

    但是他错了。

    “如果陛下仁慈,倒是可以养着他们,也可以放了他们。”

    方解缓缓道:“我只不过认为这些人对于楚人来说,才是最应该面对的敌人。东疆虽然也在遭受洋人的侵害,但东疆还在。陛下的国家……”

    方解顿了一下,没有继续说后面的几个字,而是转而说了别的:“不过,陛下的军队目前没有粮草补给,我的军队粮草也不是很丰沛,所以暂时不能为陛下提供什么。如果陛下觉得可以养着那些战俘,倒是需要自己想办法了。”

    楚居正的脸色不好看,可他现在不是皇帝,脸色再不好看也不会让方解担心什么。其实就算他还是楚国的皇帝,他脸色好不好看方解也不会在意。

    “朕只是觉得,杀这么多人有违天和。”

    “哦”

    方解哦了一声:“你随意。”

    楚居正心里骂了一声,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如此轻的男人居然水泼不进。

    “朕以为,不如这样。反正这些降兵杀了也是杀了,不如驱使他们去和莱曼作战。这些人已经做了俘虏,莱曼也不会善待他们的,所以他们应该不会再叛逃回去,王爷以为如何?”

    “这些人我已经给你了。”

    方解摆了摆手:“陛下怎么处置,是陛下的事。至于陛下要怎么做,也无需和我商议。说的好听些,陛下和你的军队是暂住在东疆。说的难听些,你们是在逃亡。如果连国破家亡的你们都可以原谅洋人,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方解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陛下如此宅心仁厚,我倒是有些明白楚国为什么会灭国了。”

    “你!”

    楚居正的脸色猛的一变,手指向方解却不敢继续说下去。

    方解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想复国?想复国离得开我的帮助吗?如果陛下觉得离得开,随意。如果必选觉得离不开,还是应该拿出些诚意来的。我记得绿林上的人,新人入伙之前都要交一份投名状……这样纳了投名状,别人才会接纳他信任他。陛下以为,这些绿林上的人做法如何?”

    楚居正脑子里嗡的一声,这才明白方解什么意思。

    方解就是信不过他们。

    楚军接下来必然是要和黑旗军并肩作战才能回到东楚去的,但是方解信不过他们这些人。所以方解需要他们表态,那超过十万的战俘就是投名状。只要楚人斩杀了那些战俘,他们才是真的没有了退路。以前的莱曼可以招降他们,杀了这些战俘之后,莱曼是断然不会再招降他们了。

    方解也许没指望他们能在战场上有多大作为,但是方解也不希望他们拖后腿。

    “好……好吧!”

    楚居正站起来,朝着方解抱了抱拳:“这份投名状,朕来交。”

    ……

    ……

    军情是在傍晚时候送来的,很急迫。

    方解将信封上的火漆挑开,抽出信来看了看。信是凤凰台来的,纳兰定东的亲笔信。信上说现在莱曼的大军已经距离凤凰台不到一百五十里了,斥候侦查的消息来看,莱曼至少带来了超过六十万军队。而这支军队,奥普鲁帝国最精锐的军队,是莱曼的直系军队。

    当初莱曼为了刺激国内贵族参战,允许贵族得到最大的利益。所以,在这十几年内,奥普鲁帝国贵族军队的数量成倍数的增长。比如修伦斯的黑牵牛花,要知道修伦斯家族最早的时候不过是三流国家的二流家族,到现在拥有两个公国几十万军队,这种发展是恐怖的。

    “各军骑兵,两日后开拔。”

    方解将军情递给散金候吴一道后吩咐道:“所有骑兵在这两天内准备好需要的东西,在十天之内务必赶到凤凰台。”

    现在的黑旗军,骑兵总兵力规模在十万人左右。在这个时代,要养如此规模的骑兵所消耗的物资钱粮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也就是方解有货通天下行这样的庞然大物在背后支撑着,换做别人,只怕连两万骑兵都养不起。

    即便是大隋全胜的时候,即便是大隋有战马可养,以整个大隋之力养上十万骑兵就已经是极限了。毕竟那个时候,货通天下行是断然不会拿出全部实力来供给军队的。靠着国库的钱粮,根本不够。

    要知道李远山叛逆之前,曾经养过一支重骑兵。

    以李远山在西北的统治力,他几乎是搜刮地皮式的的掠夺之下,也不能让重骑兵的规模超过三千。

    养重骑三千,就能让一个本来富庶的道治变得捉襟见肘。

    更何况是西北那样疲敝的地方?

    “喏”

    各军将领答应了一声。

    “我会和骑兵一同出发,其余人马还是交给散金候带着。”

    方解看向吴一道,吴一道连忙俯身:“臣领命。”

    “咱们在外面抗击敌寇,但是家里面也不能不顾。”

    方解忽然说了一句和战事无关的话,但是这句话让大帐里所有的将领的心都跟着紧了一下。因为他们都知道,方解这样毫无征兆的提起家里,肯定是有什么重大的安排。而这看起来突兀的安排,必然是因为家里有什么事引起了方解的注意。

    “我已经派人去了云南道,调魏西亭回京。”

    方解道:“朝廷里的事太琐碎繁杂,独孤一人显然有些力不从心。魏西亭在云南道做的很好,可以重用。另外,我让他从云南道募兵五万,现在估计着已经出发了。崔中振的人马负责长安城的戍卫,兵力虽然不算太少但毕竟还是力量有些单薄。魏西亭的五万人,将驻守京畿道。”

    这话一说出来,众将心里都震了一下。

    显然,朝廷里确实是出了什么事。

    “只是补充一下兵员而已。”

    方解见众人脸上变色,淡淡的解释了一句后继续说道:“另外,有个好消息跟你说……宋自悔在西北樊固城附近大破蒙元人马,杀敌十万。现在蒙元人已经元气大伤,只怕二十年内都不可能恢复过来。我已经下令升宋自悔为西北诸道节度使,对蒙元人的战事全权交给他处置。”

    听闻蒙元大败,将领们都轻松下来。

    “还有一件事。”

    方解道:“杀杨顺会之后,我没有让那支军队跟回来。第一是因为粮草不足。第二是担心那些人不服管教。不过这些日子以来,那支军队已经先后三次派人过来,请求加入黑旗军……这是因为他们实在混不下去了,没有粮草没有支援,就算他们有十万人也毫无作为。所以……你们谁愿意去接手那支队伍?”

    方解问了一句。

    下面人都沉默下来。

    放弃自己领了多年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军队,去接手一支陌生的没有什么忠诚可言的军队,谁都不会愿意。毕竟在战场上,还是使顺了手的队伍好带。

    “臣……愿往。”

    过了一会热之后,陈定南站出来抱拳说道。

    “臣亦愿往”

    杜定北站出来抱拳。

    “定南,你还有别的事要做,就交给杜定北吧。”

    方解看了一眼杜定北,杜定北连忙拜倒在地:“臣定不负主公重托。”

    “起来吧。”

    方解道:“回头你选一些人带着,然后带去一批粮草辎重。我会让散金候帮你,到了那边之后先不要急着让他们开战。至于什么时候进战局,我会派人告诉你。”

    这时候众人才明白过来,方解根本就不是要他们去领那支人马。肯定是早就想好了让杜定北去,但是方解担心的是手下这些将领不服气,所以才会这样问。方解很清楚,让这些人离开自己熟悉的队伍,对于战事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而杜定北资历太浅,如果贸然委以重任的话,怕引起部下的不满。

    “臣遵命”

    杜定北垂首道。

    其实杜定北开始也没反应过来,因为方解并没有找他谈过。现在他是心潮澎湃,总算是独领一军了,而且还是一支规模在十万人左右的大隋战兵!对于他这样年轻的人来说,无异于平步青云!

    他看向方解,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报效主公的知遇之恩。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风雨欲来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风雨欲来

    吴一道低头喝茶,似乎心事重重。

    他不知道方解为什么突然宣布之前那个消息,而他也不知道方解密调了魏西亭回京。不可否认,魏西亭在几年在云南道干的确实很不错,那么复杂的地方,被他治理的井井有条。他在云南道是军政大权于一身,实打实的封疆大吏。现在回到长安城,也不知道方解会怎么安排他。

    但是,当初魏西亭可是独孤文秀的手下。

    “最近你一直是在带着大队人马赶路行军打仗。”

    方解为他续了茶,坐在他对面后说道:“长安城里的消息一直往这边送,很多事你也不清楚。我知道你肯定很疑惑不解,为什么在战事最要紧的时候在长安城有所动作……”

    方解笑了笑道:“你也了解我,不会放任隐患生长下去。最近骁骑校的消息比以往来的密集的多,我离京之前是把陈孝儒秘密留在了长安城的,谁也不知道。虽然陈孝儒送来的消息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事,但这密集本身就是一种信号。”

    吴一道点了点头,然后试探着问:“是……独孤?”

    方解道:“长安城里,怎么可能是一个人的事。你在长安城里的时间比我久的多,对长安城里隐藏在暗处那些人什么行事风格比我也了解的多。我不在长安城,黑旗军大部分兵力也不在,所以难免有些人觉得来了机会。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天下快太平了,离天下大定还远着呢。”

    吴一道知道方解在担心什么。

    他确实比方解还要了解长安城。

    那座大城,表面上看起来总是那么风平浪静的,可这风平浪静下面的激流,能把人卷进去吞的脸骨头渣子都剩不下。长安城不只是大隋的都城,曾经也是大郑的都城,甚至还是大郑之前的大周的都城。三朝古都,这城里暗河中到底藏着多少势力,谁能说清楚?

    表面上看起来,长安城里那些个世家大户都已经被方解杀的怕了。可他们那样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几百上千年来,比方解还敢杀人的又不是没出现过。

    而且吴一道知道方解担心的根本缘由在哪儿……那些世家大户的人,始终认为方解是个外人。方解不是出自任何一个派系的人,在那些世家之人看来,哪怕方解是出自敌对派系的都要比方解不是任何派系出身的要好。

    因为不管出身任何派系,方解都知道怎么维护世家的利益。

    但是方解,做的太凶了。

    方解正在大规模的彻底的剥夺那些世家的利益,将这些利益分给百姓。

    吴一道甚至在很早很早之前就想到过,这种政策实行之后带来的巨大矛盾。他早就想透彻了这个问题,好像只有两个极端可以解决。第一,是这些世家联合起来,趁着方解不在中原的时候,彻底摧毁方解在中原的根基,然后选一个人出来取代他。第二,是方解用一种残酷决绝的手段,来彻底打击那些世家。

    这种手段,想想都令人惧怕。

    这是一种极难控制的手段,一旦发动起来,只怕连方解自己都控制不了。

    到时候,对于整个社会来说可能就是一场灾难。不过,这样的手段能够简单直接的在最短的时间让社会稳定下来,哪怕这是一种极端的畸形的稳定。吴一道正因为能想到方解打算怎么做,所以他才担忧才害怕。

    因为那种手段一旦开始实施,到时候不是一个人能控制的住的。

    他甚至不理解,方解如此的年轻,怎么会有这样狠戾决绝的心。

    还从没有人,敢去触碰千年不变的社会制度。如果说方解这次的争天下和以往历史上那么多次争天下不一样,根本就在于之前的动乱纷争是在不变的社会制度之下的纷争战乱。而方解这一次,太彻底太决绝。

    方解要争的,令人心生畏惧。

    “会很艰难,很……残酷。”

    吴一道说。

    方解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我必须那么做。要想成功,似乎也只能这样做。这样做的好处是让百姓得到最大的利益。坏处则是……只怕用不了二十年之后,连百姓都会骂我残暴不仁,骂我独裁骂我暴戾。”

    吴一道能猜测的到,未来的人对方解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态度。

    “如果我赢了。”

    方解往后坐了坐,让自己舒服些:“这个世界会记住我很久,但只怕毁誉参半。即便是我赢了,十几二十年,最多几十年之后就会有大部分站出来骂我。如果我输了,非但死无葬身之地,骂名只怕要背上几千年。”

    “所以,好像我怎么都不会有特别好的下场。”

    他说。

    吴一道叹了口气:“你……心太大了。”

    方解笑起来:“到现在为止,你是唯一知道我要干什么的人。”

    “所以,我也害怕。”

    吴一道看了方解一眼:“一旦那种风暴成型,除了在这风暴中心的人之外,只怕没几个可以幸免。很残忍,或许我也逃不出去。”

    方解摇头:“不会,没人能动你。”

    吴一道心里一暖。

    他看着这个年轻人,说实话,真的很佩服他。他挑战的敌人根本就不是某个人某个势力,甚至不是某些势力的联盟。而是更加大的一个利益团体,大到方解是在以一个人和整个世界战斗。

    “魏西亭很合适。”

    吴一道说。

    方解点了点头:“所以我让他回长安城。”

    ……

    ……

    吴一道和方解的对话很开放,因为哪怕他们身边有人也不会理解他们的谈话内容到底是什么。如果他们知道了的话,也只有很少一部分聪明人能预料道未来的风暴有多残酷猛烈。大部分人,根本想不了那么深远。

    就如全天下的百姓,将来可能都会参与其中,但是没几个人能想到最深处。

    “辛苦吗?”

    吴一道问。

    “不算太辛苦,最起码还有一个人知道我要做什么。”

    方解笑了笑。

    这才是辛苦。

    吴一道在心里默默的说了一句。

    方解不曾跟任何人说过他的想法,就连吴一道也没有提起过。吴一道能明白,完全是他自己猜测出来的。所幸的是,现在还有这样一个人陪方解说说话。这个想法,方解不可能透露给任何人,哪怕是那些被他拉进局里面的人。

    他更不可能告诉自己的女人。

    那样的话,她们会担心的夜不能寐。让自己的女人为自己担心到惶惶不可终日,这绝不是一个男人的成功之处。方解有大男子主义这没错,但这仅仅局限于他不希望自己的女人牵扯进漩涡之中。他确实独断,但这种独断只是想让他的女人和孩子活的踏实安逸。

    “魏西亭回去之后,矛盾就要爆发了。”

    方解道:“所以我是算计着时间来的,从云南道不走水路,带兵回到长安城最少也要走上七八个月的时间,而我必须在未来几个月内结束东疆的战事。队伍是来不及带回去了,我只能自己先赶回去处理。”

    “崔中振值得信任。”

    吴一道说。

    方解点了点头:“所以我留下了他。”

    “我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你要启用那些新人。如陈定南在云南道,如宋自悔在西北诸道,如纳兰定东在东疆,如这次提拔了杜定北……这些人不管年纪大小,对于黑旗军来说都是新人,他们现在还游离于利益之外。”

    吴一道看着方解说道:“我对未来是担心的,对现在也是担心的。”

    方解问:“对现在最担心的是什么?”

    吴一道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我倒是不担心黑旗军中有人猜到你的想法,毕竟这样匪夷所思的事不是任何人都能想到的。即便你之前已经有这样的征兆,但他们不会想的那么深。我担心的是……你启用的这几个新人,在将来不能帮你稳定局面。”

    “我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把握着这个事情的进度。”

    方解道:“尽量不去让现在的大部分人醒悟过来,但是未来这种直面相对是不可避免的。我启用的这几个人,未来能做到什么地步我自己也没有把握。但既然我已经无限的接近了终点,就不可能止步。”

    “我很好奇。”

    吴一道看着方解问:“你不是在为自己打算,你真的是在为了百姓打算。”

    “是”

    方解笑了笑:“连我都觉得自己伟大的要命,有时候我崇拜自己都不敢照镜子,怕跪下来磕头。”

    吴一道笑起来,既然方解还能开玩笑,就证明他还是有些底气的。

    “我是个疯子吗?”

    方解问。

    吴一道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你可能是有史以来,最有理智的一个疯子。用疯狂的行动,来追求最理智的结果。”

    “好评语。”

    方解笑着,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他最近好像有些疲惫,不管是神情上还是身体上,都是看得出来的有些疲惫。

    “所以你才会拼了命的修行?”

