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血狐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血狐
纳兰定东当初并没有想到,沐闲君最后的选择并不是赶回沐府去见沐广陵。沐自欢回去之后为了自保,说不得会铤而走险。纳兰的连环计本是想让沐家就此反目,最起码要闹的沐广陵不得安宁。
或是因为沐闲君看破了纳兰的计策,所以只是派了一个得力部下赶去沐府报信。
“你不回沐府,就不怕你派回去的人赶不及,让沐自欢先回去了?虽然沐自欢的修为不怎么强,可毕竟是你父亲信任的人,若是他偷袭,你父亲未必有所防备。”
纳兰有些好奇的问。
“他的修为,又岂是沐自欢之流可以伤得了的?就算他毫无防备之心,沐自欢也没那个本事。况且……信任?他这么多年来到底信任过谁?”
沐闲君的语气里有些萧索,而纳兰定东敏锐的捕捉到了他话里一个很不同寻常的字眼……他。沐闲君没有如以往那样提到沐广陵的时候用父亲二字,而是用了一个他。这个他字,很能反映沐闲君此时的心境。
沐府对赤眉军下手的事,毫无疑问对这个一直心高气傲的年轻人打击不小。其实这和这一年多来他的转变不无关系,如果在以前,沐闲君绝对不会认为沐广陵对赤眉军下手有什么错处。身为沐府家主,无论在什么时候沐府的利益都要摆在第一位。现在东疆各军已经有向黑旗军考虑的迹象,如果再不有所行动的话,沐府在东疆的统治地位就会岌岌可危。
可是现在的沐闲君,和以前不一样。
蓬莱岛上那一战之后,他的心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当他目睹了参与了那五千壮士为了保家卫国而拼死到最后一刻的时候,他的心情怎么可能不受影响?他和那五千壮士并肩作战,那些士兵的血洒在蓬莱岛的每一寸土地上,也曾溅在他的身上他的脸上,那血是热的,他怎么能不动容?
蓬莱岛一战,他看到了人性里最让人震撼的一面。
蓬莱岛之战最后的日子里,岛上的守军失去了补给失去了支援,他们饿着肚子和船坚炮利的洋人开战,谁也无法想象最后时刻那些士兵们是怎么坚持的。到现在沐闲君也忘不了那用布条子裹紧了的干瘪小腹,忘不了那握着兵器却不停发抖的双手。
饥饿,绝望。
这些世间最可怕的东西没有击败那些士兵们,洋人的强大实力也没有击败他们。他们用自己的死书写出世间最高傲的尊严。
纳兰定东没有见到那一战的惨烈,但他能想象的出来那五千沐府兵是怎么尽责的。是的,那是军人的责任。也许他们平时在地方上曾经作威作福,也许他们曾经欺压良善,也许他们打过老人欺负过妇女,可是在那个岛上,他们曾经的错都被血洗净。
军人,永远是不能理解的一个群体。
当灾难来临的时候,大部分军人都会铭记自己的使命。
正是这人性中的光辉,让心中本来充满了阴暗的沐闲君明显的有了转变。或许,这转变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他也不曾想过,其实在他开始厌恶沐广陵对赤眉军下手的时候,甚至在往以前他开始厌恶沐广陵对其他队伍下手的时候,他已经和他的父亲渐行渐远,和他那个曾经梦想着成为主人的沐府渐行渐远。
“洋人在晚上还会进攻的。”
或许是沐闲君不想再继续有关他父亲的话题,所以指了指远处洋人大营那边:“你看,洋人大营后面还有队伍再集结,集结的队伍旁边能看到飘起来的炊烟,显然是在等待着开饭。”
沐闲君侧头看了看西坠的夕阳:“离天黑没有多远了,估摸着那些洋人会在天黑之后吃饭。而饭后一个时辰,大概就是洋人进攻的时候了。”
纳兰定东知道沐闲君说的没错,经历过这一年多来的征战,这个养尊处优的沐府少主已经越发的成熟起来。
如果吃饭完就开始进攻,第一是天色还不够黑。第二是饭后人总是会有些倦怠,饭后一个时辰食物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体力却正是最充沛的时候。
“很奇怪,不是吗?”
纳兰定东道:“按照常理,夜袭都是在子时之后。那个时候是人最困倦注意力最不容易集中的时候,可是看起来洋人似乎不打算等到子时之后了。”
沐闲君放下千里眼:“我不知道为什么洋人会这样安排,但我知道如果你在半个时辰之后忽然带兵出去冲一阵,那些正在吃饭的洋人肯定来不及做出防备。”
纳兰定东忍不住笑起来:“怪不得赤眉军的将士们这么服你,原来你不止是脸蛋漂亮。”
沐闲君皱眉,瞥了纳兰定东一眼后却似乎懒得说什么。
……
……
修伦斯大公对东疆战事指挥上其实没有任何错误,这个老人已经尽最大可能的将洋人的利益获取最大化。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沐府和其他汉人队伍之间的矛盾,所以他开始利用这些矛盾。洋人军队在东疆的推进速度虽然远不及攻打东楚的时候,可在大部分战争中其实洋人并没有吃亏。
但是很显然,这个强大帝国的舵手莱曼大帝对于修伦斯的表现并不满意。
所以,他让修伦斯带兵继续正面和沐府交战,将丢在后面的凤凰台这颗最拿拔掉的钉子交给了别人。这个别人,是一个才二十五岁的年轻男人,一个看起来高傲的不会让自己的下颌那么微微下垂一点的年轻人。
他叫施魏茵格。
在莱曼大帝的帐下,比他还要年轻的将领也有。但在莱曼大帝帐下,比他年轻或者如他一样年轻的将领,没有一个人比他的军功更重。这个从十六岁就开始从军的有着贵族血统的年轻人,从拿起武器穿上军装的那一刻,就让人体会到了他的与众不同。他似乎就是为了战争出生的,高傲只是他的性格,冷酷无情才是他的手段。
“修伦斯太老了。”
身高足有一米九的施魏茵格身体并不是看起来很洋人的那种强壮,相反,虽然很高,但是由于太瘦以至于他看起来像是个大病初愈的人。他有着洋人特有的白色肌肤,有着一头微微卷曲的短发,金色的眉毛不是很浓郁,深蓝色的眼睛里面总是藏着让人意想不到的暴戾。
作为一个贵族,他身上的气质没有一点乡土气息。他知道怎么展现一个男人高贵的一面,所以即便在他亲手杀人的时候也不愿意自己的白手套沾染一点鲜血。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在他眼里,血从来就不是纯洁的东西,而是肮脏的。又或许,他真的认为自己身体里留着的血和那些卑贱的人不一样。
“陛下总是在我们面前夸赞修伦斯,说他虽然老了但却是一把时时刻刻不忘了打磨自己的刀子。我在年幼的时候曾经敬仰过他这样的老人,因为他们在帝国崛起的路上曾经立下过汗马功劳。不过可惜,岁月是没有人可以阻挡的东西,老了就是老了,不中用就是不中用了。”
施魏茵格摇晃着手里的玻璃杯,看着挂在杯壁上的红酒缓缓的退去。
“修伦斯还在坚持着一种很落后的战术,他以为靠着我们强大的武器上的优势就能将汉人击败,这显然是错的。军人的荣誉感,有时候会比武器上的优势更能催发一个人的斗志。很显然,汉人就是这样。”
他看了一眼外面,笑了笑:“所以,要想击败汉人,就要比他们更有斗志。但更重要的是,要比汉人在战场上表现的更狡猾一些。”
“我让一万人的队伍在外面等着吃饭,你们猜,如果凤凰台城墙上的汉人守将看到这个场面,会想到什么?”
他问。
恭恭敬敬站在他下面的一个部将垂首道:“尊敬的侯爵大人,他们会以为您要派兵夜袭。”
“然后呢?”
施魏茵格问。
这个手下想了想:“会加强防守?”
“不”
施魏茵格摇了摇头:“你的思绪还是太固定了一些,就好像凤凰台城墙上的那些石头,不会动。我仔细观察过这些日子以来那个汉人守将的指挥风格,他是个很狡猾的人。所以,我们要利用这种狡猾。我是故意让他们看到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一个小时之后汉人的岂不就会从凤凰台里冲出来,因为他们会觉得,在我们吃饭的时候防备会很松懈。”
“那个时候刚刚天黑没多久。”
他笑了笑,嘴角上挂着一丝红酒,就好像血的痕迹。
“维泰格”
他看着他那个手下吩咐道:“现在距离汉人进攻大概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集合你的队伍,在大营西边五里外的那片高坡丛林里设伏,如果汉人来了,这就是我赏给你的一个功劳。若是你运气好能将汉人的守将击毙的话,我不介意在呈递给陛下的军报上着重写下你的名字。”
“你现在是男爵?”
他问。
叫维泰格的洋人将领脸色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他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着:“是的,侯爵大人,我继承了父亲的爵位。”
“嗯”
施魏茵格摆了摆手:“去吧,这一战打完之后,也许我就要叫你子爵大人了。”
他看着杯子里的红酒,在灯下反射出一种很诡异的红色:“在战争开始之后,我会亲自带兵支援你,放心吧,我不会抢走属于你的功劳。因为我需要自己的部下对我足够忠诚,所以我不会吝啬于为你们请功。”
“帝国战旗就是一个功劳簿,上面记载着每一个为帝国立下过战功的人。上面自然会有修伦斯这样的人的名字,但我希望,将来你的名字会排在他前面。”
施魏茵格笑了笑:“那样,我也会感觉到荣耀。”
“遵命!”
维泰格使劲行了一个军礼:“绝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今夜,我会让汉人知道什么叫做恐惧。”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欺骗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欺骗
维泰格也是个年轻人,他自认为除了出身之外自己比施魏茵格什么都不差。不管是在大隋还是在奥普鲁帝国,皇帝提拔年轻将领其实主要看的还是出身。在几十个军功和一个好出身面前,皇帝的选择往往是后者。
同是青年才俊,贵族出身的年轻人起点远比寒门子弟要高的多。
这涉及到很多很多利益上的事,并不是因为皇帝昏聩。打个比方,一个寒门出身的子弟参军,在战场上百战不死的话再加上有个好运气,或许名字才会被皇帝知晓从而提拔,但过一阵子他的名字在皇帝耳边不能被提起的话那么也就被遗忘了。
而贵族出身的子弟则不同,只要年少有些才名,他们的家族自然会让皇帝早早的记住这个名字。
况且,皇帝也需要给予那些贵族足够的好处。
这本就没有公平可言,百战不死换不来的功名利禄,也许人家一出生就有了。维泰格是奥普鲁帝国一个小贵族家族出身,虽然不会像寒门子弟那样不管怎么拼争或许都不会攀爬起来,但想要再上一步就需要一个契机。
和施魏茵格这样大家族出身的人不同,他可以轻蔑的看着那些寒门子弟在战场上拼死,却不得不在施魏茵格这样的人面前底下头颅。奥普鲁帝国军队的中下层军官大部分都出身他这样的小家族,每个家族都有一些背-景但绝对难以上达天听。所以,他们需要依附在那些大家族的身边,时时刻刻等待着那些从大家族手指缝隙里漏下来的机会。
就好像皇帝要拉拢那些大家族一样,大家族也需要时不时的放出一些小功劳来拉拢那些小家族。
这就是奥普鲁帝国利益集团的构成。
维泰格知道施魏茵格不会骗自己,因为他很清楚施魏茵格的性格。那样高傲的人,是不屑于说话不算话的。而且作为一个想将修伦斯的指挥权夺过去的年轻将领,施魏茵格也需要手下人的拥护爱戴。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是施魏茵格施舍出来的东西,那么施魏茵格因此而得到的肯定更多。
只用了半个小时,维泰格就带着他的队伍离开了大营,悄然潜伏在距离大营五里左右的那片高坡密林之中。汉人如果真的要来夜袭的话,此处是必经之地。维泰格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大的功劳会全都落在自己头上,诚如施魏茵格说的那样,只要给皇帝陛下的奏折上提到了他的名字,那么前程就是一片光明。
这是一个非常适合设伏的地方,道路从高坡之间穿过,埋伏在高坡上的洋人军队拥有着绝对的中远程武器优势,只要汉人从这里经过,维泰格有信心把这里变成一片修罗地狱。这段日子以来和汉人的交战,让维泰格不得不钦佩汉人的斗志,可他却坚信,汉人不可能成为最后的胜者。
武器上的巨大差距,让他们有着绝对的优势。
当然,这种优势在黑旗军面前,被尽可能的拉低了。黑旗军是一支超出了洋人们想象力极限的军队,在遇到黑旗军之前奥普鲁帝国的人从不曾想到过,汉人也会拥有配备先进火器的成编制军队。
不过黑旗军的火器营在兵力上无法和他们形成直接对抗,这是让他们放心一些的地方。黑旗军另一个让他们觉得头疼的,就是那支来去如风的轻骑兵。黑旗军的骑兵有着一套很特别的战术体系,就好像狼群一样,时不时的冲出来撕咬一阵然后掉头就走,搞的他们苦不堪言。
所以维泰格坚信,今夜如果汉人要夜袭,那么派来的必然是那支骑兵,只有那支骑兵才具备那么快的速度,可以一战之后迅速撤走。当然,还会有很多让奥普鲁帝国的人无法理解的修行者参战。
到目前为止,给洋人最大震撼的,就是汉人的修行者。
那些该死的修行者有着远超正常人的能力,在战场上一旦被他们冲过火枪的封锁近身的话,那么对于奥普鲁帝国军队的士兵来说就无疑是一场噩梦。那些修行者可以以一敌十甚至以一敌百。
能对付那些修行者的,就只能是有着特殊装备的火枪队。可这种火枪队的数量,就如同汉人中普通人和修行者的数量对比一样。在这支至少有十几万人马的军队中,能对付修行者的特殊火枪队人数不超过八百人。
这八百人,是莱曼大帝赐给施魏茵格的护卫。
维泰格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那五十名神色倨傲的火枪手,看着他们身上和普通火枪手没有任何区别的服装,维泰格心里就有些感慨。若不是这次任务特殊且重要,施魏茵格也不会拨给他五十名破魔火枪手。
奥普鲁帝国的人,对汉人修行者的称谓是魔。
在他们看来,这些人都是被魔鬼赋予了力量的人。破魔火枪队,是奥普鲁帝国对付修行者的唯一手段。这支神秘的火枪队是莱曼大帝亲手所建,到底有多少人数都极为保密。不过,据说在整个战场上身边有破魔火枪队保护的将军,不超过五个人。当然,这五个人会把破魔火枪队分派在自己的重要手下身边。
所以,在这场战争中,奥普鲁帝国中下层军官的死亡率一直很高。那些汉人的修行者已经学会了如何辨认军官,所以在战场上,中下层军官就是那些修行者的目标。看着这五十个破魔火枪手,维泰格的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
天已经黑了。
他抽了抽鼻子,似乎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所以他有些兴奋,一想到这一战胜利之后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莱曼大帝的眼前,那种激动就让他无法自持。心在狂跳,这种感觉比他十五岁的时候强行把家里的一个侍女拉近花园里,撕碎她的衣服的时候还要紧张刺激。
......
......
维泰格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在战争开始之前,他坚信施魏茵格对他的说每一句话。因为他知道施魏茵格的野心,知道施魏茵格需要自己这样的人做忠诚的属下。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成为施魏茵格晋升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一枚
弃子
当他察觉的时候似乎已经晚了。
汉人确实来夜袭了,来的也确实是那支无往不利的轻骑兵。但是战争从一开始似乎就有些不对劲。
按照汉人军队前进的习惯,维泰格知道最前面过来的这一小队骑兵就是哨探,一旦前面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些斥候会立刻发出示警,后面的大队人马将停下来。所以在看到大概几百人的马队过来的时候,维泰格下令不要开枪。
他让士兵们保持着足够的安静,甚至不需大口呼吸。作为一个合格的将领,维泰格知道战场上决定胜负的往往就是一个小小的细节。如果自己忽略了什么,那么命运可能会跟自己开一个很残酷的玩笑。
还好,今天是上弦月。
月色很清亮,维泰格可以在高坡上看到那几百人的骑兵队伍过去。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着后面的大队人马。只要那些骑兵进入射程,这个地形对于骑兵来说绝对是最好的墓场。
骑兵速度再快,想要冲上高坡也不是那么轻易的。而丧失了速度优势的骑兵,还不如步兵防御力高。步兵还可以伏倒来躲避子弹的洗礼,马背上的骑兵简直就是一个个靶子一样。
事情的发展一开始完全按照维泰格的预料进行着,直到他发现那支骑兵队伍在就要进入伏击圈后突然停了下来,然后之前过去的那几百个骑兵跑了回去,没过多久,汉人的轻骑兵竟然开始调转方向,看样子是要往回撤了。
就在这个时候,维泰格接到了施魏茵格的军令。
“不计代价,拖住汉人的轻骑兵,支援随后就来,已经即将完成对这支轻骑兵的合围。”
当时接到这个军令的时候,维泰格没有任何怀疑。因为这是事前就已经商议好的战术,一旦汉人骑兵进入伏击圈,战斗一打响,施魏茵格会亲自带兵支援完成合围。虽然汉人轻骑兵没有进入伏击圈,可施魏茵格显然还是有把握吃掉这支队伍的。
所以,维泰格没有任何犹豫,下令开枪。
高坡上的火枪手开始朝着马队射击,但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对汉人的杀伤力很小很小。维泰格想到施魏茵格的军令,再想到自己的前程,咬了咬牙下令冲锋。然后士兵们从两侧高坡上冲了下去,开始对一支骑兵队伍发动进攻。
如果维泰格不是被自己的美好前程的幻想蒙蔽了眼睛,也许就会发现这场战争中的诡异。作为一个领兵多年的大将,施魏茵格为什么会下令不计代价的让士兵们朝着一支轻骑兵进攻?
可惜,维泰格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当他觉悟的时候,还是因为他等待的支援迟迟没有出现。施魏茵格告诉他的那个所谓的即将完成的对汉人骑兵的合围,根本就没有出现。
“怎么会这样!”
他看着面前被汉人骑兵冲杀的支离破碎的队伍,眼神里都是悲伤和绝望。
“将军!”
他派回去求援的士兵急匆匆的跑回来,脸上的汗水和尘土混合在一起,让他看起来格外的狼狈。
“咱们.......上当了!”
