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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十万大山有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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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十万大山有寒门

    十万大山

    苦寒之地

    几个白色的雪球缓缓的移动着,最终在一座高坡上停了下来。这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雪球怎么会往高处滚?

    其中一个雪球悄然裂开了一条小小的口子,然后从里面伸出来一个千里眼。

    “这些月影堂的余孽为什么会逃到这里?”

    雪球不过是白色大氅伪装出来的而已,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地方,这几个人趴伏在高坡上从远处看绝对难以察觉。冰雪皑皑,晃的人眼都有些难受,所以观察一会儿之后举着千里眼的人就要闭上眼休息一下。

    在距离他们大概三里之外,几个人聚在一起正在低低的说着什么。

    “千户,会不会只是觉得这地方苦寒偏僻躲过来的?”

    一个骁骑校压低声音问道,因为在下风口,倒是不担心说话的声音飘出去太远。这样空旷的地方,他们不得不小心行事。谁也不知道十万大山里是不是还藏着什么秘密,又或许真的如这个骁骑校所说,那些月影堂的人只是单纯觉得这里是避难的好地方。九先生被杀之后,骁骑校开始大规模捕杀月影堂的人,在项青牛带着的道宗高手配合下,长安城里的月影堂余孽几乎被清理干净。

    有几个人从长安城里逃了出来,也是骁骑校故意放出来的。

    带队追踪这些人的,正是骁骑校千户廖生。跟他说话的,是已经提拔为百户的陈震宇。

    “不像。”

    廖生摇了摇头:“你记住,凡是逃跑的人即便再慌乱也会有他自己的目标。这些人半路上不管怎么绕,一直就没改变往北走的方向,说明他们的目标就是十万大山。”

    “可这里这样苦寒偏僻,能有什么?”

    陈震宇想了想说道:“就连常年生活在这的北辽人都已经受不了搬走了,这几个人难道比北辽人还耐寒不成?当年北辽人可是曾经往北探查过,走到极限处依然是茫茫不见尽头的雪山。”

    廖生道:“追踪之术,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你一旦觉得这些人来这里无所图,形成了这种思想之后,就必然会遗漏什么。所以追踪的时候,绝对不可以武断,要时时刻刻换位到对方身上去想,他来这里能得到的最大好处是什么。”

    “能得到的最大好处?”

    陈震宇虽然已经能独当一面,可是在廖生面前他永远都是学生。他是廖生一手带出来的,在追踪术上也颇有天赋。

    “追踪敌人,不只是一个任务,而是要享受其中的过程。”

    廖生笑了笑说道:“敌人无论怎么狡猾,怎么阴险,无论改变多少次线路,无论留下多少假的痕迹,都能被你一一识破,那种成就感才是追踪的最大乐趣。你可以把自己想象成一只猫,在循着味道追逐一只老鼠。”

    陈震宇点了点头:“我一直觉得追踪是一件很有乐趣的事,所以特别喜欢。”

    他沉思了一会儿:“月影堂的余孽跑到十万大山来,莫非是有人在这里和他们会合?月影堂的大部分高手都已经被道尊他们清理了,这些人需要强援,所以才会跑到这来?难道,这里才是月影堂的根基之地?”

    “不一定,但找人汇合倒是不如解释为投奔谁。”

    廖生耐心道:“这些人现在已经丧家之犬,惶惶逃命,需要的是一个能庇护他们的地方。月影堂那个八先生说这几个人是九先生的亲信,所以咱们才会放他们出城。他们知道的秘密,或许比八先生还要多。八先生说,九先生来历神秘,传闻他是从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逃出来的,在那个地方,连九先生都要受人压制。想想看,一个能镇服住整个月影堂的人物,在别的地方居然几乎不得自由,说明那个地方更加的神秘可怕。”

    或许是因为冷,或许是因为廖生的话吓住了陈震宇,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如果真是这样,千户,咱们这次带来的人手会不会有些单薄?”

    “不”

    廖生道:“咱们只是来追踪的,而不是擒拿。咱们只需找到这个地方就够了,然后求援。估摸着长安城那边正在召开武林大会,一时之间咱们的援手也到不了。咱们只需紧紧的顶盯住,不能错过什么就好。”

    陈震宇这才放下一点儿心:“千户,天下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高手啊。”

    “天下这么大,谁说的清楚?”

    廖生感慨道:“现在中原江湖上的大高手,大家都首推武当山张易阳为最,万老爷子死了,罗耀死了,杨建死了,一气观萧一九的修为据说稍稍不如张易阳。可是,谁知道这天下还有没有深藏不露之人?就比如万老爷子,如果他自己不出来,谁知道演武院里那个管藏打扫卫生的老头子,居然就是天下第一的万星辰?”

    “难道你忘了......”

    廖生提醒道:“前些日子在长安城里找到的那个演武院的厨子,虽然他一直在强调自己不会打架,但这个人的修为之高,只怕已经到了很高很高的境界。这个世界太大了,咱们所看到的听到的,终究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

    “那个厨子倒是奇怪。”

    陈震宇笑了笑道:“明明修为很强,偏生一次架都没打过。”

    廖生忽然压低声音道:“来人了!”

    就在这时候,廖生顺着千里眼看到有一个人影从大山深处掠了出来,速度极快。也就是几个恍惚,就从大山深处到了那几个月影堂余孽身边。他似乎和那几个月影堂的人交谈了几句,然后忽然出手,迅雷不及掩耳的把那几个月影堂的人尽数击倒。这变故太快,连廖生他们都被吓了一跳。

    廖生他们已经追踪很久了,知道那几个月影堂的人修为其实都不弱,从十万大山里出来的那个人,居然在举手投足之间就把那几个月影堂的人击倒,其修为可见一斑。廖生本以为那人是下了杀手,可是没想到,那人击倒了月影堂的人之后,找了一个绳索将那几个人绑在一起,然后拉着往大山深处走了进去。

    “明白了!”

    廖生道:“这个人是怕那几个月影堂的余孽记住进山的路,所以将他们打晕了。”

    刚说完,他猛的一低头然后将千里眼塞回大氅里。

    几里外,那个拖着月影堂的人往大山里面走的人忽然站住,然后扭头往廖生他们这边看了一眼。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没有察觉什么,眼神里出现了一丝疑惑,却没有再停留,拖着那几个人进了大山。

    他一边走,两边的积雪竟是飞腾起来,将他走过的路重新盖住。

    “好修为!”

    廖生等了一会儿之后才敢继续观察,看到那人掩埋脚印的手法忍不住低低赞叹了一声:“立刻派人回去,这十万大山里必然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

    ......

    这是一个很深很深的洞穴,入口处极隐秘。洞口能容两个人并肩通过,里面黑洞洞的也知道到底有多深。最神奇的是,这挡住洞口的不是石头而是一块也不知道冻了多少年的冰,那人进来之后将寒冰退回来,洞口便消失不见。

    寒冰上覆盖着一层落雪,不仔细看根本就分辨不出来。若是有人仔细检查一下的话会发现,洞口地面也是用很平滑的冰块铺成的,所以冰门滑动开合才会那般的轻易。

    进了洞口之后便是一条幽深的隧道,很快,不规则,显然不是认为建造的。不过地面上的冰却绝对是人故意泼水冻成的,极平滑。而那个人走在这样的冰面上,居然没有一丝打滑。

    他拖着那几个人一直往里走,根本不需要烛火。好像他对这里已经极为熟悉,闭着眼也不会走错。

    走过很长的隧道之后,转过一个弯儿竟是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冰塑造成的大厅,占地足有三四亩。石壁上只点着几盏油灯,大厅里就被映衬的很明亮。若是才走进来的人,一定会被这突然出现的光刺痛眼睛。

    “大师兄,这几个人说是老小的弟子。”

    拖着月影堂那几个人的人停住脚步,看向站在大厅里面对着墙壁看书的一个人说话。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地上那几个月影堂的人,然后摇了摇头:“老小死了?”