    吴一道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

    方解点头:“我有那么大的目标,却没有为那么大目标无偿献出生命的觉悟。如果事情到了不可控制地步,我必须有保护自己亲人的实力。现在还好,我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有一天我必须离开,就去草原。”

    吴一道嗯了一声,笑的很释然:“我曾经后悔过,把隐玉交给了你。但是现在看来,你终究不是一个真正的疯子。如果你失败了,我就毁了货通天下行,跟着你去草原。你知道,人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哄哄孩子什么的。”

    方解笑起来,特别欢畅:“等我回去的时候,孩子都要一周岁了。”

    ……

    ……

    方解不在的长安城

    风云涌动

    方解所在的东疆

    风雨欲来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替我守着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替我守着

    方解和吴一道深谈一次之后,心情显然好了许多。其实人们往往都忽略了一件事,减压的最好方式之一就是诉说。可是如此简单的事人们为什么会忽略?也许在很多时候,人们不是忽略,而是不想去诉说,或者找不到可以诉说的人。

    如果不是吴一道猜到了方解的想法,那么也不会有这样一次深谈。

    从大帐里走出来,方解抬起头看了看深邃的天空。

    东疆的战事到目前为止暂时能休息片刻,但真的仅仅是片刻而已。紧跟着方解就要带兵去凤凰台,直面莱曼。

    但是在这之前,方解要先见见沐广陵。

    方解也确定,沐广陵现在也想见见自己。如果沐广陵有直杀方解的实力,那么说不定现在沐广陵就会出现在方解面前。这样一个曾经在东疆说一不二的大人物,现在已经沦落到几乎被排除在权力地位中心之外。

    几十年的筹谋,几十年的沉淀。

    换来的却不是那一身明黄色的长袍,不是那九龙座椅。

    如一梦

    方解换了一身衣服,依然是他习惯穿的黑色锦衣。不过这件锦衣上有淡金色的龙形刺绣,并不是那种刺眼的金黄,而是淡淡的金色。天色暗一些的话几乎看不出来,阳光照在上面才会反射出一些金色光华。

    这件长衫和他封王大典那天穿的,一摸一样。

    他从马栏山关的关口上一跃而下,如一只巨大的雄鹰从山顶飞落。当他从关口上跃下去之后,紧跟着上百道黑色身影跟着他从雄关上掠下去。那场面之震撼,直指人心。想象一下,这么多人从几十米高的城关上一跃而下,那一个个的黑色身影多么的让人难以平静!

    方解在前面疾驰,他身后项青牛精挑细选出来的百十个黑衣江湖客紧随其后。这些修行者的修为都很不俗,是道宗各宗门的精锐子弟。傍晚的余晖中,这些人在峡谷中如一道一道的黑色流光般一闪即逝。

    他们的目标,是北方。

    马栏山北边,是沐广陵的大营。

    穿过峡谷,一般人最少要走一天的时间。但是对于这些修行者来说,这段路程耗费不了多长时间。

    当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之后,他们已经穿过陈搬山的队伍。

    夜色中,士兵们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在两侧的石壁上有人飞掠而过。为了不惊扰陈搬山缓缓后撤的队伍,方解并没有停留。

    在方解身后,距离他最近的是依稀黑色道袍的项青牛。后面是叶竹寒,石湾等人。

    到了月亮刚刚挂上树梢的时候,已经看到前面一片灯火连营。

    沐府兵

    方解在一块大石头上停下来。

    刷刷刷的轻微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百十个江湖客在他身后停了下来。众人注视着远处的灯火处,每个人都没有说话。

    廖生和黑泽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带着七八个黑衣江湖客离开了队伍。

    很快,沐府兵大营外面的暗哨就被清理干净。

    对于廖生和黑泽来说,干这点活儿轻车熟路。

    方解从大石头上掠下来,双手向后一拂,负手朝着沐府兵大营正门走了过去。那些黑衣江湖客一部分停留在原地,一部分往山坡上掠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嗖!

    一支响箭从辕门箭楼上射了下来,戳在距离方解不远处的地上。

    “来人是谁?!再靠近一步乱箭射死!”

    箭楼上,当值的沐府兵弓箭手大声喊着。

    方解身后,项青牛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猛的一抬头。在他身后,一尊他的幻象如巨神一般膨大起来,这内劲形成的巨人足有十几米高,带着一股子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项青牛往前迈了一步,那巨大的幻象也跟着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是实打实的内劲踩在地上。

    大地似乎都为之颤抖了一下。

    “请沐广陵相见!”

    项青牛一声大喝,那巨大的幻象也跟着张嘴,就好像是幻象说出来的话语一样,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紧跟着,整个沐府兵的大营都沸腾了。当值的将军紧急下令吹角,军营里一队一队的士兵朝着辕门这边聚集过来。

    辕门扣的沐府兵只觉得眼前恍惚了一下,再看时,一个白衣独臂的年轻人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方解”

    这个白衣青年叫出了方解的名字。

    “沐闲君”

    方解也认出了他。

    ……

    ……

    “黑旗军武王果然好气魄,只带着几个随从就要来踏破我沐府大营?”

    沐闲君的声音很冷,就好像万年不化的坚冰。他死死的盯着那个黑衣青年,本以为再见时会很平静,却依然难以抑制心里的波涛。这两个人遥遥相对,一黑一白,如此的醒目。

    沐闲君托起自己那条空荡荡的衣袖,问方解:“一别三年,还记得当初如何断我一臂的吗?”

    方解点了点头:“虽然不算什么成就,但还没忘。”

    沐闲君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浓烈的仇恨,很快就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曾经想过很多次,你我在再次相见会是在怎么样的一种场合。我曾经想过,选一个最合适的地方找你复仇。却从不曾想到,第二次相见是你打上门来。”

    沐闲君虽然还在笑,但语气却越来越寒冷:“是来杀我父亲和我的?”

    “当杀则杀,能不杀,则不杀。”

    方解的回答,语气平淡无奇。

    “好一句当杀则杀!”

    沐闲君往前垮了一步:“若不是你,沐府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若非是你,我也不会失去一条胳膊。若非是你,我父也不会日渐憔悴!这一笔一笔的债,就算你不来,我终究也是要找你去要回来一些的。”

    方解缓缓摇头:“即便没有我,沐府当亡还是要亡。”

    “君儿”

    脸色阴沉的沐广陵从大营里缓步走了出来,叫了沐闲君一声后说道:“你先退下,武王远来是客,无论如何,咱们也不能失了沐府的待客之道。曾经我沐府门客三千,鸡鸣狗盗之辈尚且奉为上宾,堂堂大隋第一个外姓王大驾光临,怎么能失了礼数?”

    沐闲君没再说什么,走到沐广陵身边站住。

    “见过王爷”

    沐广陵深深一拜:“我现在还视自己为大隋之朝臣,所以当对你行礼。”

    方解摇头道:“你做这些举动,心里舒服吗?“

    沐广陵眼神一寒,杀机突起。

    方解那双眼睛,似乎能穿破夜色直接看穿沐广陵的心思:“你这人虚伪了几十年,已经忘记了自己这是虚伪。沐闲君恨我,溢于言表,这是真性情。你比他还要恨我,却为了自己那所谓的气度而憋着心里的怒气,想必不会好受。”

    方解道:“你是大隋之臣也好,不是也好。对我行礼也好,不行礼也好。你我之间的关系,也早已经不能同处一室。”

    “说的好啊。”

    沐广陵冷笑道:“你是要做皇帝,对不对?”

    方解看着沐广陵,反问:“你能做?”

    沐广陵的表情几乎都扭曲了,却还强忍着。

    “难道你来,是想用江湖上的方式了解你我之间的恩怨?”

    他问方解。

    方解道:“我来,只是想劝你一句。当初我在云南道的时候,曾经安置了不少南燕的朝臣,这些人虽然失去了权势地位,但最起码可以带着家人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富足的继续生活。我知道你是断然不会这样选择,但还是要劝一句。”

    “多谢王爷赐教。”

    沐广陵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为何还不动手?”

    ……

    ……

    沐广陵门下一个江湖客听到两个人的对话,也极气愤。他上前几步,指着方解大怒道:“莫要以为你现在占了优势,便能如此飞扬跋扈。说到底东疆还是沐府的地盘,你以为带来几十万人马就能在这片大地上横行无忌?”

    他招了招大喊道:“愿为国公爷赴死之人何在?!你我一同上前!”

    噗噗噗噗的声音响起,几十具尸体被人从黑暗处丢了出来,就丢在方解和沐广陵之间的空地上。这些尸体皆是沐府门客,刚才想趁着方解和沐广陵对话的时候绕过去,从背后偷袭。结果一个都没能靠近,全部在无声无息中被杀。

    看着那些尸体,之前吼叫的门客脸色大变。

    沐闲君深吸一口气,举步上前,却被沐广陵从后面拉住:“君儿,你记住,沐府的未来还在你身上。”

    说完这句话,他向前迈出。

    “沐闲君的沐府,不是沐府。”

    沐闲君却再一次跨出,将沐广陵拦在身后。他回头对沐广陵笑了笑:“父亲,我知道其实你对我一直寄予厚望,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你是那么在意那皇位吗?不是……你只是觉得,你的儿子应该坐在上面吧?”

    沐广陵的嘴角抽搐了几下,却无言以对。

    “到我了。”

    他说。

    方解叹了口气:“前二十年看父爱子,后二十年看子敬父……莫过于此。”

    他伸出手指了指大营辕门一侧不远的箭楼:“先谈?”

    ……

    ……

    箭楼上

    一张矮几放在正中,没有茶,没有酒。

    矮几上放着一张地图。

    方解看着怒目相向的沐广陵,丝毫也没有受到那目光的影响:“你这样看我,也看不死我。我只是想来说几句实实在在的话,可能就和刚才说的一样实在所以你们不会喜欢听。我不是来求你办事的,没必要说些好听的。”

    “沐府,还有资格争天下吗?”

    他问。

    沐广陵愣了一下,将头扭向一边。沐闲君倒是没有避开方解的视线,却也没有回答。

    “中原乱的太久了,是时候恢复过来。”

    他指着地图:“接下来的实在话,你们要是觉得伤了自尊可以装作听不见……从今天开始对洋人的战事,你们父子不需要再打一战,这二十万沐府兵,也留着。自马栏山北,还归你沐广陵节制。我是来杀洋人的,不是来杀汉人的……刚才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我要做皇帝。”

    方解的语气,如此的笃定。

    “马栏山以北,山海关以东,你愿意的话还守着。”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替我守着。”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不复过往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不复过往

    沐广陵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方解,就好像方解之前的话如天方夜谭一样让他不能相信。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方解是来说这个的,怎么也没有想到方解会是这样想的。沐府和方解之间的矛盾,应该是无法化解的才对。

    “除了时间,没有什么是固定不变的。”

    方解说。

    他站在箭楼上,俯瞰着下面的沐府大营。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这次带来二十万军队根本不足数,而且其中只要有三成以上是拼凑起来的。沐府现在的状况就和大年大隋崩乱之初一摸一样,才乱起来的时候,大隋的皇帝以为可以迅速将乱事荡平。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他的命令根本难以得到回应。沐府在东疆经营多年,说你手里有百万兵我丝毫都不怀疑。”

    “但是,自从你不断的犯错开始,沐府的控制力就开始不断的崩坏。到现在,这二十万军队也不过是你最后能拿出来撑门面的东西了。虽然我没有得到具体的请报,不过可想而知,这其中有多少是根本没有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新兵。”

    沐广陵的脸色变了变,扭头看向一边。

    “守着自己过去的东西,绝对带不来什么希望。”

    方解看向沐广陵道:“你如果还觉得东疆依然是你的,那么今天的谈话你当做没有发生。我不会在这种场合杀你,而是在战场上。对你的策略,我只能有两个选择。第一,在战场上正面击败你,然后告诉东疆百姓你不行。第二,你臣服,告诉东疆百姓你不行。”

    方解的话很直接,直接到再一次割伤了沐广陵的自尊。

    “不好听?”

    方解笑了笑:“给你儿子留下点什么吧。”

    方解这句话,似乎击穿了沐广陵的心防。

    沐广陵沉默了好一会儿,终究只是无声的叹息。或许他自己早已经看破,他心目中的那张九龙座椅早就已经离他远去。如果和黑旗军从暗斗变成明斗,打下去,他还能为沐闲君留下什么?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方解扭头看向沐闲君:“想杀我尽管试试,但……以前你不行,现在依然不行。”

    沐广陵伸手拉了沐闲君的衣袖,缓缓摇了摇头。

    “你不是一个很会谈判的人。”

    沐广陵对方解说。

    “我本就不是来谈判的,而是来给你两个选择。”

    方解重新坐下来,因为他知道沐广陵的心已经在动摇了。方解在这个世界没有父亲,但他能理解一个父亲对独子的那种溺爱。沐广陵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他已经在东疆隐忍了几十年,难道真的那么迫切的想在死之前做皇帝?不,他是想为沐闲君去争一争。什么家族的荣耀,什么化家为国,这些在对儿子的感情面前都要退避。

    “如果不是有沐闲君建立了赤眉军和洋人死战,我不会来找你有这次谈话。”

    方解指向沐闲君,对沐广陵说道:“他比你更适合做一个守护者。”

    沐闲君的眉头一皱,但眼神里的恨意却在逐渐消散。

    “想想吧。”

    方解转身要离开。

    沐广陵从后面叫了一声:“给我一个朝廷的任命。”

    方解站住,回头看向沐广陵:“这个很重要?”

    沐广陵道:“拿出你的玉玺吧。”

    方解笑了,很释然。

    ……

    ……

    经历过太多事的人才会对更多的事怀疑,所以方解并不认为一次谈话就能让沐广陵变得配合。没错,沐广陵确实希望为他的儿子留下一些什么,但是这个人的心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改变的?

    方解要的,只是时间。

    接下来,他要全力以赴的准备和莱曼的决战了。

    他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也没有富裕的兵力和沐广陵周旋,他不能让自己在后方不稳的情况下和强敌决战。就好像两个修为旗鼓相当的修行者,在准备拼出一个生死胜负的时候,谁都没有心思去顾及其他事。

    两个高手之间的决斗,如果其中一个人的身后出现了搅局者,哪怕这个搅局者的修为很渣,那么也会引起分心。

    一旦分出精力和修为戒备身后的人,或许失败和战死就随即而来。

    方解需要时间,他需要沐广陵老实下来。

    他甚至很清楚,沐广陵这样的老狐狸也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是方解开出的条件已经足够优越了,给沐府留下了一半的地盘,留下这二十万不到的军队,这就相当于让沐广陵给沐闲君留下了一大笔资产。

    这个条件,沐广陵必然会心动。

    因为沐广陵深知,这一仗他打不赢了。就算他从背后牵制住方解,让方解不能全力的去和莱曼决战,对沐广陵有什么好处呢?如果莱曼赢了的话,只怕接下来沐广陵要面对的更加困难。

    所以,方解早就知道沐广陵不会拒绝。

    沐广陵这样的人,早就已经不是因为仇恨就能左右选择的冒失鬼了。

    “你有把握?”

    沐广陵轻轻吹干方解刚刚写完的旨意,看着那一方大印有些失神。几乎与他同时说话的是沐闲君,不过沐闲君的视线却不在玉玺上,而是在字迹。

    “好丑”

    他说,一脸的嫌弃。

    方解面不改色的看了沐闲君一眼,然后随手把玉玺从箭楼上扔了下去,下面站着的黑衣随从伸手接住,放进腰畔的鹿皮囊里。字写的丑……又不是一年两年了。

    “战场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确定自己十成十会赢,有些时候为了激励士气会这样说,但内心中总是有各种担忧。你也领兵多年,自然知道这道理。”

    方解没有理会沐闲君的嘲讽,而是对沐广陵说道:“其实你现在应该很高兴才对,如果我有把握,我和洋人打完之后没准元气大伤,你还有机会。如果我没把握,最起码也能把洋人拼个两败俱伤……你接下来要面对洋人的时候压力不大。”

    话很直接。

    方解今天说话都很直接。

    沐广陵等墨迹干了之后,小心收起来:“这个东西我要留着,将来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马栏山以北,山海关以东。”

    方解又强调了一句。

    “因为马栏山南边,我已经交给别人守着了。”

    “魏安?”

    沐广陵试探着问了一句。

    方解没有回答,但沐广陵知道自己没有擦错。说实话,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高兴起来。方解的强势让他不满,而魏安的背叛让他愤怒。但他不知道的是,到现在位置其实魏安还没有给方解一个明确的答复。

    “就这样吧。”

    方解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

    “东疆之地,未离中原。”

    方解缓缓道:“你在东疆的时间那么久,沐府在东疆的时间更久,所以我相信你比别人更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当初大隋的皇帝敢信你沐府能守好东疆,我也敢。”

    他从箭楼上一跃而下。

    “完事了?”

    项青牛问。

    方解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暂时忽悠住了这个老家伙,不过他不是一个能信任的人。现在我没时间和他纠缠,先争取来时间把洋人的事搞定了再说。”

    项青牛嗯了一声:“其实你可以杀了他的。”

    方解摇头:“骂名太重。”

    ……

    ……

    “你其实不想杀他,对不对?”