这个士兵的眼睛里,绝望比维泰格还要浓烈。
“我刚刚跑回大营去求援,发现军队就在咱们身后三里的平地上列阵,我冲过去,质问他们为什么不过来支援,可是根本没有人理我。后来我才知道,这根本就是施魏茵格将军的一个计策,而咱们都是这计策中的牺牲品。施魏茵格将军根本就没打算派兵支援咱们,他已经亲自带着人马去攻打凤凰台了!”
这个士兵嗓音都是沙哑的,就好像被愤怒和悲伤撕破了喉咙:“和我一个相熟的士兵告诉我,施魏茵格将军让咱们在这里打伏击,就是为了牵制住汉人那支最强大的骑兵。然后,施魏茵格将军趁着汉人骑兵出城的机会,向凤凰台发动了进攻。而咱们身后列阵的军队,是为了防止咱们溃逃的......”
“这不可能!”
维泰格咆哮了一声,一把攥住那个士兵的衣领,眼睛都变得通红:“侯爵答应过我的,要亲自带兵来支援!”
“将军......”
那个士兵绝望道:”难道您还没有发现吗,我们......已经被抛弃了。施魏茵格将军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这支骑兵,而是凤凰台。在咱们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亲自带着大队人马从另一侧出营了,比咱们还要快的赶往凤凰台。而咱们在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用咱们的生命拖住汉人的骑兵。”
凤凰台太小。
容不下黑旗军十万大军。
所以凤凰台城外的黑旗军大营,才是这次施魏茵格的主攻目标。
维泰格张了张嘴,感觉嗓子里一股甜腥涌了上来。
噗的一声,他吐了一大口血。
脸色惨白。
第一千零九十章 刺猬
第一千零九十章刺猬
自信的人站在不一样的高度所表现出来的自信也不一样。
比如施魏茵格。
他觉得自己的礼服明天就能换成公爵的了。
自从莱曼大帝开始表露出对修伦斯有些不满的情绪后,也不知道他手下有多少人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修伦斯现在手里掌管着数十万大军,是东疆整个战场上的最高级别的指挥官。谁都知道如果能替代他的话,将来在奥普鲁帝国的史书上都会留下重重的一笔。
或许是因为东楚皇宫那座面朝大海的寝殿太过于舒适了些,所以莱曼大帝只是在几个月之前到了前线转了一圈随即返回,一直住在这里遥控着大隋东疆战场上那几十万为他开疆拓土的士兵。
其实修伦斯的进攻速度一点儿都不慢,只是因为奥普鲁帝国征服东楚的速度太快了些,所以给他们所有人一种错觉......汉人如东楚人一样的孱弱,打下那个号称中原最强大帝国的整个疆域用不了多久。
包括莱曼自己,都有这样的错觉。
所以,当他的耐心开始逐渐被修伦斯的谨慎消磨掉之后,他决定派一个更加强力更加冷酷更加有锐意的年轻将领去东疆。本来莱曼就喜欢启用年轻人,他总觉得一个男人年纪太大了之后就会有太多的顾虑,然后变得畏首畏尾。所以他一直允许年轻人犯错,但却不允许年老的人犯错。
在他看来,年轻人的优势正是那种一往无前的锐意,所以即便在这一往无前的过程中犯了什么错误,也可以原谅。当然,要看这个错误有多大。
所以,为奥普鲁帝国在战场上征战的年轻将领们,都觉得自己出生在一个最伟大的时代,因为他们有一位最伟大的郡王。
但是今天。
施魏茵格觉得自己不会被莱曼大帝原谅了。
因为他赌输了。
他以为自己舍弃了一个维泰格,拖住汉人那支来去如风的骑兵就能战胜敌人。他以为自己的计策已经奏效汉人已经上当,在汉人前来夜袭他们的时候他却带着精锐军队去夜袭汉人的营地。
一般自信的人都有一个毛病,叫做自大。
施魏茵格忘了,又或许是他根本不知道,当汉人开始在战场上妙计迭出的时候,洋人还在披着兽皮做的衣服挥舞着大棒,以为勇气是取胜的唯一因素呢。这么多年来,汉人之间的战争中有多少种令人赞叹的妙计出现?即便是洋人在武器上开始拥有绝对的优势了,可是在思想上,不得不说他们转的还不够圆。
施魏茵格带着大队人马开始进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才是上当了的那个。
汉人,根本就没有打算去夜袭他的营地,而是在等待着他来夜袭。
整整一夜过去了,他的队伍还没能从汉人的包围中挣扎出来。因为他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四面围攻的汉人哪一边才是真正的杀招。
站在凤凰台的城墙上,感受着清晨风的清凉和初阳带来的淡淡温暖,沐闲君觉得心里开心极了。就连前些日子被他的父亲算计了一次的阴霾都被今天的好心情冲淡了不少,因为他看到了很多洋人死去。
毫无疑问,死的洋人越多越是一件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的事情。
“天亮了。”
纳兰定东伸了个懒腰,看着城外面被彻底卷进去的洋人队伍,他的眼神里那种淡淡的自信和施魏茵格那种狂傲截然不同。有些人在做事之前就会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而有的人只有在成功之后才会稍稍松一口气。
自信,不代表可以肆无忌惮。
可以肆无忌惮的时候那不是因为你有自信,而是因为你拥有绝对的实力。而当拥有绝对的实力之后,自信才会变成自然而然就存在的东西。
“看来,黑旗军能在大隋西南成功不只是因为运气。”
沐闲君看了纳兰定东一眼:“方解有你这样的手下,又怎么可能不成功?”
“不”
纳兰定东微笑着摇了摇头:“看破奥普鲁人的计策实在算不上一件多有成就感的事,这样拙劣的计策要是再看不破那只能说明还缺少很多战争经验。而且,在黑旗军中我这样的人根本算不得什么......主公麾下比我强的将领比比皆是,我只不过恰好是因为是个北辽人所以才得到了这次领兵出征的机会。”
沐闲君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因为他昨天确实没有看破奥普鲁人的计策。
可以说,他看破了一半。而最重要的是另一半......这就是算计与被算计。施魏茵格以为自己算计了凤凰台里的黑旗军,却不知道自己的计策在纳兰定东看来就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幼稚。
任何决定和喜好都会有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比如莱曼大帝喜好使用年轻将领,他利用了年轻人的锐意,却忘记了年轻人经验上的不足和性格上的激进。其实修伦斯的策略或许才是最合适的,虽然看起来进度会慢一些,可是修伦斯的眼界要比施魏茵格宽阔的多。
修伦斯可以放眼整个东疆战局做布置,而施魏茵格只能看到一小片地方。
修伦斯之前制定的战术是,既然黑旗军是最难办起来的一块石头,那么就留到最后用尽全力的去搬。如果现在就用尽全力去搬这块石头,那么就会有更多的石头趁机砸过来,别忘了沐府,别忘了那么多敢于反抗洋人入侵的汉人军队。
修伦斯本来的打算是,利用沐府和其他军队的矛盾,让汉人自相残杀,然后他借机一点一点的将那些队伍清理掉。年迈的修伦斯敏锐的察觉到了汉人之间的互不信任,所以他才会将黑旗军镇守的凤凰台丢下,先去攻打其他的军队。
他要等到最后,可以用尽全力的时候再去搬这块大石头。
而和他相比,施魏茵格就好像一个莽撞的孩子,一到来就试图证明自己比别人要强。
所以,他才会有今天的失败。
......
......
维泰格看了一眼自己胸口上的伤口,他鼻子里粗重的呼吸声显得那么混乱。之前一个几百人的骑兵队伍从他面前扫了过去,其中的一柄马刀在他身上留下了这道伤口。血还在止不住的往外流,感受着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儿消失的维泰格心里充满了恐惧,这种恐惧有一个名字,叫做......死亡来临。
没错,施魏茵格在大营里放出来一个诱饵等待着汉人上当。而当维泰格看到骑兵过来的时候他无比的兴奋,因为他知道汉人真的上当了。可是,现在他才发现,上当了的是自己。因为这支骑兵,才是诱饵。
现在维泰格已经很清楚的知道了施魏茵格的全盘计划,在这个计划中自己也是被当做诱饵的人。施魏茵格就是要让他带着他的队伍用死来拖住这支骑兵,所谓的那些功劳那些美妙的前程,都只不过是施魏茵格给他画出来的一块大蛋糕罢了。
从汉人的反应来看,维泰格推测施魏茵格也上当了。
所以,他心里竟然有一种变态的快感。
就好像,临死前可以手刃仇人的那种快感一样。
汉人的骑兵已经从集团冲锋变成了清理战场式的打扫,骑兵开始分成几百个人为一队的队伍,如无数个铁耙子一样在战场上来回的经过,搂草一样将他们杀死。到了这会儿,已经没有人再能扭转战局了。
“将军”
他的亲兵跑过来扶住他叫了一声,这个亲兵脸上的恐惧,就是现在还活着的所有洋人士兵心情的体现。还活着的,未必还能活多久。
“咱们怎么办!”
这个亲兵将所有生的希望都寄托在维泰格身上,在战场上,士兵们往往都会将自己的生死寄托在领兵将军的身上。
“怎么办?”
维泰格张了张嘴,却只能绝望的苦笑:“我们犯了一个错误,最大的错误。”
“是错信了施魏茵格将军!”
亲兵听到维泰格说这句话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想到了施魏茵格,如果不是那个家伙,他们不会陷入这样的绝境。那是一种被亲人出卖才会有的愤怒,比被别人出卖所产生的愤怒要强烈一万倍。
“不”
维泰格摇了摇头,看着伤口的血还在不停的流着:“我们犯下的最大错误不是错信了施魏茵格,而是根本就就该来参加这场战争......汉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我们这些年来一直在侵略一直在取胜,所以开始变得狂妄自大......我相信,有一天莱曼大帝也会有这样的觉悟,他也会很悲伤的发现......进攻中原是错误的。”
噗!
一支羽箭精准的钻进了维泰格的脖子里,将他后面的话堵了回去。箭簇从他的脖子后面钻了出来,血从箭镞上慢慢的滴落了下去。维泰格下意识的抬起手想去捂住自己的伤口,可是才抬起来一半就又颓然无力的垂了下去。
他的身躯倒了下去,他尽力让自己摔倒的时候面朝东方。
因为他想在自己临死前,再看一眼家的方向。
......
......
施魏茵格绝望了。
连续一夜的突围都以失败告终,夜晚的黑甚至都变成了敌人的另一支军队,成功的帮助黑旗军完成了对他们的合围。而就在敌人合围的时候,他自己还在心里开心的以为着,自己才来就能完成修伦斯这么久都不能完成的事。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依然还在飘扬着的奥普鲁帝国战旗,又看了看象征着他家族荣耀的郁金香花旗。
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恍惚中,好像那旗帜燃烧起来,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可是旗子会哀嚎吗?
声音是从施魏茵格的身边发出来的,黑旗军用一夜的佯攻已经耗尽了他们的弹药,而这个时候,在施魏茵格眼里那些野蛮的落后的原始的武器开始发威。哀嚎声就在他身边,他的亲兵被一支重弩撞飞了出去。
那粗大的弩箭将他的亲兵上半身几乎轰没了大半,挂着半边身子继续往前飞,又将一个士兵的小腹钻透。
到处都是羽箭,到处都是那尽情释放仇恨的呐喊声。
“这些该死的汉人,等我回去之后重新整理队伍,会让你们知道奥普鲁帝国的军队有多凶狠强大,会让你们知道郁金香旗子飘扬起来的时候大地上会流淌血河的传说是真的!”
施魏茵格抹去嘴角上的血迹,这才发现自己的心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支羽箭,那箭羽还在颤抖着。
噗!
噗噗噗噗!
片刻之后,他被射成了一支刺猬。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十万大山的来人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十万大山的来人
东疆战场的一场足以用辉煌两个字来形容的大捷,还要很久之后才能让方解知道,从东疆送捷报过来么,就算是用最快的速度也只要要走上近两个月的时间。而这次大捷之后的影响之大,也许连这大捷的创造者纳兰定东自己都没有预料到。
也许这场大捷之所以在后来成为军史上屡屡被人提及且推崇的意义正在于,大捷之后对东疆局面产生的巨大影响。这个影响,被后人赋予了极高的评价。而正因为这一战,纳兰定东的名字也被人在前面加上了两个字。
名将!
这两个字有很多的含义,最肤浅的理解就是很有名的将军。可事实上,真真正正配得上名将这两个字称谓的将军,少之又少。只有在乱世之中,名将这两个字才会一次次的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和耳朵里。而这些名将的战绩也会一次次的震撼着现在的人和以后的人的心。
方解这几天一直在等,等待大队人马的到来。
只要散金候吴一道带着大队人马到了,和蒙元人之间的战争也就要结束了。
虽然这场战争的变化出乎了方解的预料,蒙哥进攻中原的初衷并非方解所想的那样,而是一种逃避一种寻求,但毫无疑问也不能否认的是,蒙元人践踏了中原的江山,那么这就是血海深仇,是仇,就要报。
虽然方解希望蒙哥活着。
但他不希望一个强大的蒙哥活着。
“主公”
骁骑校千户马丽莲从外面快步进来,双手递上来一份密信:“这是刚刚从京城送过来的,才到。”
方解对马丽莲微微颔首示意,然后将密信接过来拆开。马丽莲转身要出去,却被方解留了下来:“等下,还有些事要交代你去做。”
马丽莲点了点头,站在一边等着。
方解将书信拆开来看了看,眉头忍不住微微皱起。
“长安城出了些乱子。”
方解看完了之后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出了什么事?”
马丽莲好奇的问了一句。
或许是因为她和方解的关系远比骁骑校的其他人要亲近,毕竟当初在演武院的时候他们曾是一个班的学生。而且,在马丽莲心中总是有那么一丝挥之不去的情愫在,所以她对方解的态度,和其他人不同。换做骁骑校的其他千户,绝对不会问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主公要告诉他们,他们不必问。如果主公不告诉他们,他们不能问。
“冒出来一个人,搅乱了武林大会。”
方解将那份密信递给马丽莲:“这是项青牛的亲笔信,他说武林大会本来进行的很顺利,但是在推选武林盟主的那天突然有个人出现,当场挑战所有人。有不少江湖宗门的门主怒而出手,却都不敌。项青牛出手,竟然也没占了便宜。那人将在场的所有人讥讽了一遍,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散金候呢?”
马丽莲的脸色变了一下:“散金候修为惊人,怎么不出手阻止?还有,武当山张易阳不是也在长安城吗?为什么张易阳不出手?”
“因为那是武林大会的规矩......”
方解微微叹了口气:“这本来就是一个走过场的事,卓先生代表一气观来争夺武林盟主的位子,在场的所有江湖宗门一致通过。这些宗门的门主既然来了,他们就很清楚卓先生是我要捧起来的。所以自然不敢也不会反对,但是......即便是走过场,武林大会还是有他的规矩在。那就是在当天,如果有人觉得自己修为可以挑战盟主的话,那么就可以当场挑战。”
“张易阳是武林前辈,他已经早早宣布不会争夺盟主之位。他来,只是来为道宗助威的。他的兴趣来说,道宗的统一远比什么武林盟主要重要的多。所以他关注的,也只是道宗的事。如果他出手,那么就是破了规矩。而散金候是我的人,代表着的是官方的态度。散金候不可能去做什么武林盟主,所以他也不方便当场出手。”
“卓先生.......竟是也败了!”
马丽莲一边看着那封密信一边说话,嗓子里发出的声音透着一股子不可思议。
“嗯”
方解点了点头:“出乎我的预料了。这个时候会是谁要站出来捣乱?”
马丽莲看着密信道:“道尊说,那个人击败了很多宗门门主之后,又击败了卓先生,然后就那么离开了。道尊出手,两个人交手一招之后,那人借力飞了出去,说什么武林大会不过如此。大会之后,道尊和散金候在城内寻找此人的踪迹,竟是不得。”
“因为他是冲着我来的......”
方解缓缓舒了一口气:“所以他不会在长安城停留。”
马丽莲恰好看到密信上写到,那个神秘人出现之后本来是要直接挑战方解的,可是因为方解并不在场,所以他变得有些狂暴。也正因为如此,暴露出了方解不在长安城的事。这个人相比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知道了方解在哪儿,所以立刻离开了长安城。他去参加武林大会,目的就是要找方解。
“刘燕雀”
方解喃喃了这个名字。
“从哪儿来的?”
......
......
骁骑校千户黑泽比密信只晚到了三天。
他是骁骑校十三个千户中速度最快的人。
毫无疑问,十三个千户中轻功最好的是廖生,但说到速度,廖生绝对比不过黑泽。这个拥有着一种奇怪天赋的千户,本来就是骁骑校的秘密之一。而且,他手里还有一个能帮他更快到来的东西。
那个能穿越虚空的铁盒子。
这种盒子,方解得到了两个。
其中一个方解一直带着,另一个留给了吴一道以备不时之需。这次因为事情紧急,吴一道在项青牛发了加急密信之后还是觉得不踏实,于是让黑泽带着这个盒子尽快赶到方解军中。若不是黑泽对这个盒子的使用还不是很熟悉期间走了几次错误的路,他会比密信还要快一些到方解军中。
“刘燕雀?”
方解问:“这是他自己留的名字?”
黑泽将那个盒子交给了方解,然后退后了一步垂首回答:“是,这个人的修为很强,也很怪。碍于武林大会的规矩,当时散金候和武当山张真人都不好直接出手,所以就那么放任这个人离开了大会,但他离开之后,散金候就亲自动身去追他,结果却没有寻到。可见这个人非但修为不俗,说不定还会些藏匿自己气息的本事。”
“他说他叫刘燕雀。”
黑泽想到了武林大会那天发生的事,现在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武林大会诚如方解所说,就是一个过场而已。方解需要这样一个大会来拉拢那些有心像他靠拢的江湖宗门,算是给了那些江湖客一个机会。来了的江湖客,没有几个傻子会觉得这真的是一次公平的武林大会,武林盟主是公平推选出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虽然黑旗军没有明显的说出来卓布衣就是方解要捧起来的人,可卓布衣就是方解希望的那个武林盟主。
所以,没有人会傻到去挑战卓布衣。这就是一个过场而已,既然大家都想依附在黑旗军这个庞然大物身边生存,有些事就必须承认必须服从。方解需要那些江湖宗门的帮助,那些江湖宗门何尝不是想得到朝廷的承认?