    之前那人点了点头:“是,这几个人说,老小居然跑出去重建了月影堂,将黑道上的势力全都整合了起来,准备夺天下。结果遇到了现在风头正劲的一个叫方解的年轻人,两个人一对一交手,老小不敌,被杀了。”

    “咎由自取!”

    被称作大师兄的男人将书册放回去,语气如这寒冰洞里的温度一样冷:“我早就说过,他心思太重太野,让他进数九寒门里静思,他却偷偷逃了出去。当年师尊让咱们来这里避世,就是因为世上有太多诱惑太多变数,他落到这个下场也怪不得别人。”

    “可是......”

    之前那人语气有些异样道:“老小毕竟是咱们的师弟,他死了,咱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老五!”

    大师兄微怒道:“老小若不出去,人家会来这里杀他?他死了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师尊说过,报仇报仇,无了无终,一旦陷进去就难以自拔。你去杀了杀老小的人,那个人的亲朋好友也要费尽心思来杀你。如此反复,什么时候是尽头?”

    “我警告你,不要误了自己。”

    “大师兄,我知道了。”

    被称为老五的人叹息了一声:“师父已经有多少年没来过了?”

    大师兄怔了一下后说道:“师父的修行就在尘世中,而你我修行不够所以才要避世。不管师父来不来,你我都要谨遵师父的教诲。这几个人你就不该带进来,一会儿还丢出去就是了。”

    老五嗯了一声,低头看了那几个人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有些秘密不可见光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有些秘密不可见光

    陈震宇等的有些不耐烦,已经整整一天一夜过去,那片大山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被擒进去的几个月影堂的弟子再没有露面,而那个出手的人也没有再露面。就好像他们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就在这时候,陈震宇的眼睛忽然黑了一下,紧跟着就失去了视觉。

    “啊”

    他下意识的低呼了一声,然后从高坡上滚落下来。在高坡下面的廖生连忙掠过去把他保住,见陈震宇捂着眼睛一脸痛苦之色:“千户......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盯着雪的时间太长了。”

    廖生远比陈震宇有经验,他才出去联络骁骑校的人回来,立刻就猜到了缘故。陈震宇是个固执的性子,盯住一件事就不愿意放手。不用问也知道,他肯定是不肯让别人换,而其他人对这种环境又不熟悉。

    “别乱动,我现在要带你回去医治。”

    他转头吩咐其他人:“轮流盯着,每个人不许超过半个时辰,换人的时候动作要缓慢,每隔半个时辰就调整一个位置,时间太长积雪被压的低了,若是有熟悉这边环境的人仔细观察,只怕会被人察觉。”

    “喏”

    他手下人应了一声。

    廖生扛起陈震宇,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什么异样随即掠了出去。他们已经深入十万大山很远,想要赶回去找到支援点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补给点就定在当初北辽人生活的地方,距离此处最少有近八十里。在这样的路上行走,速度远比在平地上要慢。

    就在廖生带着陈震宇才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盯着那个方向的骁骑校准备起身换人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恍惚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觉得后背的衣服一紧,紧跟着他的身体就被人提了起来,然后小腹上传来一阵剧痛,下一秒,他被人抛了出去落在很远地方,落地的时候砸起来一片积雪。

    “走!”

    这个骁骑校忍着剧痛喊了一声,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一个身穿白熊皮袄的男人站在高坡上,眼神阴冷的看着他们几个:“昨天他们几个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什么人窥视,果不其然。你们几个倒是大毅力,竟然在这冰天雪地里忍了一天一夜。”

    其他几个骁骑校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说话却立刻做出了决定,站在最后面那个轻功最好的人立刻转身就走,前面的几个人则抽刀朝着那个穿皮袄的人冲了过去。骁骑校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或是出身江湖,或是从军中选拔,每个人都极悍勇。

    可是在这个人面前,他们就好像孱弱的孩童一样不堪一击。

    也不见那人怎么出手,只是随意摆手,那几个骁骑校就接二连三的被震飞了出去,瞬息之间就都失去了反抗之力。不过这人出手显然留了余地,没有直接杀人。此时最先逃离的那个骁骑校还没有出去二百米远,他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心里大惊,自己的同袍已经都被放翻在地。

    他咬了咬牙准备拼尽全力撤走,才发现那个穿皮袄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在前面等着他了。

    “脚力倒是不错。”

    穿皮袄的男人随手挥了一下,那个骁骑校的身子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身子重重的砸进一堆积雪中。要知道常年累月不化的积雪并不松软,一头撞进去造成的伤害可想而知。

    这个男人就如昨天一样,也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条绳索,一甩,就卷在这个骁骑校的脚踝上,然后将其拖着往回走。没多久,五六个骁骑校就都被他用绳索困住脚踝,绑成了一串在雪地上往回拖。

    他一只手拉着绳子,看起来丝毫也不费力。

    最先被放翻的骁骑校挣扎了一会儿却不能挣脱,而那个男人似乎极自信,知道他们都被制住难以逃走,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这个骁骑校趁着机会从怀里摸出来一个信号烟花,然后猛的一扭。

    嘭的一声,一团火焰在天空中炸开。

    穿皮袄的男人脚步一顿,看了一眼那个骁骑校皱了皱眉:“何苦还要连累你的同伴?你这样做真的很不聪明,非但让你身边人一起受苦,便是来救你们的人也会一同陷进来,当真白痴。”

    他说完这句话手腕上微微一抖,那绳索的一头随即如灵蛇一样自己动了起来,然后狠狠的钻进了那骁骑校的小腹中,绳索来回穿插,没多久,就是把那几个骁骑校缝了起来!有的人被穿过大腿,有的人被穿过胸膛,有的人被穿过小腹,血立刻就把积雪染成了红色。

    这个男人继续拖拽着骁骑校前行,一边走一边语气平静的说道:“这血印子留下来,估摸着赶来救你们的同伴看了心里都会越发焦急。越是焦急就越容易犯错,他们若是死了,就是你害的。”

    他说完这句话就不再言语,远远的看着他的背影,就如同一头白色大熊,拖着才刚刚捕猎到的食物要回到洞穴里似的。

    就在他拖着那几个骁骑校回到寒门位置的时候,廖生也从已经掠了回来。他选了一个更隐秘的地方往那边看了看,强忍住要冲过去把手下人救出来的冲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转身离开。

    ......

    ......

    长安城

    演武院

    原来的藏还在,战火没有烧尽长安城里面,所以演武院也没有被破坏,那种悲凉只是因为人去楼空的缘故。楼子里面的藏书还是那么多,只是已经没有人再来取阅。已经多少年,演武院不曾如此的空荡荡过。

    藏门前的大树开始落叶,准确的就好像它体内有一个设定好了的时钟一样。又到了季节更替的时候,倒是让院子里看起来更加的萧条。

    周半川坐在藏门前的石凳上,看着面前石桌上的棋局。那纵横十九道的棋盘,就刻在石桌面上。总是会有人忽略了这棋盘上的线条,若仔细看就会发现这根本不是凿刻出来的,极圆润,更像是手指画出来的。

    棋局里,白子显然已经落了下风。

    而执白的,正是周半川。

    “我在演武院里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你这个厨子居然出身不凡,更不知道你那拿惯了猜到的手,落子居然如此凶悍。我想知道,你在院子里做了这么多年的厨子,以前是和谁在下棋?”

    坐在他对面的,是那个自称从来没有打过架的厨子。

    身形那般的壮阔,面貌那般的粗犷,若是走在大街上,别人看他一眼就会武断的认为他多半是个屠夫。其实厨子和屠夫没有太大的不同,用厨子自己的话说,杀猪是杀生,把一棵芫荽从地里拔出来,也是杀生。

    “和自己”

    厨子道:“以往我那个不成器的徒弟谈清歌在的时候,我曾试图教他,可他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而且他的观念太直,不会圆转,所以难以提高。和他下了三年,他一丝长进都没有,我索性便还是自己和自己对弈。”

    “一个在棋道上把自己逼的这般狠的人,真的不会打架?”

