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都是我杀的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都是我杀的
“又来了人!又来了人!”
那个从远处一跳一跳过来的是个看起来很雄壮的汉子,不过面相极忠厚老实,肤色有些发黑,所以和这满世界的雪白对比格外的鲜明。他跳过来的姿势显得有些滑稽笨拙,可是这般的距离尤其是一般的修行者可以做到的?
“你们这些外来的人,来一次就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第一次的时候一品山庄有人来,说外面的世界有多美有多繁华,老小就离开了,然后死了。上一次来了几个莫名其妙的人,燕雀就离开了!”
“也死了。”
项青牛回答。
那黑脸汉子显然愣了一下,然后变得暴怒起来:“就是你们这些外人!你们赶紧走,如果再不走我就要......师父?”
他的脸色瞬间变了,语气也陡然一转。
因为他看到了厨子。
厨子尴尬的笑了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没有想到的是,那黑脸汉子打不过来,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嘭嘭嘭的极实在的磕了三个响头。他每一下都那么认真肃穆,绝没有一点偷奸耍滑的东西在里面。叩首的时候自然不会用什么修为之力,而十万大山的积雪其实很硬。
三下,黑脸汉子的额头便红了一片。
“快起来。”
厨子连忙过去,伸手把黑脸汉子扶起来。此时他脸上的尴尬歉然之色更浓,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面前这个憨厚汉子是谁。当初他带着那几个人来的时候,他们的年纪都不大。最大的那个也不过十五六岁上下,具体厨子已经记不清楚了。
“师父,徒儿不孝,竟然敢对师父动粗,请师父责罚!”
黑脸汉子那一脸的挚诚,令人心里发酸。项青牛狠狠的瞪了厨子一眼,过去帮黑脸汉子把身上沾着的雪沫子拍打掉:“这样的师父你敬他做什么?当初把你们领来便不闻不问,他有什么脸责罚你?”
“不许说我师父坏话!”
黑脸汉子往后退了一步,怒视着项青牛说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是大师兄告诉我的话。虽然师父这么多年来没有照顾过我们,但他留下了功法指点我们修行,若非是师父,我们怎么可能有现在这般的修为?大师兄还说,受人恩惠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授业恩师的再造之恩?”
“一个死心眼的好人。”
项青牛低低的自语了一声,然后指着厨子说道:“我说师侄啊,你就看看你做的孽!”
厨子张了张嘴,竟是不知道如何辩解。
黑脸汉子听到项青牛这句话吓了一跳,伸出手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后大惊失色,又向后退了一步跪倒下来,朝着项青牛开始磕头:“师公在上,徒孙石湾大逆不道,刚才竟然敢顶撞了师公,请师公责罚!”
项青牛也被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再次把石湾搀扶起来。他想解释,可是面对如此诚实憨厚的汉子,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来解释。如果说这只是一句玩笑话,那么显然是对人家的不尊敬。
这样的人,项青牛实在不知道怎么来面对。
“本门倒是没有那么多规矩,以后不用这么大礼相见了,千万不要......”
他再次为石湾把身上的残雪拍打掉:“其实我们对你们几个心里都充满了愧疚,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对你们有什么照顾,放任你们在这自生自灭。想起来,我就替我这个不争气的师侄觉得愧疚。”
“可不能这么说。”
石湾认真道:“大师兄说,师父当年离开必然是有其原因的,我问大师兄什么原因,大师兄说,师父把咱们带到这儿来,定是因为这里气候苦寒,为的就是锻炼咱们的意志。留下功法之后师父就离开,是因为师父想让我们在逆境中自行向上。”
“是这样的吧?师父?”
石湾看向厨子问道。
厨子嘴巴张开着,可是连点头都不敢。看着石湾那脸上的忠厚和尊敬,厨子发现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在继续犯罪。
“是!”
方解走过去,替厨子回答:“当时的情况有些特殊,你师父把你们带到这里之后,你们师父的师父便过世了,所以他就一直没能得空回来。不过正如你说的,当初把你们带到这儿,就是想锻炼你们的意志。”
“我就说!”
石湾笑了起来:“师父不来肯定不是不要我们,而是有什么不能来的理由。”
他笑了一会儿后察觉有些不对,因为之前说到了他师父的师父死了,自己这么笑肯定不和规矩,所以这个憨厚汉子立刻变得惶恐起来:“师父恕罪,我不该笑的。”
项青牛这会儿恨不得把厨子按住暴揍一顿,这么好的徒弟上哪儿去找?见到了石湾,项青牛早就把之前的月影堂九先生和那个大闹中原武林的刘燕雀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安慰了石湾好一会儿,才让这个汉子变得平静下来。
“师父,这位是?”
石湾看向方解问道。
“这位......”
项青牛替厨子解释道:“这位是我的师侄,和你师父同辈。那边那位女子是他的夫人,那边那位女子是他的夫人,那边那位也是他的夫人。”
他最后指了指沫凝脂,后者别过头不理会,也不否认。
石湾大惊失色,看方解的眼神立刻就变了。非但有尊敬,那种眼神简直就是看神仙一样......
“师叔好,师叔母好,师叔母好,师叔母好......”
石湾也不知道自己叫的对不对,反正红着脸乱叫了一气,然后转头看向厨子,特别严肃的的问:“师父,这是咱们师门搬家了?”
......
......
“石湾憨厚耿直,有些什么事你不要跟他说,他本来就已经在怀疑这世间有没有真挚的情感,我好不容易才让他相信你这个师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若是你毁了他最后这一点美好,你才是罪人。”
大师兄坐在那里,脸色平静的看着厨子说话。
他真的很平静,平静到眼神里都没有任何感情。没有喜悦也没有恨意,就好像看着一个不相干的人。
“我......”
厨子依然不知道如何解释,因为他无法解释。
“我这些年这年最痛苦的,不是因为没有希望,而是因为自己辛苦的去尝试让他们相信你是个好人,最终却只有石湾信了,那还是因为他本性纯良。曾经想过,如果再见你时,我会如何?”
大师兄道:“我叫叶竹寒,你可还记得?”
厨子愣了一下,然后摇头。
“当年进十万大山之前,恰好遇到草原上蒙元人欺压牧民,师父说修行者自然要行侠仗义,做天下百姓不敢反抗之反抗,行天下百姓不敢挣扎之挣扎。师父说,杀恶人,便是行大善事。所以那日,我们几个除了石湾之外都出了手,便是才三四岁的老小,也蹒跚过去踩了一个死尸一脚。”
叶竹寒道:“那时候,我相信师弟们和我心中是一摸一样的,都觉得修行理当如此,管天下不平事。所以那个时候杀人虽然害怕,但理直气壮。我也相信,那个时候他们几个也如我一样,都觉得自己的人生将要改变。”
他看了一眼厨子:“但却没有想到,这改变如此的让人心寒。”
他问:“燕雀是否死了?”
厨子点头:“死了。”
叶竹寒起身,单手从寒冰冻住的石壁上掰下来一块坚冰,手起如刀,将一块坚冰切成一个规整的长方形,然后以手指做笔,在坚冰上写下师弟刘燕雀之灵位几个字,走到远处放在一块平台上,那里还摆着一个灵位。
“想必是作恶而死。”
叶竹寒重新在厨子面前坐下来缓缓道:“他那个性子已经入了魔,在此地憋闷了这许多年,心性越发的暴戾。当初他跑出去灭了一品山庄,我没有阻止,也阻止不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早晚是要走的,早晚是要被人所杀。”
“不过......就算他是十恶不赦之人,但他始终还是我师弟。你可以不是我师父,但他终究是我师弟。所以人死,总是要有个牌位。”
说完这句话,默然无语。
厨子沉默了好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我当年虽然是受人之托将你们几个带到了这里,从始至终也没想过做你们的师父,但这件事,确实是我错了。我在外面还有一个弟子,虽然他日日都在我身边,可我对他何尝不是如对你们一样?我不曾教过他什么,所以他才会我行我素,他也死了......你的师弟死了,我那个弟子死了,皆是我的过错。”
他抬起右手抓住左手,然后猛的一拽,竟是硬生生把左臂从肩膀上拽了下来!这变故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便是坐在他对面的叶竹寒也被惊得脸上变色,却哪里能够阻止。
血从伤口里喷出来,立刻就将一地的坚冰染的猩红一片。
“欠的,能还的不多。”
厨子拎着断臂放在那两个灵位面前,然后摆手阻止冲过来的方解和项青牛。
“算是......上个祭品吧。”
他说话不多,血如泉涌,却如此的平静,想必......早有打算。
......
......
“其实,和石湾也没什么区别。”
方解看了一眼叶竹寒,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儒生一眼的男子坐在那儿,脸色却还没有恢复平静。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厨子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本来他对厨子满是恨意,这一刻,那些恨都被那一地的血和灵位前面的断臂震碎了。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断臂吗?”
方解问。
叶竹寒沉默了好久,然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知道他心怀愧疚,所以想要补偿些什么。但我知道他断臂绝不仅仅于此,应该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他不善言辞,所以我来替他说。”
方解道:“他断臂,确实是因为愧疚,但更多的是想劝阻......你们师兄弟几个,已经死了两个。这两个人的死说起来和他没有关系,却又脱不开关系。他知道你们这些年心中苦楚,所以出去之后一旦发泄便难以控制。这断臂就是为了让你们警醒,不能再步你那两个师弟的后尘。”
叶竹寒点了点头。
“我其实都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爆发出来心中戾气,便如燕雀那样出去,杀很多人来发泄。一旦那样,我想......我不再是我。”
“但愿他那一条胳膊,能除你心中戾气。”
方解看着叶竹寒道:“若不能,你可以找我试试。”
“你?”
叶竹寒一怔,然后问:“为何找你?”
方解淡淡回答:“你那两个师弟,都是我杀的。”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刺穿一切的光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刺穿一切的光
是什么能让两个不共戴天之人化解仇恨?又是什么能让两个至亲好友反目成仇?
毫无疑问正是人心。
而语言,则是做到这一切的工具。
直接有效。
所以当方解说出你师父那一条胳膊若是不能化解了你心中戾气便找我试试,因为你的两个师弟都是我杀的之后,叶竹寒的脸色显然变了。人的眼睛是最先反应出情绪变化的地方,只不过有些细微的变化别人难以察觉。但是叶竹寒眼神里的变化,比他脸色的变化还要让人心里生出一种寒意来。
方解转身往外走:“我在外面等你。”
叶竹寒站起来,拳头已经攥紧。
第一个感受到了叶竹寒情绪变化的是沐小腰,她立刻发现了不对劲所以叫了沉倾扇和沫凝脂,却看到方解对她们三个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动。然后便是看起来憨傻的石湾,他立刻跑到叶竹寒面前,一脸的关切。
看得出来,他对叶竹寒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怎么了大师兄?”
他问。
叶竹寒看了石湾一眼,沉默了片刻之后对他极认真的说道:“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来。”
石湾还要追问,叶竹寒却已经一掠之间便到了冰洞外面。
“要打的话,便酣畅淋漓的打一场。你心中有恨意,若是不发泄出来早晚都是祸根。你知道你那两个师弟的做法是错的,但你心中同样有那样一头凶兽,若是你尽全力之后杀了我,也算是为你那两个师弟报了仇。”
方解站在石洞外面的空旷处,负手而立:“你知道你们师兄弟几个当初为什么被带到这里来吗?是因为你们体质特殊,因为你们是都能开出自己界的人。你的小师弟有黑暗之界,怕是连你都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黑暗。刘燕雀有血界,便是你只怕也不知道那是怎么样的一种血腥。”
方解缓缓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界是什么,但既然他们两个都那般的阴暗,料来你也不会光明多少。你之所以还没有发疯,想来是因为你心性远比他们两个要坚定的多,但这么多年来刻意的压制,料来那份阴暗只会更加的浓烈。”
叶竹寒的拳头已经攥的极紧,手背上青筋毕露。
“他们两个做了什么恶事?”
他问。
“别问”
方解摇了摇头:“你心地本善,若是你知道了他们两个因何而死,说不定这份恨意淡了也就不想再对我出手。若不出手,你又觉得对不起你那两个师弟。长此以往,你心中的凶兽便会越发的可怕。”
叶竹寒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方解说的没错。
“既然是他们的师兄,总得试着做点什么。”
方解道:“我就是这样,大部分时候帮亲不帮理。不管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始终是你师弟。若是至亲之人死了却还要找出什么大道理来安慰自己说,报仇是不对的,那样也是一件很扯淡的事。”
也不知道为什么,方解竟是一直在劝叶竹寒杀了自己。
这时候冰洞里的其他人也都赶了出来,都站在冰洞口看着他们两个。沉倾扇对沫凝脂微微颔首,两个人随即朝两边掠了出去,分别守住一个方向。而沐小腰和项青牛则站在石洞口没有动,貌似没有什么举动,实则将石湾夹在了中间。
“不出手?”
方解见叶竹寒还是没有举动,忍不住叹息道:“你这人最是难过,心中有善意有恶意,善念恶念来回冲突挣扎却谁也赢不了谁。你猜到他们两个为什么会死,所以你有道义上的羁绊而不能随便出手。但你又觉得他们是至亲之人,若是不出手对不起你自己的良心。”
叶竹寒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他们再错,也是我的师弟。”
然后他伸出手,遥遥指向方解:“不过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知道老小的界是黑暗之界,我也知道燕雀的界是血界。我还知道,自己的界和他们的不同。你说他们的界都是阴暗的,却忽略了一件事......比如刀,刀是凶器,但可以以刀行善。所以阴暗之界,未必不能做善事。只是他们没有那样选择而已,和阴暗光明无关。”
方解微微皱眉,似乎叶竹寒的话倒是没什么错处。
“我的界......是为光明。”
叶竹寒说。
然后他缓缓抬起指向方解的那只手,于是手心里便有了光明。
当他手心里开始出现光明之后,似乎整个世界都变得光明起来。这种光明,却没有让人感觉到温暖,这是光明的另一面,虽然也带着温度,却充满了暴戾。
......
......
这里是十万大山,十万大山里最多的是什么?
自然是千年不化的积雪。
所以看起来,十万大山都是白色的。
当叶竹寒手心里的光明出现的时候,四周的白雪都成了他的武器。因为这雪地,让光明变得强大了无数倍。有人说光明是黑暗的宿敌,任何一点光明都能让黑暗为之颤栗,哪怕只是那么一瞬长短。
同样,任何一点黑暗,都会让光明失色,哪怕只是那么一粒大小。
雪地反射着光明,所以光明不是温和的,而是刺眼的。无与伦比的刺眼......当初廖生带着陈震宇等人来到十万大山的时候,就无法适应白天阳光照射下雪地反射出来的光明。尤其是陈震宇,曾经有过一段失去光明的经历。
所以,这也佐证了叶竹寒之前说的话。
阴暗的东西不一定都是不好的,当阴暗的力量是为了行善而发挥出来的时候,那么这阴暗也会让人心温暖。如果光明的力量是为了行恶而发挥出来的时候,那么这光明也会让人心寒冷。
光,明明是可以让人看得更清楚的东西。黑夜中如果有一点光,哪怕只是米粒大小的一点,也会让迷失在黑暗中的人找到方向。但当光强盛炙白到一定地步之后,却会让人的眼睛失去光明沉沦黑暗。
矛盾吗?
不,当然不。
无尽的白,炽盛的白。
这种白能让人瞬间变得惊慌起来,因为当白到了这个地步已经和绝对的黑没有什么分别了。周围的雪都成了叶竹寒的武器,这武器是如此的强大犀利。毫无疑问,在这样的环境下,叶竹寒这样的能力已经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这就是他的主场。
也许他的光明界在别的地方难以发挥出这样的威力,可是在十万大山这就是最强大的手段。和他的光明界比起来,九先生的黑暗之界简直没有办法相提并论。那种级别的黑暗,在这种级别的光明面前不堪一击。当然,如果离开了十万大山,叶竹寒的光明界或许会大打折扣。
如此说来,方解好像很不理智。
他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敌人在错误的地方交手。
青色的雾气缓缓的升起来,围绕在方解四周。这些青气并不是来源于天地元气,而是来源于方解的身体。青色的雾气从方解的每一个毛孔里往外冒,看起来很缓慢但在一瞬间便形成了界。
将光明暂时隔离于外的原界。
与此同时,方解闭上眼然后又睁开。睁开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红色,那种似乎能穿透一切的红色。在这双血色眸子中,似乎没有看不穿的东西。那样炽盛的光明足以让普通人在一息之间失明,可是方解却还能看清楚远处的叶竹寒。
而此时,其他人已经看不清楚面前的东西了。哪怕是厨子这样修为高绝之人,眼睛也变得很难受。
“都闭上眼,这一战你们不能插手。”
方解的声音响起,依然平和。
青界中的方解缓缓抬起双手,随即有三缕青气从界上分了出去,分别拦在沉倾扇,沐小腰和沫凝脂身前,然后迅速形成了一个淡青色的小界,把她们三个护在其中。而项青牛的身前则出现了那两条黑白鱼,慢慢的围绕着项青牛游动。一个巨大的圆盘出现在项青牛身前,黑白两色,将白光挡在外面。
石湾已经无法承受,痛苦的闭上眼蹲在地上。厨子伸出手抵在他的后背上,石湾的脸色立刻变得好看了一些。
幸好,这白光不是针对他们的。
所以他们还能在方解的帮助或者各自的修为下抵挡,但是他们却都很清楚,连他们都如此的难受,更何况方解?