    沐广陵看向自己的儿子,他的话就好像一滴水穿破了纸张滴进了沐闲君的心里。

    “你表现出来的恨意,都只是你想表现出来的。你对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仇恨可言了,对不对?你只不过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让自己看起来已经改变,你不想让他知道你已经不想杀他了,我没说错吧。”

    沐闲君苦笑,点头:“是,孩儿确实没有杀他之心了。”

    “若你有实力杀他呢?”

    沐广陵又问。

    “父亲为什么要这样问?”

    沐闲君反问。

    沐广陵道:“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态度,因为这关乎到我以后的安排。你想杀他,和你不想杀他,对我来说要做的安排完全不同。”

    “不想,就算我现在有实力杀他,也不想。”

    虽然明知道是这样的答案,但是听沐闲君这样回答沐广陵的心里还是有些恼火有些难过。

    “他断了你一条胳膊。”

    沐广陵道。

    沐闲君看向他的父亲:“如果你真的对我好,就不会故意用这样的言辞来刺激我,如果你是想逼我去杀人,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去杀方解,明知道不可能杀的了他我还是会去,因为你是我的父亲。”

    沐广陵脸色一变,有一种被自己儿子羞辱了的感觉。但是很快,这种感觉就烟消云散。

    “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沐广陵问。

    沐闲君坐下来,转头看向方解离开的方向:“虽然我知道这样想很不符合沐府人的风格,但是我确实觉得他才是最正确的那个人选。我这几年一直在打探有关方解的消息,他在中原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我相信,父亲也都知道。我也一直有一件事没能确定……方解争天下,到底是不是为了他自己?如果是,他走的路就完全错了。如果不是,他到底图的是什么?”

    “我想,他心目中的那个世界,应该和我心目中的世界不一样,和父亲的也不一样。父亲争天下,想的是家族能得到什么,自己能得到什么,我能得到什么……但是看起来,方解似乎想的不是这些。”

    “你好像很佩服他?”

    沐广陵又问。

    沐闲君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是”

    沐广陵长叹一声:“连你都没有了斗志,没有了敌意……我再有斗志再有敌意还有什么用处?沐府将来是要交给你的,如果我强行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不顾忌你以后如何面对,那么将来沐府可能更加的举步维艰。”

    “父亲”

    沐闲君站起来,轻声道:“放下吧……”

    “放下?”

    沐广陵冷笑:“谈何容易!”

    “不难”

    沐闲君摇了摇头:“当我被断一臂的时候,我也确定自己不会放下这仇恨。但是这才几年,我心里已经没有了恨。我们以为的放不下,只是不想放下。当你决定放下的时候,又有什么放不下?难的不是别人不是环境,而是自己的心。”

    他知道,自己的话或许影响不了父亲,但他必须说:“也许等到您觉得可以放下的时候,再回过头来看看曾经经历的这些事,都不值一提。”

    沐广陵看着如此郑重认真说话的儿子,心里的酸楚越发的浓烈起来。这种酸楚不是嫉恨,而是失望逐渐转变为绝望。

    “沐府……不复过往。”

    他说。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只需要一个杯子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只需要一个杯子

    长安城

    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座大城不管是否有过战争的经历,好像都难以打破它这种形成已久的气氛。如果这座大城有自己灵魂的话,那应该也是一个很沉闷的灵魂。大街上的行人越发的多了起来,中原的战事差不多结束,所以不管是长安城还是其他道治,正在逐渐恢复秩序。

    当第一批行商走进长安城大门的时候,守在道路两侧迎接他们的百姓爆发出一阵欢呼。这把那些行商吓了一跳,他们还以为自己身后跟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可是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才确定被迎接的是自己。

    这样的礼遇,对于地位低下的行商来说是绝无仅有的。

    也许,到他们老去的时候,也不会忘记这一天自己的遭遇。

    那些长安城里的百姓们,终于让这座大城有了一些活力。

    独孤文秀从朝廷里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再过不到半个时辰,长安城的主要大街上就要明灯。这是长安城自称为大隋帝都之后就定下的时辰,雷打不动。即便是在长安城被围困的物资最匮乏的时候,大街上的明灯也没有完全熄灭。

    不知道为什么,独孤文秀没有选择乘坐马车。

    他步行回家。

    走在大街上,看着还没有关门的铺子里散发出来的柔和光芒,独孤文秀笑了笑,心里的苦楚和压抑也减轻了一些。在以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能攀爬到现在的高度。这座象征着权力中心的大城,如今在他的掌控之中。

    这些百姓,得益于他在维持着朝廷的稳定。

    城里百姓吃的粮食,用的布匹,来自于大量涌入长安城的商人。而这些商人,是他下令各州府组织起来的。他需要这座大城尽快回复生机,需要城里的百姓尽快稳定下来。

    他走在大街上,感受着自己的成就。

    几十个护卫,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紧不慢跟在后边。虽然长安城的街景看起来千篇一律,但是偏偏就是这样的千篇一律让无数人想征服这里控制这里。走在这样的大街上,总是让人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成就感。

    独孤文秀走的很慢,他好像要把每一个细节都看进眼里。

    特别分派在他身边的骁骑校千户易冲。

    这个在长安城里装扮成卖小吃的已经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多少年的男人,此时已经完全从过往的经历中抽离了出来。此时他身上的锦衣在告诉别人,他是这座大城中最有权势的衙门……骁骑校的当权者之一。

    “大人,还是加快一些吧。”

    易冲走到独孤文秀身边压低声音提醒道:“骁骑校得到了消息,最近长安城里不太平。”

    “好”

    独孤文秀没有固执,没有摆架子,而是点了点头:“那咱们就上车。”

    马车很快就来了,独孤文秀上了马车之后让易冲也跟上来。

    “骁骑校里最近在查什么?”

    独孤文秀问。

    易冲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卑职也不知道,卑职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衙门里了。自从主公分派我过来保护大人的安全,其他事卑职都不再参与。卑职只是接到了骁骑校衙门专门派人送来的提醒,告诉我说最近长安城里有不少来历不明的人。”

    “哦”

    这或许是独孤文秀预想之中的答案,所以他没有什么感情的哦了一声,没有失望,也没有不满。

    “我听说,你在进骁骑校之前,曾经在长安城里卖了很多年小吃?”

    “是”

    “手艺如何?”

    “还好吧,最起码没有食客拍桌子骂过娘。”

    易冲的回答让独孤文秀笑起来,心情好像更轻松了一些。但是易冲看得出来,独孤文秀有心事,很沉重很沉重的心事。而且这种心事还属于谁也不能告诉的类型,只能憋在独孤文秀心里。

    虽然易冲很想知道这些心事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问。

    “回去之后,给我煮一碗热汤面吧。”

    独孤文秀说。

    到现在为止,独孤文秀还没有娶妻。以他现在的身份,不管是想取那一家名门望族的女儿,只怕都不是什么难事。甚至,从他进长安城开始,就有数不清的人想把自己最出色的女人许配给他。

    因为,他是黑旗军文官之首。

    现在,他是朝廷里权势最重的那个人。

    虽然在方解离开长安城的时候那些安排有些让人难以琢磨,但是方解没有动独孤文秀的位置就说明他依然被信任着。方解临走之前强调军政分开,崔中振领兵不能干预朝政,而独孤文秀主理朝事却没有兵权。

    曾经,一度有人认为独孤文秀要失势了。

    但是这样的怀疑,随着独孤文秀依然坐稳朝堂之后逐渐消失。

    “是”

    易冲点了点头。

    他知道,独孤文秀让自己上了马车,肯定不只是想让自己为他做一碗热汤面。

    “大人是不是还有什么吩咐?”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易冲选择直接问。他不能问独孤文秀有什么心事,但可以问他有什么要求。

    “没有”

    独孤文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需要你做的,只是每天往来,这马车里从来都是我自己,回到家里之后也只是我的自己,所以偶尔会觉得有些太冷清了……你坐在我对面,什么都不用说,只是坐在那儿就够了。”

    易冲一怔,实在想不透这位权倾朝野的大人物到底承受着多大的压力,这种压力是从哪儿来的?谁给他的?

    ……

    ……

    将军府

    崔中振放下手里的书册,揉了揉发酸的眉角。

    他似乎无事可做,除了每日例行去大营里巡查之后,便整日呆在书房里看书。当初他本就是个书呆子,和方解一同进长安城的时候,他也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达到现在的地位。

    陇右崔家,因为出了他这样一个大人物,地位也越发的高了起来。他的父亲,曾经对他格外失望的父亲,现在每每提起自己的儿子,嘴角上和眼神里的骄傲是那么显而易见。崔家在陇右都算不得什么大家族,但是现在,崔家的一举一动都能够影响陇右其他家族的动向。

    这就是一个人的成就,这就是地位带来的好处。

    “最近长安城里,好像不太平?”

    他像是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回答他的人,站在他身后。

    窗子开着,说话的人刚刚进来。

    这扇窗子在自从方解离开长安城之后就再也没有关上过,没有人知道这扇窗子打开的目的,其实只是一个通道。但是,这个通道太重要了。

    “确实不太平,从外面来了很多人,这些江湖客都是新面孔。当初主公办武林大会的时候,表面上看起来是想让道宗整合起来,是想获得江湖势力的支持。但是主公的目的,其实是想让那些藏着的人现身。这样一个武林大会,是多好的一个机会?那些人应该不会放弃,只要他们派人参加,就能打入黑旗军内部……可惜,这些人远没有那么简单,他们放弃了。”

    回答崔中振的人,从黑暗中走出来。

    正是陈孝儒。

    “堂堂骁骑校的都统,现在居然不能走在光明中。”

    崔中振摇了摇头:“其实又有多少人走在光明中,却心怀黑暗?”

    “这是怎么了?”

    陈孝儒坐下来:“是不是真的有了怨气?”

    崔中振白了他一眼:“我比你了解主公。”

    陈孝儒笑起来,想到了最早跟着主公进长安的两个人。一个是崔中振,后来经历坎坷,但最终成为黑旗军权力集团的核心之一。一个是项青牛,道尊的地位不在于权势,而在于他和主公的关系。

    “似乎,真的坐不住了。”

    陈孝儒道:“他们一直在忍耐着,一直在等待着。”

    “他们需要一个时机,还有一个合适的人。”

    崔中振说。

    陈孝儒点了点头,拿起崔中振的茶杯喝水,崔中振微微皱眉:“你不怕我有病?”

    陈孝儒喝完之后,把杯子擦干净之后放进袖口里。

    崔中振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的第一步棋不在长安城。虽然他们找到了时机也找到了合适的人,但他们需要先把隐患清理掉。你不要以为他们第一步是杀你,虽然你格外重要。”

    陈孝儒起身,准备离开:“第一个面对危险的,是魏西亭。”

    崔中振微微一怔,然后点头:“独孤……不希望魏西亭回来。”

    陈孝儒嗯了一声,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喊吧”

    陈孝儒从窗口掠了出去。

    “来人!”

    崔中振大声喊了一句,随即有几个骁骑校从外面冲进来,一分钟之后,府里的几个护院也冲了过来。

    “我丢了一只杯子。”

    崔中振暴怒道:“我的书房里居然少了一只杯子!这说明有人可以轻而易举的进入府里,轻而易举的进入书房,如果来的人要杀我呢?你们整天告诉我说府里戒备森严,那么谁来告诉我,杯子是自己飞走的吗?”

    府里的骁骑校和护卫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不行”

    崔中振怒道:“你们几个回骁骑校,告诉现在管事的人,我府里丢了一个杯子!”

    “喏!”

    最先进来的骁骑校随即点了点头:“将军放心,我们这就回去禀告千户大人,大人会立刻调派精锐人手增补过来,这件事,骁骑校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去!快去!”

    崔中振暴怒,额头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

    ……

    陈孝儒把手里的被子随手丢在一边,看了看越发平淡下来的马丽莲。

    这是大学士府

    很冷清的大学士府。

    “我需要一个理由,不然不能随意在崔中振身边加派护卫。那些人要想动手,第一件事是杀主公从云南道调回来的魏西亭,第二个就是崔中振。他们惧怕魏西亭是回来接替独孤文秀的,也不想兵权始终在崔中振手里。”

    “所以你偷了一个杯子?”

    马丽莲笑了笑:“这借口好烂。”

    陈孝儒也笑起来:“借口虽然烂,但那些人却会慌。他们肯定在怀疑,谁会闲的没事从崔中振的书房里偷一个杯子?要是你,你会怎么以为?”

    “浅显来想,是崔中振故弄玄虚。”

    马丽莲道:“深一些去想,他们会以为有人想提醒崔中振什么。所以会怀疑,自己人之中出了内鬼。”

    陈孝儒笑的越发畅快起来:“只需要一个杯子。”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外人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外人

    水乡总是有一种很温婉的风情,哪怕是按照季节来看已经正是寒冬。就算是最普通的民居,在夜色的衬托下也有一种写意的韵味。月亮很圆,月色很柔,远处景色如泼墨。门前有一棵垂柳的小院子里,灯火通明。

    院子里停着一辆马车,借着灯火的光芒可以看到漆黑的马车车厢上有一团烈焰的图案。现在整个天下都知道这图案代表着什么,只有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衙门,才能使用这样的图案。

    骁骑校

    院子里戒备森严。

    整个村子也一样。

    军队在存在驻扎,这是一支虽然很年轻但充满了斗志的军队。他们从遥远的云南道一路向北,调赴京畿道戍卫。所有士兵都知道,能在京畿道做事就以为着真正的成为了黑旗军中精锐的一支。

    这让每个人都很兴奋。

    这些士兵,都是从云南道和雍州从苦寒人家中选拔出来的。这些家庭都受到了黑旗军的恩惠,他们对于黑旗军的忠诚远比从其他地方招募来的士兵要高。如果不是黑旗军,他们早已经家破人亡。

    所以,虽然他们都知道此行遥远艰辛,但没有一个人抵触。

    一袭月白色长衫的年轻男子缓步走进小院子里,随手把一颗还在滴血的人头抛给守在门口的骁骑校。那骁骑校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面不改色的将人头借助,然后转身走向远处。

    不久之后,这颗人头就会随随便便的埋在什么地方。

    白色长衫的年轻人步伐很稳,他单手负在背后,手里握着一柄如秋水般的长剑,剑身在月色的照耀下反射出点点寒芒。

    吱呀一声,有人从屋子里推门出来。

    “第几个了?”

    从屋子里出来的人问。

    白色长衫的年轻男子摇了摇头:“没去记。”

    屋子里出来的人哑然失笑,心说也便是这样心高气傲的剑客,才会有这样的态度。这一路上若非有这个年轻剑客相伴,说不定已经遭遇了什么不测。从他接到主公的命令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这一路走的绝对不会平安无事。

    “谢谢”

    他说。

    “魏大人客气,这是王爷安排我做的事,所以大人无需致谢。”

    “谢先生”

    魏西亭问:“我听闻你之前是去了西北,怎么突然出现在雍州和我汇合?”

    被称为谢先生的年轻男子,正是谢扶摇。

    “那是王爷的安排,他的心思……谁能猜透?我和言先生先是去了西北,走出去了已经足足一千一百里,被骁骑校的人从后面追上,让我们立刻赶赴雍州。然后就在雍州等着,什么时候看到你回京,什么时候和你汇合。”

    “主公神机妙算。”

    魏西亭赞叹了一声。

    谢扶摇没答话,他本来就是个性子清冷的人。

    “言先生呢?”

    魏西亭问。

    “在村外,刚才我杀的不过是探子而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夜会有些大举动。想杀你的人太多,所以能找来的修为不俗的江湖客也太多。”

    “辛苦”

    魏西亭微微欠了欠身子,施礼道谢。

    “看起来,你很担心?”

    谢扶摇问了一句。

    魏西亭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遮掩:“我怕死……已经到了我这个年纪,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些成就地位,眼看着就要有更大的成就地位,万一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所以我确实有些担心,只有言卿先生和你两个人,我怕有些单薄。”

    “王爷不担心,你就无需担心。”

    谢扶摇在门口坐下来,指了指屋子里面:“夜深了,明儿一早还要赶路,早点睡。如果有人能越过我进这个屋子,就算你担心也没用。”

    魏西亭笑了笑。

    他转身,脚步顿了一下:“你可知道,为什么主公选了我?”

    他问。

    谢扶摇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回答:“因为你看准了一条线,就会顺着跑。”

    “哈哈”

    魏西亭大笑起来:“即便主公没有说明白,即便这个天下所有牵扯其中的人都在猜,但我确定真正能猜到主公心思的不超过三个人。一个是散金候吴一道,一个是独孤文秀,另一个就是我。”

    谢扶摇转头看向他:“因为独孤也猜到了,所以你才会不停的遭遇凶险?”