    周半川弃子认输。

    白子已经无力回天。

    厨子的黑子攻势凶猛,不留余地。若他平时只是跟自己对弈,那么周半川的话自然没有说错。连和自己对弈棋路都这样凶残的人,真的不会打架?

    “观棋不是观人。”

    厨子摇了摇头:“你棋路倒是温和中藏杀气,可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会用杀气的人。演武院里的学生被你一个个调教出来,战场上生死杀伐干脆果决。可你呢?你性子里的优柔寡断,怎么都去不掉。”

    周半川点了点头:“就算如此,我还是不信你不会打架。”

    厨子笑了笑:“你想和我打一架?”

    周半川没回答。

    厨子笑道:“若和我打一架,你肯定打不赢我,我也赢不了你。纵然我能看穿你千处破绽,可是一想到出手就会死人,我便不敢出手。这是性子里的事,改不了。也许你是对的,我不是不会打架,只是不敢。”

    “为什么不敢?”

    周半川追问:“你这一身修为,从没有杀过人?”

    厨子反问:“你杀过几个人?”

    周半川犹豫了很久:“没几个。”

    厨子一颗一颗的将棋子收拾起来,动作很慢,很仔细:“若不是天下大乱,我还好端端的在厨房里做我的菜肴,心情好了,偷你一壶酒喝。心情不好了,再偷你一壶酒喝。那日子过得惬意舒坦,哪里会是现在这样被你盘问的如此不爽。”

    周半川眉头一皱:“我就说必然是有人偷我的酒喝!”

    厨子嘿嘿笑了笑:“你是演武院的院长,那个时候给你送好酒的人排队能排到城门外面。你自己可知道你有多少酒?你说你觉得有人偷你酒,只是因为你怀疑。”

    这话似乎有些深意。

    周半川道:“可我终究还是不相信,你这样的人背后会没有故事。”

    “有”

    厨子点了点头:“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的平淡无奇,有的波澜壮阔。我就属于前者。我刚才说了,如果不是天下大乱,你会知道我懂修行?同样,这个世界上谁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能说出去......不管是高贵的还是低贱的,谁都有。”

    他缓缓道:“你怎么知道一个勤劳憨厚的连鸡都不敢杀的农夫,会不会和隔壁家那个娇俏可人的小媳妇有没有什么说不得的事?他老婆都不会相信他那样懦弱的人敢在光天化日下,野地里与人苟合......这样的秘密能说吗?自然不能,因为说出来,坏的就是两家人。所以你莫要再问什么,知道的多了,你会觉得不舒服。”

    “谁都有秘密?”

    周半川喃喃的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

    “对啊”

    厨子将所有棋子都收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尤其是这演武院里,秘密更多。你有你的,我有我的。当年万老爷子在,有他的。有些秘密已经见了光,有些秘密却永远不能见光......晚上吃什么?”

    “热汤面”

    “好”

    “放两个荷包蛋”

    “不行”

    厨子认真道:“一碗面放一颗蛋,不能多。”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是为自由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是为自由

    三万铁骑下灵门

    夜色中,铁骑奔行如雷。

    就在长安城里武林大会正热闹的时候,方解带着精骑已经离开了春波亭城直奔灵门关。轻骑行进的速度极快,离开春波亭城后一路疾行,只用了十天就到了秦河,早就接到了将令的杜定北已经带兵搭建好了浮桥,骑兵几乎没有耽搁就直接开了过去。

    杜定北奉了方解的军令镇守秦河一线,方解出长安城之前就已经派人让他搭建浮桥了。方解在秦河没有停留多久,交待了杜定北一些事之后随即离开。杜定北送出去三十里才回来,然后下令严守浮桥。这些浮桥已经没有必要拆除,过不来多久长安城的大军就会南下还要从这里经过。

    离开秦河之后,一马平川。

    从秦河到灵门关,顺着河南岸一路向西。

    灵门关建造在争鸣山上,而争鸣山将戍京道和江北道隔开。戍京道的地形和西北的山东道格外的相似,都是南北极长而东西很短。不同的是,山东道一侧是狼乳山,另一侧是平原。而戍京道,一侧是沂水,一侧是争鸣山。

    不过争鸣山,就进不了江北道。

    而要过争鸣山,唯有灵门关。

    此地只险要,可见一斑。

    黑旗军的战略,是将蒙元人尽量拦在沂水以西,万一拦不住的话,还有灵门关可守。灵门关距离沂水的距离,其实就是戍京道的宽度。在没来这里之前,不少士兵以为灵门关就挨着沂水,灵门关外就是和蒙元人激战的战场。

    到了这之后士兵们才醒悟,原来中间还隔着整整一个戍京道呢。

    沂水西边是山江道,宋自悔当初守的就是山江道平安郡平安县城。过了平安县城就是沂水,沂水向东就是戍京道,戍京道再向东就是争鸣山,争鸣山东边就是江北道。

    因为蒙元人加紧了攻势,所以灵门关的守军已经有一部分调到了沂水支援。原本带兵守灵门关的晏增已经率军到了沂水东岸布防,现在守着灵门关的是老将刘恩静。

    “参见王爷!”

    因为守关,刘恩静没有参加方解的称王大典,所以他这次见面行了一个大礼,称呼也变成了王爷。

    “老将军快请起。”

    方解上前两步将刘恩静搀扶起来:“几个月不见,老将军守关辛苦。”

    刘恩静连忙摇头:“战事在沂水,这里只是焦心倒算不上辛苦。臣一心盼着主公过来,因为主公一来,就说明对蒙元人的反攻就要开始了。这仗已经拖了几个月,也该让蒙元人知道知道咱们黑旗军的厉害。主公,臣要请战!守关之责虽重,但没有战事臣这身子骨都要生锈了,刀要见血才锋利,身子骨要靠战场上厮杀来锻炼。”

    “哈哈”

    方解大笑:“老将军既然求战心切,那我就允了你。我带兵过灵门关之后,你留下三千精兵守关,随后率军赶来。不出意外的话,等你到沂水东岸反攻正好开始。”

    “太好了!”

    刘恩静立刻激动起来,这个老将当初没有赶上第一次西征,一直期待着蒙元人真刀真枪的干一场。毕竟当年他那么多老朋友带兵去了西北,本以为可以再建功业,结果一个个兵败身死。

    也许,他比别人更多一种感情。

    “主公,昨天刚刚从沂水东岸那边传过来消息,蒙元人的攻势一日比一日猛,臣听闻之后一直担心,这怕是蒙哥要逃的迹象。”

    方解点了点头:“十之八九便是如此了,所以我才会从长安城急急忙忙的赶来。中原大地,岂是蒙元鞑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

    “主公,若是能派遣一良将,带兵绕到蒙元身后,封住其归路,这一战或许能生擒蒙哥!蒙元已经立国一千余年,除了大隋立国之初的时候蒙元皇帝和大隋太祖皇帝交手吃了些亏,对中原的战事,蒙元人一直占着优势。不得不说蒙元人的骑兵确实很强,前朝郑国时候,西北被蒙元人数次攻破,百姓惨遭蹂躏……若是这次能生擒蒙元大汗,也算是一雪前耻!千年来,还没有蒙元的大汗带兵深入中原这么长的距离,蒙哥太过自负了。若是能将其生擒的话,蒙元必然一蹶不振。”

    方解笑道:“我已经安排人去了,老将军,这次你争取亲自擒了蒙哥,便可青史留名。”

    刘恩静激动道:“为将,若能逢此一战,此生足矣!”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道:“老将军,你带兵到了沂水东岸之后,不必等我军令行事。你可带兵往沂水下游去,我会安排水师战船接应。你过了河之后不要去管战事,只管把守住平安郡往南的要道。”

    “啊?”

    刘恩静一怔:“蒙哥若败,必然逃亡西北,主公何以让臣去守东南?”