如剑
看起来完全不可分割的光明中,其实藏着数不清的剑,这些剑当然不是剑气,那只是光明的一种力量。人们都知道,有时候看到的阳光是一缕一缕的。叶竹寒的光明也是如此,每一缕都是一柄剑。
光明的力量,不就是刺穿一切吗?
方解的青界上,立刻就冒起来一层白烟。就好像炙热的光被某种东西聚合起来集中于一点,就会产生强大的威力。当这些聚集起来的点都作用在青界上的时候,就好像有无数条激光打在上面一样。
方解发现,自己的金火对叶竹寒的界没有作用。
因为这是光。
连内劲都可以焚烧的金火,对光却无能为力。
方解双手往外一推,土之力和金锐之力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绝对强度的防御。即便他有青界,即便他有血眸,可是这光明还是太刺眼了。土之力和金锐之力混合出来的防御,能抵挡一部分光明。
可是,这一层防御没坚持两三分钟就宣布被攻破。那种强度的光明,很快就把这曾防御刺穿,千疮百孔,然后消失。然后方解用出了冰之力,在这个地方,冰之力恰好也能发挥出最强大的力量。
可是,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冰壁......也被光刺穿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你也成了瞎子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你也成了瞎子
有些对手是自己选择的,有些对手则是对手选择了你。当对手和你同时选择了彼此,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双方都绝对对方有足够的资格称为对手。要么,就是双方都觉得对方比较软。
叶竹寒不知道自己是被方解选中了,还是冥冥注定就会有这样一场交手。
但是他知道,他好像越发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了。
渴望
原来他自己竟是如此渴望能有这这样的一战,当他将修为之力发挥到这一步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内心中竟然真的藏着一头凶兽。而这头凶兽,正在被方解一点一点的逼出来。他惊恐的发现,原来自己为两个师弟报仇都不过是借口而已。
他只是
渴望一战
方解的各种力量不断的被白光刺穿,在十万大山这个地方,叶竹寒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光明本就炽盛,再加上雪地的反射之后威力增强了也不知道多少倍。从没有如今天这样,叶竹寒感觉自己如此强大过。
可正是这种强大感,让他心中的那份暴戾越发的浓烈起来。
他觉得自己可以摧毁一切。
而方解要做的,就是不让他摧毁一切。
青色的雾气始终都存在于白光之中,不管白光多么的暴烈,哪怕看起来下一秒青气就会被蒸发干净。但下一秒来了,下一个一秒又来了。不管白光占着多大的优势,青气始终围绕在方解身边。
“我不懂方解为什么要打这一场。”
项青牛看向厨子,然后醒悟这个人也应该给不了自己答案。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断了一条胳膊之后的厨子,好像变了一个人。
“因为他想让叶竹寒把心里压制的那头凶兽放出来。”
厨子道:“那中情绪是无法根除的,人心里都有。如果憋闷的时间越久的话那凶兽就越强大,到最后如果不能控制的话便会被它控制了心。人面兽心怕就是这样吧......一旦被兽心控制了自己的身体,那么叶竹寒就是下一个刘燕雀。”
项青牛道:“可是,这样打一架就能除掉那凶兽?”
“不能吧。”
厨子摇头:“我心里没有这种东西,所以我也不知道。你心里有,其实你应该比我清楚的才对。”
项青牛一怔,然后想起自己每次与人对敌之后的轻松忍不住叹了口气:“人都有野蛮暴戾的一面,你说你没有......也许只是你的那一面已经被这么多年的锅碗瓢盆化解掉了。现在想想倒是你这样的人最是舒服,不会有什么恩怨。也许方解是对的,让叶竹寒把自己最阴暗的一面爆发出来之后,就会慢慢的回归平静。”
“可是......”
项青牛有些担忧道:“在这个地方,叶竹寒的修为功法简直没有什么能挡得住他的。方解应该到了晚上再和他打才对......”
“错了。”
站在一边的石湾突然说道:“虽然我不懂师父和师叔公你们在说的是什么,但是如果那位小师叔在晚上和我大师兄交手的话,只怕更艰难。”
“为什么?”
项青牛问了一句,然后自己忽然明白过来。
十万大山这个地方,如果晚上骤然爆发出光明的话,那种刺眼只怕更加难以承受。已经习惯了弱光的眼睛突然面对炽盛的白光,立刻就会失明。对于一个大修行者来说当然可以靠感知力战斗,可那样无疑会将修为大打折扣。
“你知道怎么破你大师兄的功法吗?”
项青牛问。
石湾张了张嘴,面露为难之色:“大师兄曾经说过,若有一日他发了疯,便让我按照他教的法子制住他。可是如果我说了你现在定然会告诉那个小师叔,我不能说的。可是我又不想看到那个小师叔死在大师兄手里,真的很为难。”
“你不要为难他了。”
厨子摇头:“石湾是真君子的性情,你若问下去,他肯定会说出来。但你想过没有,他告诉你之后,日后还怎么面对叶竹寒?”
项青牛点了点头:“倒是我想的太少了,只想着如何让方解尽快结束这场交手。本就不想杀了对方,万一这样打下去打出来真火,一失手杀了人可怎么办?”
“他行的。”
厨子一直盯着方解的青界,眼神里的光彩越发的明亮起来:“你知道他的界是什么吗?那是原界,是所有界的基础,又可以说能包容所有的界。只不过他现在还不能将原界的最大威力发挥出来而已,所以这一场交手也有他故意要面对不一样开界者以增强原界实力的想法。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他应该不是个胡作非为的人。”
“以和开界的强者交手,来锤炼自己的界?”
项青牛道:“也就只有他这样的人,才会如此疯癫。”
“他心中的阴暗比谁都大。”
厨子忽然说道:“但是,或许他已经能控制那种阴暗了。”
......
......
方解的血眸一直看着叶竹寒,从他的眼睛里看到的世界和普通人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他能很清楚的看到叶竹寒体内内劲的流动,能看到叶竹寒是如何催发那种光明功法的。他一直没有反击而是承受着叶竹寒越发疯狂的攻势,并不是因为他没有还手之力,而是他想发现叶竹寒的弱点在哪儿。
在场的所有人,或许都没有方解想的多。
他是要用叶竹寒的,虽然他不知道当初万星辰为什么让厨子把这几个人藏起来,但他肯定这几个人将来对自己必然有帮助。不管是桑乱还是万星辰做事,都必然有其目的。可十万大山里的这几个人,不好控制。
如果不能保证轻易将其击败,以后方解也不敢轻易让他们为自己做事。
现在挡在方解身前的是一层金色的火焰之墙,虽然金火无法将光明焚烧,但光明同样无法将火焰蒸发刺穿。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金火和光明有着一样的特质。而正是因为如此,叶竹寒越发的暴戾起来。
“我能破世间一切阴暗。”
叶竹寒喃喃自语道:“光无影,火却有影,所以光才是最纯粹的东西,而火不是。你以不纯粹的东西想挡住我纯粹的东西,挡不住。”
说完这句话,他便将手里一直举着的那个圆盘掷向方解。这个圆盘是最凝实的光,而所有攻势都是从这个圆盘里折射之后攻向方解的。所以方解的注意力也多半都在那个圆盘上,这个圆盘,就是叶竹寒功法的动力。
此时,他却将圆盘掷向方解。
所以方解知道,叶竹寒要尽全力了。
那圆盘出手之后在半空之中迅速的变大,却没有笔直的飞向方解,而是飞到了方解的头顶。片刻之间,就变成了和方解的原界一样大小。然后发生的事,让所有人都惊的睁大了眼睛。
无数的光竟是从雪地上被抽离出来,也从天空中抽离出来。这是一种绝对没有办法解释的现象,可修行者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逆天。接下来看到的这一幕,只怕会让所有人在很长很长的时间内都无法忘记。
被抽离的光的雪地,变得黯然。
谁都见过阳光照射在雪地上的景象,那是一种夺目刺眼的感觉。可是这种夺目刺眼,竟是被那圆盘硬生生的拽走。所有被雪发射的光,都被汇集在圆盘之上。所以在一瞬间雪地就变得灰暗起来,就好像阴了天的那种感觉。
雪地上没了光,天空中的光也迅速变弱。
圆盘将附近至少几百米的光都聚集在一起,然后从圆盘上突然罩了下去。一道足有数十米直径的巨大光柱从圆盘上射了下来,直直的落在方解的青界上。一瞬间,方解的青界上便冒出来一层白色的烟气。这种凝实的光,竟是连青气都能融掉。
“果然有些门道。”
方解的脑海里回想着万星辰送他的那本图册,想到了图册上那个用红笔点出来的位置。没错,那图册上记着每一种体质的弱点在哪儿,但方解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这一战的话,无法轻易做到。
他要求证。
不过从这一点也能够看出,这本图册就是万星辰为他准备的。又或者,这本图册根本就是桑乱所画而非万星辰。万星辰没有见过八部将的体质,桑乱才是最了解那八个人的人。他们曾经生死与共,而那个人的修行还是桑乱开导的。
这本图册上,唯独没有标注出来弱点在哪儿的一幅图,就是方解的体质图。
光柱的凝实程度让人震撼,青界上的白烟越来越浓,看起来,正上方的青界也在一点点的变得薄弱起来,虽然还不至于立刻就被攻破,可照这样打下去的话,方解的青界早晚都会被破开。
有时候方解自己觉得有些可笑有些不可思议,他自从开出界之后,已经不止一次被人破开了。对于一个开界者来说,这是很难以接受的事。但他不一样,他每一次被别人破开界,要么是自愿要么是被迫,但都从中学到了更多的东西。
“你在孤注一掷,你的弱点我已经知道了。”
方解看着叶竹寒,不理会头顶上的光柱:“你之所以孤注一掷,是因为你心里的阴暗已经到了极致。只有无法控制自己的人才会孤注一掷,你在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其实已经败了。”
“光明来源于什么?”
方解问。
此时已经陷入暴虐状态的叶竹寒自然不会回答他,所以答案是方解自己给出的:“自然来源于世界,但是什么最直接的感受到光?是眼睛......你的弱点就在你的眼睛上,你在运行功法的时候,你自己是看不到的。”
方解的声音穿破了一切,进入了叶竹寒的耳朵里。
一瞬间,他脸色的暴戾之气便减弱了几分。
“你的眼睛看不到,你所有的攻势都是根据光的反应来做出判断的。”
方解忽然将自己的青界分出去一部分,那一股青气如游龙一样扑向叶竹寒,叶竹寒立刻做出反应,手心里各有一道光柱出现迎向青龙。看起来,叶竹寒一点儿也不像是看不到的人。
而方解在这同时,走出了自己的界。他出来的同时,那天空的圆盘便有所反应,将光柱转移朝着方解攻去,这一刻,方解的身上骤然出现一层光华,也是一样的刺眼夺目。那光柱到了半路之后就好像迷失了方向,停在了半空之中。
身上泛着一层白光的方解就那么缓步走到叶竹寒面前,然后伸出手指在叶竹寒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你的感应并不是光,而是影。”
方解缓缓道:“凡是没有光明的地方,你都能感应到。所以我的一举一动,你都清楚。但只要我也变成了光,你便成了瞎子。”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第六个人是谁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第六个人是谁
所有观战的人,都不会想到这场交手会是以这样一个方式结束。看起来方解赢的很突兀也很轻松,而之前叶竹寒的那一切强势都在方解走出青界之后化为乌有。可只有方解自己知道,胜叶竹寒绝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如果不是万老爷子的图册上已经点出这些体质的弱点所在,方解也不会赢的这么轻松。不过,图册上指出的弱点只是在眼睛上标注了一个红点。所以方解知道的都是他推测出来的,换做别人未必想的到。
“他......好厉害!”
性子耿直的石湾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脸上的表情都是不可思议:“大师兄只告诉过我一个人他的弱点所在,为什么那个小师叔也会知道?而且为什么他也会发光?”
在石湾看来,这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
他的话才说完,厨子的身体外面也泛起来一层白光:“以你的修为也能做到这一点,甚至七八品的修行者都能做到这一点。所以你大师兄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对你的绝对信任。不过从今天开始,这个秘密不许任何人泄露出去,如果被别人知道,你大师兄以后就没办法跟人交手了。”
其实这确实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利用修为之力在身体外面泛起一层白色光芒,这确实不需要太深厚的修为。所以江湖上也有很多骗子,利用修行者的一些常人所不能的力量来坑蒙拐骗。普通人若是看到一个人身上发了光会怎么想?多半会把他当成神仙一般的存在。
石湾使劲点了点头:“师父你放心,我不会说的。”
厨子却摇了摇头:“你这人太老实,所以反而最让人担心。”
石湾脸上露出愧色,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关系。”
项青牛拍了拍石湾的肩膀道:“我就喜欢你这样性子的人,以后你多跟着我,我教你怎么面对江湖凶险。我保证你跟着不超过三个月,就能玩转整个江湖。”
厨子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项青牛这话倒是不假。
叶竹寒从那种状态里出来之后,虽然败了,但整个人看起来平静了不少。或许方解真的是对的,一场让叶竹寒尽了全力的交手,对于发泄长期积压在心里的愤恨和怨气来说,真的很有效果。
“谢谢”
叶竹寒朝着方解俯身一拜。
方解笑了笑道:“其实还是你自己本质纯善,这个世界上被环境改变的人占去了绝大部分,剩下的不会被环境改变的人,要么是疯子傻子要么就是心志超乎寻常的坚定。你的两个师弟疯了,那是因为他们的心志经不住磨练。而你不同,你将来的成就会很高很高。”
方解道:“我认识一个人,对我来说亦师亦友,他的性情和你有许多相似之处,若是你和他多相处,对你来说更有好处。说实话你这个便宜师父不是个好师父,他也未必懂得教授你们什么。论人情世故他比你们可能还要白纸,论功法理论他一个字也说不上来,论实战交手他更是一个渣渣......”
“什么叫渣渣?”
叶竹寒好奇的问。
方解道:“就是很烂......回头我介绍那个朋友给你认识,他叫卓布衣。卓先生的修为气度人品都是一品,和他相处久了,对你修行来说大有裨益。”
“若如此,倒是真的很好。”
叶竹寒道:“当年师父离开的时候只留下了几本功法,让我们自己修行。很多事我们其实都不懂,那些字不会说话不会观察更不会指点什么,只是冷冰冰的躺在书本上,需要我们自己揣摩。若是有人能指点一二,对我们来说确实大有好处。”
“跟我回中原吧。”
方解很诚恳的说道:“我现在也不需要你们帮我做什么,这次来也是因为你我之间也颇有渊源,带你们回去之后,你们若是喜欢留在长安城里,就留下。若是不喜那里的嘈杂,就跟着卓先生回清乐山一气观,那里清雅幽静,最适合修行。”
“回去?”
叶竹寒微微愣了一下,眼神里忽然闪过一丝恐惧。
“可是我们......已经离开人群太久了。”
“怕不会交际?”
方解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路上要走很久,你看到那边那个胖子了吗,你和他相处一个月,就能成万事通。当然,别问他关于女人的事,这是他的短处。”
叶竹寒看向项青牛,想了想短处这两个字忍不住有些同情:“唉,若是他瘦一些就好了。”
方解一怔,然后才明白叶竹寒的意思:“你......能不想的这么歪吗?”
......
......
“石湾的界是什么?”
方解问叶竹寒
冰洞里,大家都在帮忙收拾东西。其实叶竹寒他们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衣服都是他们自己做的,当年厨子走的时候除了功法之外什么都没留下。衣服怎么做他们都不知道,还是当年刘燕雀跑去十万大山的一品山庄偷偷看了看人家的衣服什么样子,偷了一些布匹和衣服回来,这才比着样子做了几件。不过只有叶竹寒一个人喜欢这种宽袍大袖的儒衫,石湾他们还是喜欢穿皮袄。
“石湾的界更特别。”
叶竹寒一边叠自己的衣服一边说道:“我们几个,我的界是光,刘燕雀的界是血,老小的界是黑暗,悍卒的界......”
叶竹寒看了一眼躺在冰床上的那个年轻男人:“不知道。”
“石湾的界,是骨”
“骨?”
方解重复了一遍,脑海里随即出现了一个画面。石湾站在那里,四周的荒漠突然翻动起来,从地下冒出来一层白森森的骨头,将人困住。这个画面让方解觉得有些冷,再看看石湾那憨厚的面相,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界。
“光明,黑暗,血,骨......”
方解喃喃了一遍,心里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但这种感觉来的很快走的也很快,一瞬间就又抓不住踪迹。八部将的体质都很特殊,开出的界也这般的特殊。除了这四个人之外,方解所知道的八部将的特殊还有大自在和阔克台蒙血牙。
大自在好像还没有他自己的界,方解最初遇到的大自在可以控制地势,但那是修行功法上的高绝,而不是界。不过,方解想到的是大自在的可以无限分裂,一个本体,可以被大轮寺里那个东西无限的分裂出来个体,如果大自在的界出来的话,和这个必然有所关联。
阔克台蒙血牙的迅速恢复,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只要脑袋没有遭受粉碎性的破坏,他就能逐渐恢复过来。
现在已知六个。
方解在心里盘算着。
叶竹寒的是光明,九先生的是黑暗。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其他几个人的界都和身体有关。血,骨,分裂,恢复。
除此之外,方解还了解一个八部将之一。
也是不能不提的八部将之一。
大轮明王。
大轮明王开出的是金刚界,这个界的最基本的东西就是他的肉身金刚不坏。从而衍生出金刚不坏之界,大轮明王的界,也是方解所知道的最为坚固的界。可是转念去想的,似乎这个金刚不坏之界,也是和身体有关。
刘燕雀是血,石湾是骨骼,那么大轮明王的界其实可以理解为皮肤。到了这一刻,方解脑子里刚才一闪即逝的那些东西,又突然回来了。他抓住了一个线头,然后顺着线头一点点的发现整个脉络。
光明和黑暗可以理解成人性格里的两种东西,也可以理解成善恶。这是人思想里存在的,而非肉体。但是血骨皮肤都和肉体有关......大自在的分裂,别人也许会觉得这就和身体无关了,但方解的前世也有着一定的科学水平,所以他比这个时代的人都懂得更多。也就在这一瞬间,他就想到了细胞这连个字。
然后是阔克台蒙血牙的恢复。
这也和肉身脱离不了关系。
想到这一层之后,方解再想去推测别的就变得有些艰难。这个世界上能开出界的绝对不止他们这九种体质,当初桑乱为什么会选择这八个人?又或者说当初大轮寺里那个东西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九个人?