    魏西亭的笑容逐渐消失,却没有什么愤恨的表情:“他很聪明,真的很聪明。”

    谢扶摇不知道魏西亭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他也不想去猜。

    ……

    ……

    长安城

    畅春园

    园子里有很多独院,这些小院的建筑风格也都相差无几。方解选了最靠近荷池的那座三层小楼居住,而没有住进大隋天佑皇帝曾经最喜欢住的穹庐。但是木楼和穹庐,是直线距离最近的两个住所。

    所以,罗蔚然住在穹庐。

    对于他的女人来说,这有些为难。

    因为曾经住在这里的,是她的另一个男人。

    “回来了?”

    女人笑着问,放下手里正在缝补的衣衫。这么多年了,她依然温婉如水。虽然她的脸上已经有不少细细的皱纹,笑起来的时候眉角间也有沧桑之色。但是,她还是美的,在罗蔚然眼里,她始终都是美的。

    “回来了。”

    罗蔚然坐下,倒了一杯热茶。

    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茶壶里的茶都是热着的。只这一份心,就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女人可以做到。尤其是,她曾经贵为皇后。在这个小院里,她拒绝了所有下人的服侍,任何事都是亲力亲为。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但她知道如果让辛苦劳累的男人回来却喝不上一口热茶,便是女人做的不好,很不好。

    “园子外面不太平。”

    罗蔚然道:“最近这段日子,至少六批人试图进来。”

    女人脸色微微变了变,想问,却没问。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

    罗蔚然知道她担心的是谁,是那个始终不肯和他们住到一起来的女儿。方解临走之前曾经让她回畅春园住,但是她拒绝了。现在太极宫里,只有她那个院子还有些人间烟火气。

    “不管是谁在背后要干什么事,都不会先去伤害她。”

    罗蔚然解释道:“毕竟,她是大隋的长公主,很多人需要她这个身份。不管是谁想要推翻方解,在成功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长公主推出来,站在众人面前。在这之前,她不会有任何危险。况且……周院长也在太极宫里。”

    女人点了点头。

    “睡会吗?”

    她问。

    “我还要去那边转一圈。”

    罗蔚然起身:“很快就回来。”

    他走出房间,走到荷池边三层木楼下面。

    窗子在他到来的时候打开,抱着孩子的桑飒飒站在窗口对他微微颔首示意。

    罗蔚然道:“刚才又有一批人试图进来,都被我杀了。这楼子四周都是方解安排的人,包括从一气观来的几位老前辈。不管那些人请来什么人,想要靠近这个木楼都不是什么轻易简单的事。况且,这只是方解明面上的安排,暗地里他还准备了什么,连我多不知道。你们只管安心休息就是了,里里外外的事,我来挡着。”

    “谢谢”

    桑飒飒致谢。

    罗蔚然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

    黑暗处,几个人悄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目送罗蔚然离开。

    畅春园外

    两个身穿道袍的老人来回巡视了一圈,然后招了招手。从黑暗处飞快的过来一批骁骑校,将园子外面的横七竖八的尸体全都抬走。有人打来水,将青石板上的血迹擦干净。到明天早上,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死过很多人。

    距离此处百米之外,有个人在暗影里看着这一切,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离去。

    ……

    ……

    城东

    夫子庙

    每个城里都有夫子庙,每个城里的夫子庙供奉的人或许都不一样。这就好像每个城里的某条街道上都会供奉土地一样,似乎只是一种舍不得丢掉的传统。这个夫子庙已经很破旧,也不知道多少年不曾有人来打扫过。

    独孤文秀走进来的时候忍不住皱了皱,过重的灰尘味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走进大堂,然后走向东墙。

    东墙上斑斑驳驳,墙皮都掉了大部分。

    然后,墙裂开了一道缝。缝越来越大,很快就变成了可以容一个人进出的小门。独孤文秀弯腰走进去,脸色越来越凝重。从门里面出来迎接他的是个看起来有些呆傻的侏儒,身高才过独孤文秀的腰,只会傻笑。

    独孤文秀知道,走进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走进这个小门,才算走进了某个最接近真相的地方。他走进来,或许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里面请,独孤大人可是这几十年来第一个走进这个小门里面的外人。”

    侏儒嗓音很奇怪,就好像太监一样。

    几十年

    看不出年纪的侏儒,原来已经在这里做了几十年的守门人。

    顺着一条很深很黑的路,独孤文秀在侏儒手里那一盏昏黄油灯的引领下走到了最深处。

    豁然开朗。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破烂到谁也不会怀疑下一刻就会坍塌的夫子庙里,有这样一间密室?而且这还是一间装饰豪华到了令人震撼的密室。

    密室里只有一盏灯照明,但却亮如白昼。

    因为这屋子的四壁,竟然是纯银打造的。在屋子的四角上,都镶嵌着夜明珠。一盏油灯,就让这屋子几乎没有任何黑暗,连影子都那么淡。

    “这里没有秘密。”

    屋子里坐着的人见独孤文秀走进来,全都起身。为首的那个人微笑着走向独孤文秀,张开双臂:“欢迎你,独孤大人。正如丑三刚才说的那样,你是这几十年来第一个走进这里的外人。不过……只要走进这里,你就不是外人了。”

    他笑容满面,如春风般和煦。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理想世界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理想世界

    东疆

    早晨的太阳似乎是不想错过人间的每一秒精彩,所以轻轻挥手驱散了淡淡道云层。它在等待着这里的最重的一场戏开演,或许连它都知道这场戏不容错过。但是,也许它会受不了这场戏的血腥。

    所有骑兵已经整装待发。

    “所有步兵就都交给你了。”

    方解看着吴一道说道:“小心身后,虽然暂且和沐广陵和魏安都谈的差不多,但这两个人都不稳定。”

    “臣谨记。”

    吴一道垂首。

    方解翻身上马,有些怀念自己的白狮子浑沌。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把浑沌留在了桑飒飒身边。长安城风起云涌,白狮子是最后一个选择。如果到了桑飒飒和已经产下儿子的吴隐玉必须靠白狮子脱身的时候,那么长安城的局势只怕就难以控制了。

    方解没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示意大军开拔。

    号角声呜呜的响起,马队开始进发。

    尘烟荡起,漫卷云天。

    “燕狂到哪儿了?”

    方解问。

    廖生回答:“前天来的消息,燕将军的队伍现在已经过了山海关,不过那东西太大太重,而且运输的时候必须小心翼翼的,一旦有个不妥当没准就是全军覆没的局面。再加上沐府的人信不过,所以燕将军走的路线是出山海关之后沿水路南下,避开沐府的军队。这样走就是绕了一个大圈子,至少还有走上差不多一个月。”

    方解在心里默默的计算了一下时间,发现或许有些赶不及了。

    他到凤凰台,最慢也只需要七天而已。这之后有二十几天的时间和莱曼的大军交战,万一莱曼军中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东西,战事必然紧张。那陨石的威力在于克制莱曼本身的特殊能力,还有屠神火枪手的威力。

    决战之际,不能少了它。

    可是,这东西确实太危险。

    急不来。

    “派人去告诉段争,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必须把陨石装船。二十天之内,务必送到凤凰台。”

    “喏”

    廖生应了一声,但他知道要做到这一点太难了。那东西太重,一般的大船根本无法承载。除非……除非调用方解的大龙舟。可是大龙舟走不了内陆小河,距离凤凰台二百多里的地方必须停船靠岸。

    那二百多里,对于运送陨石的队伍来说也是不小的挑战。

    时间上,真的太急迫了。

    廖生甚至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方解对那个陨石的作用如此笃定。那东西在大军开拔之前都没有发现,一发现方解就格外的重视。但廖生没有怀疑过方解的命令,他知道,方解认为重要的东西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黑旗军现在上上下下,就有一种这样的气氛。

    方解说的,不会错。

    “终于要和那个叫什么什么曼的鬼东西交手了。”

    项青牛一边催动坐骑一边笑着说道:“来的时候,你说东疆之战没准要打上几年。我还真是有点担心,几年不回家,万一烟织把我忘了怎么办。现在看来,如果顺利的话用不了三五个月就能结束这一切了。”

    方解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项青牛这个家伙,以前看到漂亮女孩子就躲开,现在终于开了心窍。

    “我在长安城的时候说,这一战最少要打上两三年,是故意那么说的。”

    方解道:“长安城里有些人知道东疆的战事不好打,但他们不知道东疆的战事怎么打。所以他们虽然时时刻刻防着我回去,却最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去。本来他们在暗处我在明处,但现在位置已经换了。他们不知道东疆发生的一切,但我却对长安城的事一直没有放松。”

    “那么严重?”

    项青牛问。

    方解点了点头:“我比你还要急。”

    项青牛想了想也对,自己在长安城有个没过门的媳妇。而方解的老婆,两个孩子都在长安。

    “你怎么就放心把她们留在那的。”

    项青牛有些着急道:“你明明知道你一旦离开长安城就不会太平无事,怎么就那么大的心!要是我,肯定要带上她们同行。”

    方解笑了笑:“我要说指望着对手遵循祸不及妻儿的道义你信吗?”

    “呸”

    项青牛问:“你有安排?”

    “有”

    方解点了点头,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担忧。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自己的担忧,因为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大军的士气。

    “我一直想问你。”

    项青牛忽然问了一句:“你理想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方解愣了一下,却不知道怎么回答。

    ……

    ……

    “我理想中的世界,其实很简单。”

    项青牛骑着马晃悠着脑袋笑着说道:“曾经我还是小孩的时候,我就想,未来我最想要的日子是什么样的?那个时候简单啊,就想着每天早晨多是被食物的香味香醒的,每天有肉吃。有没有新衣服穿都无所谓,关键是要吃的饱吃的好。后来我开始修行,我想的是能像二师兄那样仗剑天涯,走到哪儿都带着一股子牛逼范儿。但是,走到哪儿都用不着我出手,因为天下清平,人人安乐。”

    他笑着问方解:“怎么样,我是不是一个很有境界的人?”

    方解跟着笑,项青牛理想中的世界,其实是每个人心中的世界,都一样。

    大家想的都是,这是一个和平的美好的,没有战争的世界。每个人不需要为了吃饱饭穿暖衣而心碎,有公平的环境。这样的愿望其实不复杂,可是太宏大。不管是任何一个人,就算再强大的伟人,都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都满足。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这样一种人。

    某某伟人做过什么啊?他就是个垃圾就是个混蛋。要不是因为他,社会最起码进步一百年!就是因为他,咱们才和某某国有那么大的差距!他们根本就不去了解那段历史,根本就不去往深层次的考虑那段历史发生的事中,一些决定一些策略是为什么出现的。

    他们只是觉得,自己看穿了一切。

    其实,他们都是狗屎一样的东西。

    所以,以他们的智商也根本想不透彻那些特殊的历史时期特殊的历史事件,是为什么发生的。

    方解知道,自己也无法做到让所有人都满足。这根本不可能。

    打一个比方,按劳分配。

    听起来公平吧,可是这个世界不缺少偷奸耍滑的懒人,干得少还想拿得多。只要拿的少了,他们就会叫嚣不公平。方解愿意给所有百姓一个公平的环境,可是现在中原这片天下,抛开那些世家大户的人不说,就算是百姓真的没有人骂方解?

    怎么可能。

    王家有十口人,所以分了十口人的田地。刘家有五口人,分了五口人的田地。刘家的人不满意,为什么?凭什么?十口人是一家,五口人也是一家,为什么不按照一家来分田,为什么按人口算?

    王家的人会想,为什么刘家是一家,但是交五口人的赋税,凭什么不按照一家来交赋税?

    方解追求的,只是想让大部分过的还好。

    可是方解深知,最不可能满足的就是人心。

    项青牛眨巴着眼睛,等待方解的回答。

    “你理想中的世界什么样?”

    他又问了一遍。

    “我?”

    方解笑了笑,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他说不出来,也无法相信的描绘出来。那本就是一种虚幻,如果把追求虚幻告诉别人,会引来别人的耻笑。方解不怕别人的耻笑,他怕自己的努力到头来是一场空。

    “人太复杂。”

    答非所问。

    所以项青牛有些不明白,方解到底在想些什么。

    项青牛试着让自己变成方解,去想一下方解理想中的世界是个什么模样。他仔仔细细的用尽力气的去想,却发现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很肤浅。然后他忽然觉得,方解活的真他娘的累。

    所以,他用可怜心疼的眼神看了一眼方解。

    “有时候我就想不明白,明明你没有多大,为什么你总是会有一种经历过几千年往事的沧桑?就好像你已经活了很久很久,比桑乱还要久,所以你心里装着太多太多的事。而这些事,说出来也没人理解。”

    项青牛道:“是这样吗?”

    方解笑了笑,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他告诉自己,管他呢。正如他对吴一道说的那样,他不可能不背负骂名。也许十年之内人们会觉得他给予了百姓太多好处,但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呢?只怕骂他的人比崇拜他尊敬他的人还要多。

    我尽我所能,便是问心无愧。

    本来,方解就不欠所有人什么。

    也不欠这个世界什么。

    但是最可悲的是,一旦他做不好,所有人都会觉得,方解欠他们的。

    “也许我真的活了几千呢?”

    他笑着回答。

    项青牛仔细看了看方解,然后摇头:“你?要是活了几千年,一直到前些年才能修行,你也真够悲催的。”

    方解扑哧一声笑起来,点了点头:“这么想还确实够悲催的。”

    “你猜我是怎么想的,回去之后。”

    项青牛问:“我会怎么生活?”

    方解想了想,回答:“生孩子玩儿呗。”

    项青牛脸一红,用一种这他娘的都能被你猜到的眼神白了方解一眼:“论修为来说,我不敢说比你强。论成功来说,我自然更不能和你比。就算是比比生孩子,我已经起步晚了……所以,我打算后来者居上。”

    方解道:“生一堆孩子,给他们穿上小小的道袍,走路好像小鸭子一眼歪歪斜斜的……前面一个好像大胖鸭子一样的道尊领路,想想也挺有意思的哈。”

    “对了”

    项青牛忽然想到一件事。

    “你和沫凝脂,到底怎么回事?”

    项青牛回头看向沐小腰,沉倾扇,沫凝脂她们三个那边。那三个女人乘坐的是马车,看不到她们。

    “没什么。”

    方解摇了摇头。

    他不敢去想什么,因为自己现在欠下的债够多了。他不欠天下人的,却欠自己女人的。沫凝脂对他的感觉方解现在不是不了解,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去享受那样一个出众的女人的喜欢。

    “你总是想的太多。”

    项青牛忽然老气横秋的说了一句:“你觉得远离是对她好,又怎么知道远离对她来说不是苦?”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或许正是宿敌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或许正是宿敌

    凤凰台

    纳兰定东看着外面的连营,怔怔出神。

    他率军到东疆已经快两年的时间了,这两年,看起来他并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石破天惊的大事。但是他早已经改变了东疆的格局。如果不是他,沐府的衰败不会那么明显那么剧烈。他在这两年中非但牢牢的控制这凤凰台,而且让黑旗军的影响已经逐渐超过了沐府。

    现在,聚集在凤凰台黑旗军周围的各路人马很多。

    虽然多是一些几百人,上千人的小队伍,但……这就是人心。

    先一步赶过来的酒色财在侧面看着纳兰定东,总觉得这个平步青云的异族人心事重重。但是这种心事,不是特别忧愁的心事。其实如果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纳兰定东和汉人有什么区别。

    他穿着甲胄,带着铁盔。

    只是那一双眼睛,出卖了他的血统。

    “主公何时能到?”

    他问。

    酒色财回答:“最迟五天之后就能到。”

    “走十里峡?”

    纳兰定东又问。

    “应该是吧。”

    酒色财摇了摇头:“军务上的事,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最近的路线就是十里峡,主公急着赶来,应该走的就是那条路。你在担心半路上的沐府兵?放心吧,那支沐府兵不敢怎么样。就算他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对近十万骑兵出手。”

    纳兰定东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主公,我是担心主公来的不够快。”

    他伸手指了指远处。

    凤凰台外面,是连绵数里的黑旗军大营。这里驻扎着包括赤眉军在内的很多支队伍,营盘错综复杂。但是这些队伍,都紧紧的靠在黑旗军大营四周。而且纳兰定东已经和这些队伍的首领谈过很多次,确立了统一的指挥旗号和角声。

    他指向的地方,是更远处的奥普鲁军队大营。

    酒色财不懂。

    “你可能看不出来,虽然斥候没有送消息说莱曼已经到了,但他肯定已经到了。虽然他带来的大队人马最少还有两三天的路程,但是这个人毫无疑问已经到了外面的洋人大营里。”

    “这你都看得出来?”