    方解笑道:“你只管去,说不得有场大功劳等着你。”

    ……

    ……

    队伍在灵门关补充了给养之后随即再次开拔,对于轻骑来说,戍京道这东西的宽度实在算不得遥远。方解这次带着的这三万精骑,其中一大部分是当初黑旗军才创建时候的老兵,这些骑兵的战力,非同凡响。

    诸葛无垠和刘旭日,都是当初黑旗军才创建时候就能独领一军的将才。

    这两个人,也都是当初大隋第一次征西时候的将领,那一场惨败,七十万大军瞬息之间土崩瓦解的耻辱,两个人到现在都没有忘记。其实方解着实是捡了一个大便宜,那场兵败之后,从草原上逃回来后在狼乳山上建造大营聚集起来的队伍,可谓精锐中的精锐。能从那样一场大溃逃中生存下来,这些人的素质可想而知。

    郡王杨开当年在狼乳山上积累下来的力量,全都送给了方解。

    这支队伍,正是黑旗军的班底。

    方解也正是仗着这支队伍,才有了纵横万里的壮举。从草原练兵,杀回西北,再到直下西南,这支队伍千锤百炼。现在西北抵挡蒙烈的陈定南陈搬山所部,其实也是最早的黑旗军班底。倒是崔中振带着的人马,多是朱雀山大营建立之后才训练出来的士兵。

    一路无话

    方解带着三万人马从灵门关进入了戍京道,又十天,到沂水东岸。

    这个地方,叫七里坡。

    七里坡对面,就是平安县。

    此时在沂水东岸布防的,有晏增所部,许孝恭所部,再加上水师段争所部,不下十万人马。仗着沂水之险,纵然河对岸蒙元大军不下五十万,黑旗军依然不落下风。这场阻击战,立功最大的,当属水师。

    “拜见王爷!”

    这些将领,都以大礼相见。

    “战事如何?”

    方解让众人起来之后也没有寒暄什么,直接问战事。

    “奇怪”

    段争的回答有些出乎了方解的预料。

    “奇怪?哪里奇怪?”

    方解问。

    段争道:“前些日子,蒙元人日日猛攻不计代价,可是从前日开始,攻势便缓了下来,今日到了现在还没有一次进攻。臣担心是蒙元人要撤走,所以特意派斥候乘船到了对岸暗中探查,却发现蒙元大营里人马数量并没有减少,观察了半日,也没有兵马调动的迹象。”

    “不战,也不走?”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这倒是确实有些奇怪了。”

    “还有就是。”

    段争伸手指了指对岸:“那里,是蒙元黑山军的营地,这支黑山军的战力犹在蒙元狼骑之上,那些士兵个个悍不畏死。不过今天下午的时候,黑山军往西撤走了不下十里,之前猛攻的,一直是黑山军。”

    “那边是蒙元狼骑的大营,在黑山军退后十里之后,蒙元狼骑也退后了十里,两座大营依然并列,却不似以前那样连成一片。”

    方解沉吟了一会儿,指了指一条大船:“上船,我要过河去看!”

    不等众人劝阻,方解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站在大船船头,方解举着千里眼往对岸观察。对岸上能看到狼骑队伍来回巡视,但大营确实已经撤出去最少有十里远。这显然有些异常,如果说蒙元人是要撤走了,没必要只撤走这十里。方解之前推测,蒙元人猛攻就是为了掩饰要后撤,可是现在,蒙元人猛攻之后停了下来,却不走。

    “那边!”

    段争忽然指了指一个方向,那是黑山军大营和狼骑大营的空当处。在河东岸的时候因为地势的缘故,看不清楚这边的场景,大船快到河西岸的时候才看到,在黑山军大营和蒙元人大营之间,有两支人马遥遥相对。

    “怕是蒙元人闹了内讧?”

    许孝恭推测道:“主公派人散播西北蒙烈叛乱的消息,莫不是蒙哥真的信了,黑山军那个叫盖赦的也信了,所以盖赦和蒙哥之间出了什么矛盾?”

    “太明显……”

    方解忽然说了这三个字。

    太明显?

    段争和许孝恭等人一开始没理解方解什么意思,想了一会儿还是晏增忽然想到:“主公的意思是,蒙元人这是在做假象?”

    ……

    ……

    蒙元狼骑大营

    最高大的那座帐篷里。

    蒙哥看了一眼面前托盘上摆着的三颗人头,忍不住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三颗面貌一摸一样的人头,他们有个一摸一样的名字叫大自在。

    而此时坐在蒙哥对面的两个人,一个是黑山军大将军盖赦,另一个则是一个活着的大自在。

    “这下,大汗您可以放心了吧?”

    这个活着的大自在,正是那天那第二个大自在。也是他,最先开始怀疑大轮寺里那个神。

    蒙哥点了点头:“你们这样做,到底是什么目的?”

    盖赦沉默了一会儿后极肃然的说道:“我不愿意与大汗为敌,但这场仗也不愿意打下去了。大汗应该知道,不管这流言是真的还是假的,咱们这边有,蒙烈那边必然也有。所以,十之八九蒙烈真的已经带兵往回走了。”

    “我杀了三个大自在,是想告诉大汗,你想让大自在杀我,不可能成功。倒是我要杀大汗你,易如反掌。我不动手,不是惧怕什么,而是因为我不想因此而让草原大乱。至于以后的事,先打完了面前这一仗再说。”

    蒙哥问:“你们是想设局,让黑旗军以为我和你起了冲突,引黑旗军过来?”

    大自在点了点头:“正是,只要黑山军和大汗您的狼骑假装打起来,黑旗军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大举渡河来攻。到时候,黑山军和狼骑突然合围,黑旗军必败。如此一来,大汗就能没有后顾之忧的返回草原。”

    蒙哥犹豫了一会儿后问道:“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大自在认真的回答:“走一条或许会绕一些弯子的路,不过……是为自由。”

    他指了指盖赦:“他是……”

    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我也是。”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桑乱八部将

    (咳嗽的太厉害,欲仙欲死,咳起来之后站都站不住,只能蹲下。更新是断断续续写出来的,抱歉,出来的太晚了。)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桑乱八部将

    “为自由?”

    蒙哥没懂这三个字什么意思,他不是一个愚笨的人,胸中自有雄才大略,但凡这种人要么大成大就,要么败尽家业。其实大隋天佑皇帝杨易也是一摸一样的人,如果他们成功了,那么就能称之为千古一帝。失败了……一声叹息。

    “为自由”

    大自在点了点头,他指了指那三颗他“自己”的人头:“就这两两个字,我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大。大汗应该明白,出来四个大自在死了三个,我已经回不去大雪山大轮寺了。这便是求自由路上所要付出的代价,有艰辛有痛苦,可一想到自由的愉悦,这一切也就都没有什么不舍。”

    “你杀了他们三个?”

    蒙哥问。

    这个问题似乎和为自由那个问题没有什么关联,但涉及到了蒙哥要给的答案。

    “确切的说,不是我杀了他们,但他们死于我的手里。”

    大自在看起来不想解释这件事,但看到蒙哥脸上的表情,他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解释了出来。

    “大轮寺里有个神的事,大汗你是知道的。而大轮寺里有很多大自在的事,大汗也是知道的。大自在有老有少,修为有高有低,都是一样的人,这是为何?”

    他问。

    这其实也是蒙哥一直不理解的一件事,他曾经追求过答案,可惜总是追求不到。答案总是在遮遮掩掩中露出那么一丝一毫,让人想放弃的时候又格外的舍不得。其实这些秘密和蒙哥有什么关系?