据方解所知,其他的界就有七先生的丝,盖赦的刀。
组成大自然的元素很多,每一种元素发挥到了极致都能开出界。但好像只有这九个人的界,是和人本身息息相关的。
一定是有什么必须的关联。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身看向躺在冰床上那个昏迷了多年的男人。
“很奇怪不是吗?”
叶竹寒看着悍卒轻声说道:“从一开始我认识他,他就在沉睡,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来过,不用吃喝。但是,他的身体一直在成长,初见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可现在已经这般的高大了,若是他能站起来,相比比我还是要高一些的。”
方解点了点:“确实很奇怪。”
想了很多,方解又不得不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不管这八部将的体质和自己的体质聚齐之后会有什么变化,已经都不可能发生了。因为这八个人,已经有两个死在他的手里。所以,方解有一种即便发现了秘密也失去了意义的颓然感。
“对了”
方解忽然想起一件事:“你师父说,你们当初有六个人的。”
“不是啊”
叶竹寒道:“我们只有五个人,我,十万,悍卒,刘燕雀,老小......虽然我一直管刘燕雀叫老五,但那是因为当初为了哄着老小的缘故。老小虽然最年幼但争强好胜,他不喜欢做最末尾的人,所以燕雀当时让着他,便说你去做四师兄好了,我来做老五。”
“不过,我们私底下还是管他叫老小。”
方解看向厨子,问:“第六个人在哪儿?”
厨子伤口虽然已经处理过,但显然还很疼,他的眉头一直锁着,承受着伤口处的侵扰。听到方解这么问他显然也愣住:“对啊,第六个人是谁?”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亲征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亲征
厨子少了一条胳膊,所以薅头发的速度挺慢的......
可是即便他薅头发,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记得当时是六个人,而他印象中当时确实是六个人。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过草原的时候遇到蒙元狼骑欺压百姓,我让他们几个去杀人,当时我说,杀人可以但不要被杀,反正我是不会动手的。但咱们六个人来就要六个人走,不能少了一个。而且当初老爷子也跟我说过的,一共六个人!”
厨子懊恼道:“难道我会记错?”
项青牛给了他一个难道你不会记错的眼神:“你记不错才不合常理。”
“师父......”
石湾摆着手头算了算,有些不确定的问:“你的意思是一共六个人?”
“嗯!”
厨子点头。
“那么......算你吗?”
石湾又问。
厨子一下子愣住,左右看了看:“算......算我吗?”
说到了这会儿方解也明白过来,忍不住想笑:“当初老爷子跟你说的,是不是算你一共六个人?总不能凭空没了一个,倒是你这记性真让人有些难受。”
“难道真的算上我?”
方解道:“不管算不算你,还是先回长安城再说吧。”
他俯身将依然昏迷的悍卒抱起来,放在白狮子浑沌的后背上绑好。谁也不知道这个名字奇怪的人为什么会一直昏迷着,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人陷入沉睡?方解他们都给悍卒诊过脉,这个人的身体没有遭受一点重创,身体很好。可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少了那么一些生气。
一行人上路,离开了这个苦寒的地方。
“当初北辽人的部族中,有一个汉人在那里做先生,后来死了......这个人你们知道吗?”
方解问叶竹寒。
叶竹寒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但想来多半是当初一品山庄的人。据我所知,十万大山里除了我们之外便只有那个宗门了。不过后来刘燕雀跑去挑战一品山庄的人,结果杀的兴起,一口气把一品山庄灭门。这件事他没有告诉我们,我们也装作不知道。”
方解嗯了一声。
那本就不是什么关乎大事的一个人,死了也就死了。
“说起来你不要笑话,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太久,突然之间要离开了心里还真是有些害怕。我现在都不敢想,每天看到很多很多人会是一种什么心情。我能不能和他们交流,能不能和很多人成为朋友。”
“不难”
方解笑着安慰:“当你和我并肩而行的时候,其实你已经走出来了。”
叶竹寒细细的品味了一下这句话,发现确实如此。自己一直期待的事正在发生,心中的兴奋其实远比恐惧要浓的多。这个世界上可以挨得住苦寒寂寞的人不多,真正能沉下心抛开世间一切的,其实是无情。
只要还有情,就做不到。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们?”
叶竹寒问方解:“我知道这样说可能有些不礼貌,但我还是好奇。你不是一个会为了不相干的事而费心费力的人,师父说你是中原的王者,既然如此,你必然有很多很多的大事要做。为了我们你跑来这十万大山,不能没有目的。”
“我也不知道。”
方解诚恳的回答:“也许将来你我会并肩去做一件大事,一件即便做了天下绝大部分百姓也不会知道,但肯定对整个世界都影响巨大的事。这件事不会让你青史留名,却危机重重九死一生。我之所以找到你们,只是因为有个前辈留下的提示。我甚至不敢确定,这提示到底有没有用处。”
“是什么?”
叶竹寒的好奇心被方解勾了起来。
方解没有隐瞒,尽量用叶竹寒能听懂的话把西域大草原大轮寺里的事说了一遍,包括那个不为人知的东西。叶竹寒很仔细认真的听着,不懂的地方就会问。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前行,倒好像是一对多年的老友。
早晨的时候离开了冰洞,到中午休息的时候叶竹寒才总算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可是,如果按照你所说的,需要凑齐九个人才行......老小和燕雀都死在你手里了,也就是说无论如何这九个人也不可能凑齐,怎么办?”
叶竹寒问。
“不知道。”
方解道:“我现在也没心思去想这些,将你们接回长安城之后,我就要远赴东疆。在东疆有上百万从大海另一侧过来的敌人正在屠戮汉人百姓,正在掠夺我们的土地。草原上的事不急,东疆的事才是最急迫的。”
“带我去吧。”
叶竹寒回头看了一眼石湾:“我虽然对国家没有什么观念,但也知道这片大地不能被外人占据。我去了哪怕只是多杀一个敌人,也算是尽了一份力。”
“不管他是不是我的师父,我始终没有忘记当初他对我们说的那些话......修行者,就是要行侠仗义,就是为百姓所不能为,行百姓所不能行。他说过,如果你将强大的修为用在欺负普通人上,那么你也不过是一个小丑。我想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人......不是被人惧怕,不是老小和燕雀那样。”
方解点了点头:“你会的。”
......
......
“厨子,疼吗?”
项青牛一边为厨子换药一边问。
“疼”
厨子看着自己的断臂呲牙咧嘴:“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肯打架的原因,想想打架就疼,不管是我打伤了别人还是别人打伤了我,我都受不了。别人伤了,我就想肯定会很疼的吧,心里就抽抽......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如土的时候会是个不全之躯。”
他看了项青牛一眼:“你这是什么破药,怎么这么疼。”
项青牛白了他一眼:“这他娘的是一气观最好的伤药了,放在世面上这一小瓶也最少能卖到五十金以上,还不是谁都买得到。我这么整瓶整瓶的往上洒要是换做别人早就嘬牙花子了。我这么义薄云天,你居然说我的伤药破?”
“你就不能照顾一下我的情绪?”
厨子幽怨的说道。
项青牛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当我没说......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后悔不后悔扯掉自己一条胳膊。”
“不”
厨子摇了摇头:“疼是疼,但不后悔。”
“为什么?”
“因为我欠他们的。”
厨子从项青牛腰畔把酒葫芦拽下来,用牙齿咬着塞子拔出来,然后狠狠灌了一大口:“我以前不记得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愧疚可言。看见他们之后,我若是不赎些罪过只怕后半生都过不踏实。你可能会说留着胳膊以后多对他们好些不就是了?那不是赎罪,那只是认错。”
项青牛没有辩驳。
“说点别的吧......如果你也是当初万老爷子选中的人,难道说你也开出了界?这么说来的话我认识的变态还真他娘的太多了,我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很妖孽了,结果认识方解之后才发现他才是真妖孽。认识他之后,又认识了很多妖孽......”
厨子道:“界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开出来有什么可吹嘘的?”
项青牛低头:“你不会聊天!”
“你失望个屁。”
厨子道:“这个世界上能开出来界的人虽然很少,但绝不是一个两个。可是道心开悟的人,就你一个啊。当初万老爷子曾经说过,道宗的功法虽然没有什么奇诡可言,但是这世上最堂堂正正的功法。而道宗将来的成就,多半在你身上。”
项青牛道:“我知道啊,我从没觉得自己不如你们,只是觉得你们有而我没有,有些不开心。”
厨子:“......”
“回去之后,你要跟着方解去东疆?”
厨子问。
“嗯”
项青牛道:“其实我和方解之间最早哪儿有那么深的交情可言,当初我也不过是在押宝罢了。萧一九拍拍屁股走了,二师兄玩的是潇洒,三师兄更别提,一气观交到我手里,我要是不拼一把估计着距离逐渐泯然于江湖也不远了。那个时候,我扛着整个一气观站在方解身边,其实何尝不是押他最后有大成大就?”
“现在呢?”
厨子问。
“现在?”
项青牛笑了笑,看着前面方解的背影:“其实这男人要是一辈子没有一个交情过命的人,也挺失败的。方解是有一群交情过命的人,所以他是一方豪杰。我不贪心,有一个就够了,所以我是个江湖客。”
江湖客......
厨子深深吸了口气。
......
......
东楚
皇宫
东楚皇帝的寝宫是建造在山崖之上,靠近大海的那一侧是折叠的隔扇,将隔扇折叠推开,就能看到大海。从寝室里走出来便是一个巨大的平台,站在这里似乎能俯视整个东海。站在这里,有一种天下我有的豪迈壮阔。
所以,莱曼很喜欢住在这里。
“陛下......东疆的战事,似乎有些进展不利。施魏茵格对不起陛下您的信任,把近十万人马葬送在凤凰台。现在凤凰台里的汉人军队地位已经超过了沐府,越来越多的胆敢抵抗陛下天威的汉人开始往那里聚集。如果再不把凤凰台打下来,对于整个战役来说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恭恭敬敬站在莱曼身后的,是奥普鲁帝国的公爵之一柯克博。这个人是莱曼麾下的二老之一,另一个就是修伦斯大公。不过,柯克博却早已经离开了战场,而是负责为莱曼出谋划策。
莱曼始终认为,在战场上还是年轻人更拼一些。但是在决策上,还是老人有着更多的智慧。
“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莱曼问。
“陛下,咱们拿下东楚太过顺利,所以士兵们的斗志都很旺盛,以为可以如拿下东楚一样顺利的拿下大隋。但是已经这么久了,没有攻破大隋东疆,对于士气来说这真的不是一件好事。若是不能鼓舞士气的话,我怕战事会陷入泥潭。”
“如何鼓舞士气?”
莱曼又问。
柯克博小心翼翼的看了莱曼一眼,然后试探着说道:“陛下亲征?”
莱曼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那就亲征!”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那条咬人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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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那条咬人的狗
“我留恋此处美景,留恋此处恬淡,留恋此处也有万丈豪情。”
莱曼站在寝宫外面的巨大平台上,俯视着远处的沧海。他披着一件袍子,也没有束带,露出很强壮的体魄。在他身边两侧,几个只穿了一层轻纱的身材妙曼的女子站在那里,用仰慕服从的眼神看着他。
她们的手里端着托盘,有美酒有美食。
轻纱下的身体若隐若现,初晨的阳光穿透了纱裙将这些女子的身材完美的勾勒出来。尤其是裙间那若隐若现,更是令人心潮澎湃。虽然有些海风,带却吹不走她们的体香。处于这样的环境中,也许只要是个男人就会沉沦。
“但此处终究不是最高处。”
莱曼轻轻叹了口气,揽住身边一个年轻女子的腰肢,那女子立刻从鼻子里挤出来一声销魂的轻哼,惹来其他女子嫉妒的眼神。
“许是此间的生活太安逸了些。”
莱曼缓缓道:“多年征战,总是会有些疲乏。这里的一切都那么舒服,所以便稍显沉沦了些。竟是短暂忘记了还有那么多事未完,初到此处的时候我想着的还是西边远处那座叫长安的大城,这个地方的人们都说那才是当世第一雄城,于是我便想征服踏于脚下。温柔乡里浸泡的时间久了,确实连雄心壮志都能软化。”
他怀里的女子没有感觉到他语气里的变化,依然用脸颊蹭着他的脖子。
“柯克博,如果我将这些女人都赐给你,你会高兴吗?”
莱曼问。
论资历比修伦斯还要老一些的柯克博立刻摇了摇头:“臣已经很老了,算起来,至少有二十年没有碰过女人。而且因为臣老了,所以更不能让心思都在女人身上,不然陛下留我也就无用。”
“倒是实话。”
“我要走了。”
莱曼托起那女子的下颌,在她唇瓣上深深吻了一下:“我想把你们赐给我最信任的臣子,他却不肯要。可我又不能把你们带到军中,留下你们,你们若是挨不住寂寞,就会去找其他男人偷欢......这还真是一件为难的事。”
他怀中女子娇媚道:“陛下,我们只在这里等着您就是了。”
“我的江山不许别人染指,我的女人自然也一样。”
莱曼伸手在那女子纱裙腿间摸了一下,触手有些温润:“所以,我似乎只有一个选择。”
他一把将那女子按下去,让那女子扶着平台的矮墙趴下,就在她身后有些粗野的插了进去,那甜腻的呻吟随即响起。就当着其他女子和他手下重臣的面,莱曼如一头野兽一样尽情的征服着。
柯克博转过身,端了一杯红酒站在门口。
他悄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不让别人看到哪怕他已经老迈却依然能撑起来的地方。就在不远处,其他几个纱裙女子缓缓褪去身上的衣衫,然后将莱曼披着的袍子脱掉,几个人围着莱曼,用他们粉红色的小舌在莱曼周身游走。
柯克博强压着自己心里的澎湃,尽量将注意力都放在舌尖来品味那酒液的味道。当他发现这并没有什么用处的时候,他决定考虑其他事。
当他的想法逐渐从眼前改为看不到的东疆战场,他的心情终于逐渐平息下来。他闭上眼,脑海里便是大隋东疆的地图。他确实已经很老了,但他知道资格老从来都不是在莱曼面前保持低位的理由。
让莱曼觉得有用,这才是。
人越老,付出的努力便越多。年轻人可以轻易记住的东西,他往往要付出几倍的努力。比如这大隋东疆的地图,他全都记下来足足用了两个月。闭上眼,脑海里那副地图上每一个县城甚至每一个能标注在地图上的村镇都很清晰。
最清晰的,莫过于那个叫凤凰台的地方。
其实凤凰台距离东楚皇城并不是很远了,那是大隋东疆的边城,本就挨着东楚。而东楚的疆域真的算不得很大,真要比起来,也就是比大隋京畿道大一些有限。比起顺承道来说,还要小上那么一些。
所以,奥普鲁帝国的军队那么迅速的覆灭东楚,除了强大的军力之外,另一个因素就是东楚真算不上什么大国。修伦斯正在带兵攻打的大隋东疆,从南到北有足足五道江山,比起东楚大的太多了。
其实修伦斯已经干的不错,按照地域大小来说,修伦斯已经又打下来一个东楚那么大的地方。但是,大隋的军力远比东楚要强大,一个沐府就已经让修伦斯有些力不从心。再加上现在凤凰台里的黑旗军,修伦斯暂时被压制也情有可原。
柯克博在想,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未必比修伦斯做的更好。他比谁都清楚一件事,如果不去催促,给修伦斯足够的自由和权利,等到修伦斯将东疆汉人的军队逐渐分化,胜利也就随之而来。
柯克博更知道,如果是出于为这个帝国考虑,那么他不应该劝说莱曼现在亲征。现在莱曼亲征,就以为着修伦斯彻底失去了信任。对于在东疆苦战的士兵们来说,这其实也不公平。可是,谁叫柯克博不愿意看到修伦斯成为帝国最大的功臣呢?
如果修伦斯最后成功了,那么毫无疑问,为帝国扩展如此庞大的一片疆域,他的名字将会排在所有朝臣的前面。柯克博不允许,自己的家族被修伦斯家族踩在下面。
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纯粹的国家利益。
柯克博想了很多很多,然后才突然发现,平台那边已经结束了风雨。
“真是醉人啊。”
莱曼重新披上袍子,看着面前一排趴着翘起屁股的美女。
“我喜欢漂亮的风景,所以在此处流连。但是我不想这风景被别人占了去,又不想带走。我离开之后,前面自然还有更好的风景等着我。所以......”