    酒色财诧异着问道。

    纳兰定东道:“你看洋人大营后方。”

    他把千里眼递给酒色财,酒色财接过去之后看了看:“咦?好像是在搭建营帐?”

    透过千里眼,隐隐约约能看到洋人大营靠后面,不少人忙忙碌碌的做着什么。但是因为隔着太远,不能确定他们到底是在做什么。看着好多人抬着好像木头似的的东西走动,更像是在扩建营地。

    “不”

    纳兰定东否定了酒色财的想法:“绝不是在扩建营地……如果我是莱曼,大军一到,不会把营地在本来的营地后面延续,那样一来的话,营地的纵深就太长了。几十万军队,一味的往后延续建造,至少出去十里……这样的深度,对于调集人马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他的大军一到,就会成半圆合围之势在外面建造营地,这是占势……这样建造营地,调动起来要容易的多,而且会给咱们形成巨大的压力。”

    “那是在干什么?”

    酒色财发现自己在军事上,真的一窍不通。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建造什么攻城器械。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们之前攻城的时候不建造?从这一点可以推断出莱曼来了,而且这种攻城器械之前的洋人军队根本不会建造。”

    酒色财愣了一下:“会很牛-逼吗?”

    纳兰定东看了他一眼:“要不你去看看?”

    酒色财立刻摇了摇头:“不要坑同伴……”

    纳兰定东哈哈大笑,似乎心情也好了一些:“不管他们建造的是什么,看起来都是庞然大物,所以最少也需要四五天的时间。有这段时间,主公也应该到了。我的职责是保护凤凰台,是坚守住这里。只要凤凰台还在,洋人的队伍就始终有后顾之忧。”

    “但是,这次不一样了。”

    纳兰定东道:“主公在马栏山已经全歼了修伦斯和莫克思的人马,现在深入东疆的洋人军队已经全灭,所以……洋人的进攻相当于要从新开始,所以进攻必然猛烈之极。”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坚持到主公来了,就和你没关系了是吧?”

    酒色财嘿嘿笑着说道。

    纳兰定东白了他一眼:“你真不会说话……不过是的。”

    ……

    ……

    莱曼看了一眼外面湛蓝的天空,觉得这样的天气真的应该好好睡一觉才对。也许接下来的日子,能好好睡一觉的日子真不会太多。他的部下好像都不太明白,他的目标之一是除掉修伦斯,然后回去稳定国内。

    从刚刚得到的消息来看,修伦斯的军队已经全军覆没了。

    莱曼已经没有理由再留下,直接回国才是最正确的选择,不是吗?

    可是莱曼却脱离了大队人马,只带着几个谋士和亲信将领赶来了前线军中,然后就下令打造那种令人畏惧的攻城猛兽。这种东西,只在进攻爱琴帝国都城的时候才使用过一次。而且是不成功的东西,一旦毁掉的话,里面的士兵都会遭殃。

    看着属下们脸上的疑惑不解,莱曼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觉得有些寂寞。

    他的这些部下,没一个理解他的。

    妈的

    他在心里用汉人的骂人的话骂了一句。

    修伦斯就这么败了,自己手下人中最会打仗的人就这么轻易简单的被方解击败了。莱曼曾经想过,即便是自己在公平环境下击败修伦斯也不一定这么容易。虽然看起来方解是用了什么诡异的计谋,但这正是敌人强大的表现啊。

    莱曼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强的对手了。

    相比于回国内去稳定局势,他更想留在这,和那个叫方解的汉人过招。

    没错,这样的选择或许不是很理智。

    但是一个如此成功的人,靠的可不是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理智。理智确实能让人成功,但有时候疯狂才会让成功变得更大。这个道理是说不通的,会有很多人反驳,但事实证明……确实如此。

    如果他真的很理智,当初会杀死所有的兄弟?

    如果他真的很理智,他会怂恿国内的贵族和他一起打天下?

    凡有大成大就者,心中必然有其疯癫的一面。

    他就是想看看,这个方解到底厉害在哪儿。

    现在他所在的大营,这些士兵不是他的直系军队。凤凰台外面的奥普鲁帝国军队,是之前几个战败的洋人将领的残部,被修伦斯整合之后,委派了一个部下最将领,就驻扎在凤凰台外面。

    其实从这一点,已经能很清楚的看到修伦斯的图谋。

    斗争如此残酷,人命贱如草芥。

    修伦斯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不断的将莱曼派来东疆战场的年轻将领置于死地,然后派自己的部下去接手那些军队。而莱曼,不断的派年轻将领来送死。不过是互相试探底线的行为,却把一个又一个自以为可以平步青云的年轻人送进地狱。

    把玩着手里的鼻烟壶,莱曼其实不理解汉人中的富人为什么喜欢玩这种东西。他不喜欢那个味道,但他就是想知道这个东西诱人的地方在哪儿。

    他偏执,偏执到了骨子里。

    跪在他面前的中年将领,正是修伦斯派来的那个人。他已经接手这支队伍将近一年,这一年来可以用碌碌无为四个字来总结。但他特别认真的完成了修伦斯的布置,将这军队里的不稳定因素全都剔除了。

    “修伦斯有没有告诉过你,需要杀多少人?”

    莱曼轻声的问了一句。

    那个中年将领颤抖了一下,哪里敢回答?

    他知道修伦斯已经败了,说不定也已经死了。失去了靠山,面对的又是这个帝国的皇帝,他除了瑟瑟发抖之外还能做什么?

    “唉……”

    莱曼叹了口气:“如果你坦然的面对我,我也许不会杀你。”

    他站起来,缓步走到那个中年将领的身前,伸手压住中年将领的头:“哪怕你勇敢一些,我还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带兵去进攻凤凰台,如果你没有战死在沙场上,我甚至可以赦免你所有的罪过,给你一个新生……但是现在,你让我没有任何兴趣替你设想一下未来。”

    他的手指开始用力,中年将领痛苦的嚎叫起来。

    可以看到,血从中年将领的头顶处往外冒出来,而莱曼的五根手指已经深深的刺进了中年将领的脑壳,血洞里不断的往外冒血,但是血却没有往下流,而是顺着莱曼的手掌向上流,从衣袖里流到胸口处,被那颗藏在衣服里的东西全部吸收。

    很快,中年将领就好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只剩下一副软塌塌的皮囊。

    莱曼深深吸了口气,感受着活的的生命力。

    “还是年轻人好一些,你太老了。”

    他走回到椅子边坐下来,淡淡的吩咐道:“三天之内,如果打造攻城兽的士兵没有完成任务,所有人全部处死。”

    ……

    ……

    项青牛发现方解最近特别沉默,很少如以前那样找他来随便聊聊。以前方解遇到什么困难遇到什么烦心事的时候,都会来找他天昏地暗的闲聊,两个人不停的扯皮,项青牛知道,方解需要这样的方式来为自己减压。

    但是现在,方解沉默的令人担忧。

    他猜测,也许方解的最大的目的就要开始进行了,所以格外的压抑。

    “你猜,你到了凤凰台的时候,莱曼会不会已经扭头走了?”

    项青牛问方解。

    “不会”

    方解摇了摇头:“如果我是他,我不会走。”

    “为什么?”

    项青牛问:“这不合道理。”

    方解笑了笑,却一点都不轻松:“有些人成功,就是因为不讲道理。”

    项青牛问:“就好像你一样?”

    方解点了点头:“就好像我一样。”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交手之前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交手之前

    提到大隋的边城,最著名的莫过于西北樊固,东疆凤凰台。

    方解,似乎在这两个地方都要留下很深的印记。

    他从樊固出发,一步一步走来,成为中原的擎天之柱。他又从长安出发,一步一步走来,成为东疆的救世之主。在大部分时候,人们都无法预料到自己认识的人中谁会出人头地。就比如当初在长安城东二十三条大街上的那些老街坊,他们都觉得小方大人是个不错的人,但从没有想过小方大人有一天会成为万万人之上的那个人。

    不出纳兰定东的预料,十里峡以东的沐府兵不敢对方解的大队骑兵有任何举动。在得知方解亲自带兵赶往凤凰台之后,沐府的将军立刻做出了决定,关闭四门,不许任何人出城。

    这便是怕。

    方解到凤凰台的时候,战事还没有真正开始。

    莱曼似乎是在故意等着他来,等到他来才会真正的出手。

    在莱曼眼里,纳兰定东根本就不是对手。

    站在凤凰台的城头,看着对面奥普鲁军队大营里已经屹立起来的那些庞大的如同洪荒猛兽一样的东西,方解知道这是莱曼在向他炫耀武力。莱曼是想告诉方解,只要他愿意,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

    短短五六天的时间,建造出这么多这么庞大的攻城器械,确实令人震撼。这是一种很普通但很有效的震慑敌人的策略,古今中外的战场上不止一个人用过。

    心理战

    方解放下千里眼,指着那些庞大的攻城器械道:“这些东西的真正作用其实是吓唬人的……大,总是会让人畏惧。”

    “估计着,莱曼是想靠高度来在最初的时候建立优势。”

    纳兰定东道:“他要想进攻凤凰台,先要攻破城外的连营。而城外一马平川,无险可依,一旦打起来就是拳拳到肉。他下令建造的这些猛兽一样的东西,其攻城作用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针对外面的连营。这些巨大的东西一旦推过来,洋人就能占据高度优势,到时候火枪的射程就会被加大……而咱们的弓箭手仰射,对敌人的伤害就变得微乎其微。”

    方解点了点头:“莱曼是看准了,我手里没有火炮。”

    他看着外面缓缓道:“他很清楚,我若是急着赶来,必然是轻骑突进,不可能带着分量沉重的火炮赶路。没有火炮,对那些巨大的攻城器械就不会造成根本的打击……他想的很准。”

    “但是,他只记得火炮,却忘记中原在洋人来之前根本就没有火炮,而是用一种洋人看不起的落后武器。”

    纳兰定东当然知道方解说的是什么。

    抛石车

    其实在这个时代,抛石车的抛射距离比起火炮来说并不差什么。最大的抛石车,将巨石跑出去五百米并不是什么难事。而即便洋人的火枪手登上那些攻城器械,火枪的射程也远远达不到这个距离。

    “为了不输了面子,属下派人用了六天的时间组装出来几十架抛石车。”

    纳兰定东的语气很轻松,他笑了笑:“当然,这些抛石车是本来就有的东西,只需要组装起来就行了。凤凰台城墙上就架设有几十架小型的抛石车,属下查看了一下库房……野战攻城所用的大型抛石车,有二十架。”

    方解嗯了一声:“当初凤凰台就是大隋入侵东楚的哨站,这里存着大量的攻城器械并不奇怪。”

    “洋人用了六天时间想展现自己的强大,你也用了六天的时间来向洋人宣告你同样可以做到……很好,没有输了气势。”

    方解赞扬了一句,然后看向纳兰定东:“前阵子西北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宋自悔大破蒙元军队,歼灭蒙元狼骑十余万。我升他为大将军,封一等侯……你做的不比宋自悔差,理应也得到这些东西。”

    纳兰定东一怔,随即单膝跪倒:“谢主公!”

    “起来吧。”

    “人们一直在说,我是大隋立国之后二百多年来第一个外姓王,这不算什么。如果计算时间的话,你可能是中原有历史以来上两千多年中,汉人建立的国家中唯一一个做到大将军封一等侯的外族人。”

    “这才厉害。”

    方解说。

    纳兰定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里却激动的无以言表。

    “你和宋自悔一东一西,都让我放心。”

    方解看着纳兰定东笑着说道:“有你们这样的手下,我总是会很踏实,甚至幸福。有件事提前跟你说一下……和洋人的战事结束之后,你就暂时留在东疆吧。我来之前见过沐广陵和魏安,我把马栏山以北山海关以东的地方让沐广陵守着。把马栏山以南的地方让魏安守着……战事结束之后,你都抢过来就是了。”

    纳兰定东忍不住笑起来,格外畅然。

    “第一仗让谁出战?”

    纳兰定东道:“属下倒是真的想领教一下,这个传闻中灭国无数的莱曼,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不急”

    方解缓缓道:“想看清楚敌人的所有手段,最直接的法子是进攻,最稳妥的法子是防御……先看看,看看莱曼怎么出招。”

    ……

    ……

    方解没有猜错,在梁军开战之前,莱曼果然派人送来了一封信。这已经是老的不能再老的桥段,方解甚至不用去细想也能知道莱曼想干嘛。方解看了看信封,上面的汉字很周正,所以方解心情立刻不太好。

    他其实不必拆开信封,也知道莱曼的这封亲笔信里大概都会写什么东西。

    “第一,莱曼想见我,在战之前,和我谈谈。第二,会很客气的指出我不是他的对手,希望我可以识时务。第三,劝我想想手下的士兵,他认为我会死很多士兵。”

    方解把信封丢给那个送信的洋人:“打开看看。”

    送信的洋人叫奥古斯塔,一个在奥普鲁帝国很有名的勇士,也是莱曼的贴身禁卫之一。据说这个人曾经在大街上拔出过一棵大树,曾经一拳砸飞一匹奔马,曾经独臂举起过一块千金巨石。

    奥古斯塔的脸色不好看,他有些生气。面前这个汉人领袖太傲慢了些,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在莱曼大帝面前表现自己的傲慢。

    他冷哼了一声,打开信封。

    然后脸色变了变。

    果然,信里的内容和方解之前说的几乎没有差别。莱曼的意思是,在两军开战之前和方解进行一次面对面的交谈。第二,莱曼认为汉人的武力其实远不是奥普鲁人的对手,如果方解真的为汉人着想,不如放弃抵抗。第三,如果开战的话……黑旗军将会全军覆没。

    奥古斯塔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回去告诉莱曼,我和他之间会见面的,但不是战前,而是战后。他也希望以胜利者的姿态见我,我同样如此。至于其他的……我想那只不过是因为如果光写一句你投降吧显得没有什么诚意所以胡乱凑的字数。”

    “我破例不杀你。”

    方解摆了摆手:“走吧。”

    奥古斯塔犹豫了一下,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他出来的时候身体的肌肉一直紧绷着,因为他能从那些汉人的眼神里看到仇恨。虽然方解说不杀他,但他不敢确定方解的那些手下会不会突然杀过来。他知道汉人之中的修行者,格外的强大。虽然他天赋异禀,可这种纯粹的肌肉力量和那些诡异的修行力量相比,显然不在一个层次上。

    幸好,那些汉人真的没有人出手。

    “莱曼很无聊啊。”

    项青牛忍不住哼了一声:“这个家伙莫不是以为,自己一封信就能让咱们几十万大军立刻臣服?”

    “不”

    方解摇了摇头:“这封信不是目的,他的目的是让他的手下仔仔细细的看我。他想用这个办法来探知我的性格,我做事的风格,甚至我的样貌我说话的嗓音,这一切那个奥古斯塔都会记住,原原本本的告诉莱曼。”

    项青牛一怔,然后啐了一口:“啐!这些洋人真特娘的狡猾。”

    “所以你直接把那个人轰了回去?”

    项青牛问。

    方解笑着说道:“表现一些让敌人觉得是我弱点的东西给他看,他会很高兴。”

    “比如?”

    项青牛又问。

    “比如自以为是。”

    方解回答。

    “不过……莱曼不会信的。”

    “那你为什么要演?”

    项青牛好奇的问。

    方解道:“因为他要看,而且他不信归不信,但是会计算在内。有些时候,一个明知道是错误的细节,也不会被忽视,因为他会时刻想着,这个细节是错误还是真的?”

    项青牛摇头:“太复杂,不想了。”

    ……

    ……

    “年轻男人的通病,尤其是有了一定成就的年轻男人。”

    莱曼听完奥古斯塔的话之后嘴角上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奥古斯塔不是一个城府特别深的人,他听到莱曼的话之后说道:“臣也觉得这个方解太傲慢了些,太自以为是。”

    “我刚才说了,那是年轻人的通病,尤其是有一些成就的年轻人。在我的手下,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但……”

    莱曼语气一转:“方解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为什么?”

    奥古斯塔问。

    莱曼缓缓道:“因为他不是有一点儿成就,他的成就已经很大了。”

    奥古斯塔不懂。

    莱曼也不会解释什么。

    “奥古斯塔,你准备了吗?”

    莱曼忽然问了一句。

    “臣准备好了!”