    没有

    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没有。

    大自在缓缓道:“既然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大轮寺里那些说不得的秘密说出来倒也没什么关系了。”

    他让人将那三颗人头放在一边,屋子里的人竟是有一种错觉,看起来,就好像依然还是有四个大自在并排坐在那儿的。这场面格外的诡异,若是胆子小些的,只怕早就被吓破了胆子。

    “大轮寺里有很多很多秘密,这样控制了整个草原的宗门,自然有很多很多的秘密。”

    大自在的表情有些复杂,似乎真的很不愿意说出这些他所知道的秘密。

    “比如我自己……”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现在人们都知道,大轮明王靠着换肉身的法子已经活了一千多年,所谓的明王转世不过是骗世人的一个谎言而已。毕竟那是一个很恶心的过程,如果说出来,对大轮明王在世人心中如神的印象破坏极大。而我自己……比起大轮明王转世来说,好像还要恶心些。”

    盖赦坐在那,认真的听着。蒙哥亦如是,连呼吸都变得很轻。

    “大轮明王转世,是通过夺取他选好之人的肉身来进行的,那些他为自己准备的肉身,就是佛子。大轮寺里不止有一个佛子,为了保证肉身的适应性,必须准备很多个佛子。而我,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准备。”

    “在一千多年前,大轮明王就被神控制,所以他所谓的自己转世的法子,其实也是神告诉他的,当然,神告诉他的时候只是一种推测,以为可行,但从没有人尝试过。大轮明王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他居然把这样匪夷所思的法子实现了。我……不,应该说是大自在,比起大轮明王来说寿命还要长一些,因为我还活着,而大轮明王已经死了。”

    “你们可能不知道,神最先发掘的人不是大轮明王而是桑乱……没错,就是那个开创了修行一道的桑乱。在悟道山现在有桑乱悟道的传说,其实那也是神的点拨。如大轮明王一样,桑乱的厉害之处在于,他也是把一种推测变成了事实。”

    “大轮明王不过是桑乱当初的一个手下而已,最早的时候,桑乱身边有八个人是他的亲信,在后来桑乱称霸西方的过程中,这八个人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其实,这八个人都是神挑选出来给桑乱做帮手的,这八个人的体质都很特殊。所以,桑乱传授给这八个人修行之术,这八个人的修行进境都很快。”

    “大轮明王自不必说了……”

    大自在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蒙哥:“大汗的先祖,也是桑乱当初征战天下的八部将之一,曾经的特质天赋比起其他七个人一点儿也不差。之所以现在黄金家族的人变得普通,那是因为在大汗的先祖成为皇帝之后,被大轮明王算计,将体质毁了。大轮明王知道自己控制不住一个体质不输于他且是帝王的人,所以他用极阴损的办法将大汗先祖的体质毁掉。”

    “不仅如此,之后黄金家族的数代皇帝,都被大轮明王用药物控制,将体内的天赋逐渐抹去,直到过了一百多年之后大轮明王确定大汗的家族已经失去了所有天赋,才停止对蒙元大汗的药物控制。”

    听完这番话,蒙哥的表情猛的变了。

    下意识的,他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

    ……

    ……

    “其实何止大汗的家族,当初那八部将的大部分人,都被大轮明王算计,根除了体内的优秀天赋。”

    大自在叹了口气,似乎很惋惜:“要知道,如果这八个人的优秀天赋一直传下来的话,那么草原上的修行界远远要比中原强大。这八个人的子孙后代,将会成为修行者中最高最强的存在。”

    “你呢”

    盖赦忍不住问道:“既然你也是当初那八个人之一,为什么你现在的修为越来越退步?”

    “我比较特殊……”

    大自在缓缓道:“神创造了桑乱,但是桑乱的思想却控制不住,当桑乱逐渐发现一些异样之后,开始怀疑起来。神发现了桑乱的变化,或许经过了犹豫,又或许根本就没有犹豫,神给大轮明王,也就是桑乱最好的朋友下令,让大轮明王杀掉桑乱。同时神给大轮明王他们许诺,承诺他们这些人将成为神在人间的使者,有无与伦比的地位。”

    “这八个人当然有人愿意有人反对,毕竟桑乱是个出色的领导者,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背叛他……其中的两个被神用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杀死,剩下的,不得不参战。但桑乱太强大了,而大轮明王又故意让其他几个人先出手,以至于那八个人中又有三个人被桑乱杀死。”

    “最后,还是神用那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击伤了桑乱,所以大轮明王才会取胜。当时之所以神不杀而是让大轮明王动手,是因为神要把大轮明王捧起来,捧为宗教的领袖。那场大战之后,神让大轮明王在大轮寺里做了一个伪神,建立了佛宗。关于佛宗的一切东西,比如佛经,比如典故,都是神编造出来的,让大轮明王传播。”

    “然后神选了大汗的先祖做皇帝,他想通过让宗教的权利和皇族的权利结合来达到对世人的控制,毫无疑问,这绝对是最有最棒的一个创意。但神忽略了一件事……”

    蒙哥点了点头:“胡乱了神权和皇权,绝对不可能保持永远的和平共处。”

    大自在点了点头:“虽然大轮明王用阴险的手段毁了你祖先的体质,也让你们这些后人失去了成为大修行者的机会,但你的祖先,蒙元帝国的历代大汗,都在试图反抗,为了自由的抗争其实从来都没有停止。”

    “这些话题有些远了。”

    大自在收拾了一下思绪后继续说道:“神的思想很全面,几乎想到了所有的可能。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他能控制的范围内反抗他,欺骗他。他选择大轮明王成为宗教领袖,选择黄金家族成为国家领袖。靠着这样的统治手段,神让草原上一千年四平八稳的过来了。”

    “但神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不,确切的说,是神怀疑一切。为了防止大轮明王出现什么变故,所以他安排了我,做大轮明王的弟子。为了瞒过大轮明王,他选择的我,其实是八个人中已经死去的其中一个。他将这具体质特殊的尸体弄了回来,帮他把尸体运回来的,正是桑乱八部将中后来逃走的唯一一个。”

    “也是我到现在为止,最不清楚的一个。”

    大自在道:“八部将,死于神手下的两个。死于桑乱之手三个,这五个人的后代,都被大轮明王动了手脚。大轮明王,再加上大汗的先祖,一共七个人。还有一个,就是负责把‘我’的尸体运回去给神的那个。我曾经仔仔细细的寻找过,也没有找到这个人留下的蛛丝马迹,因为他后来逃走了,消失的很彻底。”

    “我的尸体被运回去之后,神用一种我不知道的法子让我复活,但我不是真的复活,据说……神从我身体里提取了一些东西,然后用这些东西将我复活。然后改变了我的相貌和身形,让我投入大轮寺,成了大轮明王的弟子。一千多年来,我有过很多名字,大自在是一百多年前才有的。”

    “我成功的瞒住了大轮明王,大轮明王从来没有怀疑过,我其实就是他当年的伙伴之一,当然……我也已经没有当年的记忆了。这些,都是神告诉我的。神让我监视大轮明王,如果大轮明王有什么不轨之心,我就立刻将消息报告给神。”

    “当然,我的另一个作用就是,必要的时候,和大轮明王同归于尽。”

    大自在看向盖赦:“之所以我的修为越来越低,不复最初的强大,是因为我的体质无法活上很久,最多活上二百岁就已经是极限。神为了让我一直存在,就不停的从最接近本体的那个大自在身体里提取东西,然后制造大自在。第一代本体死亡,第二代本体死亡,第三代本体死亡,就这样下来,一千多年后,我的体质其实已经远远不如最初了。”

    盖赦点了点头:“懂了。”

    他看着大自在说道:“因为你体内的血脉,已经越来越不纯洁。”

    大自在嗯了一声:“或许,这也和神不断的制造大自在有关,让我血液里的东西越来越稀薄。”

    “所以,你现在要反出佛宗?”

    蒙哥在旁边忽然问了一句:“为什么你到现在才反?”