他的手在一个女人的臀部上抚摸着:“来人,把她们都拖出去杀了。”
他的手收回,没有一丝留恋。
“柯克博,你确实老了。”
他转身看向柯克博:“如果换做是一个年轻人,哪怕是他故意去想别的事来让自己分神,也做不到。”
“臣必须做到。”
柯克博谦卑的说道:“因为臣知道陛下需要的,可不是我的做不到。”
......
......
莱曼坐在巨大的辇车上,看着站在大街两侧被迫站在那里欢送他的东楚百姓。那些人是黄色的皮肤黑色的头发,和奥普鲁帝国的人有着巨大的差异。但是,莱曼已经真的把这些人当成他的百姓了。当然,是低等百姓。
“大军出征需要大批的粮草辎重,我们已经不能再从帝国本土来调运物资了,海路太长,消耗太大。”
莱曼说道:“东楚人都很富有,几乎从每一个家庭里都能找到金银。我需要这些金银当做军费,来犒赏我的士兵们。我还需要他们的粮食,让我的士兵们吃饱。出征之前,我给你们十天时间准备足够的物资。”
他指了指那些百姓:“我不管你们是用温柔的劝说,还是强硬的掠夺。我不希望队伍出征的时候,马车上空空如也。”
“您放心吧陛下。”
站在辇车宝座下面的柯克博垂首道:“楚国的百姓历来都有这样的生活能力,他们就好像弹簧一样,压迫的重了,他们就弯腰。压迫的轻了,他们就抬头。但是,很难压断他们的脊梁。让他们一无所有,他们会默默的继续生活。这是臣见过的最孱弱最没有反抗之心的民族,哪怕拿走他们最后一个铜钱,他们也只会哭泣。”
莱曼笑了笑:“柯克博,人们都说年纪越大心就越狠,是这样吗?”
“应该不是吧。”
柯克博谄媚的笑着回答:“人越老其实越善良,所以臣下令去征收金银物资的时候,告诉士兵们尽量不要杀人。”
莱曼哈哈大笑:“这样就好,我不希望我才得到的地方出现什么不安宁的因素。你说的没错,楚国人没有反抗的勇气,但也不能让他们绝望。如果让他们绝望,勇气就会随之而来。”
“臣知道。”
柯克博道:“陛下,是不是要从帝国本土再调集一些援兵过来?臣听闻大隋的西边还有一个比大隋还要大的帝国,叫做蒙元。那里有着全天下最丰美的草场,以现在的兵力,控制大隋勉强可以,继续西征就有些艰难了。”
“不用从帝国本土调集军队了。”
莱曼摆了摆手:“让人在修伦斯的公国,征调所有年满十四岁以上的男人参军,自己带着武器来。那个地方的人向来缺少臣服之心,男人死的多一些不是坏事。另外......莫克思”
他看向站在另一侧的年轻将领:“从今天开始,你去接管原来楚国的军队,给他们一些武器。然后从楚国征调最少三十万男人参军,发给他们楚国国库里的兵器,就是那些落后的刀剑和弓弩。亲征的时候,我希望你带着这至少四十万的楚国军队走在最前面,楚国人不是也十分痛恨隋人吗?那我就给他们一个复仇的机会,让他们去战场上和隋人拼死。”
“陛下放心,臣会让那些楚国人知道怎么做合格的奴隶。”
叫莫克思的年轻将军俯身:“帝国的军队,会踩着楚国人和隋人的尸体向前。”
“另外......”
莱曼忽然想到一个人:“隋国东疆牟平城里有一个叫杨顺会的人,曾经是隋国一个很勇猛善战的将军,他手下有差不多十万很精锐的军队,柯克博,你派人去见杨顺会,告诉他,他已经没有资格继续抽身事外了。如果在对隋军进攻的战场上我看不到他的军队,我留着他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是,我的陛下。”
柯克博道:“那条拿了足够多金币的贪婪的狗,也该放出去咬人了。”
莫克思笑着说道:“还是咬他曾经的主人,这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你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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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你最合适
“对不起”
年轻的奥普鲁帝国侯爵莫克思站在一座很大的宅院门口,学着楚国人的方式彬彬有礼的说话。穿着帝国紧身军装的他,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可笑。这是一座很大的宅院,住着的曾经是楚国吏部尚书。
这位权倾朝野的老大人,也是第一批对洋人弯腰的朝臣。
当然,这为他换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宁静,那些奥普鲁帝国的士兵再凶悍,也没有人来他们家里闹事。所以在这段时间,吏部尚书大人一直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虽然他背弃了自己的国家民族,但他没有背弃自己的家人。
“我知道这样冒昧的来访确实有些失礼,不过因为有些紧急的事不得不登门拜访。”
莫克思站在门口,对一个穿着青衣皂靴的小厮这样说话,显得更加让人觉得可笑。而那个手足无措的小厮,则让莫克思觉得手足无措。
“我们家大人还没有起床......您要是有什么事,能不能稍后再来?”
小厮如是说。
莫克思有些失望:“那么麻烦你进去告诉他一声,我想跟他借一点东西。”
“好”
小厮连忙点头:“您稍后”
说完,他转身往里面跑。
莫克思随即挥了挥手:“进去之后不要杀人,这个人是服从于陛下的,当然,如果有人反抗还是应该给予一定的惩罚。如果发现有美貌的女子,那么这惩罚就让我亲自来实施好了。”
随着他的手势,至少两百名荷枪实弹的奥普鲁帝国军队士兵冲了进去。
巨大的辇车在大街的一侧停着,靠坐在椅子上的莱曼看了一眼涌入了那个吏部尚书家里的士兵。
“莫克思应该等等,见到主人家之后再做事。”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这真是太失礼了,身为一个贵族,如果忘记了礼貌真的很不应该。来人,去告诉莫克思,让他进去之后记得跟那位吏部尚书大人道个歉。”
他似乎心情不错,所以嘴角上的笑意很清晰。
“柯克博,我问你......”
莱曼问:“我们征服了一个民族之后,需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个民族在最短的时间内安心做奴隶?你不要告诉我说,平等对待这样的话。我带着高贵的奥普鲁帝国人民征服世界,自然不会让那些俘虏成为和帝国人民一样身份的人。”
“那么......”
柯克博回答:“就只能靠杀戮了。”
柯克博已经开始喜欢穿楚国人宽袍大袖的衣服,因为比起奥普鲁帝国的服饰,这种衣服穿在身上更加的舒服随意。他从袖口里逃出来一本书册,双手捧着递给莱曼:“这是臣在前几日开始读的一本书,记录的是在隋国西边那个叫蒙元的帝国征服草原的经历。从这本书上,似乎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你先说说吧。”
莱曼将书接过来之后说道。
“这个蒙元帝国,开始建国之后就不断的扩张领土,到现在已经是一个疆域比隋国还要庞大的国家。在这漫长的征服史中,蒙元人让被打败的人服从就只用过一个法子,那就是杀戮。”
“蒙元历十三年,帝国的骑兵攻破了铁车国,铁车国反抗极甚,大汗随即下令,尽屠铁车国都城百姓,总计十三万六千七百二十八人。帝国的士兵有不少人的弯刀都被砍出来缺口,血将黄沙染成了灰色。”
“蒙元历二十二年,帝国的军队在特勤的带领下攻灭了富勒族,这个曾经在草原西南统治了三百年的部族,在帝国狼骑面前的反抗毫无意义。特勤抓住了部族的可汗和他的所有子嗣,然后下令将他们栓在战马后面一直拖到死。此战之后,富勒族的人口从至少一百三十万锐减为只有十几万,尸体几乎铺满了那片草场。”
柯克博一字不差的将书里的话背出来。
“屠城,灭族。”
柯克博道:“蒙元的征服史,从来就没有离开这四个字。以至于后来蒙元的军队到达的地方,再也没有人敢反抗。这本书里说,蒙元立国到现在已经有一千多年,这其中屠杀的人至少有上千万。”
“也就是说......”
莱曼点了点头道:“这样的方式,能让一个帝国延续上千年而不衰?”
“看起来......是这样。”
柯克博回答。
“所以修伦斯在隋国东疆的策略错了吗?”
莱曼又问。
柯克博回答:“看起来,是这样。”
“你可以比我先行一步。”
莱曼摆了摆手:“去吧,我知道你和修伦斯之间一直不和睦,所以你在我面前说了很多修伦斯的坏话我都没有当回事,就如他在我面前说你一样。我不会把这样的话当真,当然,也不会听不出来其中有用的东西。等莫克思将楚国人的军队整合出来之后,我带着十万军队跟在他身后。”
莱曼道:“如果你能打下凤凰台,我就如你所愿,让修伦斯回家去养老,让他的家族摘掉一颗星。”
现在的奥普鲁帝国中,家族徽章下面缀了五颗星的只有六七个。修伦斯的家族就在其中,排名只在柯克博家族的前面一位。如果摘掉一颗星的话,那么修伦斯家族就算彻底退出超级家族的队列。
“谢谢陛下!”
柯克博使劲点头致谢,但心里却很痛苦。痛苦的想骂人,当然,他不敢骂。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想一直留在莱曼身边出谋划策,而不是亲自带兵去战场上。只有修伦斯那样的傻子才愿意一直留在战场上为家族谋取利益,柯克博坚持认为那是很白痴的一种行为。
军功的确很诱人,但距离死亡也很近。
现在柯克博才知道,莱曼大帝为什么会如此强大。
因为他......不会受任何一个人的话语左右。
所以,柯克博有些失望和后悔。
自己刚才说修伦斯的坏话,说的太多了。
就在这个时候,哀嚎声从对面那个大宅子里传出来,有年轻的丫鬟从门里往外冲,又被奥普鲁帝国的士兵拽了回去。吵闹的声音很响亮,连辇车这边都听的很清楚。
“这样不好”
莱曼摇了摇头:“被人知道我的部下如此粗鲁,影响不好。去告诉莫克思,如果十分钟之内那个院子里还有这样的声音,我就把他侯爵的礼服收回来然后赐给一条狗。”
......
......
东疆
凤凰台
纳兰定东看了一眼坐在窗口安静看书的独臂男子,觉得这个人在性格上的变化越来越大。所以纳兰定东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刚刚得到消息告诉他。因为这件事和他关系很密切,毕竟事情的主角是他的父亲。
“沐府有消息?”
沐闲君放下手里的书册,看向纳兰定东问了一句。
“你总是能从别人的情绪中猜到什么?”
纳兰定东在沐闲君对面坐下来,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倒是越发的像是朋友了。
“沐自欢死了?”
沐闲君又问。
语气很轻,没有一丝波澜。
“嗯”
纳兰定东将喝进嘴里的一片茶叶啐掉:“你父亲把消息封锁的很严密,所以直到现在才打探出来。沐自欢回去之后果然孤注一掷想刺杀你父亲,但失败了。你父亲一怒之下,下令屠掉了沐自欢那一脉......全都杀了,一个没剩。当然,也包括那个已经过继给你父亲,正在高高兴兴的准备着将来继承家主位子的长子。”
“所以你很高兴?”
沐闲君看着纳兰定东问。
纳兰定东耸了耸肩膀:“这件事对我来说当然有好处,我从没有否认过黑旗军将来要取代沐府。但是不是现在,而是在将洋人击败之后。虽然主公派我来的目的是协助沐府将洋人赶出去,可现在的沐府已经没什么协助的必要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所以我不得不重新制定计划,让所有人辅助我黑旗军来将洋人赶出去。”
“方解一定会很高兴有你这样的部下。”
“你父亲一定很不高兴有你这样的儿子。”
纳兰定东针锋相对的讽刺。
沐闲君的脸色猛的一变,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你总是在尝试着激怒我,这样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
纳兰定东认真的说道:“我不断的激怒你,然后你不断的将自己生气的底线放低,再过些日子之后你就很难再被我激怒了。我得到的是,你也越来越不会因为沐府的事而动怒,直到我将沐府灭掉。因为你的修为还是挺可怕的,逐渐软化你,最大的好处就是将来你没准就不会杀我了。”
“沐府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
沐闲君摇了摇头:“所以你不用这么费尽心思,自从我的赤眉军在十里峡中伏的那一天,沐府就和我没有关系了。”
“那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纳兰定东问:“沐府现在内乱的如此厉害,如果我不趁乱将真阳城的粮食抢过来,手下越来越多的队伍粮食问题也就不好解决。”
“和我有什么关系?”
“帮我守住凤凰台。”
纳兰定东忽然认真的说道:“我带兵离开之后,需要一个人帮我收着这座城。不出意外的话洋人很快就会有动作,如果凤凰台丢了对战局影响巨大。”
沐闲君的脸色巨变:“你信我?”
“不信。”
纳兰定东站起来,笑了笑:“但,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重新认识你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重新认识你
沐闲君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那就是把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一个不信任的人,是否合适?因为这本身就不是一件需要去考虑的事,答案已经在每个人的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存在。不信任,又怎么可能会交托?
可是纳兰定东的话,改变了沐闲君对这件事的看法。
“你可知道,这样有什么后果?”
沐闲君问。
纳兰定东点了点头,很自然的回答:“为将者,最好的打算和最不好的打算都要打算好。将凤凰台交给你,最不好的预计就是你会下令赤眉军封锁城池,将凤凰台外面我大营里的军队挡住,不再有所来往。最好的打算是,我带着人马归来之际,你再把凤凰台交给我。”
他看着沐闲君,发现对方的眼神里有些疑惑所以继续说道:“凤凰台之重要,是在于东疆战局。对于我黑旗军来说,凤凰台本身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如果有人能稳守凤凰台不至于被洋人攻破,那么对东疆战局就不会有什么影响,对我黑旗军来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相反,你若是占了凤凰台,我倒是可以自由自在的领兵离开,想去哪儿打就去哪儿打,对于黑旗军来说这反而更好。”
他笑了笑道:“换个方式说,哪怕坐在我面前的不是你沐闲君,而是沐广陵。我也会这样选择,不是因为什么信任,只是因为你合适。当然,我要去做的是抢你父亲的粮食,你父亲自然不会帮我看家。”
沐闲君似乎对最后这句话有些抵触,却最终没有反驳什么。
“我一直想知道,当初你从蓬莱岛生还之后,为什么没有直接回沐府,而是隐姓埋名的拉起来一支队伍?”
纳兰定东问。
“没什么。”
沐闲君别过头,不去看纳兰定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也没有必要把这个选择的初衷告诉所有人。”
纳兰定东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以后就不再问了。总是有些秘密需要憋在自己心里,也只能在无人的时候拿出来和自己分享。”
沐闲君似乎对这句话很敏感,他扭头看向纳兰定东道:“如果你只是来交待凤凰台的事,那么我已经知道了。你带兵走之后我不会好好的守着这座城,自然不是为了你黑旗军,而是为了东疆百姓。不管我之前做过什么,对百姓的看法如何,现在我只想好好的守住这片土地,不让和我有着一样肤色穿一样的衣服说着同一种语言的人受到欺负。”
“如果你没有别的事,可以离开了。”
他说。
纳兰定东没有生气,站起来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父亲曾是北辽族的勇士,在一次和蒙元人的交战中战死了。但是,为了保证族人不会遭受到蒙元人的报复,和他一同赴死的那些人最终也没有得到承认。甚至,北辽族可汗宣布他们是叛军,和北辽族没有一点关系。”
“我曾经想过如何为父亲正名。”
纳兰定东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所以我小时候一直在不停的和人打架,告诉他们我的父亲是个大英雄。那个时候差不多总是鼻青脸肿,因为太多的孩子只认为叛徒是该死的,而不去问真相。后来我才发现,每一个和我打过架的孩子,在回家之后都还会挨一顿揍,他们的父母会郑重的告诉他们,我的父亲真的是一个大英雄。”
他看着沐闲君的背影:“所以,有时候你所认为的不认同和反感,只是因为你是个小孩子而你面对的都是小孩子。真正成熟起来的人,会明辨事理。在我看来,你之所以当初选择隐姓埋名的拉队伍和洋人作战,理由不过三个。”
“第一,你觉得自己必须为那些兄弟们报仇。”
“第二,你觉得自己的名声以前在百姓们当中太臭了,如果你告诉他们你是沐闲君,你怕你赤眉军中的那些兄弟们会排斥你。你觉得他们不喜欢沐闲君这个代号,而是尊敬那个蒙着脸的大首领。”
“第三,你觉得你以前一直过的很不对,你人生追求的方向错了。现在你想改正,却不敢用自己的真实身份去改正。你想证明你自己,向所有人证明你自己,也包括你的父亲......我想,你肯定想过,有朝一日你带着赤眉军击败洋人之后,你会穿着甲胄回到家里,向他说你做到了。”
沐闲君猛的回头:“够了!”
他的眼睛有些发红:“我的事和你无关,不管我是出于什么目的组建了赤眉军,都和你无关。不要以为你救过赤眉军就可以随随便便说些什么,我的事不允许任何人指指点点!”
纳兰定东耸了耸肩膀:“好......不过,你忽略了一件事。”
沐闲君几乎是下意识的问出来:“什么?”
纳兰定东道:“你一直惧怕于你赤眉军的兄弟们知道你是沐府小公爷的身份,你害怕失去他们的信任和尊敬。但是现在,赤眉军的每一个人都已经知道你是沐广陵的儿子,他们可曾离开你?”
纳兰定东走出房门:“当你自己不再是小孩子的时候,你身边的人也就都不是小孩子了。”
沐闲君的脸色变了。
他看着纳兰定东,对方却已经走出了房门。
微风从门外吹进来,似乎是在帮他整理着自己的情绪。有些时候,有些话总是能触动人心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
......