    奥古斯塔垂下头:“我的陛下,只要您下令,除非我死,不然我不会从战场上撤下来。”

    “不”

    莱曼再次摇了摇头:“我不是让你去战场上,我是让你准备好迎接客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方解会派人来看看我。就好像我派你去看看他一样,只不过,他用的方式不会和我相同。他手下有很多真正的修行者,比楚居正手下的修行者要强大的多。”

    莱曼伸了个懒腰:“我要去睡了。”

    奥古斯塔脸色肃然,转身走出大帐,站在门口,如一尊铁塔。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根本就没有什么宿命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根本就没有什么宿命

    莱曼睡的很好,但是心情并不好。

    因为他猜错了。

    昨夜里平安无事。

    在大帐外面一夜不敢有丝毫懈怠的奥古斯塔眼睛里都是血丝,熬夜一晚上对于普通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太艰难的事。对于奥古斯塔这样的人来说自然更加不算什么难事……但辛苦在于,这一晚上他的精神都格外的集中。

    他全神贯注,时刻保持着戒备。

    这种辛苦疲劳,可不是熬夜看一晚上书能相比的。

    莱曼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心情很阴郁。他以为自己能猜到方解的举动,结果对方好像根本就懒得理会他似的。没有猜中的挫败感仅仅是这阴郁的组成之一,其中自然还有敌人对自己的不重视。

    “回去睡觉”

    莱曼冷冷的说了一声,转身回到帐篷里。

    守了一夜的奥古斯塔吓了一跳,不知道为什么皇帝陛下的脸色那么不好看。然后他忽然间反应过来,陛下是在因为猜错了敌人的举动而生气。可是,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他忘了,如果他昨天没有和莱曼提过方解猜到了书信内容的话,或许莱曼就没有这么不高兴了。

    莱曼走回帐篷,洗漱。

    他将绸缎的睡衣脱下来,随手丢在一边。脚踩着羊绒地毯,走到那一面大镜子前面。他全身赤裸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有着很强健的体魄,腿上胳膊上的肌肉都很明显。

    他的视线停留在自己的心口。

    他的胸口有一只蜘蛛。

    长长的八条腿,从左胸向四周分出去。

    这并不是真的蜘蛛。

    在他左胸口上,有一块深紫色的岩石一样的东西,有拳头大小,就那么镶嵌在他的胸口。也不知道是因为这石头的缘故,还是发生了什么其他的变异,石头四周的肌肉是一种很诡异的颜色,说不出来。

    那八条腿,则是八条对称的颜色很深的纹路。这些纹路既像蜘蛛的八条长腿,又好像是某种怪物的八根吸管,刺进了莱曼的身体里,吸收他的血液来滋养那块石头。如果有人能距离如此之近的仔细观察这块石头的话,就会惊讶惊恐的发现……石头在动。

    就好像心脏的跳动一样,微微的一下一下的起伏着。

    虽然不明显,但确确实实是在动。

    莱曼看着那块石头,眼神里的感情很复杂。这种复杂之中,最明显的两种情绪剥离出来的,一种是自信,另一种是厌恶。这是两种不应该同时出现的感情,但是却同时出现了,说明莱曼的内心之中藏着什么极矛盾的东西。

    他看了很久,一言不发。

    随着时间的流逝,莱曼的表情逐渐变得平静下来。但是忽然之间,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似乎突然间身体上出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疼痛。他皱着眉头,发现胸口那个石头微微跳动的速度已经逐渐慢了下来。

    莱曼叹息一声,走回到绒毯里躺下。

    他从绒毯下面摸出来一个容器,银制。打开容器的盖子,从里面滴出来几滴深绿色的液体,那液体掉在他胸口的石头上,石头立刻散发出一阵紫色的光芒,虽然不强烈,但格外的震撼人心。

    很快,那石头的跳动随即变得抢进有力。

    莱曼就好像享受着什么能让他高-潮的事情似的,长长的呻吟了一声。那呻吟声中有愉悦也有痛苦,他就这样平躺着,足足过了半个小时之后才重新睁开眼。脸上的表情已经全部退去,只剩下冷静。

    他起身,穿好衣服。

    系好扣子之前,他低头看了看胸口……那八条腿,似乎更明显了些。

    ……

    ……

    方解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下来。

    今天他偷了懒,没有起床修炼。自从可以休息之后,方解几乎没有间断过早晨的修行。其实就算他不能修行的时候,每天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就已经起来锻炼了。不能修行的时候,他希望自己最起码是个合格的士兵,尽量让自己在普通人的基础上变得更强。

    能修行之后,方解总是觉得自己起步已经太晚了。别的修行者自幼开始修行,而他到了十六七岁的时候才刚刚开始修行。他总是告诉自己,哪里有那么多时间来休息?

    紧迫感,或许是每一个成功者永远都不会抛弃的东西。

    他推开窗子,看了看外面蓝的有些不像话的天空。东疆的天气比长安城似乎要好,天空是一种很辽远的蓝。而长安城那边,天空虽然也是蓝色的,但看起来颜色好像更深一些,压的更低一些。

    或许,这只是方解的错觉。

    他看向窗外,远处,随军来的修行者们不少人都在外面练拳。修行者可以操控天地元气来战斗,但是好的身体是操控天地元气的基本条件。内劲可以淬炼人体,但是修行者必须保持锻炼让自己的身体的反应力不会下降。

    一个托盘从窗子外面伸进来,紧跟着方解看到了沐小腰漂亮的脸。

    “难得你能晚起一会儿。”

    托盘里装着精致的糕点,还有一碗粳米粥。

    “手艺不错”

    方解赞了一句,伸手捏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你明知道这不是我做的。”

    沐小腰轻轻一跃,坐在窗口。

    “只怕你一眼就看的出来,这点心的做法有很明显的南燕那边的特点。当初咱们在大理城停留的那一段时间,你可是最爱吃这种点心。只不过我和倾扇谁都懒得给你做而已,随随便便找个点心铺子买几块应付你罢了。”

    沐小腰说。

    是的,方解在看到那些点心的时候就知道是谁做的。

    他只是想掩饰自己的不安。

    “当女人都开始放下仇恨的时候,为什么男人还在耿耿于怀?”

    沐小腰笑了笑说道:“这可不是你的心胸。”

    方解笑道:“我的胸本来就没女人大。”

    沐小腰脸一红,扭过头不看他。

    她是那种成熟的女人美,不管是身材还是面容都足够好,不是那种少女的青涩,而是一种成熟到让人无法抗拒的美。尤其是她坐在窗口的姿势,那两条长腿更加的突显出来。虽然她现在穿的不是那件大红色的长裙,可是依然遮挡不住她那双腿的诱惑。

    “我或许只是……歉疚?”

    方解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沐小腰不是不知道沫凝脂对方解的想法,当一个女人开始早起为一个男人准备早餐的时候,其实早已经说明一切了。

    “你不怕她在点心里下毒?”

    沐小腰笑着问。

    方解居然难得的脸一红。

    沐小腰忍不住笑了起来,有调戏的眼神看着方解。

    她其实对方解的感情不同于方解身边的其他女人,和任何人都不一样,甚至和沉倾扇都不一样。如果说,其他女人对方解是爱恋,那么她对方解还有一种姐姐爱护弟弟的感情在内。因为……可以说方解是她带大的。

    这也是为什么,沐小腰从来不会嫉妒其他女人的缘故。

    因为她和他都很清楚,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永远不会发生变化。

    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如果有这样一个姐姐,是个男人就会充满了幸福感。如果说有些女人对自己的男人管控范围是,那个女人很漂亮你不许去看。那么沐小腰对方解的管控就是,那个女人很漂亮,你快去追他……

    也许有人不相信有这样的感情存在,但却实实在在的存在。

    “别装傻。”

    沐小腰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方解:“你就这么怂?”

    方解立刻昂起下颌挺起胸脯:“就这么怂!”

    ……

    ……

    方解站在城墙上,感受着风向。

    当他看到旗子开始飘起来的时候,脸色变得肃然。

    “下令,全军戒备。”

    方解吩咐了一声。

    站在他身侧的纳兰定东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吩咐手下人吹响号角。当呜呜的号角声从城墙上往四周送出去之后,各营兵马立刻做出了反应,显然在这之前方解就已经下令准备了。

    “莱曼造的那些巨大的攻城器械,看起来是想居高临下压制咱们的弓箭手,另外也能让弩车失去作用……但是,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他建造这个东西只是为了居高临下四个字……他这么多天没有动手进攻,也根本不是在等我。”

    方解笑了笑,格外的自信。

    “他在等风。”

    纳兰定东脸色一变,他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一点。现在按季节来算虽然是冬季,但在凤凰台这个地方就从来没有过北风。这几天天气一直都很好,莱曼按兵不动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等待方解,也根本不存在什么宿命的对决。

    莱曼要的是一鼓作气击败黑旗军。

    “敌人要用火攻?”

    纳兰定东立刻反应过来。

    “嗯”

    方解点了点头:“他建造那么多高大的攻城器械,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攻城,可短短几天建造起来的东西,根本就不够结实。那么巨大,想要移动到凤凰台这边来太难了。推动那么巨大的东西过来,其速甚慢,兵力消耗巨大。那些推动器械的士兵就是活靶子,死亡必然惨重。莱曼领兵多年,不会这么冒失……所以他建造那些东西的目的,只是为了火攻。”

    纳兰定东恍然大悟,急切道:“咱们如何应对?”

    方解道:“我昨夜里已经下令准备了。”

    纳兰定东一怔,他昨夜根本就没有得到任何指示。

    “我不是不信任你。”

    方解道:“你军中鱼龙混杂,那么多队伍聚集在凤凰台周围,看起来都是汉人的队伍,但难保其中没有洋人买通的奸细。所以这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提及。知道的人越多,敌人知道的机会就越大。”

    “臣不敢有这般想法。”

    纳兰定东连忙解释道。

    方解笑了笑:“既然莱曼等来了他想要的时机,那么就看看,这天是帮他还是不帮他!”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如此反击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如此反击

    巨大的如同洪荒猛兽一样的攻城兽开始朝着黑旗军大营这边缓缓压了过来,这些造型恐怖怪异的巨兽,仿似带着一种无可阻挡的威势。它们太高大,太震撼人心。而要想移动这些攻城兽,所需要的人力更加的庞大。

    因为这种建造是不可能装上轮子的,所以只能用滚木移动。如此沉重巨大的攻城兽,想要沿着滚木移动,每一架都需要上千人,甚至更多。数不过来的奥普鲁帝国士兵排着方队,用绳索拉拽着攻城兽前行。

    吃力的呐喊声,一声接着一声。

    从奥普鲁帝国军队大营,把这些攻城兽移动过来,所消耗的时间就至少要几个时辰。所以在战争开始之初,厮杀和这些攻城兽无关。

    莱曼坐在一座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举着千里眼看着前面的战事。

    修伦斯派来接管这支军队的那个中年将领已经是了,现在在前面指挥的是他的副将。一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奥普鲁人,头发和胡须已经花白。他的身形有些肥胖,所以骑在战马上来回奔驰着催促进攻的身影显得有些许滑稽。

    “开炮!”

    随着这个叫别克多的将领一声令下,奥普鲁人的火炮开始发威。

    这是为了阻止黑旗军的反冲锋,在那些攻城兽移动过来之前,黑旗军的骑兵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来形成反击,快如疾风的轻骑兵,虽然无法摧毁那些攻城兽,但是最起码可以袭扰拉动攻城兽的洋人士兵。

    所以,从一开始奥普鲁人投入的兵力就极为巨大。

    莱曼到了这里几天之后,他的大队人马和方解的骑兵几乎是不分先后到的。此时,最先出击的是原本驻扎在凤凰台外面的奥普鲁军队,而莱曼的直系军队并没有出动。

    别克多不想死,所以他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今天的表现不足以打动莱曼陛下的话,他很确定自己的生命在天黑之前就会终结。哪怕他能在战场上侥幸活下来,也无法避开皇帝陛下的惩罚。一个已经到了他这个位置的人,总是会有比普通人更多的不舍。

    权利地位,锦衣玉食。

    这些东西,都让人留恋。

    火炮的轰鸣声中,黑旗军阵地那边升腾起来一股一股的浓烟。在现在这个时代,奥普鲁帝国的火器代表着火器的最先进水平。虽然方解的黑旗军火器营装备的火炮和火枪在威力和射程上都不弱于奥普鲁人的,但是在规模上无法相提并论。

    炮弹密集的让人恐惧。

    各营人马早就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当第一颗火炮落下来的时候,在最前线的黑旗军士兵和东疆绿林道上的好汉们,就进入了事先挖好的战壕中。现代战中出现的防御工事,在这个时代的大地上出现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从和洋人开战之后,汉人已经逐渐的掌握了一套防御洋人进攻的方法。其实这也要感谢楚国人,是他们用灭国的代价为汉人带来了大量的有用的经验。

    这个时代的炮弹,杀伤力远不如方解的前世。

    所以,趴在战壕里的士兵只要不是运气特别差,伤亡并不会太惨重。但是炮弹的密集程度还是超过了黑旗军将士们的预计,几轮齐射之后,黑旗军阵地战壕里趴着的士兵,每个人身上都盖了一层土。

    战争,不可能没有伤亡。

    希望取胜而不费一兵一卒,那只是美好的愿望。只要开战,就会死人。

    坐在高台上的莱曼脸色微微有了些变化,昨夜方解没有派人来出乎了他的预料,今天战争一开始黑旗军的反应又出乎了他的预料,所以他心里的阴郁越来越浓烈起来。

    对手变得不可捉摸起来,这绝对不是件好事。

    “没有反击……”

    莱曼皱了皱眉头。

    坚守在他身边的奥古斯塔也有些不理解,根据情报分析,黑旗军最拿手的战术就是靠轻骑兵反冲锋。这种战术,在莫克思和修伦斯攻打马栏山关的时候,被黑旗军发挥到了极致。每一次奥普鲁人的进攻,都会迎接来黑旗军轻骑的反冲锋。

    但是今天,显然方解没有这个心情。

    莱曼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忧,他总觉得方解会有些出人预料的举动。

    莱曼在担心这些,但是在前线指挥的别克多可没有心情胡思乱想。他需要做的,就是在莱曼面前展现出自己的悍不畏死。

    几轮火炮齐射之后,别克多抽出了指挥刀。

    “进攻!”

    ……

    ……

    为了让攻城兽安全的抵达战场,至少三万奥普鲁士兵开始了进攻,他们必须要进攻来压制住黑旗军,让黑旗军不能出来。按照攻城兽推进的速度来计算,他们要保持给自己的敌人施压至少两个时辰以上。

    对于进攻一方来说,这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给敌人施压的同时,也在给自己施压。有些时候,敌人还没有被压力压垮,自己就会因为承受不住损失而败走。

    在现在的兵力对比上,奥普鲁人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在武器的对比上,奥普鲁人的优势同样巨大。

    尤其是,进攻的奥普鲁军人都知道莱曼陛下的态度。

    他们必须忘记死亡,只管给敌人施压。

    子弹的密集程度无法形容出来,战壕的土坡上被子弹打起来的尘土连成了一片,就好像黑旗军阵地这边突然出现了一层昏黄色的浓雾一样。最前面的各营弓箭手被压制的他不起来头,而敌人顺风,子弹的射程比以往要大一些。但是对于黑旗军这边来说,逆风……对羽箭的影响更大。

    本来可以把羽箭抛射送出去二百步的硬弓,在逆风的情况下威力会大打折扣。羽箭太飘,当射程超过六十步之后力量就会减弱,被风吹的七零八落。所以,在战事一开始,黑旗军承受的压力确实很大。

    毫无疑问的是,莱曼绝对是一个优秀的将领。

    他知道东疆的气候,不可能出现十天没有风的情况。而只要有风,他就能占据很强的主动。

    “抛石车!”

    纳兰定东已经从城墙上下来,大声的下令。

    炮声和枪声击碎了他的喊声,要想传达命令号角显然已经失去了作用。这个时候,靠的就是旗语。

    传令兵开始挥动巨大的战旗,各营都有专门负责观察旗语的士兵,迅速的把纳兰定东的命令传达了下去。

    在阵列后面,几十架抛石车已经准备好了。

    巨大的石头被几个人抬着放上去,猛然猛的松开绞索,大臂呼的一下子摆回去,石头随即被送上了天空。

    抛石车的射程虽然也会受到风的影响,但因为石头的重力所以影响并不大。这样的反击只是为了打碎奥普鲁人的排枪阵型,给黑旗军的弓箭手和操作弩车的士兵找到机会反击。抛石车的装填速度远不及火炮快,而且太过笨重,一旦安装好之后就难以移动。

    所以,打击的范围也几乎是固定在那么一片区域内的。

    所以,抛石车一般用来攻城而很少用于野战。

    对于固定目标的打击,抛石车第一次也许打不准,第二次也打不准,但是数次调试之后,基本上还是能对城墙造成毁灭性的的打击。然而野战之中,没有固定的目标可打。那些庞大的攻城兽,还远没有进入抛石车的射程。

    激烈

    无以言表的激烈。

    双方在一开始远程武器的较量上,是奥普鲁人占据着优势。

    纳兰定东一直在阵地上奔走,不停的下达命令。他现在已经知道了方解制定的反击计划是什么,但还不到时候。

    就这样激战了超过一个时辰之后,奥普鲁人那边的压力显然开始减弱。这个时代的火枪连续发射的话,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所以需要替换队伍,前队和后队当然可以做到无间隙的转换,但是一个时辰之后大部分士兵的火枪都开始发热之后,就需要从后面调集第二梯队的人上来,这才是黑旗军反击的机会。

    纳兰定东有着很丰富的和奥普鲁人交战的经验,所以方解把对时间的把握交给了他。

    “动起来!”