    大自在看向蒙哥,一字一句的说道:“因为……最后一个本体已经死了,而我们都不能成为本体……”

    蒙哥一怔,忽然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血牙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血牙

    “只要这个计划成功,汉人被引过来的话……”

    大自在看着蒙哥肃然道:“大汗或许不相信我的话,也不相信盖赦将军,但大汗应该相信的是眼前的局势。进兵之初,不只是大汗,便是我也以为这一战不会太艰难。毕竟汉人现在如此的乱着,哪里还有余力抵抗百万狼骑?可机缘巧合,黑旗军的一支人马恰好在西北,挡住了蒙烈,而陛下又被一座小小的平安县城挡住了那么久,以至于黑旗军的大队人马有足够的时间赶来布防……”

    他语气很诚恳的继续说道:“这便是天意吧?如果按照大汗制定的计划,本应该早已经攻入京畿道才对,又或者已经直下西南攻破了方解的朱雀山大营。可是,偏偏总是这样那样的情况出现,以至于所有的计划都被破坏。”

    “本是咱们占据着绝对的主动,可现在黑旗军反而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大自在道:“大汗,你不信我,不信盖赦,但终究还是不能错失时机。只要联手做了这场戏,将汉人引过来就够了。汉人过了河失去了水师的支持,在平原上和狼骑作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只要将汉人击败,大汗就能立刻回师王庭,若是再晚一阵子,蒙烈先回去的话局面只怕不好控制了。”

    蒙哥沉默了好久,一直没有说话。

    盖赦等了他一会儿后说道:“我知道大汗其实早有退意,让我黑山军猛攻,也无非是为了欺骗汉人而已。大汗想用我黑山军猛攻为幌子,掩盖大汗要撤走的真相。那样的话,大汗要抛弃我三十万黑山军,对于草原来说,难道这不是巨大的损失?况且,若真大汗如此做了,我黑山军就没有理由不反了吧?”

    蒙哥看向盖赦,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可以答应你们,但你们必须给我一个真相。若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打算,我宁愿和汉人决一死战,也不会答应你们两个。”

    盖赦看向大自在,又看了看那三颗大自在的人头。

    “我听大自在仔细说了那个大轮寺里的神……”

    盖赦对大自在点了点头,然后向蒙哥解释道:“那个神从来没有以真身示人,所以大自在怀疑,那个神或许本就不是真正存在的。如果他真的是神,为什么不敢出现在众人面前,而总是遮遮掩掩?而且,这个神的控制范围,就到狼乳山。”

    “控制范围?”

    蒙哥不解。

    大自在解释道:“神说他有天眼,可以俯视整个天下。但后来他自己说漏了嘴,他的天眼,只能看到狼乳山边界,所以他才始终无法插手中原汉人的事。所以,咱们现在这里,神是看不到听不到的。”

    “然后呢?”

    蒙哥问。

    “根据我在大轮寺里的观察……”

    大自在说道:“神有一定的时间是不出现的。”

    “你的观察?”

    蒙哥冷笑:“你不过是才出现的大自在,又不是已经老死的那个本体,你能观察些什么?如果想要合作,还是坦诚一些的好。毕竟你我都还是觉得草原才是家,如果你愿意远走高飞不也早就走了吗?”

    大自在的表情有些尴尬,点了点头道:“大汗说的是,我确实可以远走高飞,只要脱离神的控制范围,他就不可能拿我怎么样。但,谁都不想后半生在寝食难安中度过,谁也不知道神会不会派别人追杀自己。谁也不知道,神会不会再找到如大自在本体那样的人,制造出别的什么人来。”

    “所以,找个地方隐居一辈子,那是最坏的打算。最好的打算是……除掉神。大汗现在也已经很清楚了,影响了草原上千年的不是佛宗,更不是大轮明王。控制了黄金家族上千年的不是佛宗,也不是大轮明王。而是那个所谓的神……这一切,都是他弄出来的。要么逃避他,要么除掉他,不然就永远要活在他的阴影中。”

    大自在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本子递给蒙哥:“既然大汗已经看破,那我也无需再隐藏什么了。这是大自在本体隐秘留下来的笔记,也许是他故意让我发现的,也许是我运气好发现的……这笔记里,记载了他作为大自在本体这一百多年来经历的事,也记载了他对神的一些看法还有怀疑。”

    他将书册翻倒一个位置,指了指:“这里……大自在本体记载了神消失的规律,看起来,每隔三个月神就会消失一次。这个消失,指的不是神不出现,而是任何和神有关的可察觉到的东西,都会消失。神低估了大自在本体的智慧,又或者说,神低估了人的智慧。”

    “在大轮寺下面,神的力量所在。”

    大自在解释道:“大自在本体这一百多年来,总是能察觉到神的存在,比如一种很细微但特别的声音,比如某些地方偶尔闪现出来的光芒。但是,每隔三个月,这些细微的东西都会彻底消失,消失的时间大概在一个时辰左右。在通向大雪山内部深处的密道里,也感觉不到那种很诡异的力量。”

    大自在指了指书册上的时间:“按照时间来推算,今天恰好是神消失的日子。如果咱们来得及的话,能在六个月之后神消失的那天赶回去。大自在的本体推测,在神消失的这一个时辰里,神其实还在,而是在隐秘的进行着某种调整。大自在本体将这现象称之为养伤,神当然不是真的受伤,而是一个类似于受伤之后又恢复的过程。”

    大自在道:“如果大自在本体的推测是真的,那么我们在这一个时辰里进入大轮寺的话,找到他,就有可能杀了他。只要除掉了这个所谓的神,草原上才会真的太平下来。大汗你,也才能真的摆脱佛宗的控制,真真正正的成为草原的大汗。这一千多年来的一切,都是神在左右着。大汗恨大轮明王,其实不如恨这个神……”

    他看向盖赦:“没错,我和盖赦将军商议过,只要除掉了神,我就会帮他把部族从黑山那边带回草原上。这对于大汗你来说确实有些为难,可我还是想劝大汗一句,草原那么大,给盖赦将军的部族一片能活命的地方也触及不到帝国的根本。相对于现在的局面来说,我倒是觉着如果大汗不尽快赶回去,帝国真的就要消亡了……”

    “分裂我的蒙元帝国,居然还说不是触及我帝国根本?”

    蒙哥的脸色变了变:“况且,你们未必就能杀了神。”

    “可是,如果杀不掉的话,和大汗你有什么关系呢?”

    大自在道:“我们这是在赌博,我和盖赦将军才是赌徒,而大汗你不是。你只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够了。最多,你只是一个旁观者。大汗你甚至可以这样想,如果盖赦将军和我失败了的话,那么自然也就不会有他的部族回到草原上的事发生。”

    蒙哥脸色微微变了变,再次陷入沉默。

    他下意识低头看向手里的书册,总觉得这个东西那么沉重。

    百年记密

    书面上写了这样四个字,让人心中充满了幻想。

    ……

    ……

    大船上

    方解举着千里眼看向对岸,水手们担心对岸的蒙元骑兵所以不敢再继续靠近,要知道蒙元人的射术都很了不起。因为方解的身份,所以士兵们总是经常忘记方解是个大修行者的事。

    “再靠近些。”

    方解吩咐了一声。

    对岸的狼骑已经注意到了他们这艘船,队伍从远处朝着这边奔行过来。在平地上,狼骑的速度依然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而且这支狼骑是最精锐的王庭狼骑,所以战力也极强大。而现在岸边巡视的这支狼骑,显然更加出色,不管是从装备还是素质上来看,和其他狼骑队伍都有些差别。

    “特勤”

    一个狼骑将领催马到了领兵将军身边指着大船说道:“看起来像是个汉人军中的大人物,应该是来查看咱们这边情况的。”

    领兵的将军,正是这次随蒙哥来中原的王庭将军之一……阔克台蒙血牙。

    血牙是真真正正靠积累军功提拔起来的王庭将军,这个年轻男人在所有王庭将军中的武力值也是最高的。对佛宗一战中,那么多狼骑将领战死,他非但没有死去反而从中脱颖而出,足以证明其强大。

    和佛宗一战,最是能检验人的实力。

    和中原人的王相比,王庭将军不是世袭罔替。血牙靠的不是祖辈父辈的阴德,靠的是他一刀一刀从尸山血海里拼杀。虽然阔克台蒙家族的特殊体质已经在很多很多年前被大轮明王破坏,但是……有些情况总是会很微妙。

    祖血

    或许,会有偶然的重现。

    血牙从来都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的与众不同,因为他家族的衰落,如果他在过早暴露出来自己的特别,那么他只能死的更快。草原上的矛盾纷争,解决的办法从来都比汉人要直接。在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之前,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哪怕是他的父亲母亲,哪怕是他的亲朋好友。

    在对佛宗的那场战争中,血牙决定试一试。第一要试一试自己这么多年来苦修的成果,第二要试一试如果自己拼争能不能带来家族的重新崛起。毫无疑问,这两个试一试,他都成功了。

    王庭将军,在蒙元有着极尊崇的地位。

    血牙举起千里眼往河道上看了看,指了指那边说道:“放一轮箭过去。”

    骑兵立刻列成一排,然后将黄杨木的硬弓拉满,随着一声令下,一片狼牙箭朝着方解所在的大船上覆盖了过去。羽箭射出去之后,血牙一直觉着千里眼看着大船上的反应。

    果然,大船上的甲士立刻围拢过来,举着盾牌将那个穿黑袍的年轻男人围在中间。

    “是个大人物。”

    血牙冷笑道:“还是个自信且不怕死的大人物……他身边穿铁甲的都是汉人的将军,羽箭过去,连这些将军都要往他身边跑来保护他……我认得其中一个,那个人叫段争,就是水师的将军。”

    “怎么办?”