所以,这次大会应该很顺利完成才对。
就因为那个叫刘燕雀的人,这次大会变得有些凌乱起来。那个穿着一身兽皮做的衣服的男人突然之间出现在大会现场,然后指名要挑战黑旗军之王方解。因为方解不在,他转而挑战参加武林大会的所有江湖宗门的门主。
因为这太过于狂妄,所以不少门主愤而出手。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人的修为之强居然能连战连胜。就连施展出来画地为牢的卓先生,也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你们这些愚昧的人啊,都要记住我的名字。从今天开始,刘燕雀这三个字会成为中原的传奇......不,会成为整个世界的传奇。我要你们以后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充满了恐惧。”
他临走的时候高声宣布:“我要去挑战方解,然后杀死他,然后全身而退。我不怕他知道,所以我要大声的告诉这个世界知道,我要杀了他。在他死了之后,刘燕雀这个名字就是武林中最有名的一个名字。”
黑泽微微摇了摇头,让自己的思绪从那天发生的事中抽离回来。
“他有什么特点?”
方解问。
“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三十几岁的模样。不过大修行者可以延缓衰老,所以看面相推测的年纪未必靠谱。”
黑泽仔细回忆了一下后回答:“看起来身高和属下差不多,还要略微矮一些。头发很散乱,所以看起来应该不是生活在中原。看他身上的皮袄很厚实,应该是从很寒冷的地方来的,所以倒是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他没有把衣服换了。”
“这个人很狂傲”
黑泽道:“看样子,他就是冲着您来的。”
就在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有个亲兵在外面说道:“主公,骁骑校千户廖生和百户陈震宇求见!”
“廖生?”
方解的眼神微微变了变:“他不是在十万大山追踪那些月影堂的余孽吗?怎么突然到了这?”
他看向黑泽,黑泽也是一脸的惊异:“属下不知道,属下离开京城的时候,廖千户并不在骁骑校中,看样子应该是从十万大山直接赶来这边的吧?”
“让他进来。”
方解吩咐了一声,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些事。一个穿着皮袄的神秘客,而廖生恰好是从十万大山那边赶过来的。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联系。也许,在那片苦寒之地,真的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这个世界太大了,总是会有一些出乎人预料的是发生。如果这个人和月影堂的有关,难道是为九先生报仇来的?
这个九先生背后,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莫非他是上天选定的人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莫非他是上天选定的人
廖生叙述的过程很长也很细,他尽力将自己看到的每一个画面都描述给方解。因为他总有一种感觉,十万大山里的那些人或许有着很重要的作用。方解将廖生的话和黑泽的话汇总在一起,发生了什么事就已经很清楚了。
这个叫刘燕雀的人却是和月影堂的人有着还不清楚的关系,这一点从月影堂那几个余孽赶去十万大山求见就已经很清楚了。廖生知道那几个人是九先生的亲信,这是八先生供出来的消息,应该不假。所以廖生才会带着骁骑校的人一路跟了那么远,但后来发生的事确实出乎了廖生的预计。
这个刘燕雀,行事很诡异阴狠。
“一个常年生活在暗中的人,或许只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他的存在。”
方解想到了九先生,那个开创了黑暗之界的年轻男人。也许这个刘燕雀和九先生有着一样的人生经历,所以才会如此渴望被全世界认可。这样的人,行事上偏激倒是可以解释的通。
方解问:只有你们两个撤了回来?”
廖生点了点头,眼神有些恍惚。他似乎不是很愿意回想起自己的手下全都惨死的经历,但他知道必须交代清楚。只有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仔仔细细的说出来,主公才能尽可能多的了解那个敌人,然后杀了他,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他杀人的手段很直接,但很残忍。”
廖生回答:“属下带着的人除了陈震宇之外都死了,那个刘燕雀明明可以很轻易的杀死我手下,但他却会用一种很残忍的方式杀死。他好像很享受杀人的过程,很享受血腥的味道。属下能从这个人手下逃走,也极艰难。”
方解皱了皱眉,一个从十万大山那么苦寒的地方走出来的人,长期生活在一个压抑的艰苦的环境中,一旦走出来,他人性中最暴戾残酷的那一面往往是最先展现出来的,若是不能阻止的话,这样的性格会越发的明显起来。
长时间压抑的爆发。
这个人和那个九先生,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最大的不同在于,九先生是一个很自负的人,自负到能不自己杀人他自己就不动手。他更喜欢靠算计来谋天下,而不是靠杀戮来显威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九先生和这个人的志向不在一个层次上。九先生希望得到的是天下,而这个人只是要扬名且不在乎是不是恶名。所以,后者的危害或许比前者更大一些。因为九先生要谋天下,所以他知道有些事不能做。比如这个恶名,他就不敢背负。因为早晚有一天他要站在光明之中,他不想被人背后议论纷纷。
而这个刘燕雀,只想扬名所以根本没有什么顾忌。九先生可以利用的人就会利用,而不是杀。但刘燕雀没有自己想要利用的人,他为了目的可以杀死所有人。
当然,这仅仅是方解在得到黑泽和廖生两个人情报之后的推测,未必会十分准确。能在散金候的手下悄无声息的离开,能和项青牛交手毫发无损,或许他的修为比廖生和黑泽的所见还要强大一些。
修行者,总是会把最强大的手段藏起来。
在必要的时候才会使用。
“属下避开这个人之后,走另一条路想赶去长安城报信,走到半路的时候从其他骁骑校联络处得知,那几个随刘燕雀出来的月影堂余孽被他放了,他让那几个人宣扬出去,他要杀方解。”
“那几个人又不是傻子,假意答应了他之后一脱身就逃了。他们才不敢胡乱跑去宣扬这些,他们还没有傻到这份上。不过他们几个才露面没多久,就被咱们骁骑校在地方上的人注意到了。因为骁骑校下发了他们这些月影堂余孽的图形,所以他们只要在大城出现就肯定躲不开。”
廖生继续说道:“属下得到消息之后赶过去,审讯了那几个月影堂的余孽之后才得知,刘燕雀是要杀您。他们也不是很清楚刘燕雀和月影堂九先生的关系是什么,只是以前跟着九先生的时候偶然听九先生说过,九先生在十万大山某个地方还有几位故友,而这几位故友的修为都强悍的离谱,只要出山就能让整个江湖都为之颠覆。”
“他们几个记住了这句话,所以才想到跑去十万大山寻求庇护,谁知道出来了一个疯子......刘燕雀让他们悬崖他要杀您的事,这无疑是逼着他们自己去死一样。他们几个很快就把知道的全都说了,他们说这个人一路上都在喃喃自语,说什么只要杀了黑旗军方解,那么我就能闻名天下之类的话。”
廖生道:“那几个人吓得够呛,他们本来是要找地方避难的,可是被刘燕雀带出来之后,反而跳进了火坑。属下审讯之后,立刻派人往长安城那边送信,然后想了想,还是自己赶来这边向主公您汇报的好。不过这个人的脚力好快,竟是比骁骑校传递消息的速度还要快,让他先一步到了长安城。”
方解点了点头:“你们做都不错,回头我会让陈孝儒给阵亡的骁骑校家里发放一笔抚恤,人死不能复生,我更不能再寒了他们那些家眷的心。”
他停顿了一下后问黑泽:“这个人如何出手?”
黑泽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属下修为低浅,看不出什么。只是觉得这个人似乎没有什么招式可言,出手随心所欲。”
方解微微一怔,因为他知道随心所欲这四个字在武学上来说有多大的分量。
......
......
蒙元大营
蒙哥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对面不远处的大自在,忽然有一种那是一头獠牙如狼的狐狸......当一只狐狸变得如同狼一样贪婪的时候,还有什么是他不能做出来的?所以蒙哥下意识的往后坐了坐,感觉脖子后面有些凉,就好像有个孤魂野鬼在衣领后面吹气。
“陛下”
“您似乎还是不愿意和我彻底的谈谈心,有些时候,合作最重要的就是坦诚。我已经对陛下说了我的一切,而陛下却还在隐瞒自己的一切。若非那天夜里我听到了陛下和方解的交谈,只怕到现在我还不能理解为什么陛下那么轻易的答应东征。”
“陛下是为了您的汗位,我是为了我的自由。”
大自在微笑着说道:“如果在这样的基础上我们还不能做到坦诚,那么怎么才能击败你我共同的敌人?指望着方解?”
大自在摇了摇头:“我始终觉得方解是不会被您利用的,因为那个人现在已经站在差不多和陛下您一样的高度,从前景上来看,似乎他比您过的还要好一些。毕竟他已经确立在中原的地位,而您的汗位却岌岌可危......”
大自在笑道:“您指望利用这样一个人,似乎有些异想天开。”
“你想知道什么?”
蒙哥悄悄吞了一口吐沫,却不敢表现出来。即便他现在心里真的有些害怕,身为蒙元的大汗他也不能表现出来。
“想知道的很多,只要能帮助我杀死那个神的事我都想知道。只有知道的越多,成功的机会才会越大。”
大自在的面色依然很平静,语气也一如既往的温和:“比如......陛下在那天晚上说,桑乱曾经找过您?这样的事我就很有兴趣,我想知道桑乱到底跟您都说了什么?他又是为什么偏偏认为方解才是可以帮您的人?方解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我也不知道。”
蒙哥摇了摇头:“他只是那么突然的出现,然后突然的说了那样的话,我又怎么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他是桑乱,普天之下只怕再也没有一人的修为能超过他,他不愿说,难道我还能逼他?我靠什么逼他?靠我是蒙元大汗的权势和地位?”
大自在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他的耐心似乎也快被消磨干净了。
“大汗”
大自在眼神里闪过一丝寒光:“您应该知道我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作为大自在叛离佛宗意味着什么您能体会到吗?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我也不希望自己的同伴有退路。只有这样才存在精诚合作这四个字,若是您有退路而我没有,那么我早早晚晚都是被牺牲的那一个......错了喔,牺牲都谈不上,因为你们不会念着我的好处,还会觉得我死了才是最好的。”
“你要干什么?”
蒙哥怒斥了一声。
他贴身站着的两个王庭护卫随即抽刀,可是没人敢轻易出手。大帐外面掠过来不少修行者,可看到大自在和蒙哥的距离后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平日里大自在是可以自由出入大汗帐篷的人,所以今天这些护卫也没有想到大自在竟然有威胁大汗的意思。
“你看”
大自在看着蒙哥微笑着说道:“你自认为自己是个大人物,可以左右天下。可是,要杀死你真的不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我可以轻易的走进来,然后杀了你轻易的离去。可我没有......为什么?”
他说:“因为我们现在还是盟友。”
蒙哥的脸色变幻不停,眼神里不断的闪现出不同的意味。他在心里盘算着大自在到底会不会对自己动手,到最后他给自己的答案是这个疯子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大自在要除掉那个所谓的神是为了以后可以安全的过完这辈子,以他的修为当然也可以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相对来说,倒是蒙哥有着必须除掉大轮寺里那个东西的理由。
想到这,蒙哥也笑了起来:“是啊,我们本来就是盟友。”
他坐下来,脸色变得真诚起来:“其实那天桑乱确实没有说太多,他只说方解是最有希望杀死那个东西的人。桑乱是什么人?他的话我为什么不信?”
大自在看着蒙哥的脸,试图从表情上看出什么破绽。
“他就没说为什么是方解?”
“没”
蒙哥摇了摇头:“他只是说,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除掉大轮寺里那个东西,不是他自己,就是方解。如同他这次进大轮寺失败了,那么让我将来帮助方解。”
“可是桑乱在大轮寺几乎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就死了。”
大自在沉默,然后自语。
“方解凭什么?比桑乱还要强大?”
他问。
蒙哥想了很久,然后试探着回答:“或许......方解是上天选定的人?”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十死无生和九死一生
(陈孝儒谢谢你,这样大力度的打赏我真的很激动。可是我知道你的工作收入不算太高,再打赏的话影响生活了,够了的,不管月票榜上的排名怎么样,你的尽力已经让我格外的温暖。谢谢,无以言表。作为一本越发小众的作品,争霸有你有大家还一直在,我很幸福。)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十死无生和九死一生
蒙哥想了很久然后对大自在回答的话,其实也还不过是一句敷衍之词。到底那天桑乱见蒙哥都跟他说了些什么,蒙哥是绝对不会轻易泄露的。因为他知道,作为一个已经衰落的帝国的皇帝,要想让自己还能保持一定的重要性,就必须掌握着一些秘密。
大自在甚至怀疑,蒙哥其实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蒙哥或许是真的去见过他,然后告诉他协助方解。这两句话,大自在觉得有一定的真实性。而蒙哥表现出来的玄虚,没准只是故弄玄虚。可偏偏大自在想到了这些,却对这位已经没有剩下多少骄傲的蒙元大汗不能怎么样。
万一,他真的掌握着什么秘密呢?
可大自在真的不相信什么所谓天选之人。
如果天真的要对付大轮寺里的那个东西,已经这么多年了,天何必迟迟不动手?这世间肯定充满了各种巧合,可所有的巧合都和天没有任何关系。也许在别人眼里,大自在这样佛宗出身的人一定心中有着不可动摇的信仰,可恰恰相反的是,大自在没有任何信仰可言。
“我希望大汗应该看清楚现在的局面。”
大自在指了指外面语气逐渐恢复了平和:“大汗之所以躲出来,想必也是因为您知道那个东西在草原上还是有着无与伦比的能力,连桑乱那样的人它都可以杀死,杀死大汗您应该更轻易简单的多。可我能躲一辈子,大汗能躲一辈子吗?”
“我现在还能如此坦诚的和您交谈,是因为你我之间都还有彼此可以利用的价值。但您的价值对我来说并不是没有替代之人,比如盖赦。我现在若是回去告诉大轮寺那个东西,您已经有所察觉且准备和它作对,我想它不会介意除掉您。然后我再告诉它盖赦是一个可以扶植之人,那么盖赦取代您成为草原上的新霸主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别忘了,你杀了其他三个大自在,想要脱离佛宗。”
蒙哥提醒。
“别忘了,那个东西可看不到中原。”
大自在笑着说道:“况且,如果回到大轮寺,即便是大汗您和我一块回去,您猜,那个东西是听我的多些,还是听您的多些?”
蒙哥的脸色稍稍有些变化,因为大自在的话都没有一点虚假。
“我想知道。”
蒙哥问:“你明明可以避开,你知道那个东西不可能看到中原,只要你肯放弃现在的地位,找一个偏僻的所在没准就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为什么,你非要选择和那个东西对抗?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那个东西,难道你觉得可以战胜他?”
大自在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大汗说的没错啊......如果我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话,或许真的能安安稳稳的活到死。可是......我不愿意啊。虽然我不是大自在的本体,可我在佛宗享受着那么高的地位,在牧民心目中依然是神一般的存在,走到哪儿都能接受顶礼膜拜......如果我侥幸可以除掉那个东西,那么我就能成为一个新的大轮明王......不好吗?”
这句话,让蒙哥愣了好久。
是啊
这世间多少不放弃的利欲熏心,只是因为不愿意放弃啊。
就这么简单。
“你说你想成为新的大轮明王,就不怕我以后处心积虑的除掉你?”
“那是以后的事。”
大自在已经恢复到那种云淡风轻的模样:“在除掉那个东西之前,我和大汗应该是最亲密的伙伴才对。在除掉那个东西之后,我和大汗都会立刻想着如何除掉对方才对。这一点不管是我还是大汗您都心知肚明,可那是以后的事不是吗。现在你我之间还应该是最亲密的朋友,盟友,所以请大汗不要忘记。”
“而且,我的选择比您要多。”
他说。
蒙哥的表情有些凝固。
他虽然心机很重,却还做不到大自在这样能如此淡然的面对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大自在说的一点都没错,一旦他们能侥幸除掉大轮寺里那个东西,那么接下来就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水火不容。
“好”
蒙哥点了点头,然后问:“那么,盖赦呢?”
大自在当然知道蒙哥什么意思。
如果说大轮寺里那个东西是蒙哥心里插着的一把刀子,那么盖赦就是另外一把。虽然比起那个东西来说盖赦这把刀子要小很多,但刀子始终是刀子,不会变成补药。就和大自在刚才对蒙哥的表态一样,盖赦早晚都是要反出蒙元的。
“我可不能保证什么。”
大自在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和大汗是盟友,和盖赦也是呢。如果我因为大汗您而想办法除掉盖赦,那以后谁来帮我对付您?如果我为了盖赦除掉您,那以后谁来帮我对付盖赦?对于大汗来说,我和盖赦都该死。对于我来说,您和盖赦死一个就够了。”
大自在说话倒是越来越坦诚,可是蒙哥的心里却越来越冷。
“大汗,现在您还是想好怎么才能保住自己吧。方解不杀您,是因为您活着对他有好处。而我不杀您也是因为您活着对我有好处。想想吧......现在您和盖赦已经是刻意压制着的水火不容,待日后您和他真的水火不容了,那才是一件最爽的事。我可以随意选择,就好像一个......坐庄的人。”
大自在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喜欢坐庄。”
蒙哥沉默了好久,然后点了点:“我也喜欢。”
......
......
“帮我除掉盖赦和大自在!”
这是蒙哥见到方解之后说的第一句话,由此可见这位历来心性沉稳的蒙元大汗已经急不可耐到了什么地步。他竟是敢冒险乔装离开大营,找了一艘小船渡河过来跑到黑旗军大营里求见方解。
能做到这般地步,方解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一位大汗逼成了这样。要知道即便乔装过来也瞒不住大自在的。或许蒙哥离开大营的时候大自在会不知道,但很快大自在就会察觉蒙哥不在了,然后稍稍的用些时间,就能查到蒙哥到了河岸这边。所以说,蒙哥这次的选择是没有退路的。
“为什么?”