沐闲君站在一面很大的铜镜面前,看着镜子里那个自己。有些时候他总是觉得自己很刺眼,又或者说是很不顺眼。尤其是在他失去了一条胳膊之后,他便再也不想看到自己的样子。他喜欢把自己罩进宽大的衣服里,藏起来那光秃秃的一个肩膀。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审视过自己了。
沐闲君忽然发现,自己的样子原来看起来已经不再那么讨厌了。当目光停留在那条断臂上的时候,他才醒悟,自己竟然已经能如此平静的面对。曾经,他每次看到这条断臂都会愤怒,都会恨不得摧毁眼前看到的一切。
他会拿别人出气,打骂府里的下人。
可现在,他甚至已经不觉得那里有多丑陋。
“大首领”
他的亲兵从外面进来,打算告诉他黑旗军已经有大规模的兵马调动,却发现大首领站在铜镜前面,脸上竟然有笑容。那笑容是如此的自然,完全不是为了笑而笑。而这个亲兵最诧异之处在于,大首领今天居然没有蒙住脸,也没有穿那件特别宽大的长袍。
“什么事?”
沐闲君回头问。
亲兵张大了嘴巴,却忘记了自己之前要说什么。
“啊?”
他愣了一下,连忙垂首:“纳兰将军已经在调集人马了,也已经将城墙上的防守交给了咱们。下面的几个首领让我过来问问,大首领是不是要召集所有人商议一下轮防的事?”
“好”
沐闲君点了点头:“帮我穿甲。”
亲兵再次怔住,要知道沐闲君以前是绝对不会穿甲胄的,因为就算修为再高的人,也无法独臂为自己穿上铠甲。而沐闲君似乎很介意别人看到他的断臂,甚至不允许有人进入他的住处。
“楞什么?”
沐闲君微笑道:“以后你们谁当值,谁帮我穿甲。”
“喏!”
亲兵兴奋的应了一声,发现今天的大首领格外的不同。
“另外,去背一壶酒,我要为纳兰将军送行。”
“喏”
“傻笑什么?”
“只是觉得大首领穿甲,真的很精神啊。”
“哈哈!”
沐闲君笑的如此畅然。
亲兵悉心的为他将甲胄穿好,然后往后退了几步仔仔细细的看着这个不一样的大首领。他以前对大首领只有敬畏,但是今天才发现大首领原来也这样的平易近人。以前,即便是在一个战场上并肩厮杀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和大首领之间有着距离。可是今天明明有着距离,他却发现和大首领之间更加亲密。
“大首领,你真的是沐府的小公爷吗?”
他问了一句,然后才发现自己的问题有些白痴。当醒悟过来之后,他的脸色变了,很紧张。他怕大首领翻脸,他惧怕于大首领有时候会不经意间出现的冷冰冰的眼神。
“是”
没有想到的是,沐闲君居然笑着点头。
“曾经骄傲的以为是,曾经以为可以不是。但是现在我才发现,这种身份是骨血里的东西,想否认都不可能。我叫沐闲君,是沐广陵的儿子。应该跟你们道个歉,我应该早早告诉你们这些的。”
他微笑着回答。
亲兵骤然松了口气,他发现这个时候的大首领,格外的高大。
......
......
凤凰台的城墙上站着一个独臂将军,他曾经有一个特别显赫的身份。但是毫无疑问,曾经的显赫和现在的荣耀比起来,是那么的渺小。他站在城墙上眺望远方,眼神里已经那么纯洁没有一丝杂质。
他看到远去的黑旗军队伍如长龙一样行进,看着那飘扬的黑旗军火红色战旗在风中飘摆。
“我还会恨他吗?”
沐闲君心里冒出来那个名字,那个他曾经恨之入骨的名字。他以前一直认为自己绝不会和那个人出现在同一个地方,甚至每每想到和那个人同处在一片天空之下都会觉得难以忍受。但是今天,他发现自己还是很想狠狠的揍那个家伙一顿,但是......和仇恨无关。
“你是一个很难理解的人。”
他有些感慨的自语:“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调派人马不远万里来东疆和洋人交战。我一直也不认为你是一个思想上多无私的人,但是既然你能让纳兰定东这样的人对你崇拜的五体投地,想必你确实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沐闲君喃喃道:“如果你再来东疆,我倒是想重新认识一下你。”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万星辰的境界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万星辰的境界
长安城
这座大城的夜晚和白天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白天的车水马龙只是肃穆上的点缀,而夜晚的安静也只是肃穆的陪衬。这里永远有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出来的风格,就好像一笔一划写出来的一个正字。
方解进长安城的时候依然是晚上,就好像昨天夜里才出去,今天夜里就回来。
这里的人不知道方解曾经回来过,当然也就不知道他又回来过。就连奉命打开城门的士兵们,都不知道今夜进城的是谁。白狮子浑沌一如既往的在马车里酣睡,似乎很享受这种慢节奏。
士兵们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车队,不知道是什么重要的人物进城,竟然能让长安城半夜开门。
方解回到畅春园的时候,园子里的人已经知道他要回来,下人们都在大门里面等着,见到方解进门,连忙上前施礼。方解摆了摆手说下次不要这样劳师动众,都回去歇着,这些才进畅春园的下人们却不敢懈怠,一直跟在方解后面进了书房才各自回去。
他的女人们,都在书房门口等他。
“夜风凉,快进屋子里。”
方解用最温柔的笑容面对她们,就好像能暖化冰雪的旭风。
“知道你今儿回来,她们怎么睡的着?”
桑飒飒过来,帮方解把外衣脱了:“宁儿已经睡下,反正我们几个也还精神着,索性就在你这书房里等着,玩了一会儿牌。不过都被云殊一个人给赢了去,她倒是好手气,次次都是做地主,次次都是赢。”
这游戏,还是方解教她们的。
“还不是你们让着我。”
完颜云殊站在方解身后,按着他的肩膀揉捏着。
吴隐玉的肚子已经很明显,所以看起来有些辛苦。这屋子里有个躺椅是专门为她准备的,是桑飒飒派人搬过来的。当初桑飒飒就是经常躺坐在这张躺椅上,在院子里晒太阳。
“累不累?”
方解问吴隐玉。
“当是我问你的才对。”
吴隐玉的脸微微一红,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却一脸幸福。
“下次不要等着我了,我回来的晚,这样熬着不好。”
“你怕是停留不了几日就要离开去东疆了,这次战事要紧,不能耽搁,而且也不知道要打上多久,我们若是今夜不等着你,就少见你一会儿,谁又知道下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吴隐玉道:“另外,等你还有一件要紧事呢。”
“什么事?”
方解问。
“你的眼睛可以看破修行者的体质对吧?”
吴隐玉攥紧了小拳头,一脸期待的问。
“对啊。”
方解点了点头:“怎么了?”
吴隐玉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快来看看,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方解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了抽:“你们这样......真的好吗?我这个眼睛是在和强大的敌人交手的时候才会用的,每一次使用都会消耗很多的内劲......喂喂喂,不要动手好不好,我看还不行?”
方解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睛逐渐变成了红色。
“我看不出来。”
方解盯了好一会儿之后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还真不能当......”
他把b超两个字硬生生咽下去:“还真不能当成万能的,只能看到模糊的一个样子,真的看不出来男孩还是女孩,不过你要是能让他翻个身,我倒是没准能看到。”
“还是我来吧。”
沐小腰将方解拉开,然后将手掌放在吴隐玉的肚皮上,闭上眼。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回头看了方解一眼,特别笃定的说道:“男孩!”
方解诧异:“你怎么如此肯定?”
沐小腰先是有些得瑟的昂起下颌,然后用眼角瞟了方解的某个部位一眼:“虽然感知的不是很真切,但有其父之风,不错不错。”
方解开始没懂,后来还是懂了沐小腰的眼神。
“求你,矜持一点好不好?”
“你什么时候跟我们矜持过?”
沐小腰使劲瞪了一眼:“不过有件事倒是应该办了,这次去东疆,只怕快了也要两年才能回来,到时候孩子已经过了周岁,难道还能没有名字?你现在最主要的,是要给孩子想一个好名字。”
“方器”
方解几乎没有犹豫的回答出来:“其实早就想好了,要是女孩儿就叫方怡。要是男孩儿,就叫方器。”
他刚要解释器就是重器的器,结果沐小腰比他快了半拍:“器大活好的器?”
方解:“......”
众人:“......”
“这次去东疆,据说那个叫什么莱曼的洋人皇帝有些特殊的本事,当初灭东楚的时候,不少东楚修行者曾经试图刺杀他,但是都没有成功。他身边有那支神秘的火器营固然是一个原因,只怕他本身还有什么蹊跷之处。虽然东楚没有什么真正的大修行者,但是因为东楚人富有,所以硬生生靠着天才地宝养出来不少修行者。”
罗蔚然坐在方解对面认真的说道:“你派人找我,让我搬进畅春园住之后,我就开始考虑这件事。我这阵子一直在演武院的藏里翻看前人留下的东西,试图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要知道藏里有不少好东西,其中就有我师父早年间游历江湖的时候搜集来的。”
方解点了点头:“我从不敢小看前人的智慧,那么多江湖大家,或许有人曾经真的钻研过这方面的事,也情有可原。所以,你有发现?”
“没有”
罗蔚然摇了摇头:“这段日子日日翻书,什么都没有查到。和你所说的陨石有关的只言片语都没有,你也知道咱们中原江湖,修行之人与东楚那边的修行者截然不同。东楚的修行者因为地小人稀,所以修行者的数量并不多,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修行的人,自然要好好栽培,所以贵重的草药丹药一股脑的灌进去,初期时候自然进境神速,但是到了后期,基本上便再难寸进。”
“而咱们中原的修行者,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不借助丹药之力,靠的是自己积累。没有丹药辅助,也没有人用过你所说的陨石。”
方解点了点头:“倒是出乎预料,也许有人用过,但以为是歪门邪道,所以不愿意外传也说不定。”
“这个倒是没准。”
罗蔚然道:“不过,既然你说的那种石头有奇效,那么弱点自然在石头上。只是,那些石头做出了子弹,自火器之中射出其速甚快,再加上颇为密集,一般的修行者确实难以躲闪。”
“难不成,那个莱曼也是个修行者?”
他问。
方解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莱曼是个想做天下至尊的那个人,如果他真的懂得修行,那么不会藏私。因为他需要更多的修行者来帮他打天下,如果他懂修行,那么那个国家必然也不缺乏修行者。”
“所以,你虽然就要东行,却还不知道如何对付他?”
罗蔚然摇头:“这可不像是你行事的风格。”
“隐隐倒是有些打算。”
方解道:“既然他靠的是陨石之力,那么也许能也靠这个东西反制,我已经派人去寻找,现在有些眉目了。”
“找到了?”
罗蔚然顿时来了精神:“若是找到这般神奇的东西,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北山就有。”
方解将骁骑校在北山的发现说了一遍,听完之后罗蔚然的眉头随即皱了起来:“这样的东西,莫说未必有用,便是有用,如何取之?人才靠近,便落得如此下场,没有个万全的法子,我看还是不要去动它的好。”
方解道:“所以我打算明儿一早先去北山看看,若是能以界将那神秘之力挡住,我便进去看看,若是靠近之后稍有不适,我便撤回来。骁骑校说北山伸出有一个巨大的深坑,就好像什么东西硬生生砸进山体里似的,我料想多半是很多年前有什么东西自天外飞来,落入山中崩碎解体,碎片飞的到处都是,因为那碎片上带着那般让人不解的力量,所以走兽飞禽借不敢靠近。”
“可是长安城距离北山不过几十里,距离那地方想必也不会超过百里,为什么长安城百姓没有任何感觉?”
罗蔚然道:“师父在长安多年,理应知道的才对,可也没听他提起过。”
“这个我也不知道。”
方解想了想说道:“或是那东西能影响的距离便只有那么远,不能触及长安。又或许万老爷子曾经察觉,但因为那东西太过神秘玄奥,而且伤人,所以便不曾所过,怕是担心说出来,有人好奇去探秘。”
罗蔚然道:“若你去,明日我随你同行。”
方解摇了摇头:“未知之物,不明险恶,你现在有所牵挂,还是不去的好。”
罗蔚然想争,最终也只能摇了摇头:“那好,我不去就是了......”
他将身边来时带着的包裹递给方解:“虽然没有找到关于陨石的记载,但在藏里收拾师尊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些东西。你仔细看看,说不定对你有些帮助。”
方解将包裹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发现包裹里是很多小小的木牌,有手掌大小,上面都刻着字。
“这是什么?”
他问。
罗蔚然道:“师尊所刻之字,料来他刻下这些字的时候,都是心境有所感悟的时候,所以木牌上有些东西会伤到你,你想好看还是不看,若是看,当提起十二分之精神。”
方解嗯了一声,拿起其中一块木牌。
这些木牌上刻的字都不多。
罗蔚然道:“木牌顺序我已经给你排好,我排列的时候不敢正眼去看。从木牌上的字可以推测,是师父每破境一次,便刻下一块木牌。这是最早的一块,但对你我来说,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方解肃然,视线停留在那个木牌所刻之字上。
木牌上只有两个字。
天上
方解只看了短短几秒,立刻眼前一黑竟是现在昏厥!他立刻凝神,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那木牌上移开。
“师父曾经说过,当初他之所以只定九品,不定九品之上,只是想让江湖少些纷争,若是境界定的太多太细,难免就会引起更多的争强好胜。大家都是九品,便少了许多厮杀。但是,这境界其实早早就有人分出来过。”
“谁?”
方解问。
罗蔚然道:“师父没说,但料来......除了那个桑乱,也没有旁人有这般的实力了。”
方解点了点头,眼神里的惊惧很浓。
“后来人们所知,九品之上是为通明,通明之上是为近天,近天之上是为天上......这最早的一块的牌子,就是天上。而天上是我们以为最高的境界了......”
罗蔚然看了那些木牌一眼:“但是,这第一块牌子就是天上,后面还有至少十几块......”
方解心神一凛,说不出的震撼。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探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探
方解的视线离开那块木牌的时候,耗费了极大的心神。明知道那是一个深坑,却因为深坑里无法抵抗诱惑而纵身一跃。在跌进深渊的那一瞬间,他才惊醒过来,手攀着悬崖峭壁的边缘重新爬回来。
“这是老爷子多少年前感悟境界所写?”
方解问。
他的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由此可见他刚才经历了怎么样的一场凶险。
“不知道。”
罗蔚然摇了摇头:“师尊的有多高,我们从来就没有知道过。师尊在什么时候破了天之上境,更加的不知了。不过据我推测,在师尊二百多年前一剑击败月影堂大堂主徐羲的时候,应该便已经是天之上境界了。”
方解忍住自己的好奇,没有去看后面的木牌。只这一个天之上的木牌,就差一点毁了他的心神。
“你现在的境界,应该在通明境上,一只脚差不多已经迈进了近天境。相比于师尊留在这块木牌上的意境来说,你的境界还是太低了些。通明境分上中下三层,你现在当在通明上境。便是踏入了近天境,只怕也无法揣摩透彻了这木牌上的东西。”
罗蔚然道:“所以我才会劝你,想仔细之后再看。”
方解将木牌收起来,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这个东西,看来我暂时还没有机会仔细观摩。还是先收起来,留待以后吧。”
“当初师尊为了一个承诺,自己放弃了一半的修为。”
罗蔚然道:“你想,杨坚得了我师尊一半修为,但两个人体质不同,杨坚不过是普通之躯,就算被那修为之力锤炼改造,能吸收的内劲也不会太多。我师尊不完整的半数修为,都能把杨坚送进天之上境界。”
“若是师父全盛之期,这江湖上只怕真的没有什么人是他的对手。”
对于这样的话,方解自然不会否认。现在看来,他对万星辰的境界推测还是太低了。刚才罗蔚然说这境界之分,其实便是桑乱说的。那么天之上境界之后的那十几块木牌,自然也分别对应一个境界。如此说来,万星辰的修行是桑乱传授的,倒似乎更贴实了些。
“这个东西你收着吧。”
罗蔚然道:“以后你境界提升的时候,观此物当有收获。若是遇到强敌,这木牌说不定还有什么保命的功效。你去东疆,我是无法同去的......所以我想再你走之前,先请你帮忙做一件事。”
“什么?”
方解问。
罗蔚然道:“你离开长安城的这段日子,一直到你从东疆回来,我都不会离开畅春园,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家眷。等你回来之后,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长公主最近过的很不开心,我想是因为这长安城里有太多她不喜欢的回忆。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带她离开。你回来之后,能不能给她一块封地,然后送她离开长安城。然后将她的母亲一块送走,这样我也就有借口跟着......”
“用心良苦。”
方解微微叹了口气:“若是应了你,我难免会落下骂名。不过,若是和你们一家团聚相比,我这骂名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回头你自己选一个好地方,我走之前就派人去修建宅院,等我回来之后你们立刻就走,也能有个住所。”
“谢谢”
罗蔚然站起来,深深一礼。
“受不起。”
方解连忙起身避开,不受他的大礼:“无论如何,你都是我长辈。这样的大礼,我不敢受。而且,你我也是互相帮忙。我离开的时候你还要帮我保护我的家眷,说来说去,还是我欠你的多些。”
罗蔚然笑道:“我前半生一直在钻营,有些人说我是为了成为权臣。可事实上,我钻营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我不能让别人取代我大内侍卫处指挥使的地位,只要我还在这个位子上,我就能每日见到她们两个。若是我连这位子都丢了,我还能有什么机会?”