    他手下人问。

    血牙道:“我倒是想知道,能位在领兵将军之上的人是谁。这样的人如果被我生擒,对战局的影响只怕也不会很小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天针对神?

    第一百七十八章天针对神?

    “谁在江边巡游?”

    蒙哥朝着帐外问道。

    门外当值的王庭侍卫进来垂首回答:“今天领兵在江边巡游的是王庭将军阔克台蒙血牙。”

    “派个人去告诉他一声,带着人马回来,在江边留下暗哨,发现汉人要过河立刻禀报。”

    蒙哥吩咐了一声。

    “多谢大汗。”

    大自在微微颔首。

    蒙哥这样吩咐,算是已经应允了大自在和盖赦的请求。让阔克台蒙血牙带着人马回来,就是为了让汉人错觉沂水这边已经出了乱子。

    “去告诉下面人,喊起来,在营中多点些火,但不可引燃了营地。”

    盖赦回头吩咐自己的亲兵:“让人马全都集合起来,多举旗帜。”

    蒙哥也吩咐了手下人去做戏,然后看向大自在:“若是汉人不过来,你们两个又打算如何?”

    盖赦道:“若是汉人不过来,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大军缓缓而退,各军之间交替掩护,徐徐撤走。如果大汗不答应我,我便自己带兵回去。这一仗已经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我初时本打算来看看汉人的花花世界锦绣江山,现在才知道这锦绣美好后面,藏着的都是刀子。”

    盖赦看了一眼外面:“我本以为黑山军天下无敌,看到汉人手里的火器,大船上的火炮,我才知道自己眼界多么的低。”

    蒙哥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大帐里的气氛有些冷清起来,大自在沉吟了一会儿笑了笑打了个圆场:“血牙将军是所有王庭将军中武艺最强之人,算是大汗手下最锋利的一柄刀子了。大汗先把他找回来商议一下也好,若是汉人被吸引过来,血牙将军完全可以担当大任。”

    提到血牙,盖赦也忍不住赞了一声:“血牙,真丈夫。”

    蒙哥嘴角往上挑了挑,对别人对自己手下将领的肯定自然心里也有些高兴。再加上大自在他们想出来的法子确实也是不错的退敌之策,又或许他心里还想到了别的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所以这微微的一笑中,竟是藏着那么透彻的释然和得意。

    “血牙确实可堪大任。”

    蒙哥微微颔首回了一句。

    三个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蒙哥看了看大帐外面的天色:“一时之间,汉人只怕也拿不定主意来不来攻打,就算是来攻打,从准备到渡河也还有一段时间。反正这会闲着也是闲着,你说说当初桑乱八部将的事吧。”

    蒙哥道:“我对阔克台蒙家族是什么体质,很感兴趣。”

    大自在仔细回忆了一下后摇了摇头:“已经是那么久远之前的事了,而且也没有什么纸面上的东西记载下来。虽然可以将我视为一直没死,可我并没有继承来最早时候那个本体的记忆。”

    “那倒是真的可惜了。”

    蒙哥有些遗憾的说道。

    大自在道:“能知道这所有秘密的,只怕只有神一个。当年的人,已经全都不再了。本来可以摆脱生死的大轮明王,真正靠修为之力活了千年的桑乱都死了,还有谁知道那段过往?”

    盖赦忍不住问:“桑乱和他的八部将,到底有多强大?”

    大自在道:“你只看大轮明王就知道了……其实大轮明王如果不是担心自己被除掉,修为远比现在要强大。他一直在刻意压制着自己的修为境界,他一直在怕,怕神觉得他已经威胁到了神而被除掉。”

    他叹了口气:“其实大轮明王也是个可怜人,他这样的人为了不被神杀死,这么多年来一直都不敢轻易去触碰神的秘密。他不敢打探关于神的一切,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对神畏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直到……直到几十年前,我故意将神的控制力不能越过狼乳山的事告诉了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蒙哥恰好翻看着那本大自在本体所写的百年记密也在讲这一段过往。他面前的这个大自在不继承记忆,所以应该也是看这本记密才知道的那个时候的事。而大自在所说的“我”所做的事,其实是那个本体所做的。

    蒙哥听着大自在的叙述,翻看着记载,心里的越发不平静。

    笔记其实很凌乱,这一段也没有太多的笔墨。

    “我现在才算真的明白,大轮明王是个可怜虫。一千多年来,他甚至不敢去问关于神的一切事,在一千多年前神控制了他之后,他就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也许,整个大轮寺里只有大轮明王一个人挚诚的以为,神真的是个神。”

    “对于我来说,每天的日子过的也有些无聊。所以,我决定来消遣一下在牧民们眼中就是神的大轮明王,和在大轮明王眼中至高无上的神。”

    这是个开头,引出来的故事令人有些唏嘘。

    ……

    ……

    “神每隔一段日子就会召见大轮明王给他指示,大轮明王撅着屁股跪伏在神面前时候的样子好丑。那撅着的屁股,就好像随时等待着神的临幸……实则,大轮明王从始至终都不敢抬头看一样,如果他敢,就会发现他面前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神的声音在四周回荡着,可神在哪儿?”

    “大轮明王是真的怕它,可我总觉得这个神有些古怪。我开始留心,处处留心,只要神的声音出现,我就想追寻这声音的出处。但我一直都没有找到,也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直到桑乱出现的那一天,他随手一挥就让神的声音消失。我才发现,原来真相就是这样的简单,一直就在那儿。”

    “还记得大轮明王做出决定的时候脸上的决绝,而我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他不知道我就是当年和他一起站在桑乱身后的八部将之一,当然,如果不是神告诉我,我自己也不知道。”

    “每天的日子都这么无聊,而大轮明王又觉得可以控制住我,他真的以为我只是他意外发现的一个很有天赋的弟子,甚至对我格外的警惕。我知道他最初是想让我成为佛子,是他换躯壳的一个备选而已。神说没关系,一千多年来我那么多次被制造出来,神都有办法让大轮明王放弃选择我做那个必须用到的佛子。我当然相信神的话,因为他要做到太容易了,他只需对大轮明王说不要用那个人,大轮明王就绝对不敢违背。”

    “神对大轮明王甚至无需解释什么,大轮明王也不敢去质疑什么。但是,大轮明王虽然放弃了让我成为必选的那个佛子,却对我很担心。因为神下旨,他觉得我对他的地位构成了威胁。他开始针对我,很阴险,也许就如同一千多年前他针对我的本体那样,所以这次,我决定来玩一玩他。”

    “我装作对大轮明王充满了尊敬,有一次和他聊天的时候我故意将话题引到了神身上,然后试探着询问大轮明王,神究竟会允许一个人强大到什么地步。大轮明王自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但他心里肯定开始长草了。”

    “过了很久之后,我再次和大轮明王说起这个话题,我说了很多,大轮明王一直都不敢答话。他那种明明对神很感兴趣想去了解去而不敢了解的表情,真的太让人觉得好笑了。果然,他开始厉声呵斥我,不许诋毁神。然后我装作很惊讶的问他,难道你不知道,神每隔三个月都会有两个时辰是彻底消失的吗?”