方解问:“如果没有一个我必须那么做的理由,我为什么要那么做?我说过,你现在活着,和盖赦,和猛烈之间的矛盾对我来说有好处。我不希望一个尽快重新团结起来的蒙元出现,杀了他们?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蒙哥的眼神里都是悲凉。
一位大汗,放弃了自己的尊严尚且不提,放弃了自己的军队跑到敌人的大营里求援,一旦方解真的拒绝了他的话,他没有任何退路可言,这才是真真正正的背水一战。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方解问。
蒙哥猜到了方解会是这个态度,因为他们毕竟还是货真价实的敌人。两个人之间连那种他和大自在之间虚伪的盟友关系都没有,可事实上,这种实打实的敌对关系反而让蒙哥心里踏实一些。大自在的那种虚伪的盟友关系,让他连睡觉都不敢。
“给我”
方解伸出手:“谁我一个我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他的手掌平伸开,掌心里好像能放下很多很多东西。也许,那么富有的蒙元大汗倾尽所有,也未必能放满整个手心。
“你最好想清楚,现在什么能打动我。”
方解说。
蒙哥的脸色变幻不停。
相对来说,大自在就是一只跟在他身边的草原狼,伺机吞了他。而方解是一头站在他对面的猛虎,看起来比狼的威胁还要大。可猛虎就在光明中,而狼在阴暗处。所以,蒙哥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处于绝境中的借虎吞狼。
当然,必须要让虎动心才行。
“我现在......还有什么?”
他问
他问的不是方解,而是自己。
方解并没有答话,他把手收回去,往后靠了靠让自己舒服的坐在椅子上,他有时间,他可以安安静静的等待着蒙哥给自己一个答案。大自在说他喜欢坐庄的感觉,可是现在看起来,方解才是庄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蒙哥却始终没有开口。
方解看了一眼外面已经逐渐升到最高处的太阳,笑了笑道:“不如先吃饭?毕竟你现在还是蒙元的大汗,应该享受一些合理的礼遇才对。我会安排一桌这大营里能做出来的最丰盛的午饭,如果饭后你还是没有想到打动我的理由,我还会客客气气的,给予你最高礼节的派兵把你护送回去。”
蒙哥的心猛的一紧。
“我知道......敌人之间不会存在什么没有利益可得的付出。”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我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可以打动你,因为我刚才问过自己,见过桑乱这样的事能不能让你觉得我还可以利用,问过自己之后我确定,你和大自在不一样。大自在对桑乱和我说过什么格外的感兴趣,而你感兴趣的程度没有那么高。”
“所以,你来提吧,看看我还有什么可以满足你的。”
他说。
方解品了一口茶:“这种有些居高临下的谈话位置让我很舒服,这么说可能显得小人了一些,不过小人就小人吧,谁叫你求过来?你应该听说了,东疆那边洋人正在大举进攻,他们有强大的舰队和武器,我一心想将外敌驱逐出去,奈何现在黑旗军的兵力有所不足......你手下好歹还有二十万骁勇善战的狼骑兵,为什么不考虑考虑这个?”
“可我如果把狼骑兵给了你,我还剩下什么!就因为你放出去的流言,在西北猛烈部下的那几十万狼骑,我已经失去了控制!”
蒙哥终于忍不住咆哮出来,方解却丝毫也不介意。
“别忘了你我是敌人,瓦解敌人我做错了?”
方解摆了摆手:“别跟我提这些,我想要的就是你的军队。把狼骑给我,到东疆去和洋人开战。我帮你除掉大自在和盖赦,我甚至可以买二送一......如果我现在就发紧急军令去西北,让人想办法除掉蒙烈也不算太晚,。因为狼乳山峡谷我已经控制住了,蒙烈想回去没有那么轻易。战场上也有生意可做,但要想盈利最好把准备做足。”
他看着蒙哥道:“现在,我准备的很足。不管是你还是蒙烈,想回去草原上抢汗位都没那么简单。”
蒙哥的双手颓然无力的垂了下来。
“如果我答应了你,下场还不是一样?”
他喃喃道:“大自在会杀我,你也是会杀我。我终究会失去一切......有什么区别?”
“有”
方解站起来,缓缓道:“做生意总得讲点诚信,你给我二十万狼骑,我帮你杀掉大自在和盖赦,那支黑山军你自己想办法去收拾,收拾不了你就自己想办法逃到西北去。蒙烈死掉之后,你还有机会重掌西北那几十万狼骑。到时候我可以让人放开狼乳山峡谷,不过那就是下一单生意了......”
“和大自在做交易,你十死无生。”
方解笑道:“和我做生意,你九死一生。稍稍好一些,不是吗?”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荒诞离奇的推测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荒诞离奇的推测
蒙哥忽然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被恶霸盯上了的小姑娘,为了保住自己而不得不投靠另一个恶霸。当一位帝王心中升初中这样的想法,可见其悲凉。他自己有时候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落到这步田地。
曾经
蒙元大汗阔克台蒙哥,大隋皇帝杨易。这两位帝王被百姓盛赞为两国立国以来都难得一见的明君,雄才大略。可是两个人的境遇,竟是如此的凄凉。杨易力求改变,以至于大隋分崩离析。蒙哥渴望摆脱佛宗,以至于蒙元元气大伤。
杨易已死,一了百了。
而他还活着,越发卑微。
“若我当初不对佛宗开战......”
他忍不住喃喃了一句,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若你不对佛宗开战,你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蒙元大汗吗?”
方解问。
蒙哥下意识的抬头看了方解一眼,却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如果他没有对佛宗开战,会是现在这个模样吗?他想了很久,却发现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即便不是他,而是换做蒙元立国一千余年来的任何一位大汗,当得知大轮明王已死的时候只怕也忍不住穷举国之力对佛宗开战。
他并没有做错什么。
杨易呢?
其实杨易也没有做错什么,他只是太过自信了些,他觉得以自己的能力可以掌控全局,真的把自己当成了神。似乎自古以来都是如此,每一次涉及到了如此高地步的改变,都会引发腥风血雨。有多少次历史的变革,是在血海汪洋中扬帆远航。没错,有的船开到了彼岸看到了花开,而有的船则沉没在血海中不复存在。
毫无疑问的是,如果杨易成功了,那么他真的就是千古一帝。如果蒙哥成功了,他也同样如此,会被历史铭记。
但是似乎,成功的路从来都不是那么好走的。
“我说过......”
方解递过去一杯热茶:“我不希望你死,所以我不会杀你。如果你的自尊让你无法接受,那么你可以想象一下这是你我彼此之间互有需求,不是你求我也不是我求你,而是为了达到目的彼此互相帮忙罢了。”
“何必如此自欺欺人?”
蒙哥摇了摇头:“既然我已经决心如此做,那么我就早已经做好了付出大部分所有的准备,就好像当初我对佛宗开战的时候,何尝不知道会让帝国的实力大损?可我到现在也不后悔,佛宗就是帝国身体上长着的一颗毒瘤,如果不除掉,看起来完好无损的身体其实早已经病入膏肓。如果成功除掉,那么剜掉毒瘤留下的伤疤肯定会疼会流血,可只要挺过来,就会变得越发健壮。”
方解点头:“我能理解你。”
他忽然觉得蒙哥和杨易真的有太多太多相似的地方,蒙哥和杨易,一样的睿智一样的有远见,所以他们才会更加清楚的看到自己国家里藏着的隐患。蒙哥身后有佛宗左右,杨易身后有杨坚沉睡。
这同样都是刺在他们心口的刀子。
“说说吧。”
方解往后靠了靠,似乎因为感受了太多蒙哥心中的寒冷,所以他觉得有些发寒:“既然你想让我帮你除掉大自在和盖赦,就必须让我更多的了解这两个人。既然你还想让我帮你除掉大轮寺里那个东西,我也必须更多的了解它。”
“大自在早就死了。”
蒙哥将大自在的生存方式对方解说了一遍:“大自在的第一代本体是当年桑乱八部将之一,可是现在的大自在骨血里只怕已经没多少当年那人的东西了。所以大自在,一代不如一代。现在的这个大自在算是所有制造出来的大自在中很成功的一个,他告诉我他之所以想反出佛宗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不想成为下一个本体。”
这话让方解心里微微一震。
蒙哥叹了口气:“所以他才会怂恿其他几个大自在反出佛宗,但他却不敢对其他大自在说出来。他曾经见过这一代的大自在本体,那种虚弱那种悲凉让他感觉到了恐惧。”
“而且,现在这个大自在的修为已经又一步提高了。”
“又提高?”
方解没懂:“如何提高?”
蒙哥脸色变了变,似乎想起来就恶心的样子,能看到他干呕了一下。
“他把之前被盖赦杀掉的那三个大自在的尸体从地里挖了出来,然后吃了。”
蒙哥别过头,似乎不想让方解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即便他是皇帝,即便他是当今世上最有权力的几个人之一,他还是无法忍受如此恶心的事。而且,他是亲眼看到大自在那样做的。
“因为他知道他的修为不如你,也不如盖赦。而他又想做庄家......”
方解却似乎没有感觉到太大的诧异,因为佛宗之人吃人这种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知道了。
想到长安城里他曾经面对的那个叫方恨水的年轻人,再想到大自在吃尸体这种事也就没有什么惊诧可言。当初智慧天尊如果不是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或许就是他吃掉方恨水而不是方恨水吃掉他。
“人死之后,体内的修为之力尚存,修为到了一定地步之后修为之力就会存于四肢百骸,存于血肉之中。死了之后,这些内劲不会立刻消失。另外的几个大自在和活着的这个大自在同宗同源,所以大自在才会想到这样的法子来汲取修为之力。虽然恶心之极,但毫无疑问确实很有效。”
方解想到了散金候吴一道的吞天功,那是桑乱开创的功法。
大轮明王曾经是桑乱的八部将之一,大轮明王的修为是桑乱指点的,但桑乱当时或许还没有创出吞天功,又或许是他没有传授给大轮明王,所以大轮明王不会吞天功却想到了这样恶心的法子来汲取内劲。
佛宗那置于真善背后的东西,令人害怕。
“盖赦呢?”
方解问:“难道他的先祖,也是桑乱八部将之一?”
“不”
蒙哥摇了摇头,想到那天桑乱对他说的话,他知道自己这些没有必要隐瞒,之所以他不告诉大自在,是因为大自在也是这秘密其中之一。
......
......
蒙哥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下那天和桑乱见面的场景,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下那天交谈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
“桑乱说,当初选择那八个人其实也是机缘巧合,现在想想,多半都是大轮寺里那个东西让他们相聚在一起的,换句话说,这八个人其实本就是那个东西早早挑出来的,就是留给桑乱的助手。那个东西一定是很早之前就发现了这八个人体质非凡,能利用。”
蒙哥道:“但桑乱说,并非只有这八个人或是这八个人的后人才具备这样的体质。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指不定那个在田里干活儿的农夫就体质惊人,只不过没有人发掘没有人引领,所以这样的人多半会碌碌无为就那么了却一生。这个世上肯定还有与这八个人体质相同的人,因为改变人体质的本就不是从先辈遗传来的血脉,而是环境。”
方解微微皱眉,新湖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这个世界是一样的,为什么人的体质会不一样?为什么有的人可以修行,而有的人则永远不能修行?
蒙哥的这一番话,让方解在一瞬间想到了很多很多。
如果,大轮寺里那个东西真的是上一个文明毁灭的时候极巧合的遗留下来的东西,那么方解按照其科技水平推测上一个文明的毁灭只怕离不开核战两个字。方解前世的人们就一直在担心发生的事,在这个世界曾经真实发生过。
大轮寺里那个东西,就那么存活了下来。
核战之后,人类灭绝。
但核战对这个世界环境的影响并没有消失,相信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出现的生物,都会很特殊。比如异常的庞大,比如异常的强大。方解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前世。
为什么在几亿年前没有人类出现的时候,世界上有那么多庞大的生物存在,而随着人类出现之后,体格庞大的生物越来越稀少到最后灭绝?前世方解读书的时候,书本给了他答案。因为陨石也好,因为环境的改变也好,这些推测似乎都很合理。
可事实是这样吗?
方解忍不住的想到,如果自己的前世所在的那个世界,也曾如这个世界意义曾经经历过一次文明的灭绝,核战之后,是不是影响了环境从而造就出来那么多庞然大物?这个世界在经历过核战之后,是不是改变了以后生物的血脉?
方解忽然愣住,因为这个世界和前世的世界不同。
这个世界人类的发展似乎和前世不一样,前世是先有了那些恐怖的生物,人类是在很久之后才出现的。但这个世界没有很多关于古代巨兽的传闻,似乎人类的发展历程和前世也不一样。
方解进而想到,会不会是这个世界上一个文明毁灭的时候,并不是所有人都死了。有很小的一批人侥幸活了下来,在核战之后却无法恢复之前高度发达的文明,只能躲在辐射相对低些的地方生存,所以如原始人那样开始重新发展,渐渐的人口多了起来,但是随着最早的那一小批人全都死去,一代一代之后,曾经经历过灭世大战的往事已经被遗忘,再也难以发掘。
这想法是多么的荒诞离奇。
可是,正因为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有的人体质不同,不是吗?因为侥幸活下来的那一小批人,其中还是有人受到了辐射的影响被改变了体质。有的改变,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逐渐消失,而有的改变却一直延续了下来。
本来方解心中就一直有这样的推测,直到方解知道大轮寺藏着那样一个东西的时候才越发的肯定。如果真的如方解推测的这样,那么这个世界的发展历程远比他的前世要短。既然要比前世短很多很多,那么遗留一些上一个文明的东西也就能理解了。
比如
樊固城里地下藏着的那个地宫。
比如,大轮寺里的那个东西。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离不开的敌人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离不开的敌人
蒙哥还在叙述着他所知道的事,而方解的思绪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他想到的事,如果让蒙哥知道的话一定难以理解。若非方解,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只怕都难以理解。当然,理解只是一个时间上的事而已。
蒙哥将自己最后一次去大轮寺的时候,被那个东西指引着到了山体中看到了那灭世一幕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方解。或许是因为桑乱告诉他方解是最有些除掉那个东西的人,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依靠方解是逼不得已的选择。
所以,他的叙述很详尽。
方解听到这些话之后,将思绪逐渐收了回来。因为蒙哥看到的那所谓灭世的一幕,正是印证了他的推测。在那场浩劫之中一定有人活了下来,也许用了几千年的时间来重新繁衍生息。当初那灭世的往事,也就逐渐的变成了不为人知的秘密。
大轮寺里的那个东西,一定是看着这一切发生的。然后借助于残留的它依然可以控制的东西,也就是它自己所说的所谓天眼观察着人类的发展。当它发现人的体质被辐射影响之后发生了变异,于是有了一个很离奇的想法。
一个没有灵魂不是人的东西,有了想法。
“不可否认,我看到的那些场景确实很吓人很震撼。这个世界上居然曾经存在过如此恐怖的东西,只是炙白的光芒闪耀起来,人就好像被烧成了灰烬的纸一样消失不见。所有的东西都在融化,哪怕是钢铁。”
蒙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脑海里回忆起那些画面的时候依然让他有些窒息。
以他的见识,很难理解这个东西。
“那为什么,大轮寺里那个东西要针对我?”
方解问。
“与其说是针对你,不如说是针对你的火器。当那个东西知道你开始打造火器营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了害怕吧,它是亲身经历过那场灭世之战的,所以知道那有多恐怖。它害怕武器的发展再次达到那样的威力,从而连它都无法再次逃避。”
蒙哥试探着回答。
不得不说,蒙哥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以他的理解力,能推测到这一步已经殊为不易了。
方解点了点头,这样的答案似乎也能解释的通了。
又或许,这个超智能的东西真的感觉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方解忍不住想到,这个世界上到底是否存在神明?如果没有,那么自己的死而复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自己会在前世死亡之后来到这个世界,而且是这样一个曾经有一段自己熟悉的发展历程的世界?
这绝对不是什么科学能解释通的事。
“杀了我又有什么用处。”
方解笑了笑,似乎为大轮寺里那个东西的自欺欺人感到可笑:“就算它试图改变人的发展方向,造就出来修行者这样一个群体,从而导致人们过多的依靠修行者而非工具的发展,可他能控制的又不是整个世界。就算我不发展火器,大洋彼岸的洋人也早就在发展火器了......就算草原和中原一直如此发展,洋人打过来是早早晚晚的事。”
这真的是一种没有办法阻止的发展过程,谁也无法阻止。
“对了......”
蒙哥忽然想到一件事:“天眼是怎么回事?它说他有天眼,可以看到草原上发生的一切。”
“一种......很神奇的工具,能够飞到很高很高的天空上俯视人间,然后将看到的东西改变成图像传送到接收的地方。”
方解不知道自己的解释蒙哥能不能理解,但如果解释的太详尽蒙哥一定不能理解。
“它说过,它能用的天眼不多了,所以才会控制不了狼乳山以东的地方。”
以方解前世所学的知识,也不能解释这样的事。毕竟他当初只是一个勉强上了二本大学且荒废了好几年的普通人,哪里会有心思去研究卫星?那个时候的方解过的那般的自由,每天除了和一群朋友玩着游戏就是忙着暗恋姑娘。
卫星这样的小事,哪里比得上和妹子约会重要。
所以方解在前世就格外尊敬那些科技人才,因为他们经历了和大部分人不一样的青春,所以才会成为时代发展中最重要的那一批人。都说人命是平等的,但方解在前世就有自己和那些人真的没办法比的觉悟。
“曾经在天空上或许有很多很多的所谓天眼,这些东西都是不同的国家送到高空上去的,而一旦各国开战,这些天眼就是敌国必须先一步干掉的东西,因为天眼可以察觉到敌国的行动。”
方解尽力用最通俗的话来给蒙哥解释了一下。
“明白了。”
蒙哥点了点头:“所以,那个东西能用到的只是还残存的天眼。”
方解舒了口气,总算不用继续解释下去了。
“可是,为什么那个它可以和高空之上的天眼有联系?明明距离那么远,为什么它可以控制?”
蒙哥晃了晃脑袋:“我想不通。”
方解愣了一下:“还是说说你到底愿不愿意把河对岸那二十万狼骑借给我的事吧......虽然东疆的战事距离草原还有很远,但如果不能将洋人击败,毫无疑问中原沦陷之后就是草原,在草原那种一望无际毫无险要可言的地方,洋人的武器优势会比在中原显现的更大。奥普鲁帝国的皇帝叫莱曼,是一个野心大到想占领所有陆地的家伙。”
方解看了蒙哥一眼:“你的野心和他比起来,真的算不得什么。”
这话,让蒙哥心里有些不舒服。
因为......他也是一位皇帝。
......
......
“我已经看过那本百年记密了。”
方解道:“大自在本体的笔记中记着,那个东西每隔三个月就会彻底消失差不多两个时辰,我大概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是。”
他想了想说道:“如果你答应我的要求,把在沂水西边那二十万狼骑借给我,我帮你除掉大自在帮你除掉盖赦,甚至帮你除掉蒙烈帮你重回草原再帮你除掉大轮寺里那个东西,这些都没准实现。不过,大自在的笔迹里虽然很清楚的记下了每隔三个月那个东西消失的事,但他并没有记是哪天......”