    在感觉到奥普鲁人的射击开始稀疏一些之后,纳兰定东立刻下达了命令。

    随着他的军令,各营的弓箭手全部从战壕里出来,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阵列,然后开始反击。羽箭是昨天夜里突然分发给他们的,而不是他们之前自己的羽箭。发给他们的羽箭,是黑旗军骑兵那边调集过来的。而这些羽箭,骑兵们用了两天的时间每个人至少改造了几十支。

    加重。

    就是如此简单。

    但是如此简单的办法,却能让羽箭被风的影响降低很多。

    抛射!

    将近两万弓箭手的反击,那是一种何等壮阔的场面?羽箭密集的程度,几乎能把天空的颜色遮挡住。在奥普鲁人前队后队互换的这个空隙内,黑旗军开始了强烈的反击。

    不止如此!

    出乎所有奥普鲁人预料的是,黑旗军的反冲锋不是骑兵来完成的,而是弓箭手!

    这不合常理!

    没有人这样用兵!

    所以,很多奥普鲁将领都诧异了。

    整齐的箭阵开始向前移动,始终保持着羽箭的发射密度。这种级别的反击一点开始,接下来就是奥普鲁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处于被动了。火枪密集射击的时候压制着黑旗军的弓箭手,而弓箭手密集射击的时候同样可以压制对方。

    奥普鲁人的阵型立刻有些乱起来。

    “开始吧!”

    纳兰定东一声令下。

    一面颜色特别的大旗挥舞起来,整个阵地上立刻变得尘土飞扬!

    不是奥普鲁人的火炮再次发威,而是数不清的黑旗军士兵开始挥动铁锹挖地!

    坐在高台上的莱曼猛的站起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他举着千里眼,看着对面黑旗军阵地上的尘土飞扬,眼睛已经瞪圆到了极致。

    “方解……”

    莱曼的嗓子里挤出来这个名字,满是怒意。

    谁也没有料到,黑旗军的反击会是这样的方式。

    弓箭手在压制之后开始有秩序的后撤,而那尘烟荡起的地方,看不到一个黑旗军士兵的影子!

    “他们……他们在往前挖战壕?”

    奥古斯塔放下千里眼,一脸的不可思议:“这……这太无赖了……”

    凤凰台城墙上,某人在笑。

    他有着和这个世界所有人不一样的经历,所以……他总是能让人大吃一惊。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想不到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想不到

    黑旗军的士兵们挥汗如雨,将战壕不断的往前推进。这种推进不是笔直的向前挖,而是之字形推进。一片尘土飞扬中,莫说黑旗军的士兵处于深沟之中奥普鲁士兵无法瞄准,就算是不在深沟里那漫天的烟尘也阻挡了他们的视线。

    “进攻”

    莱曼放下千里眼,冷冷的下达了军令。

    如果说之前的进攻只是为了压制黑旗军,从而保护攻城兽能够平稳安全的抵达战场的话,那么从现在这是,奥普鲁人的进攻就是毫无保留了。因为莱曼很清楚,如果这样任由黑旗军挖着战壕往前推进,奥普鲁人在武器上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子弹不会拐弯,朝着斜上方开一枪,子弹也不会沿着抛物线落到黑旗军的阵地上击杀士兵。但是……弓箭可以。

    黑旗军的弓箭手,在深沟之中继续抛射羽箭。虽然他们同样无法瞄准,但他们的羽箭十分密集,这就足够了。

    “让火器营上去,和弓箭手配合防御。”

    方解在凤凰台城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战局,战场上的变化都在他的注视之下。随着城墙上的大旗挥动起来,早就已经按耐不住的安德鲁嗷嗷叫着,带着火器营的士兵顺着战壕冲向前方。

    弓箭手和火枪手配合下,奥普鲁人的攻势看起来很猛烈却根本无法靠近。奥普鲁人的火炮不断的吞吐着火蛇,但是炮弹却无法对深沟里的黑旗军士兵形成大面积的杀伤。黑旗军的这种推进速度极为缓慢,但奥普鲁人却找不到一点办法阻止。

    “汉人常说,要想取胜就要算计到天时地利人和……我算计到了天时,也想用攻城兽改变地利,但是我没有想到敌人的主将有一颗这样灵魂的头脑。这种战术……有些无赖,但确实有效。”

    再也坐不住的莱曼自言自语着,方解的战术让他觉得有些无计可施。

    如果再想不到办法,黑旗军可以一直这样推进到天黑。

    “陛下,我带着人去冲一冲吧。”

    巨汉奥古斯塔大声道:“这些可恶的汉人太狡猾了,必须阻止他们。”

    “我知道必须阻止他们。”

    莱曼的声音有些发寒。

    “让攻城兽加快速度!”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莱曼的脸色再次变了,因为他忽然间明白了方解的真正意图是什么。这样挖掘战壕向前推进的速度太慢了,方解应该不是想指望着这个进攻到奥普鲁人大营里去。

    方解是想阻止攻城兽!

    如果这样挖下去,攻城兽就无法靠近黑旗军的大营了。如果不能进入射程之内,即便顺风,奥普鲁人也无法将火送到黑旗军大营里去。

    “方解竟然早就猜到了我要用火攻!”

    莱曼的心里一震!

    确实是个值得重视和尊敬的对手啊。

    莱曼在心里不得不赞叹了一句,然后指着前边大声下令:“告诉别克多,向前推进一百米,然后也开始挖战壕!”

    奥古斯塔显然没有明白莱曼的意思,但他知道自己脑子笨,跟不上皇帝陛下的思维。

    莱曼举着千里眼,计算着黑旗军向前推进的距离。如果别克多再向前顶一百米,然后不计代价的横向挖出来一条战壕,这样一来就能挡住黑旗军。向前推进一百米后,守住这条战壕,就能保证攻城兽进入射程之内。

    得到命令的别克多发了疯,大声的嘶吼着催促士兵向前冲锋。

    黑压压的人群冒着羽箭和子弹的阻挡向前猛冲,不断的有人倒下来,不断的有人递补上去。这一百米的距离不是说将双方拉近到一百米,而是由原地向前推进一百米……黑旗军那样强度的防御面前,一百米的距离会死多少人?

    到现在位置,地上的尸体已经盖住了大地的颜色。

    “呵呵……”

    方解冷笑了一声:“敌人进攻了,告诉纳兰定东,让预备队冲出去反冲锋!这个时候敌人的炮火不敢开,那么就公平的多了,实打实面对面的厮杀,黑旗军还不曾输给过谁!”

    炮声停下来,城墙上的号角声能传的更远。

    听到城墙上那一排巨型号角的声响,纳兰定东立刻下令反击。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的长枪手从战壕里越了出去,迎着奥普鲁人往前冲。因为黑旗军故意将奥普鲁人放近了些,所以长枪兵可以减少死亡的概率。

    作为军队中移动速度仅次于骑兵的兵种,长枪兵虽然防御力很低,但是在战争中往往起到主导作用。大隋时候步兵基本上都使用步兵硬槊,但是这种兵器制造工艺太繁杂,流程太慢,所以黑旗军的抛弃了这种兵器,改为使用造价低廉的长枪。

    双方对冲,很快就撞到了一起。

    ……

    ……

    黑旗军的骑兵在哪儿?

    这是莱曼一直在考虑的问题,战争打到现在还不见黑旗军最精锐的轻骑出动,莱曼就不能踏实下来。他深知轻骑兵在野战之中的威力,而方解的黑旗军中轻骑兵的数量又是如此的惊人。

    方解不可能,放着那样的一支强大军队不用。

    莱曼只是不知道,方解会把骑兵用在哪儿。

    战争开起来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但其实依然在试探阶段。方解和莱曼不断的出招接招,都想把对方的实力一点点逼出来。莱曼知道,方解一定也在等待着,等待着自己这边露出破绽,然后那支轻骑兵就会杀出来给自己致命一击。

    其实,他下令建造巨大的攻城兽,并不仅仅是为了顺风放火。也是为了抵挡方解的轻骑兵,在攻城兽上的士兵可以居高临下射杀骑兵,而不会被骑兵伤害到。

    但现在方解的骑兵不出现,显然是方解也猜到了那些巨兽一般的器械是干什么用的,所以他想先摧毁那些攻城兽。

    两个人就好像面对面的在博弈,不断的推测着计算着对方的杀招在哪儿。一点点的布局,一点点的破局。

    距离战场三十里外

    燕狂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水,这个曾经的傻小子早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将军,这么多年来的征战,也历练出了他的心境。

    “加快速度!”

    他大声下令。

    他似乎已经闻到了战场的味道。

    就在这时候,前面远处一队骑兵飞一般而来,很快那队骑兵就到了近前,为首的人燕狂认识。

    正是陈定南。

    “陈将军,可是主公派你来催促的?”

    燕狂有些急切的问道。

    陈定南摇了摇头:“主公下令,这个东西不要送去战场,直接送进凤凰台城里。主公已经派人将凤凰台北门拆开拓宽,明天天亮之前,陨石必须进入城内。”

    “进城?”

    燕狂一愣:“不是要拉到战场上去吗?”

    陈定南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主公是如何打算的,只是派我来接应你。现在前面战事激烈,主公担心洋人的斥候发现你们,所以才派我过来,让你们不要往凤凰台南边走了。”

    燕狂点了点头,连忙下令改变方向。

    “陈将军,你可知道主公用这个东西准备做什么?”

    燕狂和陈定南并驾齐驱,一边催马向前一边问道。

    陈定南摇了摇头笑道:“主公在长安城北山发现这个东西的时候,我已经在半路上了。说实话,主公只是告诉我这个东西叫做陨石,什么模样我都不知道,就更不知道这个东西能发挥什么作用了。不过看主公如此重视,显然此物非同小可。”

    这话等于没说,燕狂只好压着心里的好奇。

    这一路上他小心翼翼的把东西送来,一路不敢有丝毫懈怠。但他真的想不到这个东西能给战争带来什么扭转,看主公的重视程度,似乎这个东西才是最关键的。就算这个东西的威力很强,可难道能灭杀几十万洋人?

    ……

    ……

    项青牛急的在城墙上来回踱步,显然早已经忍不住了。他走到方解身边,张了张嘴又忍住,再次来回转圈,转了七八圈之后实在忍不住了:“什么时候让我带着人上去,痛痛快快的杀一场?”

    “还不行。”

    方解摇了摇头:“让你手下的江湖客都回去休息吧,今日这一战用不到你们。”

    “为什么?”

    项青牛道:“现在只要我们杀上去,我保证半个时辰之内就能扭转战局。我带着人在前面往前压,你让军队跟在后面,天黑之前,我就能带着人杀到洋人大营里面去!”

    “因为我还不了解自己的对手。”

    方解再次摇头:“但是对手了解咱们……莱曼知道我手里有轻骑,知道有你们这些修行者,他不可能不做准备。我必须先吊着莱曼的胃口,让他等的心急。他琢磨不透我的想法,就会连他自己的想法也随之改变。我不出杀招,他的杀招就出不来。”

    “可是这样打下去,难分胜负啊!”

    项青牛道。

    方解嗯了一声:“我知道你想第一战就把洋人击败,一天就结束这场战争……我比你还想,但是如果贸然的把所有的手段都用出去,一旦遇挫,再想挽回就难了。你看……”

    方解指着远处奥普鲁人的队伍:“现在进攻的洋人,是之前就一直在凤凰台的军队,而不是莱曼带来的军队。他的直系人马,到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动。”

    项青牛不懂军务,他只是着急。

    “放心吧,你会有机会痛痛快快的去杀一场的。”

    方解将视线从远处收回来,指了指城里:“去休息吧,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所有的江湖客就一直休息。”

    项青牛急的一跺脚,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方解再次举起千里眼,看向远处那座高台。他能看到站在高台上的那个人,虽然很模糊,但他知道那就是莱曼。

    “到底你藏着什么手段?”

    方解喃喃自语。

    高台上,莱曼举着千里眼在凤凰台城墙上慢慢的扫过。他看不到方解,即便看到他也不能确认。但是他知道方解一定在看着自己……

    “你一定在想,我到底藏着什么吧?”

    莱曼自语道:“我也在想你到底藏着什么……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火海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火海

    别克多忽然发现,自己第一次有了一种毫无办法的无力感。曾经,他总是觉得这些黄皮肤黑头发的汉人和猪样没有任何区别。他认为不需要多久,帝国的军队就会如以往征服其他国家那样征服这个地方,作为占有者,作为主人,他觉得自己和这些汉人多说一句话都是一件很恶心的事。

    这是一种长期以来形成的观念,征服者永远高高在上。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在这片大陆上的征服者梦想似乎要破灭了。

    汉人的反击很稳。

    没错,是稳。

    有用这样一种战术来反击,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而且这种战术目前看起来是无解的。除非奥普人开始撤出战斗,不然汉人反击过来之事时间的问题。

    “地鼠!”

    别克多怒道:“这就是一群地鼠!”

    可他除了怒骂之外,无计可施。

    他转头看向高台那边,希望可以得到新的指令。但是显然,就连那高高在上的莱曼皇帝也没有办法应对。

    别克多虽然不把汉人当人看,但他很清楚一件事。奥普鲁人的优势在于武器,先进的武器才是在战场上取得压倒性优势的关键。一旦任由那些汉人靠挖战壕的方式靠近,然后近身混战……后果不堪设想。

    那些汉人,在近身厮杀的经验上远比他们要丰富的多。

    以前,这是奥普鲁人认为汉人野蛮落后的缘故。可是现在,这种野蛮和落后正在威胁着他们的生命。

    没有撤退命令。

    别克多只能硬着头皮坚持。

    他心里忽然有个想法,不敢说出来的想法。

    也许,莱曼皇帝并不是永远正确的。之前莱曼下令让他带着队伍往前挺进一百米,然后挖一条横向的战壕出来阻挡汉人……这根本就是急切中不假思索的命令,毫无道理可言。挖一条横向的战壕有什么用?还不是替汉人干活!

    如果莱曼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一定会亲手杀了他。

    别克多不是一个聪明人,也不是一个能灵活变通的人。在这种局面下他没有去理解莱曼命令中的意思,如果莱曼再多告诉他一句话,他就会明白了。莱曼的意思是,挖一条横向的战壕出来,然后用火药阻止汉人继续前进。可是别克多太愚笨,他没有想到。

    这只是战场上的一个小细节,但却影响了战局。

    别克多很清楚奥普鲁人的优势是什么,是火器。可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他反而忘了这个优势如何使用。

    如果别克多下令集中火药包,阻挡汉人之后,立刻阻止军队反扑,甚至可以在汉人挖好的战壕中迅速推进。毕竟在远程武器上,他们有着无法撼动的优势。

    但他没有。

    所以,战斗进入到了奥普鲁人最不想进行的肉搏。

    就在别克多准备不顾军令后撤的时候,黑旗军的士兵如野兽一样顺着战壕扑过来,他们手里的武器是落后的长枪,可是在这种情况下长枪要比奥普鲁人手里的火枪要好用的多!最先扑过来的黑旗军士兵用密集的长枪突击前刺,将堵在那的奥普鲁人戳死,呐喊着的黑旗军士兵悍不畏死的冲进了奥普鲁人的防线。

    别克多没有完成莱曼的布置,没能阻挡住汉人过来。

    天黑之前。

    真正的厮杀开始了。

    ……

    ……

    一个奥普鲁人见到自己的同伴被一柄沉重的砍刀将脑壳劈开之后,吓得啊啊的叫了起来,就算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流血,不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同伴战死,可是从没有任何一次像今天这样可怕。

    脑浆飞流中,那个汉人狞笑着从血雾中穿过来,一刀看向这个奥普鲁人的后背。锋利的刀子切开后背上的衣服,然后将脊椎骨外面包裹着的皮肉豁开,白森森的骨头立刻就暴露在空气之中。

    刀锋过处,血肉往外翻卷着。

    奥普鲁人哀嚎一声向前扑倒,手脚并用的往前爬着试图逃离死神。他哪里还顾得上后背的疼痛,咬着牙往前连滚带爬的逃跑。

    后面的黑旗军士兵怎么可能给他机会,追上去一脚踏在他后背上,然后提起横刀猛的往下一戳。刀锋撕开肌肉穿破了内脏,然后从前胸刺出来又扎进了身下的泥土里。奥普鲁人就好像一条被针钉在地上的蚯蚓一样剧烈的扭动着。

    黑旗军士兵将刀子在那个洋人身体里来回拧了几下,洋人的扭动逐渐的平息下来,很快就变成了软塌塌的尸体,不久之后又会变得僵硬。

    这个黑旗军士兵抬起头,想寻找下一个目标。

    一抬头就看到至少二三十个奥普鲁人组成的一个防御排枪阵列开了火,他身上被子弹穿透,身躯不停的摇晃着向后退了几步。子弹的威力不足以穿透他的身躯,但这正是致命的伤害。

    他在倒下之前还在奋力的挥舞着横刀,似乎想把面前的敌人全都砍死。

    没有闭上眼睛的尸体倒了下去,横刀却没有离开他的手掌。

    二十几个洋人是仓促之间组织起来的,一阵排枪之后击杀了几个黑旗军士兵,立刻后撤准备离开。但是这样混乱的战场上,他们想要轻易离开是不可能的。看到这边有一小队洋人聚集,不少黑旗军士兵朝着这边卷了过来。

    黑压压的人群碾过去之后,地上多了几十具尸体。

    “杀我家人,夺我土地!”