方解这才恍然,之前项青牛曾经说过,罗蔚然的心思都在当官上,习惯了为皇帝做事,习惯了违背自己的良心,所以修为境界进展缓慢。可是现在方解才算明白,毁了罗蔚然修行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想做权臣,只是为了一直能见。
“我一声所求,不过如此。”
罗蔚然道:“但我的烦恼依然让我几乎不能承受,可想而知,你的烦恼又会有多少。你现在还年轻,趁着这些年牵挂不多,掣肘不多,把想做的该做的事都做了,将来你也没有机会这般的胡作非为了。”
方解自然知道他所指的胡作非为是什么。
现在他不是皇帝,做事不需要顾略那么多。他没有必要也没有心思去按照那些世家大户之人的想法做事,所以对那些人的态度,方解向来主动。该杀的时候杀,该用的时候用,绝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罗蔚然的意思是,等方解从东疆回来的时候,只怕天下也差不多太平了,那个时候,方解再想如现在这样随心所欲的做事,只怕困难重重。
“还需要我送你什么?”
方解问:“也许等我回来之后的那场分别,你我再难相见了。”
“我也实在点。”
罗蔚然道:“不推辞不清高......直接给银子吧。”
方解哈哈大笑:“回头我让人从户部国库里专门移出来一笔银子,然后再请吴一道从货通天下行挪一笔银子。”
方解从袖口里拿出一沓银票递给罗蔚然:“你那两个女人,一个曾经是皇后一个是公主,都是锦衣玉食的习惯了,若银子少了也不好过。户部的银子,算是朝廷明面上发给公主的,不会太少也不会多的离谱。货通天下行的银子数目可以大一些,但毕竟走的也是公账,太多了人们说我私心重。”
“这是我个人送的。”
方解笑了笑道:“这里面有大概十几万两银子的银票,是这些年我那个工坊和其他生意赚的,我一直用不着,全都送你了。里面还有十张地契,是东二十三条大街上的十家铺子,我前阵子买下来的,已经都帮你租了出去,这十间铺子每年的租金不算多,但也算是一笔收入,每年都会有人给你送去。”
“你早有准备?”
罗蔚然问。
方解点了点头:“我知道,长安城留不住你。”
罗蔚然长长的舒了口气,站起来,再次深深一礼。
方解再次避开:“自今日各不相欠。”
罗蔚然脸色忽然黯了一下,随即苦笑。
方解却舒展了一下双臂,展颜笑道:“可以舒舒服服踏踏实实做朋友了。”
罗蔚然心里一震,眼圈竟是有些发红。
......
......
“主公”
陈孝儒忍不住劝道:“那地方太过诡异,还是不去的好。虽然百般医治,但属下那个百户还是没能救回来。主公现在若是身处不可知之凶险,万一出了什么事,属下等白死难赎其罪。”
站在北山脚下的方解摆了摆手:“若没有个准备,我也不会来。”
身边皆是亲信的时候,方解还是不习惯自称为孤。
他回头看向跟着来的四个人,笑了笑道:“他们四个,若是在江湖上联手的话,只怕任何一个宗门都挡不住。”
跟在他后边的,是从十万大山随行而来的大师兄叶竹寒,石湾,还有项青牛和厨子。
再加上方解,这个人的实力堪称逆天。
“你们的都留下。”
方解吩咐陈孝儒道:“你去准备一下,若今日我将那个东西探查出究竟,明日就要离京。你准备些礼物,再准备一笔银子,我要去那个百户家中探望其亲人。你再安排从明日起他的家人搬到畅春园里居住,我会安排下人伺候。”
“主公隆恩!”
陈孝儒道:“属下代他叩谢!”
说完,他就要叩拜。
方解拉了他胳膊一下:“他是为我做事而死,我只是做我当做之事。你们就在此地等候,谁也不要跟进来,违令者,斩。”
说完这句话,方解率先走进了山林。因为都知道山中有个神秘的所在,异常凶险。所以哪怕他们这一行无人修为逆天,也都是小心翼翼神情肃穆。便是最不正经的项青牛,半路上也没有心思开玩笑。
几个人再说山林中穿行,速度极快。
“快到了。”
厨子忽然说了一句:“我感觉到了一种死亡的力量。”
这话,让他们几个人心情越发的凝重起来。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几个人都已经明显感觉到了那中不适。方解随即撑开青界将几个人都罩了进去,这才没有了那种让人心情都变得衙役的感觉。情节是最纯粹的天地元气,是为原界,所以方解推测自己的界可以将那种不可知的危害隔绝,现在看来,这推测是对的。
快到那地方的时候,青界上面的元气流动变得混乱起来,最外面那一层青色气流,竟是缓缓的变黑,然后又被青界自动的洗涤,再然后又变黑,就这样往复,就好像那种莫名的力量在试图攻破青界似的。
“就是那条石缝?”
石湾指向远处那山体上巨大的裂缝问道。
处于方解的界中,众人没有什么不适所以也都轻松下来不少。
“嗯”
方解点了点头:“地图上画的就是这里。”
石湾道:“那我先去探探。”
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猛的的往下一蹲,双手按在大地上。片刻之后,青界外面的地面开始出现裂痕,紧跟着一根一根巨大的鱼骨似的东西从地下钻出来,破开泥土,笔直向前。土浪在骨头两侧翻开,那场面格外的诡异且震撼。
方解看的仔细,字石湾掌心里有两根骨头深入地下,那外面的骨头,便是由他掌控。
这样变态的界,若是不亲眼所见只怕没人可以相信。
“不好”
在外面的骨龙就快接近那石缝的时候,石湾忽然惊呼了一声,然后立刻扯手。咔嚓一声,外面的骨龙竟似被他舍弃不要。紧跟着,众人看到外面那骨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黑色,就好像瞬间出现了数不清的细小虫子在覆盖在上面似的,很快那骨龙就被啃的千疮百孔。
“好强的腐蚀之力。”
石湾惊魂未定:“若是我收手慢些,只怕我现在也这样了。”
之前那个骁骑校百户,远没有他们走的近,尚且不治身亡,如今他们五个人,已经距离那石缝不足三十米了。
“我来”
叶竹寒往前踏了一步说道。
“不行”
方解摇了摇头:“你那白光照射之下,只怕会让那东西的力量加速散去,万一被你的白光将力量灼尽,咱们取了也就没有用处。”
项青牛在旁边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小腹有些气恼道:“不要指望我,这两个小家伙根本不肯出来!”
厨子道:“我倒是可以试试,不过......也不敢保证能靠近。”
众人都看向他,都想知道这位修为精深的隐士到底藏着多令人震撼的本事。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排排队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排排队
厨子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叶竹寒前面道:“我这一招用出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你们最好先退后几步。虽然方解这原界的力量很强,我还是担心会伤及你们......往后退,嗯,再往后退几步,你们先做好准备,万一有什么不对劲立刻防御就是了。”
众人见他郑重,都将注意力提到了十分。所有人都将修为之力凝集起来,随时可以出手。而为大家提供庇护所的方解,自然更加不敢懈怠,将修为之力提升到了极致。
众人眼睛直直的看着厨子,等待着石破天惊的一招。
就这么等了足足五分钟,还不见厨子有什么动静。
“怎么了?”
方解问。
厨子回头讪讪笑了笑:“等我先背下口诀......”
众人憋足了的那口气,瞬间就泄了。就好像动员了数万人一夜之间修起来的一座大堤,所有人都在凝神静气的等着洪峰撞来的那一刻,就在这时候大堤自己坍塌了,所有人只怕都会是一个念头。
想骂街。
“想起来想起来了。”
厨子不好意思的对大家笑了笑,然后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如临大敌一样缓缓的将手推出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众人又将心神都屏住,将修为之力提起来准备迎接那一招石破天惊。
又等了五分钟左右,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次不等别人质问,厨子自己回头一脸歉意的说道:“这个,稍稍再等我一会儿,我学这一招的时候,口诀是是双手发招的,现在我只剩下一只手了所以......别急别急,再等我一会儿。”
如果刚才还可以用大堤坍塌来形容的话,那么现在众人的心情用这个来形容显然不够了。现在他们的心情,就好像遇到了一个对自己一见钟情的绝世美女,拉着自己上了床,然后就在你怒张的时候,她歉然的说哎呀我忘了,人家来事儿了......
这就不是想骂街的事了,会憋出内伤。
项青牛往前一伸手道:“我的鱼儿都出来,去把他的老鸡给我咬掉!”
幸好那太极鱼儿对外面的环境变化太敏感不肯出来,不然真要是冲出去咬厨子一口,方解他们都知道,自己将永远无法直视那两条鱼了。
“等下会怎么样?”
厨子有些不开心:“我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来改变内劲的走向,你们都知道内劲已经习惯从气海中出来之后顺着两臂气脉释放出去,可现在我只有一条胳膊了,所有的内劲都只能走一条路当然要堵,难不成还不许我把道路拓宽一下?”
这话一出口,众人同时吃了一惊。
随随便便改变自己的气脉,这岂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这些人中,除了体质特殊的方解之外,只怕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正因为如此,所有人都收拾起了对厨子的轻视,便是项青牛也不再言语了。
“好了”
又过了几分钟之后,厨子长长的吸了口气道:“还是得警告你们,我这一招......”
项青牛终于崩溃:“我的亲爷爷,求你了,快点行吗?”
石湾一拍脑门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辈分好乱......”
......
......
厨子深吸一口气,然后单臂往前一伸。
众人都以为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却发现外面根本没有什么改变。就在他们就要再一次崩溃的时候,项青牛小腹里探出来两个小小的鱼头,就好像在试探着感应什么似的,然后从里面游了出来,围绕在项青牛身边。
项青牛一怔,然后骤然一惊。
紧跟着,外面的天地元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越来越多的天地元气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了过来,就好像海底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似的,海水全都往这边倒灌。天地元气在外面形成了一个狂暴的漩涡,龙卷风一样出现在那石缝外面。
紧跟着,项青牛身边的两条太极鱼受到了惊吓一样,猛的的钻回项青牛体内。
然后,众人都感觉到了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压力。足足过了一分钟,他们竟是不能呼吸!
方解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然后双手不得不撑开,往原界中注入更多的内劲以维持原界的未定。
如果说,在厨子出手之前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那石缝中不可知的东西带来的死亡气息,那么现在,他们所有人都如同坠入了阴曹地府一样。这才是真正的死亡气息,浓烈到让人连呼吸都觉得鼻子里在流淌着血液。
这里就是地府。
到处都是死亡才能带出来的气息。
方圆几百米内,本就干硬的土地开始变得发黑。之前石湾用自己的骨界施展出去的那条骨龙,还没有被石缝里的死亡气息所侵蚀透彻,可是这一刻,它在顷刻之间坍塌下去,直接变成了粉末。
除了厨子之外,所有人的心变得格外的紧。
这里,已经不是人间。
没有人可以真正理解,活人进入死亡之界的感觉。所以即便是现在让他们几个说,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如果非要比对,那么只能说一个从来没有离开过家离开过父母的孩子,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可怕的地方,那种恐惧,不足现在方解他们所感觉到的恐惧的万分之一。
“他......真的不会打架?”
项青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不出声音。
这样恐怖的气息,真的是一个从不曾主动打过架的人能施展出来的?真的是一个看起来和和气气到有些傻的人能拥有的?这气息和厨子的气质,完全不对路。
“无需去打,如果有人走这片死亡之界,也会被这界的力量直接绞碎。这根本就不需要将界的力量改变形状来达到进攻的目的,只需开界之后往人群里面跑,就能屠杀一大片一大片的人。厨子要是到了战场上......这他娘的才是大杀器啊。”
项青牛看了一眼方解,用的是那种你要是不带上他去东疆你就是一个傻-逼的眼神。方解此时哪里还有心思理会项青牛,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厨子施展出来的界上面。厨子身在方解的原界之中,却能在原界外面开自己的界。
原本弥漫在石缝外面的死亡气息,竟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被厨子的气息所吞噬。
“厉害!”
石湾艰难的咽了口吐沫,然后忽然想到:“现在倒是把那些腐蚀性极强的气息弄没了,可是外面的气息比起之前来还要恐怖无数倍,咱们怎么出去?”
厨子自豪的笑了笑:“虽然这也是我第一次用出来,但我好歹那还是我的界,在我的界里我要是都不能保证你们的生死,那还是我的界?”
“别听他的!”
项青牛急切道:“我坚决不信他能熟练掌握自己的界!”
厨子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缺乏信任感?你应该知道界的施术者在自己的界里就是主宰的事吧?”
项青牛点头:“正因为知道我才害怕!”
厨子无言以对。
“好吧,现在我自己先走出去试试,如果你们看到我没事之后就出来。”
厨子回头看方解:“麻烦你开下门。”
方解却摇了摇头:“你知道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所有不信任你的人都不得不信任你吗?”
厨子晃了晃脑袋说不知道。
方解说我知道,然后他就撤开了原界。
然后就是一片惊呼,其中夹杂着项青牛一句:“方解我-操-你-大爷。”
......
......
事实证明
厨子在有些是后续还是靠谱的,走在厨子身边的人们,此时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这种感觉也就只有方解可以形容出来。那就是你走在海洋馆的隧道里,看到玻璃墙后面凶猛的鲨鱼就在眼前游动,却不会伤害到你。
外面的死亡气息浓烈的几乎成了雾,将原本的死亡气息吞噬。
“这石缝太细小,只容大家一字前行。”
越来越靠谱的厨子在成功施展出自己的界之后信心大增,好像连智商都跟着提升了不少似的,所以让项青牛更加嫉妒......
“而且这石缝说不定很长,也不知道要走上多久,所以......”
他的话没说完,项青牛自作聪明的说道:“所以大家都要保持好距离,让你走在中间,不能掉队对不对?”
厨子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项青牛一眼,不理他,继续说道:“所以......这里能感觉到的那神秘东西的力量,是很微弱的。咱们越往里面走,可能那种力量就越强大。我也无法预知到了那东西跟前之后,我的界还能不能完全有用。”
项青牛脸一红,扭头不看他。
他一边走一边用手指头抠旁边的石头缝隙,就好像有多大仇似的。
厨子当然很享受这种智商上压制的快意,所以思路更加清晰起来:“我在最前面方解在我后面,你们都跟在方解身后。这样一来,如果那东西的力量太强,我的界不能抵挡的话方解的原界还能扛上一阵,然后咱们还有时间掉头就跑。”
听他这样说,石湾道:“我走在第三个,我的骨界虽然对这死亡气息没有什么用处,不过还能稍稍抵挡一会儿,最起码能争取一点点时间。”
叶竹寒道:“你还是走在我后面吧,我的光明之界比你的骨界有用一点,如果连我的光明之界都失效的时候,你再用骨界为大家争取最后的那一点点时间。”
石湾想了想也对,所以站在了叶竹寒身后。
看到他们这样热烈的反应,项青牛猛的抬起头,不甘人后的拍了拍胸脯:“我......还是走在最后吧。”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太大不好弄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太大不好弄
随着越往山体深处行进,那种在玻璃墙外面看鲨鱼露出獠牙的感觉就越是强烈。虽然有厨子的死亡之界将众人护在里面,但心却始终都没有放松下来。项青牛在这个时候开始用自己习惯的方式为自己减压。
“喂!前面的兄弟姐妹们,你们还好吗?!”
他在后面喊。
双手还合拢在嘴巴前边。
没人理他。
“喂!你们后边的兄弟挺好的。”
他接着喊。
走在第二的方解回头喊了一句:“走在最后的胖子,让我看到你的双手!”
胖子随即挥舞起手臂:“你们看到了吗?”
方解说:“没看到!”
胖子着急:“怎么会呢,你倒是回头看一眼啊。不能这么玩人啊,我怎么知道你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看不到?你要是看不到我,难不成我已经没了?”
方解喊:“山路寂寞,唱个十八摸吧!”
胖子义正词严:“不要这么龌龊好不好!要不你先起个头?”
石湾在后面拉了叶竹寒的衣角:“大师兄,我是不是在十万大山里的时间太久了,所以已经有些病了?为什么我觉着自己和外面的人不一样?难道真的是因为困居在大山里的时间长了,我已经变得不正常?”
叶竹寒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石湾......你只是恰好一出山就遇到了一群不正常的人......”
石湾还是不能肯定:“你的意思是,我是正常的?”
叶竹寒叹了口气,然后朝着前边喊:“我觉得你把我们带出来就应该负责,如果有一天石湾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你们就都是罪魁祸首。好歹你们也都是大人物了,走在第二的是中原霸主级别的人物,走在最后面的是道宗的道尊......能正常点吗?”
胖子在后面喊:“风太大,听不清,你再说一遍!”
叶竹寒真的又说了一遍,胖子随即得意的点了点头:“真好玩......”
石湾再次拉了拉叶竹寒的衣角:“大师兄,我怎么感觉你吃亏了?”
叶竹寒闭嘴,决定到达目的地之前什么都不说了。
“你们看,天上有一只猪在飞!”
项青牛在后面大呼小叫:“你们看,还有一只羊,还有一头猪,还有一只鸡......”
石湾第三次拉了拉叶竹寒的衣角:“他怎么了?”
叶竹寒压低声音道:“我不认识他!”
“快了!”
走在最前面的厨子忽然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向众人,大家见他脸色比较严肃,都下意识的跟着停下来,以为就要找到那个神秘的东西了。厨子等了一会儿后有些着急,朝着后边喊:“飞来牛了没有?就快来了吧?我喜欢吃牛肉。”
叶竹寒:“......”
石湾认真的问:“牛肉好吃吗?”