“你想让我想办法查清楚?”
蒙哥问。
大自在本体的笔迹记载了很多东西,而且都很详尽。作为最有利于除掉那个东西的了解之一,每隔三个月消失两个时辰这样的事大自在本体自然会记的更加清楚。他记住了自己第一次发现这个现象的那天,然后之后的每三个月都会记下来一次。按照道理,这是很容易推测出来下一次那个东西消失是哪天,可是......大自在本体没有记下他第一次发现这现象的那天是哪天。
而之前蒙哥觉得自己推测出来再过多久那个东西消失完全是错的,他先入为主的以为,他看到笔记的那天就是那个东西消失的日子,所以往后推测出去得出的答案根本就不对。
反应过来之后,蒙哥随即变得有些颓然。
蒙元的记历方式和中原不同,甚至蒙元的月份和中原都不同。中原人使用正月二月三月这样的月份名称,而蒙元使用的是冬月草月花月这样的名称,且和中原人的月份不对应。现在想想那个东西弄出来这样的记历方式,没准就和隐藏自己有关。
蒙元人的记历,一直很混乱。
作为一个必须严格遵守时间规制的东西,那个所谓的神却造出来一个极模糊的记历方式,让蒙元人对时间没有任何具体精确的概念。虽然看起来这不是一件大事,可这和它有意识的让人变得愚昧不无关系。
“所以?”
蒙哥忽然反应了过来方解的弦外之音:“你是想告诉我,大自在暂时还不能死?”
“是”
方解点了点头:“他必须先一步回到大轮寺里去且不能死,然后想办法查清楚那个东西消失的具体日子,这很重要。你应该知道,连桑乱那样的真正宗师都死在了大轮寺里,凭我的修为想要除掉那个东西根本不可能。至于我手里的火器,在那个东西眼里或许和一个炮仗没有多大区别。”
“大轮寺地势太险要,莫说将火器运上去,便是大队人马都难以开进。你曾经不止一次攻打过大轮寺,应该知道那里的地势连队伍都无法展开。想要进大轮寺就要走悬梯,修行者可以上去,火器上不去。”
听方解说完,蒙哥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可是大自在不死,难保他不会杀我。”
“我可以让他杀不了你。”
“你能怎么办?”
蒙哥的眼神里再次出现希望,他一眨不眨的看着方解等待着答案:“我要借你的二十万狼骑,但如果你不随行的话我如何指挥那二十万狼骑?所以在除掉盖赦之后,西北的战局我就要交给手下人来继续,而我则要带兵奔赴东疆,大汗你,要与我同行。”
听到这句话,蒙哥立刻站了起来。
“不行!”
他微怒道:“如果我不能立刻回到王庭,我怎么知道再回来是什么时候?再回来谁已经是大汗了?”
“我说过......”
方解耸了耸肩膀:“你我之间的交易是建立在彼此相信的基础上,你不信我所以在害怕这些,你若信我,必然知道从东疆回来之后,我才能权心全意的去对付大轮寺里那个东西。而我们恰好需要这个时间,让大自在去打探些什么。”
“大自在未必会答应!”
蒙哥越来越生气,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被方解刷了。
“他会的。”
方解笑了笑:“因为他和你一样,都知道在什么时刻该做出什么样正确的选择。想想吧,你亲自带兵东征之后,整个世界的百姓都会赞美你,因为你抛开了民族和国家的偏见,带兵帮助中原人抵抗奥普鲁帝国的入侵。而大自在呢,只需要忍辱负重一阵子,就有可能成为佛宗至高无上的存在。”
方解道:“你们都存在着实现美好希望的可能,前提是......离不开我。”
“不可能!”
蒙哥咆哮道:“大自在就是一条疯狗,他是不会听你的。”
“会”
方解笑了笑:“因为我恰好有一个手里有狗链子还能让狗很听话的人帮忙。”
“谁!”
蒙哥问。
“我”
门帘撩开,穿着一身很旧很旧却浆洗的很干净道袍的老头儿缓步走了进来,在说我这个字的时候,他是如此的自信。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有关系吗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有关系吗
看到这个身穿旧道袍老头儿的时候,蒙哥忽然有一种自己很愚蠢的感觉。他竟是忘了这个老头的存在,可见此时他的心境有多混乱。这个老头儿对蒙哥来说一点儿也不陌生,两个人甚至在某个时间段还曾是盟友。
因为有他的存在,蒙哥曾经一度以为自己可以一举将佛宗从这个世界上铲除。
一气观
萧一九
当初蒙元王庭和佛宗之间的战争在最激烈的时候,若是没有萧一九在的话蒙哥说不得已经死了。那个时候蒙元王庭在军力上显然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不管怎么说,黄金家族对军队的掌控还有着难以撼动的力量。虽然支持佛宗的牧民人数很庞大,可那些百姓同样对黄金家族的人心存敬畏。在战场上那些为了保护佛宗而挺身而出的牧民和狼骑面对面的时候,多半是在乞求。
甚至奢望奇迹发生,他们更多的力量都用在许愿上,希望那些狼骑兵可以临阵倒戈,成为保护佛宗的一份子。
一个是他们的信仰,一个是他们的王权。
当这两种东西冲突的时候,他们好像能尽的最大力量也就是许愿了。
“道长”
见到萧一九进来,蒙哥连忙起身施礼。无论蒙元人和汉人之间有多大的仇恨,无论他和方解之间的关系有多微妙,但毫无疑问的是,萧一九对于蒙哥来说就是一个恩人。蒙哥这样的自然不是什么为了报恩可以去死的人,但最起码他还能保持对萧一九的尊敬。
“大汗客气了。”
萧一九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算是还礼,然后在方解身边坐下来:“我可以押着大自在回大雪山大轮寺,我们师兄弟四个,其中有三个去过草原上,出手对付我们的都是佛宗的人而不是那个所谓的神,由此可见它虽然有极其强大霸道的手段,但并不是可以随意使用的,也就只有在面对桑乱这样的人的时候,它才会逼不得已使用。”
“也就是说......”
萧一九看了蒙哥一眼:“也无需对这个所谓的神太过于害怕,如果那个东西的强大力量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那么这么多年来西行的中原江湖客何须佛宗拼死那么多大高手才压下去?那个东西的力量肯定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说不定用一次少一次,所以只要逼着大自在回到大轮寺里,接下来的事大自在自己就会想办法做好。”
蒙哥点了点头:“既然道长也这般说,那我还能说什么?只是......我还是不敢确信,如果我真的带着二十万狼骑万里迢迢的跑去东疆为了帮助汉人而战,我还能安全的回到草原?”
方解道:“最起码在那个东西被干掉之前,我是不会杀你的。而且我没有霸占草原的欲望,如果你可以做个本本分分的邻居,说不定还能友好相处下去。”
“我只能信你,没有别的路是吧......”
蒙哥起身:“我知道的差不多已经都告诉你了,今天我肯定没办法回大营里去,大自在肯定已经发现了我来了这里,如果我回去必然死路一条。而且,他既然知道我来了就肯定有所防备,如果你们要动手还请快一些。”
“我早就想揍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了。”
萧一九看了方解一眼:“若不是他派人给我送信,让我不要杀了大自在留着还有用处,他哪里能活这么久。四个大自在都在的时候我尚且不放在眼里,现在就算剩下的一个远比之前要强又能如何?”
“你早就有所安排?”
蒙哥诧异的看向方解。
“没有什么具体安排,只是有些推测不能确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决定。”
方解回答。
”到底有什么事是你没有想到的?”
蒙哥忍不住问道。
方解笑了笑:“我又不是神仙,哪里能做到面面俱到。我之所以想的多是因为我怕失败,我当然有很多很多事没有预料到,比如今天你来找我,我就不曾想到。我只是习惯了将自己想到的所有可能都做出一些准备,如果恰好用上也就不枉费了那脑子。如果没有用到,我又不损失什么。”
蒙哥忽然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他忽然觉得比起面前这个年轻男人,自己都还欠缺很多东西。
他忽然想到了他的父亲临死前告诫他的一句话:“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成功。”
“希望我们将来能相处共存。”
蒙哥对方解抱了抱拳,然后转身往外走。方解吩咐骁骑校的人给蒙哥安排住处,然后让蒙哥尽快写几封亲笔信交给白鸟,让白鸟潜入蒙元大营交给蒙哥信得过的手下。只要方解一动手,那些蒙元部将必须配合。
等方解吩咐完了之后,萧一九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才会临时决定除掉大自在?”
“果然是人老了就奸诈起来......”
方解嘿嘿笑了笑:“是突然出了些意外。”
......
......
所谓的意外,当然是那个叫刘燕雀的神秘人。那个从十万大山里走出来的家伙,到底有没有带着别的目的来谁也不知道。若他只是单纯的想要扬名天下倒也罢了,这样的人什么都做的出来但天下大局影响不大。如果他背后还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方解不敢不重视。
一个已经死了的月影堂九先生,还能牵扯出来这样一个高手。这个高手之后,还会不会有别的高手?
十万大山里,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
“我知道你是担心那个叫刘燕雀的家伙。”
萧一九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以你现在的地位和修为,为什么做任何事都是这般的谨慎?诚然,这个世界太大所有会有很多真正的高手隐居不出,江湖也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小。但你现在的进境,已经不是随随便便来个人就能把你怎么样的。你之前说过,杀那个九先生对你来说还没有尽全力,所以即便那个人和什么九先生有瓜葛,我还真不信修为就比九先生强上十万八千里。”
“这是性格里的东西,不好改。”
方解道:“有些人得意在事情做成之前,才有个想法就开始得意,想的都是自己若成功了边怎么怎么样。然后还没做之前就迫不及待的告诉所有人,自己即将要做成什么。有些人即便是做成了之后也不愿意多说什么,即便是高兴也不会四处炫耀。”
“你这是在夸自己?”
萧一九白了他一眼:“大自在我可以帮你弄回大轮寺里,但刚才我说的那些话未必能没有变数。大轮寺里那个东西以前不适用它自己的力量,是因为佛宗有足够的力量将所有外力挡住。现在的大轮寺里,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大修行者。所以我这次去,有可能会死。连桑乱那样的人都已经死了,我有什么理由挡得住那样的力量?”
方解听到这句话,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没错,我也不敢保证,那个东西不会对你出手。”
“妈的”
萧一九骂了一句:“你就不会骗我说保证不会有事?”
方解苦笑:“有意思?”
萧一九笑了笑:“无所谓了,我活到这个岁数,回头去想想这一辈子到底有什么成就,其实莫过于骗了大隋皇帝骗到了一个近乎于国师的地位。除了和杨胤造反,之后不管做什么其实都和自己的需求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这次不一样,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左右了草原上千年的家伙是个什么东西。想必桑乱也是带着这样的想法去的大轮寺,连死都不怕。”
“若是你亲眼看看,死也没什么。”
萧一九忽然正色道:“我可以去草原,也可以死。但你必须答应我,不管我活着还是死了,以后道宗必须统一起来,而一气观必须是道宗之首。这也是当年我愿意陪着杨胤冒险的缘故,现在我依然有这样的愿望......如果你不答应,信不信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方解道:“不信”
萧一九一怔,啐了一口:“他娘的,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下?”
“放心吧。”
方解看着萧一九郑重的说道:“我有预感,你死不了的。”
“为什么?”
“一般坏人都活的久一些。”
“你......信不信我打你噢?”
“这个信......”
方解讪讪笑了笑:“放心吧,道宗的统一是必然的,中原需要一个宗门来维持江湖的平衡,抵御外来强敌的侵扰。就比如现在东疆那边的乱事,如果江湖中人能有一个统一的调度指挥,不是现在这样混乱的各自为战,对于东疆的战事来说无疑更好。将来我需要一个能镇得住江湖的宗门帮我,就算我不看你的面子也要看项青牛的面子不是?”
“我现在怀疑......你和他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萧一九白了方解一眼。
方解啐了一口:“呸!我都有俩孩子了!”
萧一九怔了一下:“有关系吗?”
......
......
长安城
穿着一身崭新道袍的胖子项青牛和看起来珠圆玉润的小姑娘烟织并肩走在小巷子里,这个胖子显然很不自然。他几次侧头看向那漂亮的小姑娘,藏在道袍袖口里的手几次伸出来想去握住烟织的手,却都不敢。
烟织的脸微微有些发红,过了好一会儿后忽然一跺脚,一把拉了项青牛的手:“怎么这么胆小......我现在怀疑你根本就不是失恋了,因为你可能根本就没有恋过......”
项青牛讪讪的笑了笑,心里却高兴的不得了。
他忽然打了两个喷嚏,烟织抿着嘴笑:“一想二骂三念叨,有人在骂你噢。”
项青牛想了想:“骂我的,要么是那个老牛鼻子,要么是那个姓方的......”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你不过河我怎么信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你不过河我怎么信
看清楚
是作为一个决策者最值得高兴的事。
只有看清楚,才能更少的犯错。到了方解这个级别,已经越发容不得他犯错了。在以前他初起步的时候,犯错的代价也许只是从头再来。到了现在,如果他犯的错足够大,跟着他死的人流的血能成一片海。
所以方解必须先确定轻重缓急。
蒙元人这边的事一旦了结,那么接下来绝不是去大雪山大轮寺找那个所谓神的晦气,因为那个神就算存在的再不合理,和方解暂时也没有什么关系,哪怕......那个所谓的神已经开始着手布置除掉方解了。
方解这可不是什么以德报怨,对人可以,对那样一个冷冰冰的东西方解才没有这么烂好心。之所以暂时不去大雪山大轮寺,是因为现在最紧急的是东疆那边的战事。从最近从东疆发过来的情报看,沐广陵已经越发的昏聩。
而这昏聩的原因,和他的独子沐闲君战死关系甚大。可以说,蓬莱岛上那一战对沐广陵心境的影响极大,独子的死亡让他的精神都变得有些错乱起来。就如之前所说,一个决策者如果看不清楚,那么距离灭亡其实已经不再遥远。
可无论如何,现在沐府还是东疆最强大的力量。如果沐府崩塌,对洋人的战局势必转入更加被动。只靠着纳兰定东那十万黑旗军和聚集在他身边的散乱势力,想要将洋人击败打出去难如登天。
方解怕的不是沐府崩塌,怕的是沐府崩塌之前自己没有赶到东疆。
这是一个很难掌握的度,而现在把握这个度的是纳兰定东。他一面要继续分化沐府,一面还要抵抗洋人团结其他势力,这是一个平衡。一旦这个平衡在不恰当的时间打破的话,纳兰定东也极有可能被风暴卷进去。
所以
对蒙元的战事不能再拖了。
因为和蒙哥之间的协议,方解已经不需要等待从长安城出发的大队人马到来,现在蒙哥在他的大营里,用杀盖赦来换取二十万狼骑绝对不是一件赔本的买卖。要知道这二十万狼骑到来东疆会对战局有多大的影响,洋人最惧怕的莫过于来去如风的骑兵。
这个时代的火器,还远没有达到连骑兵都能进行具备压倒性优势的战争。洋人的排枪阵列对于步兵来说具备极强大的杀伤力,但对于轻骑兵来说就要大打折扣。只要能合理的使用战术,以轻骑兵破洋人的排枪阵列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方解在写信
一封写给盖赦的信。
......
......
风平浪静
难得的好天气,沂水上面没有层层叠叠的波纹,水面平静的看起来就好像一大块镜子一样。宽阔的河道本能无风起浪,可是今天似乎就连河水都预感到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所以只想安安静静的做一个看客。
沂水西岸
从昨夜里开始,蒙元的狼骑忽然做出举动,二十万狼骑兵在王庭将军的带领下突然离开了大营,在沂水岸边列阵。这种举动让盖赦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虽然黑山军在兵力上占据着绝对优势,可狼骑摆出一副背水一战的架势难免还是让人心里变得焦躁不安。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大自在一定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佛宗的僧人一直在监视着蒙哥,可是昨夜里大自在并没有来找他,蒙哥在得知狼骑兵突然离开了大营之后立刻派人去寻大自在,却没有找到。
这更加的不合道理。
大自在去哪儿了?
就在他分派将领的时候,一封信送到了他手上。
方解的亲笔信。
将信奉拆开,信纸上只有寥寥十几言。
“将军现在举步维艰,或是尽力一战或是速速退回,可将军犹豫不决。我心忧东疆之战事不敢拖延日久,所以只好筹谋与将军尽快一战。今日午时之前,若将军不带兵退回草原,我将在沂水之畔与将军决战。我亦想知道,将军还能否用出那一刀?”
看着这封信,盖赦的眉头皱成了两道山梁。
“不对”
盖赦想到那二十万狼骑忽然去了沂水岸边,再看看方解所说的在江边一战,盖赦有一种自己掉进了某个陷阱里的感觉。大自在的失踪或许真的和方解有关,但以大自在的修为怎么会这样悄无声息的失踪?
蒙元狼骑摆出来的架势,显然是在准备着和黑山军厮杀。如果蒙元人和汉人联合起来,黑山军就算战力强大也未必能赢。更何况,汉人手里有令人畏惧的火器。
“会不会......”
作为黑山军中公认的第二人,盖赦之下地位最高的军师北怀礼脸色很肃穆。这个人来历很神秘,据说黑山军的决策十之七八出自此人而非盖赦。盖赦对这个人极为信任,传闻黑山军的兵符甚至都交给了这个人拿着。
“蒙哥已经和方解达成了某种协议?”
北怀礼习惯戴着面纱,从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分辨不出具体的年纪。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眼睛很清澈明亮,没有一丝浑浊,所以年纪应该不是很大。据说北怀礼不是本族之人,从他眼睛的颜色来判断甚至有可能是个汉人,因为他的眼睛是黑色的,而盖赦的部族都是蓝色的眼睛。
“还有......”
北怀礼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道:“方解态度上突然转变,固然有他担心东疆洋人战事的缘故,但我怀疑,是他的援兵已经到了。咱们的斥候过不了河,不知道汉人那边发生了什么,如果方解的援兵真的到了,再加上与蒙哥有了什么协议,那么现在咱们面对的就是两个联手的强大敌人。”
“你的意思是退兵?”