    一个绿林道上出身的东疆士兵拎着一柄沉重的鬼头刀,一刀将面前敌人的半边身子卸掉,然后在挥洒的血水中大步过去,每砍一刀都会带走一条生命。他嘴里愤恨的喊着,喊一句出一刀。

    显然,他是个可以修行者的武者,但是因为资质是在有限,修为并不高。但是修为带给他更强壮的身体,更大的力气,和灵活的反应。他在人群中左冲又杀,避开敌人刺过来的武器后刀锋旋转着将敌人的头颅收割。

    “老子以前是个强盗,没少干杀人放火祸害女人的勾当。”

    他就好像陷入了一种很疯狂的境界似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别的,只有敌人。他自言自语的说着话,手里的刀子却没有停下来。

    “以前觉得这样才够潇洒才够强大,这样别人才会惧怕……但是你们来了之后,老子才真正体会到亲人被杀死东西被抢走的痛苦。所以我也就知道了以前那些人有多恨我,老子不想再做那样的人了!”

    他一刀下去,将一个奥普鲁人的身体从正中间劈开。

    踩着一地的内脏,他大步向前。

    “老子在恕罪!”

    他将刀子横着一扫,在切断了敌人脖子的同时将人头砍飞。

    噗的一声,他的身躯猛的摇晃了一下。

    然后他看到自己小腹上多了一个血洞,血立刻从洞眼里往外涌。他将鬼头刀叼在嘴里,然后撕开自己的上衣狠狠的将伤口勒住。他赤裸着上身,眼睛已经变得发红。重新将鬼头刀提在手里,他再次往前冲了出去。

    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了血色的脚印。

    那是敌人的血也有他的血。

    别克多一枪打中了那个骁勇的汉人,他以为那个汉人会倒下去。

    可是那个汉人撕开衣服勒住伤口之后,却大步朝着他跑过来。别克多的手颤抖着,想尽快装填子弹,可是越紧张害怕手就抖的越厉害,等他把子弹装填好举起枪的时候,那个汉人已经杀到了近前。

    拦在别克多身前的两个奥普鲁人被一刀横斩整齐的削断,此时别克多的第二枪也响了。

    如此近的距离,根本不用瞄准。

    子弹钻进了彪悍士兵的胸口,他的身形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他咧开嘴朝着别克多嘿嘿笑了笑,满嘴的血,和白色的牙齿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举起刀,狠狠劈落。

    他的身体摇晃着,力度已经不够,但是他借助向前扑倒的力量一刀砍在别克多的肩膀上,鬼头刀深深的砍进肩膀里,卡在那,这汉子已经没有力气再把刀拔出来。重伤的别克多被他扑倒在身下,一边挣扎着一边从腰畔将匕首抽出来,慌乱的一下一下刺进汉子的肚子里,血很快就把两个人都泡透了。

    汉子哈哈大笑着,猛的一低头咬在别克多的脖子上,别克多嗷的叫了一声,丢开匕首想把他推开。

    汉子咬住之后不停的晃动着脑袋,然后一抬头,竟是把别克多的脖子咬开了一个血洞,喉管都被咬破了,血水从伤口里一股一股的往外冒。别克多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似乎想让呼吸恢复顺畅,气流进入嘴巴然后又从伤口里流出来,吹起一个一个血泡。

    ……

    ……

    长枪兵冲入别克多的队伍之后,开始用最有效的阵型往前挤压,混战在一起之后奥普鲁人的武器优势比无限度的降低,到处都是厮杀在一起的人。

    随着黑旗军的反攻杀进奥普鲁人的队伍,奥普鲁人开始溃败。这种近身厮杀,往往靠的是一种一往无前的士气,显然,奥普鲁人不具备这样的士气。黑旗军的士兵们和东疆绿林道的士兵们,疯狂的挥舞着兵器,发泄着心里的恨。

    一支没有统一着装的汉人队伍从侧翼里杀进来,完全不计代价的杀穿了奥普鲁人的阵列,然后朝着那些巨大的攻城兽冲了过去,这些人手里都拎着一个罐子,也不知道罐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推动攻城兽的奥普鲁人开始奔逃,他们没有武器,只能逃。

    后队莱曼调上来的增援队伍从远处开枪,大量的汉人和奥普鲁人一同倒了下去。

    “赤眉军!”

    一个绿林出身的汉子高呼了一声,将手里的装满了火油的罐子在攻城兽上摔碎。他后面,更多的士兵将火油泼洒在攻城兽上,然后有人用火折子开始放火。不少油罐子被甩到高处,火立刻就向上爬起来。

    在巨大的攻城兽上的奥普鲁士兵,疯狂的嚎叫着,有人从高处跳下来,立刻就摔断了腿。攻城兽上同样有很多火油,这些奥普鲁人本来是想借风力放火烧黑旗军大营的。结果火烧上去,很快就引燃了他们自己携带的火油和火药。

    本来是想火攻汉人的奥普鲁人,葬身火海。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最合适的人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最合适的人

    第一场交手,以奥普鲁人向后撤退了十几里为结束。这场厮杀,黑旗军一举击杀了别克多所部的半数人马,还包括那十几架巨大的攻城兽。毫无疑问的是,如果不是方解提前察觉到了莱曼的意图,等到攻城兽过来的时候,奥普鲁人借助风力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把黑旗军大营变成一片火海。

    “主公”

    纳兰定东有些兴奋的叫了一声。

    这段日子以来,虽然他对奥普鲁人的战斗取得了不少成功,但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直接的击杀大量的敌人。他的功绩,更主要的是在稳定住了东疆的局面上。因为奥普鲁人火器上的优势,纳兰定东也始终在避开大规模集团式的正面对抗。

    除非敌人猛攻凤凰台。

    “属下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纳兰定东丝毫也不吝啬自己的马屁,虽然他不是一个擅长拍马屁的人:“这一次反击,至少打掉奥普鲁人一万多人,和洋人打了这么久,一次性杀敌一万以上的大战役,属下几乎是没有打出来过。主公才来东疆,一战灭了修伦斯,一战胜了莱曼!”

    方解摇了摇头:“哪里胜了莱曼?”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今天主攻的奥普鲁人,本就不是莱曼信任的部下。这些军队多来自不同的家族,甚至都是不同的家族从不同的地方收编的,其中纯粹的奥普鲁人只怕连一成都没有。这样的军队用来试探最合适不过了,莱曼只不过是拿他本来就打算弃掉的棋子来试探我罢了。”

    纳兰定东微微一愣,倒是忘了这个缘故。

    不过,他是真心佩服方解的冷静睿智。才到凤凰台,就把莱曼的准备看的一清二楚。就算在方解看来这是一个为将者应该具备的素质,但是毫无疑问的是大多数的将领不具备这样的素质。

    这并不是说大部分将领不合格,只能说明他们远不及方解出色。

    “莱曼的下一次进攻会很快。”

    方解顺着凤凰台的马道下城:“现在立刻调动人马,把今天参战的所有队伍都调到后边休息,没有参战的士兵调上去,十二个时辰不能松懈,所有士兵休息的时候也不准卸甲……另外……”

    方解转头看向诸葛无垠等骑兵将领:“派骑兵骚扰敌营,不要靠近,估摸着到了敌人射程就停住,但是声势要做出来。”

    “明白!”

    诸葛无垠等人立刻答应了一声。

    这只是骚扰战术,没有什么太直接的实际意义。但是,可以消磨敌人的精力,让敌人身心俱疲。大战之后,方解需要时间调动人马布防,所以不能给敌人立刻发动第二次进攻的时间。

    这场战斗,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他和莱曼两个人之间的斗法。

    方解下了城之后,快步走向北门。此时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算了算时间燕狂他们应该也要到了。凤凰台的城门不太宽阔,外面有一层壳子的陨石根本进不来,所以之前方解才会下令将城门拓宽了一些。

    方解到了北门的时候,恰好看到燕狂和陈定南在指挥士兵将陨石运进来。这个东西太沉重,几十匹驽马一同用力,后边还需要不少士兵发力推车。之所以能如此顺利的将陨石运过来,还要得益于大隋铺造的很棒的官道。

    大隋的官道都很平实,建造的时候混入了石灰和砂石,然后一点点夯实。即便是暴雨如注,官道也不会变的特别泥泞。尤其是主要的交通道路,谁也不知道皇帝出巡会不会走,所以督造官道的官吏一般不敢偷工减料。

    比如从长安城往长江渡口的那条官道始建于大郑元年,到现在已经六百多年的历史,可是从长安走到长江渡口,官道上始终还是一棵草都没有。

    “主公!”

    见到方解到了,燕狂连忙跑过来单膝跪倒见礼。

    “辛苦你了。”

    方解伸手将燕狂搀扶起来,拍了拍黑小子的肩膀,发现这一路上过来,燕狂晒得更黑了。如果说以前燕狂的黑还是基于与白的对比,那么现在就算和灰色对比他的脸色也黑的足够透彻了。

    “主公,为什么突然决定把这东西运到城里来?”

    燕狂好奇的问道,这个问题从见到陈定南那个时候起他就在好奇了。可惜的是陈定南也不知道方解怎么安排的,意图是什么,这一路可把燕狂憋坏了。

    “不能说”

    方解的回答,让燕狂憋的更难受了。

    方解笑了笑道:“这个东西的用处,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彻底发挥出来。所以在使用它的那天之前,不能将如何使用它说出来。不是我信不过你们,而是因为知道的人越少对这东西的威力发挥越有好处。”

    燕狂也不好再问,只好忍着。

    “去休息吧。”

    方解道:“你们一路上走的比我要辛苦十倍,休息几日再参战。”

    燕狂替手下士兵们谢了一声,转身走了。

    “陈定南……”

    方解叫住陈定南,压低声音吩咐道:“我再调两军骑兵给你,你今夜带着人马连夜出城去接应散金候。”

    “啊?”

    陈定南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主公是担心莱曼的目标不在凤凰台?”

    方解点了点头:“我也是才刚刚醒悟过来的,今天奥普鲁人的进攻显然没有尽力,那些攻城兽建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火攻不假,可何尝不能是为了麻痹迷惑我们的计策?因为那东西太大看起来威胁很强,所以我之前的注意力都在那些东西上面,却忽略了莱曼是否根本就存了两个打算?”

    “散金候的队伍长途跋涉而来,都是步兵,这么急着赶路必然疲惫……万一莱曼在这之前就派队伍埋伏的话,散金候猝不及防……也许损失会很大。”

    “臣明白了!”

    陈定南知道此事重大,不敢耽搁,连忙离去准备。

    ……

    ……

    夜色中,方解将地图展开仔细看了看凤凰台周围地形。虽然这些地形他早已熟记于心,可是当脑子里开始布局的时候参照地图比光是去想要清晰的多。如果在想如何打好这一战的同时,脑海里再把地图清楚的勾勒出来,这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从古至今记忆力超群的将才实在不在少数,但是没有任何一个将领可以说自己已经把地图印在脑子里。

    重叠思维,太难了。

    正看着的时候项青牛从外面撩开帘子进来,一进来就嘟嘟囔囔的说道:“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啊,刚才和他们喝酒,一个个都跟迫不及待向爬上新娘子床铺似的……”

    他后面的比方还没说完,就被方解打断:“一个个就跟迫不及待想爬山新娘子床铺似的想爬上你床铺?”

    “你够了……我现在已经是有妇之夫了。”

    项青牛在方解对面坐下来,一脸的郁闷:“大家伙都知道这是最后的一战了,只要能把莱曼杀了,东疆的战事就算结束了。所以他们一个个都有些急不可耐。大家从中原万里迢迢的过来,可不是做在这看着士兵们浴血奋战的。”

    “谁都知道,这一战可能是最后一战。”

    方解笑了笑,从盘子里捡了个苹果丢给项青牛。项青牛伸手接了,咔哧一声咬了一大口。

    “正因为是最后一战,我不得不谨慎。现在我最担心的有两件事……第一,莱曼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东疆虽然修行者不太多,但是隐居的老人之中不乏通明境以上的高手。我听闻他从东楚来凤凰台的这一路上,至少有其次刺杀……但是这七次,还是毫无意外的失败了。”

    “如果连通明境的修行者都能被轻易击杀,莱曼身边的护卫和他派给修伦斯他们那些人的屠神火枪手,或许根本就不一样。那些火枪手的子弹虽然可以忽略掉天地元气的阻碍,可通明境的修行者自身的身体已经如铁一般强壮坚硬,子弹具备化解元气的能力,但是冲击力和普通子弹是一样的,就算再有一些腐蚀力,对于通明境修行者来说也不是太难防住……”

    方解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怀疑莱曼身边还有一支很神秘的队伍。敌人越神秘,对我们来说越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冒失。”

    项青牛也冷静下来,想了想说道:“倒是如此……通明境的大修行者瞒过普通士兵接近莱曼,应该不难。而这个级别的修行者都会被杀,只能有两个可能。第一,莱曼的护卫具备一种特殊的能力,只要修行者一靠近他们就知道。第二,莱曼的改造了自己后实力很强,而已轻易击杀通明境的修行者。”

    当项青牛冷静下来的时候,分析力还是很靠谱的。

    方解点了点头:“没错。”

    他往后靠了靠,舒展了一下身子:“我现在担心的,是你刚才说的两种可能都存在。莱曼身边有一支能感应修行者的队伍,也许这些人靠的也是陨石的能力,但很讨厌不是吗。再加上莱曼本身的实力咱们丝毫都不清楚,所以贸然让你带着修行者进攻,十之八九不会成功,没准还会损失惨重。”

    “带你们来,是在关键时刻扭转战局的,而不是去送死的。”

    项青牛虽然知道方解说的没错,依然撇了撇嘴:“呸呸呸,道爷就是不爱和那个莱曼一般见识,不然一个人杀过去也能干掉他。”

    方解道:“求你和他一般见识。”

    项青牛扑哧一声笑了:“你知道自己不会聊天吗?”

    方解也跟着笑,这些天的压力倒是释放了一些。

    “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项青牛问。

    “不用多久了,我会派人去探查莱曼的底细。”

    方解回答。

    项青牛问:“谁?难道你还能把武当山三清观那个老家伙请来?”

    “他来了也不行,因为他是修行者。”

    方解道:“只要是修行者,不管修为高低,或许都避不开莱曼那边的人,因为他们靠的不是自己的感知,或许是某些东西对修行者的反应。我在等一个不会修行,没有修为,但确实这个世上轻功最好的人。”

    “谁?”

    方解看了项青牛一眼:“你介绍给我的那个,我派他去做别的事了,很快就会回来。”

    “白鸟”

    项青牛猛的反应过来:“倒是忘了他!”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83/ 第一时间欣赏争霸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知白所写的《争霸天下》为转载作品,争霸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争霸天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争霸天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争霸天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争霸天下介绍: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只有两个,钱和刀。攀爬向上没有捷径,如果有也只属于准备更充分的人。太平盛世中方解想做一个富家翁,可惜失败了。乱世之中方解想做一个太平翁,可惜他又失败了。所以,他争霸天下。争霸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争霸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争霸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