方解忍不住笑,忽然发现这一趟如此压抑的探险,竟是被胖子弄的这般不着调。这个胖子就是这样的本事,总是能把一件特别严肃的事变的不伦不类。
“你们难道不信我?”
项青牛有些无奈的指了指头顶:“难道我说的是假的?”
众人虽然明知道他说的是假的,可还是忍不住顺着他的手指往上面看。只见烈风上面显然比下面要打的多,而且裂开的痕迹很不寻常。有些地方的石头颜色和正常的石头颜色不一样,而且没有什么棱角,就好像被火烧化了的东西似的,是一种很奇怪的圆润。那些石头千奇百怪,确实什么样子的都有,要是非说其中一块石头像是牛羊,倒也不能否认。
“这石缝果然不是天然的。”
叶竹寒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真的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一下,把这片山体都给砸裂了。只是碎裂的石头有很多还没来得及掉落下来,就被极高的温度重新改变了形状。”
方解点了点头:“不远了。”
就在这时候,厨子第二次说出那两个字:“快了。”
只是这次,他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前面的裂缝似乎越来越宽,之前只能一个人同行的缝隙逐渐开阔起来,又走了几分钟之后甚至可以两个人并肩而行也不会触碰到石壁了。而石壁开始变得越发光滑起来,没有正常石壁那样刀刻斧凿的纹路。
又走了一会儿,石壁上开始出现悉悉索索的声音,众人抬起头往上面看,随即一个个都惊的有些头皮发麻。石壁上竟然出现了很多爬虫,个头都是大的吓人。在这样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地方,居然还有这种东西能活下来。
“我的天啊道祖老爷爷......”
项青牛虽然很厌恶那些虫子,可依然嘴硬:“看起来鲜美多汁啊。”
或许是因为厨子这死亡之界的缘故,那些虫子虽然看起来很恐怖,但没有对他们发动进攻。
“为什么外面看不到活物?这里倒是可以看到?”
项青牛不解的问。
方解想了想回答道:“或许是因为它们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气息,出去反而会不适应。在这样的环境下它们能够生存,出去之后到了正常的环境中,它们没准活不下去了。”
项青牛手扶着石壁喘息,头顶上那密密麻麻的大爬虫让他有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就在这时候他忽然觉得手背上有些痒,就是那种被风轻轻扫过手背的痒,他下意识的往手的位置看了一眼,随即看到黑暗的石缝里出现了一张人脸。
在对着他笑。
......
......
项青牛的脸几乎都吓绿了,下意识的抬起胳膊一拳砸了出去,因为距离太近,这一拳不偏不倚的砸在那张笑脸上。可是触手的感觉,却绝对不是砸在一个人的脸上,那东西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之后,被项青牛一拳砸碎,紧跟着就有无数张脸出现在项青牛面前,从石缝里往外钻。
这个时候项青牛才看出来,那是一群有着人脸纹路的大蜘蛛,每一个都有脸盆那么大。从石缝里挤出来的数量越来越多,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只。
“这些东西对死亡之界居然不害怕!”
方解一甩手,一团金火随即扑了过去落在其中一个人脸蜘蛛上,很快,一只蜘蛛着了火,很多蜘蛛都着了火。这些东西虽然不惧怕厨子的死亡之界,但对火还是有着天生的畏惧,在一片尖锐的声音中,那些蜘蛛开始四散。
燃烧过后,一阵恶臭。
项青牛心有余悸,拉了走在前面的石湾一把:“咱俩换换位置,后面已经安全了,我怕你遇到什么危险......”
石湾实诚,摇了摇头说“你放心吧,我的骨界对付这些虫子就跟拿绣花针扎蚂蚁似的,特别好玩。”
项青牛愣了愣说你的爱好还真是很奇特啊。
这些爬虫可能是常年累月的经受石缝里这不可知的死亡之气的熏陶,对厨子的界并没有什么抵触,甚至可以在厨子的界中自由行动。而厨子的界和别人的界又有着根本上的不同,竟是拿这些东西没什么办法。
方解的原界,罗耀的金刚界,石湾的骨界,这些界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施术者如果不打开界,外面的人或者其他东西很难进来,除非想进来的人修为远强于施术者。但是厨子的界靠的是死亡气息,所以是开放式的。他靠的就是这开放式的死亡气息来达到进攻的目的,所以项青牛才会说把厨子带去战场上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幸好这些爬虫看起来可怕,但只是个头大样子怪,这一行五人的修为一个个都变态的很,还不至于被一群虫子弄的手足无措。一路上杀了不少爬虫,又往前走了不下四五百米的距离,前面已经不能再称之为石缝,而是一条峡谷。
在这最宽的一段峡谷中间的位置上,两边的石壁上都有一条深深的沟,看起来就好像是什么东西硬挤进来留下的痕迹。而硬挤起来的那个东西,就在他们眼前不远处。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厨子的死亡之界都很吃力。
“这就是......你说的那种陨石?”
厨子惊讶的问。
方解点了点头:“应该就是了。”
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个东西应该是在很久很久之前从天外飞来,然后坠入大山。大山里的活物感受到了它的死亡气息,所以才会离开。不过那些常年生活在地下活着石缝里的爬虫,有些侥幸活了下来,然后开始逐渐适应这个东西。”
“太大了。”
项青牛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看起来最起码有三丈长短,这么大的一个东西就算有大用处,怎么运走?这山体外面的缝隙太小了,就算可以托举起来也根本出不去。不过哪怕是芝麻粒那么大小的一块,应该威力也不小了。”
他看着方解说道:“要不咱们弄下来一块带回去,然后养虫子,然后你就能带着一支爬虫大军去征战四方了,保证所向无敌。”
方解看着他问:“然后再开展全民灭虫行动?”
项青牛一本正经的说:“反正你会放火,怕什么。”
方解叹了口气:“你能闭上你那碗口那么大的嘴吗?”
项青牛张了张嘴:“别胡说八道好吗,我这是樱桃小口。”
方解懒得理,凝集了修为之力,然后遥遥朝着那块巨大的陨石劈了一下。这一下,便有盖赦的霸刀风范。如此强力的一刀,劈过去之后只听到当的一声,那陨石居然没有一丁点的损坏。
“这个东西的具体能力咱们还不知道,是不是不要贸然弄碎?我怕它表面上这一层已经经过也不知道多少年的释放依然有如此威力,万一劈碎了,里面的力量会不会要比现在咱们感受到底强大的多?”
叶竹寒推测。
方解点了点头:“有可能。”
“这东西有什么能力?”
项青牛自语了一句,然后想到半路上遇到的那些明显比正常个头大出不少的爬虫:“这东西的能力,难道不就是让一些东西变得更大?”
自语之后,项青牛忽然把道袍聊起来开始解裤子:“厨子前辈,我尿急,要不你把死亡气息收起来留一个小地方没有,让我把这东西伸出去撒泡尿?”
厨子回头看了一眼道:“如果你不怕你那东西变成一根风干的大便一样,我就给你把那一小块地方的死亡气息收了。”
项青牛仔细想了想:“一根?这个字用的真妙。”
厨子也仔细想了想,吐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开山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开山
面前这个巨大的石头散发出来的气息,若是换做普通人来感受的话说不定已经早就死去。这个距离,石头上的力量可以把活生生的一个人迅速变成一具干尸。要知道那个骁骑校百户,在身体外面离着石缝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中了招,以他自身的修为竟是抵抗不住这东西的侵蚀。
“就好像是岁月的力量。”
厨子虽然没有什么打架的经验,但他毕竟比其他人多至少几十年的阅历。
“这个东西上给人的侵害,就好像突然把人的生命力耗尽,比如一个人可以活六十岁,但在这块石头旁边,这六十年的岁月就会被在很短的时间内消耗掉。石湾之前的骨龙就是如此,很快就腐朽成了尘土似的。”
厨子道:“所以,还是不要太靠近的好。我总有一种感觉,咱们距离它还有几十米,尚且能感受到这样强大的力量,若是直接去触碰的话,只怕伤害更大。虽然你们修为都不俗,可在这种力量面前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他问:“有谁可以阻挡岁月的力量?”
方解很想要这个东西,因为这个东西在当下来说真的是一个大杀器。项青牛说把厨子丢进敌人的军队里就是一个大杀器,可是如果把这块石头丢进敌人的军队里,那就是毁灭性的武器。
普通人,根本挡不住这种东西的侵蚀。
而且,最主要的是这种东西的死亡气息,修行者可以敏锐的察觉到从而产生一种自然而然的抵抗,但普通人对这种死亡气息并不能立刻察觉。最多是感觉到有些不适,却不会想到是什么在如此迅速的改变着自己的身体。
这块石头应该是从天外飞来的,当初笔直的坠入了这座大山之中,也许当年山体就有这样的缝隙,也许是被这个东西坠落砸出来的缝隙,不管怎么说,山体最终还是阻隔了这个东西大部分的力量。
而且从现在来推测,这个东西的直接影响范围不超过五十里。
但是,鸟兽对于这种气息的感知要比人敏锐的多,出于对危险的预知,鸟兽都愿意在北山中生存。况且,就算是猛虎在那些恶心的爬虫面前也会显得有些孱弱。
如果没有大山阻隔,不知道会不会伤害到长安城里的人。
“我再想想。”
方解盯着那块石头说道:“这个东西最大的危害并不是对于敌人的,而是对于长安城的。也许再过一些年,那些爬虫就能开始适应外面的生活,对于人来说未必不是一场灾难。而且,这东西既然能用在打击敌人上,若是就这么放弃显然有些不甘心啊。”
项青牛拉了他一把说:“你不是长说人毁于贪得无厌吗?”
方解说:“这不是贪,是占有。”
项青牛点了点头表示懂了,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有什么区别?”
方解认真的回答:“贪是一个字,占有是两个字,而且后者说出来显然比前者好听一些。”
项青牛用你你他妈的在逗我的眼神瞟了方解一眼,然后蹲在那儿看着那块大石头愣神:“你说这地方也真他娘的奇怪了,人不能火,鸟兽鱼不能活,偏偏是些虫子能活而且还都长那么大个头,难道它们就没有自己是虫子的觉悟?长那么大,一点儿都不顾及猪的感受!”
他这无聊的自言自语,方解听了之后却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走到厨子身边低低的说了几句什么,厨子随即点了点头。然后招呼大伙往回退,众人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刚才方解还再说这样退走有些不甘心,怎么突然之间又决定退出去了?
方解似乎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是催促大家又排好队退出了石缝。
回去的时候自然又和那些虫子搏斗了一场,到了石缝外面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方解却没有决定会长安城,退到稍稍安全的地方,找来陈孝儒吩咐了几句。陈孝儒立刻派人回长安城,也不知道方解到底吩咐了他什么。
就这样熬了半夜,到了月亮都偏过正中的时候,项青牛看到赶来的人之后,似乎有些明白方解想到什么办法了。
方解叫过来叶竹寒,指了指赶过来的人笑着说道:“本来就打算介绍你们认识的,现在提前先认识一下。他就是我半路上跟你提过的那个人,我们都称他为卓先生。”
来的人,正是卓布衣。
卓布衣和他们打了招呼,问方解:“这么急着让我来北山,发生了什么事?”
方解道:“遇到了困难,也就先生你能解决了。”
“什么事?”
“太晚了。”
方解抬起头看了看月色说道:“等到明天一早咱们就进山,我一会儿先跟你把具体的情况说一下。”
“进山?”
卓布衣不解道:“现在不就是在山里吗?”
项青牛在旁边插了一句:“卓先生,我来和你解释一下吧。你看……你走进王寡妇的院子,这叫进了她家。但是你只是在院子里,并没有进屋对吧。现在你虽然在山里,但就好比王寡妇家的院子。明天早上,咱们要一起进王寡妇的屋子!”
也许他自己并不知道,他的解释就好像被踩了一脚的狗屎一样稀烂。
恰好走过他们身边的石湾听到项青牛的话,脸色变了变,立刻跑开,找到不远处的叶竹寒压低声音道:“他们果然不是好人,说今夜要去什么寡妇的屋子里!”
……
……
太阳还没升起来的时候,众人都已经起来。因为不知道有没有危害,所以连山泉水都没敢碰。项青牛伸了个懒腰看着要升起来的朝阳,忽然有些伤感的说道:“这么漂亮的风景,要是和烟织一起看就好了。”
方解笑了笑道:“你是个文艺流氓。”
“何解?”
项青牛问。
方解道:“噢,忘了你不知道这个梗……就是你对一个女孩说想跟她睡觉和想跟她一同起床看日出的区别。前者是流氓,后者是文艺流氓。”
项青牛点了点头:“又学了一招。”
众人稍稍收拾了一下东西,然后第二次进石缝。因为昨夜里方解和卓先生解释过了石缝里的东西,还有那些看起来格外恶心的虫子。所以走在石缝里的时候,卓先生倒是没有什么惊讶。
只是,当看到了那块巨大陨石的时候,卓先生还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惊容。
“好强的力量!”
他只是稍稍将感知力放出去一些,立刻就脸上变色。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迫切想得到这个东西了吧。”
方解道:“东疆战事正酣,且洋人手里有对付修行者的手段,这种手段多半和这样的石头有关。洋人的火器营配备了能穿破修行者防御内劲的子弹,估摸着就是用和这种石头类似的陨石做成,不过,应该没有这块陨石这般大的侵蚀之力,不然洋人也无法将其制造成子弹。”
“还有就是,那个叫莱曼的洋人皇帝,可以无视那些修行者的刺杀,显然此人身上必然也藏着什么秘密。我总有一种感觉,将来要杀莱曼,这石头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卓布衣听方解说完之后点了头:“我也只是能尝试一下,不敢保证真的能成功。且从这里到外面最少有一里半的路程,即便成功了,你们也要开山而行,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就算是你们几个轮流来,内劲的消耗之巨也难以想象。”
“还有就是,这东西一旦离开了大山,对长安城百姓的影响怎么办?”
方解道:“我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彻底管用。将这陨石运出山体之外只是第一步,若是不能成,只怕还要将它弄回来。这里太过狭窄,我想到的法子不能施展出来。所以才需要弄到外面去。”
卓布衣道:“既然你已经有了打算,那我就试试。不过,还是当以百姓性命为重,这东西一旦到了人群之中,其危害可想而知。”
方解点了点头,然后将陈孝儒昨天返回长安城带回来的一些巨大绳索展开。这些大绳索足够结实,大船靠岸的用的就是这样的绳索。
卓布衣等方解准备好之后,随即盘膝在地上坐了下来,然后闭上眼。
片刻之后,所有人的心神都不由自主的震动了一下。即便是厨子那般修为的人,也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只是这恍惚极快的过去,甚至连一息时间都没有。众人才诧异的时候,就听见远处传来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
项青牛回头看了一眼,立刻吓得跳到方解身后。
从山体之中,涌出来也不知道多少只爬虫,密密麻麻的看着让人心里发紧。其实以他们的修为要想杀死这样的爬虫并不难,可这样的东西多了,看着就是那么瘆人。
那些虫子爬过来之后围拢在那陨石四周,就好像朝拜一样对着那石头趴伏下来。方解一抖手,地面上盘着的粗大的绳索随即飞了出去,然后分别缠绕在很多虫子的身上。另一头则围着陨石盘绕,十几分钟之后,那陨石上已经盘绕了很多绳索。
就在这时候,卓布衣的眼睛猛的张开。
他抬起手往石缝那边指了一下,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咆哮:“走!”
这一声喊过之后,那些巨大的爬虫居然整整齐齐的站了起来,然后合力朝着一个方向拉动那些绳索,随着爬虫移动,绳索也也绷越紧。没多久,那绳索便绷的笔直。陨石显然极重,如此多的巨大爬虫僵持了好一会儿,才将陨石从土坑里拉出来。
见这样可行,方解转身看向那条石缝。
“开山!”
他声音低沉的说了两个字,随即扬起手准备将修为之力轰出去。
在他之前,项青牛嘿嘿笑着往前踹了一脚。
“力气活儿,我先来!”
这一脚出去,几十米外的传出,石缝立刻就被踩坍塌下来一大片,石缝被拓宽了不少。可是到外面至少还有一里半的距离,就这么开山出去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毁灭级的凶险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毁灭级的凶险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首先,方解必须确定卓先生能不能驱使那些爬虫,如果不能,当然也就没有必要耗费巨大的修为之力来开山而出。所以众人等到卓先生真的让那些爬虫听话的动起来之后,才开始对着那条石缝发威。
项青牛从来都不是一个只会嘴炮的人。
所以在开始动手之后,他是第一个。
大周天的功法运行开来,他一边往前走一边开山。那陨石块头不小,想开出来一条能让它出去的路极艰难。不过在场的这些人全都是修为境界足够高的人,轮流上前,倒也没有停下来。
那些爬虫一开始受了惊吓,卓先生极力控制之下最终还是稳定了局面。
“现在我都不得不佩服我自己。”
项青牛和石湾换了一下位置,持续一个时辰的开山让他显得有些疲惫。他回头看了一眼缓缓跟在他们后面的爬虫大军,忍不住感慨道:“要是不到这儿来,谁能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丑的东西?”