盖赦问。
北怀礼点了点头:“现在情况不明,但显然对咱们不利。当初我本就不同意东征,将军愿来,我也阻止不了。若是当初将军听我之言,在佛宗与蒙元王庭的战事最后突然攻打王庭,现在将军已经坐在王庭号令四方了。之前最好的时机已经错过,现在虽然凶险但未必不是另一个好时机,将军此时带兵退走还不晚,只要回到草原上,空虚的蒙元王庭靠什么挡住将军的几十万雄兵?”
“退缩?”
盖赦喃喃了一句,然后缓缓摇头:“我从不曾退缩。”
北怀礼的眼神里明显有些焦急:“将军何必执于与一人只胜负成败?唯有坐王庭统草原才是真正的成功。方解为人狡猾,他这信未必没有扰乱将军心境的作用。将军当初不听我的,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听我一次。”
“军中诸事,我多半交给了你来决断。”
盖赦缓缓道:“当初不听你的,是因为我知道蒙哥身边那几十万王庭狼骑战力其实不如何弱于我黑山军,就算突袭,战场上打胜了又岂是那般容易坐稳王庭的?蒙元贵族不灭,终究会有很大的阻力在。那些蒙元人,不会服从我......我之所以选择跟着蒙哥东征,其实是想借着与汉人的战争,让黄金家族的势力大损。那些王庭将军死的多一些,我再回草原阻力也就小很多。”
“我知道。”
北怀礼道:“所以当初我才没有坚持阻止将军来,但之后发生的事完全没有在预计之中,蒙哥突然分兵,也不和汉人激战,我们期待见到的事一件都没有发生。大自在那人更加靠不住......既然已经背离了原来的方向,往回走未尝不是最好的选择。”
他站起来,深深一礼:“请将军听我之言,回草原。”
盖赦沉默了很久之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好......你虽然不是我族人,但你却一直全心全意为我谋划,回去之后,我会多听你的一些建议。”
北怀礼的眼睛里明显露出几分喜色:“将军若是回去,现在就要派人尽快赶回黑山,下令部族倾力回归,举族之力攻入王庭。”
“好”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盖赦也就没有任何犹豫:“这些事你来安排就是了。”
他的视线貌似不经意的在方解的亲笔信上扫了一眼,但眼神里的意味却如此复杂。这封信上其他的话他都不怎么在意,唯独最后一句就好像有魔力一样吸引着他的主意。
“我亦想知道,将军还能否用出那一刀?”
北怀礼没有错过这个细节,所以眼神里立刻生出担忧:“将军不可!”
他一把将那封信抓起来撕成碎片:“方解就是故意想让将军上当的,将军当以大局为重。”
盖赦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我知道了......”
......
......
沂水西岸
一艘大船缓缓靠岸。
方解从大船上下来的时候,故意走慢了半步和蒙哥并肩而行。这个举动无非是想安慰一下远处那些虎视眈眈的蒙元将领,现在要用他们去东疆和洋人真刀真枪的厮杀,所以方解不介意照顾一下他们的情绪。
让敌人和敌人在战场上去拼死一战,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心情愉悦的?
“主公,黑山军果然已经撤走了。”
骁骑校千户廖生上前抱拳禀报,从一早他就在监视着黑山军的动向。
“走的很仓促,很多辎重都没有带上就撤走了。”
廖生道。
方解点了点头问蒙哥:“退走了,当如何?”
蒙哥脸色很沉,停顿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盖赦表面上看起来像是个粗鲁野蛮之人,但心思很细。更何况他军中还有一个叫北怀礼的汉人,所以就算要撤走也不可能这样仓促狼狈,盖赦是故意做出来的假象,希望咱们去追。”
“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布置了埋伏。”
蒙哥道:“但如果不追,他就真的逃了。”
方解做了个请的手势:“既如此,大汗可以去追。”
蒙哥的脸色变了变:“方解,别忘了,我答应你带二十万狼骑东疆,就是因为你答应我要杀掉盖赦,现在你不追杀他,我为什么要遵守诺言?”
方解哈哈笑了起来:“只不过开一句玩笑话而已,盖赦是不会走远的,必然等着我们去追,他撤走都是做出来的假象而已。要让他放心大胆的去走,我们也要做个假象才行。”
“什么假象?”
蒙哥问。
“过河”
方解指了指远处,只见江面上从北边出现了一支庞大的舰队,但看起来不是战船,而是货船。”
“请大汗下令狼骑过河,只要狼骑兵到了东岸,盖赦就会放心一些,然后我用大船将我的轻骑兵运到北边一百里再靠岸,抄近路截杀盖赦,必出乎其预料。”
蒙哥愣了一下:“你之前未曾说过要过河。”
“凡事,总不能提前说的太清楚,大汗信不过我,我又何尝信得过大汗?只有大汗的狼骑过了河,你我之间的协议才算生效。杀盖赦的事,也就无需大汗你操心了。只待我回来,便合兵开往东疆。”
蒙哥沉默了好一会儿:“我要去和我部下将领商议。”
方解笑了笑:“请”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焉能不报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焉能不报
争吵声让蒙哥的心里更加的乱了起来,部下们的反应不出意料的强烈。绝大部分人觉得方解不能信任,但却找不到一个更好的法子。有人提议现在就返回草原去,大不了还过如以前一样的日子。可是蒙哥却知道,现在回去只怕也过不上以前的日子了。
就这么回去,只怕连王庭都保不住。
蒙哥一直有个担心没有对手下人讲过,因为这个推测太过于重要绝不能胡乱说出去。其实最后一次进大轮寺后,蒙哥就有了这个猜测。大轮寺里那个东西让他带兵东征,其实何尝不是在他试探他。
如果他当时拒绝的话,蒙哥相信自己现在已经死了。
这本就是一个无解的局面,他不走,那个东西肯定会除掉他。一个不再听话的傀儡,留着还有什么用处?如果他走了,那个东西就是要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扶植起来一个新人接替黄金家族的地位。这就是一个无解局,谁也解不开。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那个东西,这样黄金家族才能延续在草原上的统治权。
但要杀掉那个东西,似乎真的必须依靠方解。
桑乱的话,对蒙哥影响很大。
“大汗,我不认为方解可信。咱们的人凭什么跑去万里之外帮助汉人打仗?而且面对的还是传说中有更强大火器的洋人!”
阔克台蒙多别有些急切的劝道:“大汗,咱们这些日子已经见识到了火器的威力,黑旗军中的火器已经那么厉害,洋人的火器自然更加厉害些。而且黑旗军的火器营毕竟规模有限,而洋人上百万军队都是火器装备,就算咱们的狼骑来去如风,可也挡不住那暴雨一样密集的火器射击啊。”
“而且,方解归根结底是咱们蒙元的仇人,相信一个仇人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好几个人跟着点头,他们都不认为方解可信。
“无妨”
蒙哥摇了摇头说道:“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过河对咱们来说没有什么坏处?咱们现在只是过河,并不是去东疆。”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压低声音道:“方解为了确定我会带着二十万狼骑帮他去东疆和洋人开战,所以才会想到这样一个法子,让我的狼骑先到河东岸去。因为咱们自己没有船,到了河东岸就不好回去了。可是这想法难道不是太简单幼稚了些?过了河,难道咱们就不能反悔?”
蒙哥笑了笑:“咱们忌惮黑旗军的是什么?”
多别回答:“水师,火器。”
蒙哥点了点头:“没错,咱们最忌惮的莫过于黑旗军的水师,有水师挡着咱们就不能攻过去。可是现在方解为了稳住我蒙元大军,竟然想出来让咱们过河这个法子,这对咱们来说其实不正是有益之事?咱们攻了那么久都没有攻到沂水东边,现在是方解主动调派大船接咱们过去。”
蒙哥笑道:“只要过了河,有二十万大军在,难道还要看方解的脸色?只要过了河,黑旗军的水师就失去了作用,在平原上,黑旗军的火器营也难以发挥出最大威力,咱们的轻骑只要冲起来,那点火器营的兵力根本不足为惧。”
多别忽然明白了过来:“大汗的意思是,咱们只过河却不去东疆。方解不是说只要咱们过了河,他就亲自带着黑旗军的轻骑抄近路截杀盖赦吗?只要他带着轻骑离开了,河东岸还有什么能挡得住咱们的二十万狼骑?到了东岸之后,咱们可以立刻发动攻势,汉人猝不及防,必然大败!”
“正是”
蒙哥道:“只是过河而已,只要到了河对岸,还由的他黑旗军做主?”
几个王庭将军听蒙哥这样说,逐渐也都冷静下来。他们仔细想了想,确实如蒙哥所说。无非就是过河,之前那般惨烈的攻打都过不去,现在方解却主动派船来接,这结果不是出人意料?
到了对岸之后,要么冷眼看着方解去和黑山军拼死一战,要么就地进攻,也必然能大获全胜。
“方解急着去解东疆之危,他需要咱们的二十万狼骑。黑旗军现在铺开的太大,兵力不济。”
蒙哥道:“倒正是咱们的好机会,阔尔泰......你现在立刻悄悄离开去追盖赦,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我的计策。等到我带着大军渡河之后,让盖赦立刻带兵杀回来。到时候我和他两面夹击,方解必败。只要这一战胜了,得了方解的水师和火器,再回到草原上也好继续去攻打长安城也好,主动毕竟都在咱们手里。若是能攻破长安城,便是放弃了草原又何妨?”
蒙哥道:“只要这一战胜了,我就立刻派人回王庭,让所有部族向中原迁徙。”
几个手下人都被他说的兴奋起来,也不再反对。”
这几个人都是他的心腹,蒙哥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将大轮寺里那个东西的事捡着能说的说了一些。众人都极惊诧,知道大轮明王竟然也只是个傀儡这毫无疑问令人震惊。有那样一个东西在,回到草原上黄金家族也未必能再现辉煌。与其如此,不如索性一举夺了中原,反正那个东西无法控制草原之外的地方,对于蒙元来说未必不是一条正确的路。
“既然你们都同意,那么我就去和方解说愿意渡河。”
蒙哥道:“到时候看我号令行事,只要我中军号角声吹起来,各营立刻进攻!”
“遵命!”
所有人俯身应了一声。
......
......
“怎么?大汗部下的那些王庭将军已经答应了?”
方解问。
蒙哥叹了口气道:“谈何容易,虽然我是蒙元大汗,可这些人都是帝国勋贵,皆是黄金家族血脉,我虽然是大汗,可也不能独断专行。所以这件事我劝了许久,他们也只是勉强同意先到东岸。但出兵东疆之事,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方解道:“大汗只需记得,结局会是你我双赢就够了。至于那些人不肯去东疆,其实就如大汗你一样,还有自由吗?我若是愿意,现在就能挨着个的杀了他们。大汗现在身边的护卫,只怕没有一人能挡得住我吧。本来你身边还有一个盖赦一个大自在,现在大自在没了,盖赦撤走,大汗......你还有选择?”
蒙哥的脸色猛的变了变,装作颇为震怒。可心里却有些安心下来,若他直接告诉方解他手下人已经同意过河,方解难免会怀疑。他说很难,方解反倒是没有疑心。方解如此的威胁他,还不是因为方解已经确定现在他占着绝对主动。
蒙哥忍不住在心里冷笑,这个世界,哪里有什么永恒的敌人永恒的朋友。就在不久之前,方解还在跟他说什么蒙元东征屠戮汉人百姓之仇不共戴天,可是一转眼,为了东疆的战事就和他在谈什么合作。
所以在利益面前,一切的民族仇恨都是扯淡。
蒙哥之所以心里冷笑,不只是因为方解的这种将民族大义挂在嘴边的虚伪嘴脸,更因为他坚信盖赦只要收到自己的口信就会杀回来。因为他太了解盖赦是什么样的人了,方解这样的人早晚都是敌人,还不如趁着有机会杀了他下手的好。
“可是,船队要想让二十万狼骑全部渡河,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若你等着我带兵过河完毕再去追盖赦,还能追的上?”
蒙哥故意问了一句。
“无妨”
方解极自信的摆了摆手,我早已经下令货通天下在长江上的所有货船全都过来,又征调了能征调来的所有大船,大汗你去下令,骑兵沿着河岸排开准备登船就是了,我所调集来的大船足够一次性将所有狼骑兵运过去。准备的时间必然不会太短,可只要一起登船,渡河不会太慢。如果顺利的话,天黑之前大军就能全部登船。”
“再说......”
方解笑了笑道:“据我计算,大汗手里也最多还有十六七万人马而已,绝不足二十万。”
蒙哥皱眉:“为什么要同时登船?”
方解道:“大汗莫非忘了,你我之间虽然有协议但还是敌人。不把你的狼骑一次全运过去,万一你的部下突然反悔,我怎么办?你不信我,我不信你,所以还是有所约束的好。只要你的狼骑兵全都过河,我立刻就去杀了盖赦。”
“另外”
方解指了指后面:“有个人你可能想见一见。”
蒙哥顺着方解的手指往后看,才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
之间刚才他们乘坐来的那条大船船头上有两个人,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停在那里。其中一个站着的,身穿一件旧道袍,自然是一气观观主萧一九。而他身边的那个人,则是像狗一样趴伏在地上,脖子上真的有一条狗链子。
那人,竟是绝代风华的大自在。
只看到这一幕,蒙哥的心就被震撼住了。看起来竟是昨天夜里萧一九就出了手,将大自在擒住了。大自在那般高傲之人,此时竟是被人用铁链子拴住脖子,像牵狗一样的牵着。所以蒙哥立刻做出一个决定,必须等萧一九离开再动手。
“就此告辞!”
就在这时候,方解朝着萧一九抱拳:“愿道长一路顺风。”
萧一九点了点头,牵着铁链子从大船上一跃而下,朝着方解点了点头然后就那么牵着大自在走了。
......
......
从清早到傍晚,四五百艘货运大船在江边一字排开,将近二十万狼骑全都接了上去。这样的大船一艘可再兵千余人,为了保证货船可以一次性将人马运过去,人和战马是分开装船的。
似乎是为了让蒙哥放心,方解又乘船和蒙哥他们一同返回东岸。
“大汗,可曾见过如此规模的船队?”
站在大船甲板上,方解似乎有些得意。
“不曾”
蒙哥道:“草原上万马奔腾的场面多见,但千帆同起的场面却见不到。汉人确实很有能力,就是造出这么多大船就要花费巨资吧?”
“肯定,所以毁了会心疼。不过也值了。”
方解莫名其妙的回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
方解忽然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这笔生意不亏。这四五百艘大船确实造价不菲,要是都毁了就太可惜了。但若是换你十六七万狼骑,毁了也就毁了吧。”
方解似乎笑得很畅然:“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吗,不管你来中原什么目的,但你一路上烧杀抢掠是不争的事实,这是国仇,我怎么能因为私利而舍了国仇?我也说过,我要为被你们杀了的汉人百姓报仇。”
蒙哥的脸色巨变,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方解已经一掠而起。
远处,一艘大船开始缓缓的下沉,大船上的狼骑兵惊慌失措的喊着。而那些船夫,也都纷纷跳进河里,这些船夫都是好水性,今天的沂水又是出了奇的平静,所以他们游到对岸并不难。
蒙哥的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眼睛却红的好像灌满了血!
“方解!你这无耻小人!”
他嘶吼着,可被他骂的人已经踩着一根竹竿向对岸划了出去。
“我以四百船换你二十万命,蒙哥,你不该相信你的敌人。”
声音已经在远处,有些飘渺。
大船上的船夫敢跳船游走,可是完全不会水的狼骑兵却不敢。他们只能惊慌失措的喊着,骂着,试图操作大船,可船底已经被凿穿,他们根本就控制不住。这是一个极恢弘的场面,江面上,一艘一艘的大船接二连三的缓缓沉入江底。
到了岸上,方解看到船夫都已经回来,立刻下令发讯号。
烟花在天空炸开,上游截流处骤然放水!
为什么今天沂水这般的平静?
因为方解让它平静!
为什么现在的沂水这般凶残?
因为它也是方解的士兵!
国仇,焉能不报?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血不够 刀未饱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血不够刀未饱
涛涛大江
流尸千里
沂水这样的大河中收下过多少人命无法统计,即便是水性娴熟的江边渔翁也没准有不小心落难的时候。可大部分人在今天之后都坚信,自古以来死在沂水中的人加起来,也没有今天一天死的多。
方解立于竹竿之上,回首对蒙元大汗说:“我以四百船,换你二十万命。此事国仇,焉能不报?”
直到这一刻,蒙元才忽然觉得自己有多傻有多白痴。就在大江沉船之前,蒙哥还在心里冷笑,尽情的嘲讽着方解的虚伪。可是这一刻,他心里除了悲愤什么都没有了。他甚至不敢对方解生出恨,那江水里翻腾的睁着的士兵们就好像化作了刀子,一刀一刀戳在他的心口上,刀刀见血。
有护卫抱着蒙哥从已经开始倾斜的大船上跃了下去,踩着一块碎船板立足,江水滔滔,上游冲下来的浪潮打翻了那些狼骑兵最后一丝求胜的希望。这些在马背上生活了几十年的汉子,在江水面前孱弱如泥土做的一样,被江水化开。
浪潮汹涌的声音也压不住响彻天际的哀嚎声,如此凄厉。
蒙哥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一丝血色,也许在他看到第一艘沉船的时候就已经被带走了大半条命,又或许是他的灵魂已经被吓的飞走,如今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他就好像寒冬时节掉进冰河里才被人捞起来的人,脸色白的下人嘴唇却是一种令人心悸的青紫色。
人生几十年,从没有一刻如今天这样绝望。
若非护卫拼死,他也掉入大江中随波而去了。
王庭护卫们拼尽全力将他从水中救出来,拖到了岸边上,浑身湿透了蒙哥就好像一具尸体一样被人拖着上来,没有一点动作,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天空,仿似那上面有什么东西正在摄取他的魂魄。
作为王庭将军中修为最高的阔克台蒙血牙,在江中奋力的救下了几个士兵,然后不得不上岸喘息。在大自然的这种威势之中,即便他修为惊人也难以抗衡。那浪潮的力量远超过任何一个他所见过的修行者,没有人可以用出如此威力的招式。
“大汗......”
跌坐在一边的血牙看着躺在不远处的蒙哥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水卷着大量的尸体往下游冲去,这些尸体也不知道最终会飘向何方。汉人有一种很可怕的传闻,死在水里的人连灵魂都会被禁锢在水中不得超生。所以血牙心里一阵阵的恐惧,这些死去的士兵们,他们将成为永远被禁锢在水中的鬼魂,不能返回家乡。
这一刻,血牙忽然想问问蒙哥,咱们......为什么要东征?
江边,阔克台蒙多别费力的爬上来,灌了几口水之后他才被得救。近二十万狼骑兵,下过河的人一个都没有。蒙元人始终认为,下河洗澡是对神灵的不尊敬,这也就造成了今天这些士兵们在水中除了胡乱挣扎之外什么都不会做的局面。
“方解!”
多别爬上岸之后忍不住喘息着怒骂:“我就说,这样的人不能相信!他根本就不是人,他是......他是一个恶魔!”
他挣扎着站起来,看向河东岸:“有本事和我们真刀真枪的打上一场,靠着这样阴毒险恶的手段取胜算什么好汉!你们这些汉人指挥用诡计,从不敢像个男人那样真真正正的厮杀一场!”
“方解!”
多别嘶吼着:“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噗!
一支破甲锥从远处飞过来,骤然出现在多别身前。等多别看到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一箭来的太快,直到身前的时候他才看到。再想反应的时候已经晚了,破甲锥精准的钻进了他的心口,从前胸扎进去后箭镞又从后背钻了出来。
所有在岸边喘息的人都被这一箭吓住,没人注意到这一箭是从哪儿来的。多别下意识的低下头去看自己身体上“长”出来的羽箭,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着。他抬起手想把羽箭从自己身体里拔出去,手才触碰的箭杆力量就开始迅速到了流失。
扑通一声,多别的身体向后倒了下去。
他的骂声戛然而止,嗓子里是一种急促的吸气的声音,每一次吸气都好像是破了洞的风箱的声音一样。这种短促的呼吸声没持续多久,他的嘴巴张开着就那么僵硬住。
人们的眼神里都是恐惧,开始下意识的寻找羽箭来的方向。
江心
东岸那边有不少蜈蚣快船放下来,黑旗军的水师士兵们划着船往这边冲了过来。那些战船划开了水面,就好像一只一只的巨兽在水面上快速爬过一样。
最前面的一艘蜈蚣快船上,那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年轻男人手持一张硬弓,脚边放着一个箭壶。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喜悦也没有愤怒。他只是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羽箭,射出去,杀死一个蒙元人。然后再抽出一支羽箭,再杀死一个蒙元人。
面无表情,杀人杀的那么专注。
在他身后的那些快船上,身穿黑色甲胄的黑旗军弓箭手也在坐着同样的事,他们开弓,放箭,将目光所及之处的蒙元人送进地狱。不管是在水里挣扎的还是在岸边大口喘息的,都是他们猎杀的目标。
看起来,就好像一群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一样。
羽箭一支一支的飞过来,将一个一个的蒙元人射翻。
......
......
一个蒙元狼骑兵看到不远处有一艘船飘着,求胜的欲望让他本能的往那边冲,虽然他不会游泳,但他爆发出来的欲望让他还是一点点的接近那艘船。水浪已经打疼了他的眼睛,他看不清楚船上站着什么人。
终于,他一只手扶住了船舷。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全身紧绷着的肌肉都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落水者,手触摸到一个能救命的东西之后是绝不可能再松开的。所以肌肉都放松下来只是他自己的错觉,放松下来一些的是他的紧绷的精神而不是肌肉。
“救我!”
他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嘶哑难听。
“求求你救我!”
他喊着,拼尽最大的力气。
回答他的是一柄雪亮的刀子。
刀锋从他的头顶劈下去,巨大的力度下刀锋轻而易举的卸掉了这个蒙元士兵半边脑壳,红色的血液和白色的脑浆一瞬间洒进河水里,将附近的水染红了一小片。但很快,那红色就被水流冲散。
尸体朝着下游飘了出去,不知归处。
黑旗军的士兵们划着快船在江面上来回划过,将一个又一个蒙元人杀死在绝望之中。如果不了解蒙元人曾经做过什么,那么或许谁也无法理解此时黑旗军士兵们脸上的冷酷无情。他们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只是在不停的射出羽箭挥舞刀锋。
噗!
站在蒙哥身边的一个护卫被一箭射穿了眼窝,羽箭就那么插在脑袋上还在颤抖着。哀嚎着的士兵不敢将羽箭拔出来,两只手捂着脸痛苦的奔跑起来。他向前跑出去七步,然后重重的摔倒在地。
倒下去的时候,羽箭被他砸断,但力度作用下羽箭又深深的戳进去一截,脑壳后面的头皮鼓起来一小块,但最终那羽箭还是没有钻出来。
蒙哥还是躺在地上,抬着头看着他,没有了灵魂的蒙元大汗比那些死去的人还要像是一具尸体,倒在他身边七步之外的那个士兵,看起来都要比他有生气,因为那个士兵才刚刚惨烈的死去,而他却好像一具已经风干了千年的古尸。
“大汗!”
血牙跑过来,将蒙哥抱起来想要往远处跑,忽然眼前一黑,胸口上被一股大力撞到,他的身躯不由自主的朝着后面飞了出去,然后重重的摔落在地上。不等他有所反应,那个曾经如此轻易战胜过他的黑袍男人一脚踏在他胸口,脚往下一沉。
澎湃的内劲灌入了血牙的身体,就好像一座大山压在了他身上一样,血牙只坚持了片刻就失去了意识,昏迷了过去。
方解摆了摆手,随即有几个骁骑校过来,用特制的牛筋绳子将血牙捆绑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方解并没有直接杀了这个人,虽然血牙的体质特殊可以快速的复原,但如果直接崩碎了脑壳的话他也没有办法复生。
在血牙被击飞的时候,蒙哥也重重的掉在地上。
可他却没有任何反应,依然直勾勾的看着天空。
一直以来的自信在这一刻彻底崩碎,这种打击比他得知大轮明王并不是大轮寺里真正的主宰的时候还要大的多。
他的视线被一片黑影挡住,看不到了蓝蓝的天空。
方解低着头的身影,出现在蒙哥的眼睛里。
“如果我求你杀了我,你会不会下手?”
蒙哥问。
那声音如此的陌生难听,就好像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似的。
“不”
方解摇了摇头,认真的回答:“因为你是我的敌人,如果让敌人活着比让敌人死去对我更有利,我为什么要杀了你?你活着对我来说还有用处,我对你的惩罚也就还没有结束。你今天看到的尸体只怕也没有你们一路杀死的汉人多,所以这仇还没有报完。”
方解看着蒙哥的眼睛:“我会派人把你送到西北去,然后派人以你的名义联络蒙烈军中的王庭将军。这样一来就会有不少人回到你身边,为了维护你大汗的地位二战。我多么希望看到你们蒙元人继续自相残杀?我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休想!”
蒙哥从嘴里挤出来两个字,然后伸手去摸依然挂在他腰畔的弯刀。
“你已经没有自己决定生死的权利了。”
他的双手被两个骁骑校按住,然后很快就绑了起来。
“你可以抓住我,又怎么能控制我的精神?”
蒙哥狞笑着,寻找着最后一丝自尊。
“我能”
方解的回答如重锤,击碎了蒙哥最后的那一点儿尊严。
“屠我百姓,破我山河,若不十倍报之,我怎么对得起百姓尊我一声王?我山河破碎几分,我边让草原上破碎几分。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你都不该带兵来中原,从你来的时候开始,我和我麾下将士们手里的刀子,就在等着饮血。”
他低着头看着蒙哥,俯视。
“血还不够,刀未饱饮。”
第一千一百章 值得冒险
第一千一百章值得冒险
也许在下游睡缓的地方,那淤积起来的是尸体会吓坏不少人。
其实方解的布置并不是没有破绽,只是看起来的合理让蒙元人没有去深思,比如登船的时候蒙元狼骑兵和战马是分开上船的,作为一个贪心的人方解才不会舍得让那十几万匹战马一同沉入江中。
面无表情的蒙哥坐在椅子上,双手还被绑着。
巡视过之后回到大营里的方解撩开帘子走进来,扫了蒙哥一眼。这座大帐在不久之前还是蒙哥的,这座大营在不久之前还是蒙元的。隔壁帐篷里传出来的哀嚎声很清楚的传进来,蒙哥却好像什么都听不到。
“旁边的帐篷里,在拷问你的亲卫。”
方解在蒙哥对面坐下来后说了一句,蒙哥抬起头双眼涣散无神的和方解对视了一眼后又垂下头,如同一个迟暮之年的老人一样,身上竟是散发这一种死气沉沉。
“我不认为你会那么心甘情愿的跟我去东疆杀敌,我也不认为你下令士兵上船到了河对岸之后还会老老实实的。我记得在演武院上课的时候,有一堂课是院长周半川亲自讲授,当时说到如何让自己的敌人上当,周院长只用了四个字......有利可图。”
方解缓缓道:“这四个字是金玉良言,只有让敌人觉得有利可图才会顺着自己的思路去走。”
蒙哥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抬起头看向方解:“我听闻汉人之间有个传言,一个人身上背着的人命太多会遭到天谴折寿,你杀了这么多人,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真幼稚啊。”
方解感慨道:“一位雄心壮志的帝王现在将报仇的希望寄托在天谴上,真是够悲凉的。如果说以前我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那么现在的我在某些时候真的会觉得天空中有神明看着世间发生的一切。但它是无情的,所以不会在意谁杀的人多。更何况折寿这种事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可怕的......又不是没折过。”
他指了指外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的亲卫是扛不住骁骑校拷问的。我知道你肯定做了安排,你这近二十万狼骑到了河对岸之后要是不干点什么那才是怪事。但你怕我,因为我的修为足够在万军之中杀了你,所以你的安排必然会有一个是针对我的,想要推测出来并不难,现在还能威胁到我的人,无非是一个盖赦罢了。”
“所以隔壁帐篷里的拷问只是一个求证过程,即便没有答案我也会根据推测做出准备。你现在如果寄希望于盖赦突然杀回来为你那些狼骑兵报仇,可以放弃了。”
方解道:“我已经让部下轻骑兵换上了你们蒙元人的衣服,虽然不够,但只要前面几排人穿着,再打上你们的狼骑,骗过急匆匆赶回来的黑山军还是没什么问题。如果黑山军回来了,那么我就会再打一个胜仗。如果黑山军不回来,我这布置也没有损失什么。”
“你得意起来真像是个小人。”
蒙哥讥讽了一句。
“你可真......傻-逼啊。”
方解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有谁得意起来不像个小人的?得意当然要像个小人那样才爽啊。如果得意的时候还要刻意压制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那可真是太无趣了。”
蒙哥怔了一下,他发现面前这个年轻男人真的很不一样。
“是啊......你可以尽情得意,因为你赢了。”
蒙哥低低的叹了一声。
“这才对。”
方解道:“赢了不得已,那赢了就没意思了。”
“现在你就可以安心的去东疆和洋人开战了,恭喜你。”
蒙哥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恭喜。
“我可不认为你有这样的气度。”
方解往后靠了靠:“我是急着去东疆不假,但我必须是没有后顾之忧的离开。这边打完之后,我还要安排西北的战局,蒙烈杀的汉人比你还要多,我若是放他回去踏踏实实的去抢汗位,你难道不觉得委屈?”
蒙哥愣了一下:“我觉得委屈?”
方解懒得去解释这样的冷笑话,所以转移了话题:“放心,你可能会活到我帮你除掉大轮寺里那个东西的那天。”
“可我失去了汗位。”
蒙哥怅然的摇了摇头:“所以看到那天,又有什么意义?”
“有啊。”
方解站起来,准备离开:“你活到那天的意义就在于,见证我成为这个天下最强大的那个人。”
蒙哥的心猛的一震,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好活着吧,我还需要你好好活着。接下来我会安排高手保护着你一路赶到西北去分化蒙烈的部下,然后再保护着你带着部下和蒙烈开战,蒙元人自相残杀对于汉人来说绝对是一处喜剧,还是大投入的。”
方解往门外走:“好好适应你的新身份吧,从今天开始争霸天下这四个字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
......
北怀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盖赦,眼神里甚至带着乞求。已经带兵开始往回走了,蒙哥派来的一个亲兵带来的口信再次让盖赦变得犹豫起来。所以北怀礼格外的担心,担心盖赦会做决定再杀回去。
对于黑山军来说,那绝对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方解不可信,蒙哥也不可信!”
北怀礼看到了盖赦眼睛里的犹豫不决,所以急切的说道:“将军你应该知道,这封信都有可能是方解和蒙哥商议着写出来的。我们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这真的只是个诱饵,那么杀回去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以逸待劳的蒙元和汉人的联军。”
“你的意思是,这是个陷阱?”
盖赦问。
问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扫过那个来送信的蒙元亲兵。这种眼神里面带着的杀气太浓,那亲兵立刻就感受到了一种能蚀骨的寒意。他很清楚盖赦是个什么样的人,而自己对于盖赦来说有实在没有什么分量可言。盖赦这样的人碾死一个他这样的人,就好像碾死一个蚂蚁一样,对大局没有任何影响。
“不!”
这个亲兵连忙解释道:“大汗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您成为敌人,之前和汉人联手都是假装出来的,并不是为了骗您而是为了骗方解。只有大汗做的逼真一些,才能瞒得住那些狡猾的汉人。现在汉人已经上当了,准备用大船将大汗部下二十万大军都运到沂水东边去,只要大汗的军队下了船,就能在东岸对汉人发动突袭。”
盖赦没有从这个亲兵的眼睛里看到欺骗,只有恐惧。
“也许......”
盖赦看向北怀礼:“这对咱们来说未必不是个机会......如果蒙哥真的在沂水东岸和汉人开战了,那么咱们杀回去就有可能成为最大的赢家。到时候汉人和蒙元人已经杀到两败俱伤,咱们就将汉人和蒙元人一起收拾了。”
“不!”
北怀礼的嗓音都变得沙哑起来:“将军,这绝对是个陷阱。就算不是蒙哥设计出来的陷阱,也是方解设计出来的陷阱。我比您了解方解!我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个人根本就不会真的和蒙元人合作的!”
“哦?”
盖赦微微愣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自信?”
北怀礼的脸色显然变了一下,讪讪道:“因为......因为我是个汉人,因为我也当初也是从长安城离开的,所以我比您要更了解这个方解的人。当年他在长安城里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现在有了这样的地位,怎么可能会做出冒险的事?”
这样的回答,显然没有什么破绽。
可盖赦却似乎抓住了北怀礼话语里的那种急于辩解的语气:“不对,北怀礼......你肯定在之前就认识方解。我是如此的信任你,比信任我族的部将还要信任你。你是一个汉人却在我的部族享受着贵族的礼遇,你不应该队对我有所隐瞒。”
“我......”
北怀礼张了张嘴,最终重重的叹了口气:“没错!我是认识方解的,不只是认识,还曾经和他做过一段时间的朋友。当年在长安城里,我和他是对手,那个时候我曾经以为他不过是我成功的垫脚石而已,可是却没有想到自己会仓皇出逃,而他却成就了那样的高度。”
“你到底是谁?”
盖赦问。
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北怀礼的眼睛,等待着北怀礼给出的答案。
“我不叫北怀礼,这只不过是我在逃亡的时候随便取的一个假名字。我的真名叫裴初行......大隋黄门侍郎裴衍的儿子。曾经我和方解同是演武院的学生,而且当时我的名气远比他要大。我出身于大隋名符其实的贵族,我的父亲是大隋皇帝杨易身边最受重用的朝臣......可是,后来我的父亲和他的盟友相继被大隋皇帝剿杀,方解就是刽子手之一!”
裴初行一把将脸上的面纱拽掉:“我和他是有仇的!正因为如此,难道我不该更希望将军你杀回去为我报仇?可我现在却在苦劝将军你不要回去,我根本就没有私心!你看看我的脸!”
他的脸上,有两道狰狞的伤痕。要知道裴初行曾是长安城里最有名的玉面公子之一,他的出身,他的面貌,曾经也吸引着无数少女的芳心。可是现在,这两道伤疤如此的触目惊心。只是为了活下来,他毁掉了自己的脸。
“将军!”
裴初行深深拜了下去:“我之所以不希望将军回去,是因为我坚信那肯定是个陷阱。我将所有的前程都压在将军身上了,如果将军成为草原上的大汗,我会成为您帐下最忠诚的臣子也会重新成为一个贵族,我裴家的血脉会在草原上繁衍!”
“你说的......有道理。”
盖赦点了点头:“没错,你这样劝我确实没有私心。站在你的角度来看,你更希望我回去杀了方解才对。我不该怀疑你的忠诚......可是,我现在却决定要回去了。我不管你是北怀礼还是裴初行,你以后还是我帐下最受重用的人。但是现在,我必须回去。”
盖赦的眼前恍惚了一下,似乎又看到了方解的那封亲笔信。
“我也很想知道,将军还能否用出那样一刀?”
他站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样,北怀礼,我将大军分成两队。我亲自带着十万精骑杀回去,你带着剩下的十五万人马作为后队。若是我真的进了陷阱,你还能带兵把我拉出来。狼骑不过十六七万人,汉人的军队不过十几万。所以,就算我中计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相信你的领兵能力。”
裴初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去劝。
“不必劝我了。”
盖赦摆了摆手道:“若能一战除掉蒙哥和方解两个强敌,冒险也值得。”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看不清楚的局面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看不清楚的局面
北怀礼站在那里,身后是一片空旷,身前则是调整方向准备出征的黑山军二十几万铁骑。盖赦没有想到,连北怀礼自己都没有想到,最后他会拒绝了盖赦。盖赦打算让他领兵十五万作为支援,盖赦自带十万人马杀回去。
可是,北怀礼却摇了头。
他虽然已经习惯了北怀礼这个名字,却还没有忘记裴初行这个真名。当盖赦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的回答是......人生大起大落之事不可经历太多,当初那巨变还没有摧毁我的心志,若是今日再败,我想,日后我再也没什么雄心壮志。与其如此,还不如避开。
所以,他选择了离开。
盖赦没有劝他留下,因为盖赦很清楚当一个人已经萌生去意且对自己已经失望之后,劝是劝不住的,即便勉强留下,最后两个人之间也再没了之前的那种信任和默契。
如裴初行最后对盖赦说的那番话一样,无法辩驳。
裴初行说:“今日我说不去,将军说去。若是将军大胜而回,必然看轻了我,以后再用我的时候也会时时想起今日我苦劝之事,又心存不屑之意。若是将军大败而回,若见我如何面对?只怕到时候,将军第一个就要杀我。”
也正是因为这番话,盖赦没有再说什么。
看着那些脸上带着期待激动之色的黑山军士兵们重新出发,裴初行忽然想说一声一路走好。他无比的坚信这一次方解绝不会毫无准备,当初在演武院的时候周院长曾经说过,只有当地人有利可图的时候才会如苍蝇一样扑上来。
他站在那,一直站了很久。
直到所有的黑山军士兵都消失在他视线之中。
“出来!”