“比你都丑。”
他看着方解说。
方解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前阵子我和烟织姑娘的父亲聊了聊,送了他一座宅子。他向我打听道尊的人品,我说过阵子仔细了解之后再告诉他。他说自己就那么一个女儿,可不能因为对方身份高就随随便便的把女儿嫁出去。他让我帮他多留心,要是发现某人有什么品行不端之处……”
项青牛大步往前走了几步做四处探查状:“咦?刚才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这周围一定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修行者,刚才我只是恍惚了一下,就发现自己的嘴巴不听使唤了。我刚才说了些什么?真可恶,我刚才一定是被盗嘴了。”
方解白了他一眼,和石湾交换位置。
石湾虽然境界不低,但实战经验少的可怜。就连对付这石缝,似乎都还没有找到窍门。相对于方解和项青牛来说,他差的真的不是很少。方解是那种从小经历追杀然后不断面对一次次数了就是死的战斗的变态,而项青牛是那种混迹江湖上可敢跟天之上叫板,下可与泼皮无赖抱摔的奇葩。
“不知道方解想了什么法子,这东西固然是宝,但同样是巨大的祸端。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的话,对于长安城来说也许就是灭顶之灾。”
叶竹寒走在卓布衣身边,似乎是想了解一下这个方解向自己推荐的人。方解说过,卓先生的修为未必比他高,但绝对可以在另外一方面教授他很多知识。也许是因为常年生活在十万大山中的缘故,没有见过太多的人和事,所以叶竹寒心里没有那种理所当然的你修为不如我你就比我低等的想法。
他问。
卓布衣答:“方解的想法从来都是天马行空,你很难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还记得当年他不过是个不能修行的小家伙的时候,我竟是不能随意窥探他的内心。他的心志之坚定,几乎不会被任何人影响。”
“任何人?”
叶竹寒沉默了一会儿,问:“至亲呢?”
卓布衣看了叶竹寒一眼,然后摇了摇头:“即便是至亲,想改变方解的决定只怕也有些难。”
叶竹寒点了点头:“这便是成大事者的一个必备因素吗?”
他叹了口气:“不过这些事和我离着太远了,就连我自己都还在诧异,为什么会选择跟着方解去东疆,而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的,找您,和您在一气观里静修。他说,您必然能给我指点。”
卓布衣耗费着极大的心神之力控制着那些爬虫,所以说话比平时要慢上半拍。若非他现在的实力远比初见方解的时候要强大,只怕也不能分神。那个时候的卓布衣,根本就无法控制如此数量的东西,由此可见,一气观这几年安安静静的生活对他来说影响巨大。
“安静不在于环境。”
卓布衣很精确的控制着走路的速度,不会显得快了也不会显得慢了,始终跟上方解他们开山的速度,而且保证不会停下来哪怕一秒钟,所以那些爬虫虽然行动同样的缓慢,但也没有一只停下来哪怕一秒钟。
这时候叶竹寒才注意到,那些爬虫和卓布衣都是同步的。
他起脚,那些爬虫也在起脚,当然,不一定是那只脚……
他落脚,那些爬虫落脚。
所以看似简单,只是卓布衣控制着爬虫在走,但实际上卓布衣耗费着多大的精神,无法得知。
“刚才和你说话之前,我身后有那么多爬虫,我身前正在开山。”
卓布衣笑了笑:“我忽然想到一会儿午饭吃什么……一念至此的那一息,便是安静。”
叶竹寒愣了一下,若有所思。
……
……
用嘴说开山两个字,连一秒钟都用不了。
可真要做起来,哪怕开山的是一群修为变态的大高手,想要打通这一里半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从清晨到天黑,几个人轮流出手也只不过前行了不足三百米,看起来,要想出山似乎还需要几天的时间。
如果这么想,那么肯定是一个不懂修行的人。
即便是方解这样可以自行产生内劲的人,也不可能几天连续出手不需要恢复。所以方解的预计,是差不多需要十天才能从这里打出去。而比他们还要辛苦的,则是卓布衣。一天前行不到三百米还不能停下来,这需要耗费多大的心神?
而叶竹寒则一直在观察着卓布衣,他发现这个男人是真的安静。
他说话不说话,都处于安静之中。他身处如此嘈杂的环境中,是安静的。他控制着那么多爬虫,是安静的。他的话语是安静的,眼神是安静的,气质还是安静的。
而叶竹寒,虽然在十万大山和方解一战之后将心里的暴戾宣泄出去不少,可他最缺少的依然是安静。
“等出去之后,我需要你尽最大的努力帮我。”
就在叶竹寒有些出神的时候,方解忽然到了他面前说了一句。
“啊?”
叶竹寒愣了一下,然后问:“怎么帮?”
方解很认真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他尽力让自己的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保证叶竹寒不会不理解。可正因为他说的太清楚,叶竹寒的脸色当时就变了。不要说叶竹寒,就是在一边听着的卓先生脸色也变了。
“不行的!”
卓先生急急的阻止道:“这法子凶险异常,即便是你们两个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也难保不会出一点差池。而这样的法子,一旦有一点不妥就是大灾祸!方解我知道这陨石对你的重要性,可为了它还不值得冒这般的风险!”
听方解说完,即便是卓布衣的心境都有些乱,后面的爬虫大军都显得有些骚乱起来。
“我无妨。”
方解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叶竹寒:“但他也许有些麻烦,他在十万大山里这么多年积压在心底的戾气太重,我怕到了关键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所以我本打算先让他和你回一气观静修几年,可现在战局紧急,实在等不了那么久。”
方解道:“这忙你不是一定要帮,我可以再想别的法子。”
“我会冒什么样的风险?”
叶竹寒问。
方解想了想后回答:“你性子里有两个极端,一直做主的本是你纯善的一面,可一旦心里那头藏着的妖兽被你的戾气激发出来,也许以后就会变成另一个你……就好像刘燕雀那样,只是也许,我也不敢确定。”
刘燕雀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点了点头:“那就试试。”
“为什么?”
卓布衣道:“这法子实在太凶险,万一出什么意外……”
“卓先生”
叶竹寒打断了卓布衣的话:“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压制着自己心里想杀人杀很多很多人来发泄的欲望,很辛苦。我不如石湾,他才是真的性子纯善。我怕有一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变成一个行尸走肉。刚才听方解说完之后我就在想,这法子固然凶险,但如果成功,对我控制自己的心念来说倒是极有好处。”
卓布衣想劝,却也知道叶竹寒说的没错。
“放心吧。”
叶竹寒深深吸了口气道:“若我真的发了疯,你知道什么法子可以杀了我。我不想成为刘燕雀,不想成为老小,所以这样的方法总是要尝试的。若真的能将心魔去除,那是一种解脱。若是不能去除反而走火入魔,你便杀了我,那何尝不也是一种解脱?”
……
……
十天
整整十天
和方解预计的时间一致,几个大修行者才将通向外面的路打通,那些拉着陨石的爬虫因为没有离开陨石的辐射范围,所以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这些东西被卓布衣牢牢控制着,依然保持着很稳定的阵型。
当众人出现在山体外面的那一刻,即便他们都是心性沉稳之人也忍不住发出一阵欢呼。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壮举!
四五个一流修行者,开凿出一条一里半长的通道。
如果传扬出去的话,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宁愿冒着风险也要来此处看看。
“准备好了吗?”
方解问叶竹寒。
叶竹寒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点头:“开始吧。”
方解嗯了一声,然后忽然开界。在撑开的原界逐渐成型之后,他从界中抽身出来,然后将自己七脉之力中的土之力,金锐之力,火之力一股脑的融进青界中,夹杂着金锐之力的土之力将地面上一层沙石泥土吸起来,形成一个近乎于密封的圆形。
方解双手虚拖,将那浑圆一体的实质化原界托起来,然后缓缓的推到陨石上面,双手往下一压之后,那原界便将陨石封住。
做完之后,他看向叶竹寒。
叶竹寒朝着方解点头,徐徐升上了半空,他在空中闭着眼睛,然后将所有可以运用的力量全都运用了出来,他的手里出现了一个无比明亮的光盘。那真的就是一个太阳,所有人都不敢去直视。
“去吧!”
叶竹寒忽然发出一声咆哮,如野兽一样!
这包含了他全部暴戾之气的光盘,被他掷了出去,然后飞向方解的原界。方解在这一瞬间将原界打开,光盘飞进去之后又迅速的封闭原界!
瞬息之间!
原界剧烈的扭曲起来!
就好像有一头巨大狰狞的凶兽,要突破那原界冲出来似的。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都紧张的看着这一幕。
“疯了……真的疯了!”
项青牛看着那狂暴的场面忍不住脸上变色,想到了一个同样执念入骨如疯如癫的人,那个叫项青争的家伙,就是这样将大轮明王困死在自己的界中……虽然项青牛没有见到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但他看到过那遗迹。
而所有人都知道,两个界这样融在一起,万一发生什么变故,那么灾难对于他们这些围观者来说甚至都是毁灭级的。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最重的牵挂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最重的牵挂
如果当年方解没有见到杨奇和大轮明王那一场旷世大战,或许今天也就想不到这个法子。那两种界激烈碰撞之后留下的遗迹,就和那场大战的每一个细节一样都深深的刻进了方解的脑子里。
所以他才会想到这个办法。
而这法子之凶险之处在于,当年杨奇是和大轮明王以命相博,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所以都把人心里最暴戾最凶悍的那一面展现了出来,而这次方解和叶竹寒是联手,而不是对手。
更不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所以如果一旦谁留手而另一方的力量过于强大,那么这个平衡就被打破。一旦打破,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一方将自己任性里最暴戾的一面逼发到了极致,而另一方却在担心伤了对方的话,受伤的肯定是自己。
要知道那是两个界的碰撞,一旦伤了就不会轻。
还不止这样,如果出现什么不妥,两个界发生了崩塌甚至爆炸,那么无异于两个超级强者自爆的威力。
正因为如此,卓布衣才会极力反对。
当两个界出现剧烈扭曲的时候,那些巨大的爬虫感受到了这种它们无法抵抗的毁灭气息,开始变得无比慌乱。即便是卓布衣尽全力压制,还是有大批的爬虫开始四散奔逃。可是,失去了陨石死亡气息的庇佑,适应不了外面空气的爬虫跑不出去多远就开始变得行动迟缓,最终扑倒在地上。
为了防止有个别的爬虫侥幸活下来,项青牛等人不得不放弃继续关注方解和叶竹寒,而去扑杀那些虫子。几个大修行者杀起这些虫子来,砍瓜切菜一样的轻易。可是如果这些虫子有一只适应了外面的气候而闯入百姓之中,那就是一场灾难。
到最后,被卓布衣压制住的虫子不过百十只。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剧烈扭曲的原界膨胀到了足有二十米方圆,形状也变得怪异。如果当年杨奇用自己的界封住大轮明王然后自爆,再加上大轮明王疯狂求生的反扑以至于如一头想要冲出桎梏的猛虎,那么这一次比起那次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被困在方解原界里的光明之界,变得暴戾无比。
最终原界冷却下来之后,形状却定恢复定格成了一个极标准的圆形。那是因为叶竹寒的光之圆盘,最终选择了自爆。不能说这是因为界有了自主的意识形态,而是一种骄傲一种不屈。
即便自爆,也不愿意被束缚。
这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
那毁灭性的气息,连他们这些大修行者都无法适应。如果原界被爆开的话,毫无疑问,将会有很大一片区域被夷为平地。就算是项青牛他们,能否全身而退也是个未知数。
幸好
随时好像都要被撑破的原界挡住了光明之界最后的挣扎,最终将这个形态定格成型。一个完美的容器产生,将那块巨大的陨石包容了起来。
“卓先生”
近乎虚脱的方解朝着卓布衣喊了一声,身子摇摇欲坠。卓布衣领会他的意思,随即放开了对那些爬虫的压制。项青牛急速掠过来扶住方解,架着他朝着远处掠了出去。而石湾则跳过来,将已经昏迷过去的叶竹寒抱起来也跟着撤离。
两个界虽然看起来差不多平息下来,可大家担心的是那块陨石。谁也不敢确定,两个界的剧烈碰撞会不会对陨石造成什么影响。如果那力量神秘的陨石因为界的碰撞而受到了什么影响,也许会有什么危害。
众人撤离出去很远,石湾,厨子两个人打开界将他们护住。叶竹寒已经昏迷不醒,而方解也暂时无法打开界了。
这一下对于方解也好对于叶竹寒也好,损失都是巨大的。
以前打开界,收起界,那界的力量没有消失,还在本体之中。可是这次,凝固在那里的那个巨大的圆,就是方解和叶竹寒失去的东西。那部分力量就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再想弥补回来绝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换句话说,方解和叶竹寒是冒着境界下跌甚至于再也打不开自己的界的风险,联手完成了这个壮举。
是的,这是壮举。
无与伦比的壮举。
相对来,之前几个大修行者开山的事,都显得没有那么震撼了。
可这也正是叶竹寒愿意这也做的原因之一,叶竹寒知道自己心里,界里,力量里都藏着那种自己也许某一天将无法控制的暴戾力量。方解让他尽全力将这力量施展出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将这部分力量彻底剥离出叶竹寒的体内。
这部分力量失去之后,就是永久的失去了。
当然,失去的力量可以靠以后慢慢的修炼恢复补充,可这部分力量没了就是没了。用比较通俗的比喻就是,这部分力量就是壁虎的尾巴。壁虎断尾,那截断尾肯定不会重新接回来,但会重新生长出来。
对于叶竹寒来说,他失去这部分力量,比方解更像壁虎断尾。
壁虎断尾是为了保命,而虽然不是为了保命,却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干净纯粹。
这部分暴戾力量的失去,对于叶竹寒来说不是坏事。
……
……
“成了吗?”
方解有些虚弱的说话,声音都显得有些轻。
卓布衣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些残存的巨大爬虫,虽然他放开了对爬虫的控制,但始终将其圈定在陨石附近几百米的范围内,一旦他们试图离开,卓布衣就会用精神之力让它们退回去。
“还得再观察一会儿,虽然那些虫子开始变得萎靡不振,但还不能确定你和叶竹寒的两界合一彻底封住了陨石的力量。如果过一会儿虫子都死绝了的话,才能确保没事。”
方解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件事急不得。用这样的法子封住陨石,方解在做之前也不能确定真的有效。可如果这样做无效的话,那么之前的所有努力也就白费了。不光是他和叶竹寒耗费了这样大的修为之力,还包括之前他们众人开山所消耗的修为。
在确保这个东西被完全封住之前,方解不敢将它运下山。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个东西哪怕是一丁点的力量泄露出来,都是致命的。
就这样又等了几分钟,一些虫子开始发出绝望的哀嚎,声音不是很大,但格外的凄厉。一般来说虫子发出的声音都很轻微尖锐,但这些变异的虫子竟然能发出吼声,而且格外的吓人。这场面若是被普通百姓见到的话,说不定会被吓得半死。
“虫子的生命力远比一般的野兽还要强。”
方解深深的呼吸,让自己如火烧起来一样的内府稍稍好受些。
“对啊。”
项青牛在旁边说道:“一只野狼,你揪掉它一条腿可能它会侥幸活下来,你要是揪掉它两条腿,十成十是死掉了。但一只蚂蚁,你揪掉它两条腿,未必会死噢……咦?好像不对,野狼只有四条腿,揪掉两条还有两条。蚂蚁有六条腿,揪掉两条还有四条……放在公平的角度来说,揪掉蚂蚁两条腿其实等于没有揪掉野狼的腿,所以蚂蚁还是活着的也有道理哈……这是为什么呢?”
众人哪里有心思搭理他的疯言疯语,都看着那边的爬虫有什么反应。
之前那些跑出去的虫子,也不是立刻就死掉的。
又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一些虫子失去了生机,就算是没死的,也都趴伏在地上连动都不动。
“我试试。”
厨子将自己的死亡之界打开,然后去感知那陨石的力量。他的力量和陨石的力量有些相似之处,所以感知比别人要灵敏的多。
“似乎真的没了。”
厨子回头看了方解一眼,然后忽然跳了起来:“还真的没了!”
这一刻,他单纯的好像一个孩子。
“总算……没有白白浪费力气。”
方解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软软的跌坐在地上,竟是连站起来都不能。项青牛将他一把拉起来,然后往自己后背上一背:“我这是第几次背你了?我怎么总觉得每次你这样,都是道爷我把你弄回去的?”
方解笑了笑道:“这是知恩图报。”
“你对我有个屁的恩?”
项青牛哼了一声。
“好吧,那换一个说法……我和你岳父比较熟。”
项青牛点了点头:“这个说法还是很令人信服的,我就喜欢和你这样以理服人的人做朋友。”
确定那陨石的死亡气息已经被彻底封住之后,方解也就没有了什么担心,他下令陈孝儒调集人马,将陨石运下山。这其实又是一个极浩大的攻城,要想把这么大一块石头……不,现在陨石已经比原来大了至少两倍,因为它外面还有一个巨大的壳。要想把它运下去,虽然不至于如之前那样开山,却必须伐树。
方解回到长安城之后的第七天,陨石才被运到了长安城外。这期间,大量的军队被调集到了北山,砍伐树木,铺平道路。
这七天之中方解也没有闲着,而是让人召集工匠,开始打造巨大的马车,必须保证马车足够结实才能扛得住这么沉重的东西,而要想把这个东西运到东疆,好像还需要更多更多的准备。
“要离开了。”
方解微笑着看着自己的家人,他的女人他的孩子。
宁儿伸出手让他抱抱,方解将孩子接过来使劲亲了一口:“这次离开,或许要几年才能回来,真的想带着你们一同去,但这次要面对的是不一样的凶险,我没有十全的把握你们不会受到一点伤害。”
“我们知道。”
吴隐玉点点头:“去吧,我们不是你的负累。”
“从不是。”
方解认真的说道:“你们是我的牵挂。”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最重最重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