裴初行忽然转身,扭头看向一块大石后面。天色已经晚了,落日的云晖是一种血的残红色。
“你的声音很熟悉。”
从大石头后面出来的人让裴初行的脸色骤变,然后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做出防御姿势。这个人的突然出现,让他有一种掉进了冰窟里的错觉。
“裴初行?”
方解问。
“你......竟然记得我的声音?”
裴初行忍不住再往后退了一步:“这么多年过去,你不可能还记得我的声音!”
“为什么不可能?”
方解站住,看着那个面容上有两道狰狞伤疤的男人。曾经,这个男人是长安城里无数少女梦中的如意郎君。曾经,他被人称为那一期演武院学员之首的最强有力的竞争者。曾经,他的家族站在长安城的几乎最高的那个层面。
都是曾经。
方解摇了摇头,他也没有想到会在黑山军遇到这样一位故人。
“我只不过是想来看看,盖赦会不会真的回去。看你装束不似盖赦的族人,所以我便好奇留下看看你要做什么。我没有认出你,但你的声音我还没有忘记。因为你曾经是我的目标,每一个曾是我目标的人几乎所有的特征我都记得。因为在某个时段会特别注意,所以印象也就极深。”
“你要杀我?”
裴初行感觉自己的嗓音微微有些发抖。
曾经,他虽然将方解视为对手,但绝对不会对方解害怕。那个时候的方解不过是一条有些粗野的闯进了锦鲤池子里的泥鳅,虽然惹人注意,可却并不具备让裴初行恐惧的实力。但现在不一样了,方解的出现几乎让裴初行窒息。
“你若与我为敌,我会杀你。”
方解很认真的说道:“但你现在已经不在黑山军中,所以你我便不是敌人。我不杀你,只是想出来和你聊上几句。”
“你我之间无话可说!”
裴初行咬着牙齿回答。
“或许是的。”
方解靠着大石头,眼神里有些苍凉:“我一直没觉得你是我的敌人,现在也一样。你父亲死的时候我不在长安,所以来不及救援。”
“闭嘴!”
裴初行忽然暴怒起来:“你会救他?!你巴不得他死吧!”
“不”
方解摇头:“不管你父亲做了些什么,当初他对我没有起过坏心,所以我为什么想要他死?当初我南下,给你父亲送了一副水晶打造的眼镜,你父亲便记着我些许好处,不时透给我一些消息。之后我曾派人进京给你父亲送了银子,又买来不少消息......无论如何,我们也算不上敌人。”
裴初行怔住,这些事,他都不知道。
“如果当时我在长安城的话,真的会救他。”
方解笑了笑:“不管你信还是不信......你走吧,当初那一届演武院学生没活着几个了,怡王杨胤造反,那一届学员牵扯其中的十之四五,后来杨易开始杀人之后,涉及其中的又有十之二三。再剩下的,也多半死在乱战之中。”
“我不需要你可怜!”
裴初行怒吼了一声。
“可怜之人才需要可怜,你不可怜,我何必要可怜你?”
说完这句之后,方解似乎失去了谈性:“当年演武院里最受人关注的莫过于裴初行和虞啸,后者死于我手,我不想再添一条人命。”
“虞啸死了?”
裴初行脸色变得极难看,方解提到虞啸这个名字,他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当年在演武院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的对手不过二三人,排在第一的就是左武卫大将军虞满楼之子虞啸,排在第二个的就是江南谢扶摇。
后来虞满楼牵扯进了怡王杨胤造反的事里,被满门抄斩。他当时甚至连兔死狐悲的感觉都没有,有的只是高兴。一个家族倒下去,对他们虞家来说可不一定是坏事。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对他来说更加值得庆贺。
可是现在,这个名字竟是让他心里有一种悲凉。
“蒙哥败了?”
裴初行忽然问了一句。
“是”
方解点了点头:“就在昨日,全军覆没。”
裴初行嗯了一声:“我听闻你要代表去东疆?”
“是”
方解再次点了点头:“外敌乱我边疆,不能不去。”
听到这句话,裴初行的心再次震动了一下。方解的语气中,似乎整个天下都已经是他的了。也正因为这句话,裴初行才真真正正的觉悟,原来他和方解两个人,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
“你可有去处?”
方解问。
裴初行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我从长安逃离,不敢有一丝松懈,战战兢兢,惶惶如丧家之犬。我不甚至不敢在中原停留,一路跑去草原避难。机缘巧合,我进入黑山军中,盖赦待我以诚,我曾想助他成就霸业,也算让我裴家的荣耀在另一个国家里延续。但是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是梦幻泡影。天下之大,我似乎只剩下找一个山野林中隐居的退路。”
“去长安城吧。”
方解转身离开:“我要重建演武院,需要一些教习。”
裴初行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声的叹息。
......
......
沂水西岸,一片空寂。
什么都没有。
倒是河东岸,火光滔天。
盖赦站在一座高坡上,举着千里眼看向东岸,眉头紧锁。
看起来,蒙元人和汉人真的在厮杀,从火光来看,汉人的整个大营都被卷了进去。如果此时他率军杀过去的话,毫无疑问拼到了如此境地的双方都拦不住他。不过可惜,盖赦即便有心过去,可却无能为力。
因为他没船。
从千里眼,盖赦看到了骑兵在大营里来回冲杀。
看起来,蒙元人已经占尽了优势。
“将军,咱们......怎么办?”
他手下一个亲信将领也是皱紧了眉头,这个时候杀过去无疑最有利,可是没有船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蒙元人一点点的将胜利攥紧,等到天亮之后,黑山军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已经取胜的蒙元人又岂会再让他们过河?
对岸江边,大船上的汉人士兵似乎正在倾尽全力的放箭,试图为岸上的汉人挽回颓势,可是那些水师士兵们也不敢贸然下船,水师士兵装备精良但防御力很低,且大部分是弓箭手,一旦到了岸上,狼骑兵冲过来就是一场屠杀。
“再看看”
盖赦回了一句,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对岸。
“将军你看!”
他的亲信将领指着远处叫了一声。
一艘大船看起来起了火,能看到大船上的水师士兵们疯了一样的往水里跳。一条大船起火,靠近这艘船的其他大船纷纷避让,唯恐被火势蔓延吞噬进去。看起来那船是被蒙元人用火箭点着的,可见岸上蒙元人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汉人的大船往下游撤走了!”
有人指着远处大喊。
盖赦的眼神一亮。
“在败势面前,忠诚没有任何分量。那些汉人的水师士兵一定是看到大势已去,所以才会离开。方解这一败,只怕难以回天了。不过,以方解的修为要想击杀蒙哥并不难,毕竟蒙哥身边没有什么真正的高手护卫了。”
盖赦想了想说道:“方解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将军,抓到一个汉人的伤兵!”
几个黑山军士兵架着一个汉人过来,看起来那汉人士兵已经奄奄一息,眼帘都垂着,似乎随时都会死去。盖赦从马背上跳下来,伸手捏着那汉人士兵的脉门,过了一会儿后松开了手。这个汉人士兵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的内劲,显然是受了重伤,看他身体上没有外伤,应该是被高手的内劲震伤了气海丹田。
盖赦认得这汉人身上的衣服,那是黑旗军骁骑校的装束。
“方解在哪儿?”
盖赦问。
“在......”
那个骁骑校士兵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对岸看了一眼,然后喃喃道:“主公在大营里,和那个从十万大山来的人死战......那个人,是月影堂的人。”
说完这句话,那骁骑校随即昏迷了过去。
盖赦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这个骁骑校已经几乎失去了神智,所以看起来不似说谎。方解没杀蒙哥的缘故,难道是因为月影堂来了高手?盖赦知道月影堂的人,他也见过那个九先生,知道九先生修为很强。不过,据说九先生死于方解之手了。今日又有月影堂的人来,莫非是为九先生报仇而来?
若真如此,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方解不干脆直接杀了蒙哥了。
因为方解......抽不出来身!
“派人悄悄过去,我要知道方解是不是真的被大修行者缠上了,那样级别的厮杀,瞒不住人的。”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陷阱还是巧合?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陷阱还是巧合?
面前隔着一条大江,盖赦的二十几万战力惊人的黑山军就过不去。
河对岸的火光中能看到狼骑兵纵横驰骋,能看到汉人的步兵已经逐渐溃散。而大江上,汉人的水师战船开始缓缓撤离,在这样战局已经无法改变的时候,水师为了自保而离开也是情理之中。
盖赦的眉头却锁的很深,他心里满是疑惑。
方解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让大船将狼骑兵都接到河对岸去,这对黑旗军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一旦正面接触,平原野战,即便黑旗军训练有素,面对将近二十万狼骑兵的冲击也难以取胜。方解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考虑到这样的情况出现?
盖赦坚信,方解可不是一纸协议就会觉得万事无忧的人。
正因为这怀疑,所以盖赦总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假象。哪怕看起来对面的厮杀再真实,他还是觉得那是假的。若是换做别人或许已经下令打造浮桥准备过河了,因为河对岸的双方都没有余力来阻止黑山军过河。而在中原征战的这段时间,尤其是在准备强渡沂水的诸多战役中,黑山军已经学会汉人打造浮桥的方法。
虽然现在仓促期间等到浮桥造好也要天亮了,可这种机会对于黑山军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诱惑。
一战,可以灭掉蒙哥和方解。
盖赦是一个出色的将领,领兵多年大大小小数百战的经验告诉他,这样的诱惑看起来美味至极,但往往都是陷阱。如果因为贪食而贸然过去,对面的美食就会在一瞬间变成狰狞恐怖的野兽。
“将军?”
他身边的亲信试探着叫了他一声:“要不要下令准备渡河?如果现在开始准备浮桥的话,天亮之前就能铺完。”
盖赦摇了摇头:“如果咱们现在过去,渡河过半的时候十成十会被人伏击。之前我决定回来,是因为这确实是一次机会。但现在看来,这突然到来的机会也许是敌人联手做出来的假象。”
“那咱们怎么办?”
他的亲信问。
盖赦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昏迷倒在地上的那个骁骑校,眉头皱的更深了些。他已经派手下修为不俗的人过河去打探,如果真的有大修行者交手必然瞒不住人。若是坐实了方解真的是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大修行者缠住无法分身的话,那么蒙哥趁机率军进攻倒是有几分可能。
在这件事没有确定之前,盖赦决定就在这里观望。
时间缓缓流过,月亮慢慢的从天空的这边转移到了那边。对岸的厮杀声已经渐渐平息下来,当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河对岸已经看不到多少人在。不过,透过千里眼能看到那一地的尸体。
有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就站在那里,等待着主人苏醒过来再次并肩作战。
盖赦一夜没睡,他不时走上高坡观察对面的局势。
当阳光变得明亮起来的时候,盖赦的脸色还是有些急切。从目前看到的场面上来分析,毫无疑问是汉人败了。看衣着,地上的死尸大部分都是汉人的。虽然也有蒙元狼骑士兵的尸体,数量上比汉人要少的多。
对岸已经没有多少人不代表厮杀已经结束,应该是蒙元人在追击溃退的黑旗军。河对岸就是大隋的戍京道,戍京道没有什么险要之地,一马平川。从沂水往东,一直到和江北道的交界处才是连绵不尽的大山。
汉人如果败了的话,至少几百里的平原上他们只能被蒙元人一路追杀。当年大隋太祖皇帝杨坚在西北和蒙元人第一战的时候,靠着枪阵让轻骑兵吃尽了苦头。在草原上来去如风习惯了冲杀了狼骑兵,第一次面对结阵的汉人步兵确实显得太多自大。他们按照习惯,以为一个冲锋就能将敌人杀光,可是冲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美味的蛋糕,而是一片泥潭。
陷入枪阵之后,轻骑兵难以移动,坐在马背上的士兵简直就是枪兵的靶子,一戳一个准。
正因为那自大,第一战,蒙元人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也许会有人不相信,当初那一战大隋战兵在兵力上远不如狼骑兵,而且是以步兵对战骑兵,结果那一战,狼骑兵战死士兵的数量是大隋战兵战死士兵数量的一倍以上。
但这并不是绝对,那一战汉人步兵之所以在战果上显得如此辉煌,第一是因为狼骑兵的自大狂妄,第二是因为狼骑兵对大隋战兵的不了解。
有这样的大胜,当然,也不要忘记天佑皇帝第一次西征的时候,那葬送在草原上的近七十万精锐。一旦枪兵和盾牌手结阵,轻骑兵确实没有什么办法。可是一旦步兵形成败势转身开始逃的时候,那么轻骑兵除了尽情的屠杀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草原上,那将后背暴露在狼骑兵面前的近七十万精锐步兵,就是这样被狼骑兵在后面追杀屠尽的。
看起来,黑旗军的败似乎和隋军在草原上的败如出一辙。
“有斥候回来了!”
一个亲卫过来对盖赦垂首道:“将军,派过河的斥候回来了几个,带回来很重要的消息!”
......
......
“将军”
才从对岸赶回来的斥候百夫长显得有些疲惫,一夜没睡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发黄,再加上奔波,所以脸色很不好。但即便如此,他脸上那种兴奋却无法掩饰。所以在这疲倦的黄中,又有一种兴奋的红。
“昨夜里确实是蒙元人赢了。”
这个斥候嗓子有些发干沙哑,或许是一直没有喝水的缘故:“属下在一片林子里找到了几户避难的汉人百姓,本来是住在江边为汉人撑船的,结果昨天夜里蒙元人突然杀了过来,黑旗军猝不及防连大营都被攻破。这些百姓逃到林子里藏起来,侥幸躲过了昨夜里那一场屠杀。”
这个斥候百夫长整理了一下措辞后继续说道:“据那几个汉人百姓说,好像是方解主动派大船将狼骑兵接过来的,为了让狼骑兵没有威胁,昨日渡河的时候,狼骑兵和战马还是分开运送的。狼骑兵刚到河对岸的时候,也是按照黑旗军的划分出来的营地驻扎,战马是由黑旗军的人负责看管。”
盖赦听到这话,忍不住问了一句:“后来为什么打起来?”
百夫长道:“那几个汉人百姓也不知详情,只是天黑之后,黑旗军大营里忽然出了事,他们住的很远都看到大营里的异象,其中一个恰好去大营里送鱼才回来,他看到有一大团青色的雾气在远处突然出现,方圆足有几十米,紧跟着那雾气四周便地震一样摇晃起来,连土地都裂开了口子。”
“一开始那汉人百姓好奇,还凑过去看了几眼,他说看到不少帐篷都被飓风卷起来,然后看到那风吹过的地方,人立刻就被绞碎成了肉泥。他吓得不敢停留就跑了,他说那种可怕的场面一辈子都忘不了。”
百夫长咽了口吐沫继续说道:“属下推测着,那应该是大修行者之间的战斗。然后有人看到那青色的雾气开始往大营外面移动,似乎是不想让大营遭受破坏似的,快速的移动到了大营外面,然后朝着东边去了。”
“这异象之后不久,蒙元人那边就动了。据说是蒙元人趁乱冲击了黑旗军的营地,将战马抢了回来,然后开始冲击黑旗军的大营。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黑旗军指挥一片混乱,各营之间几乎没有配合协调,以至于狼骑兵突进的速度极快,只一个时辰就杀穿了汉人的大营。”
盖赦听完之后,紧紧皱着的眉头倒是稍稍松下来几分。
“那青色的雾气,料来应该是方解的青界了。”
盖赦记得很清楚,方解的界是什么样子。那日两人一战,虽然时间很短,但给彼此带来的震撼都是无以复加的。方解以界化刀和他的以刀化界硬碰硬的对了一招,结果盖赦竟然没能一刀毙敌,所以盖赦惊惧之下退走。
盖赦喃喃了一句之后问:“可曾打探到黑旗军大营里哪个穿破旧道袍的老道人的消息?”
“有!”
斥候百夫长使劲点了点头:“这个是好多人都看到的,当时在江边那几个汉人百姓亲眼所见。方解派大船接蒙元人过河的时候,那个穿破旧道袍的老道人出现过,之所以那几个汉人百姓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当时那个老道人很奇怪......他们说,那个老道人手里牵着一条铁索,而铁索的另一头居然绕在一个人的脖子里。就好像牵着一条狗一样,而被牵着的那个人,穿一身白色的僧袍,眉目俊美。”
“大自在!”
盖赦的脸色猛的一变。
百夫长没有察觉到盖赦脸色的变化,继续说道:“那老道人牵着穿白色僧袍的人在江边和方解还有蒙元大汗蒙哥交谈了几句之后就走了,往西。”
蒙哥的心里简直就是翻江倒海一样!
现在几乎可以确定了,大自在之所以失踪是因为被那个叫萧一九的老道人擒住了。至于他们去了何处,盖赦推测十之八九是奔着大雪山去了。而就在萧一九走了之后,突然来了一个修为极强的人和方解交手,以至于方解为了避免损失不得不离开大营。想必那个时候,蒙哥是亲眼所见的。所以蒙哥立刻做出决定,下令狼骑兵将战马抢回来然后对黑旗军发动了突袭。
这一切,应该都是巧合的。
如果不是因为萧一九走了,方解身边没有大修行者做帮手,那个神秘来客不可能敢对方解出手,毕竟萧一九的修为之强现在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人能出其右。
方解和那个神秘的大修行者激战离开,让蒙哥看到了希望。对于蒙哥那样的人来说,自然不会放弃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所以狼骑兵骤然发威,黑旗军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击败也就变得轻而易举。
盖赦深深的吸了口气,脸色逐渐变得平静下来。
“这是巧合?”
盖赦自语了一声,心里虽然已经推测到了这些可还是有些疑惑。
“准备浮桥,不过没有我的号令之前不准轻举妄动。”
盖赦转身吩咐道:“我要亲自过河去看看情况,如果没有埋伏的话,我会发讯号过来,你们立刻渡河!”
“遵命!”
黑山军所有将领抱拳应了一声,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很凝重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