    “大轮明王是真的不知道,因为他从来不敢去了解。于是我很自然而然的告诉他,神的一些规律。然后我又告诉他,神其实监视着他所能监视到的一切地方,因为他有一个天眼。只要有人的修为到了一定地步,能威胁到神,神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大轮明王本来就坚信神是人修行到至高处的结果,所以并不如何怀疑。”

    “然后,我问大轮明王,你的修为有多高了?是不是压制境界压制的很辛苦?大轮明王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让我心里无比的快意。我知道,一千多年前我本体的那个仇,我就要帮他报了。”

    “果然啊,大轮明王记住了时间。三个月之前我对他说了那些话,三个月后的今天他就开始试探了。当他确定神确实不会出现之后,他很高兴。又三个月过去,大轮明王开始实施他的计划了。我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变态……居然这么强大。”

    “他把自己分裂了。”

    “他让另一个自己去了中原,因为我曾经告诉他神的控制力到不了狼乳山东边。”

    “神对这一切并没有察觉,也让我更加坚信了神在每隔三个月的消失中是真的变成了死人一样,无知无觉。他不知道大轮明王在这短短的两个时辰里把自己分裂,也不知道大轮明王把那个还没觉醒的人送走。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大吃一惊。除了我之外,又有谁会怀疑神不是一个人呢?”

    “大轮明王太虚弱了,虚弱到每一次我看到他我都忍不住想出手杀了他。可他却以为能瞒住任何人,依然在我面前表现的不可一世。有几次我都以为自己真的快要忍不住了,但一想到可以把这当做一场大戏来看,我又充满了好奇接下来的戏码会怎么演。”

    蒙哥看到这的时候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他忽然也觉得大轮明王是个可怜虫了。一个被神控制了一千多年一直都不敢反抗甚至不敢去了解的可怜虫,为了避免被神除掉居然能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两个人……

    毫无疑问,这个可怜虫是可怕的。

    也许,很多人都低估了大轮明王。

    “不过……”

    大自在说道:“我一直不理解,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他走到蒙哥身边,指了指一段很小的字记载下来的事。蒙哥低头看了看,这段话就写在大自在骗大轮明王这个故事的结尾处。

    “今天,我忽然感觉到了神在害怕。这是很诡异的一件事,也许是我的错觉。如果他不是一个人,那么他自然没有害怕这种情绪。我试探着问,他没有回答却反问了我一句:你们人类总是喜欢将天视为至高无上的存在,可你们谁有能确定天是什么?”

    “我没懂他的意思,他继续自言自语:如果天是有意识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众生的灵魂形成了天,可这又解释不同……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特别的人出现,会不会是天特意弄来的?为什么特意弄来?针对我?”

    大自在和蒙哥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懂这话什么意思。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你是杀不死我的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你是杀不死我的

    “天针对神?”

    蒙哥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一震,但很快就又冷笑了起来。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天,哪里有什么神。他不知道多年以前那个叫方解的少年郎就曾经说过地上一寸便是天这样的话,如果知道,怕是他也理解不了。

    “你们要屠神?”

    他问。

    大自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少了反抗,只要有压迫存在反抗就从未停止,这和正义邪恶无关......最讽刺的是,这个世界上善良的人恰恰是最不善于反抗的那一类人。而越是心中有恶念在的人反抗便越是直接。”

    他指了指自己:“我身在佛宗,但心存恶念。”

    蒙哥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听见外面有人快步跑过来:“大汗,血牙将军在江边和一个汉人交手,请大汗速速派兵支援!”

    “什么!”

    蒙哥猛的站起来:“我不是让他撤回来的吗!”

    外面那来报信的狼骑才刚刚进门,恰是听到这句质问,脸色变了变后极艰难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血牙将军他......撤不回来了。”

    “哪个汉将?可是带兵打过来了?”

    大自在急切问道。

    “不知姓名,没打旗号。但看外貌像极了传闻中的黑旗军首领方解,是个年轻男人,穿一身黑色长袍,乘一艘大船在江边窥视这边,血牙将军将那人被汉将众星捧月一般围拢,猜是个大人物,随即打算将其生擒回来。不曾想那人修为竟是极强,血牙将军被他黏住,撤都撤不回来。河岸那边有兵马调动,像是要来救那汉人的大人物,血牙将军便让我速速回来报信,求大汗发兵。”

    “血牙安敢坏我大事!”

    蒙哥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显然怒极。

    “大汗,我去看看。”

    盖赦站起来说道:“若真是黑旗军方解到了,血牙将军把他黏在那儿倒未必是件坏事。大汗做这局的初衷不就是将汉人引过来决战吗,如今黑旗军的首领到了,黑旗军担心他出事必然派兵强攻,无论如何,倒是应了咱们的本意。”

    “我去帮帮血牙将军,若是能将此人生擒过来,汉人大军必然倾巢而出,到时候就在这沂水西岸将黑旗军击败,然后大汗便能从容返回王庭。”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就往外走。

    蒙哥将那本百年记密往衣服里随便塞了进去:“我和你一起去,对这方解早就闻其名却未曾谋面,传闻此人是天上地下少有的绝顶人物,我倒是要去看看他到底哪里出彩。传令下去,让多别带三万狼骑随我去江边!”

    盖赦也吩咐亲兵,调集两万黑山军往江边那边去。

    大自在听到方解的名字心里就有些别扭,隐隐间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大自在和方解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个大自在却并不认识方解。

    “方解若是来了,他身边那么多中原江湖的高手只怕多有随行......”

    大自在担忧道:“若是此人故意现身,只是为了引大汗前去,然后派高手挟持大汗......这不可不防。以我之见,大汗还是留在此处的好。我陪着大汗留下,有盖赦将军去也能应付的来。”

    蒙哥摇了摇头:“有些场面,就算明知道可能有诈但还是不能不去。因为他是黑旗军的首领是现在中原扛旗的人,而我是蒙元帝国的大汗。你或许不会懂这种心情,但若是我不去,会后悔。”

    大自在看了一眼托盘里那三颗大自在的人头,心想或许这才是应该后悔的事吧。

    可无论如何,人已经死了就不能复生。

    “好”

    大自在深深吸了口气,跟在蒙哥身后往外走:“不管是因为什么,现在我们三个人已经是绑在一起的了。我和盖赦将军要的是自由,而大汗要的是稳定自己的汗位。既然机会突然到了,那么就一起面对好了。”

    蒙哥看向大自在,又摇了摇头:“你?哪里来的资格和我相提并论?”

    大自在脸色一变,心里一股火突然之间就燃烧了起来。可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辩驳。

    ......

    .......

    在大帐里的时候,蒙哥问大自在他们阔克台蒙家族最早时候那位先祖,是什么样的体质。大自在说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血牙知道。

    或许,他也是阔克台蒙家族中唯一一个知道的人。

    在一千多年前,桑乱身边的八部将代表着修行界中最强大的八种体质。这么多年过去之后,除了在大轮寺里那个蜷缩在黑暗中却将自己视为神的东西之外,只怕已经没有人再能说清楚那八个人都具备什么样的变态天赋。

    大轮明王死了,罗耀死了,万星辰死了。

    随着他们死去,过去的秘密都逐渐消失。

    血牙并不知道自己的先祖曾经是桑乱八部将之一,也不知道自己的先祖曾经拥有着出类拔萃的体质。他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天赋,是上天对自己的眷顾。前者错了,后者没错,若非眷顾,千年之后又怎么可能这种体质重现在他身上?

    血牙没想到的是,对方那个年轻汉人似乎对自己的体质竟然有一定的了解!

    “原来是这样。”

    方解看着面前这个嘴角上挂着一丝血的年轻蒙元男子,忽然间懂了一些什么。他看着那个人的表现,脑海里骤然出现了万老爷子送他的那本册子里记载的东西。在他脑海里,那本册子一页页的翻过去,停留其中一幅图上。

    “你叫什么名字。”

    方解问。

    血牙抹去嘴角的血丝,深深呼吸之后发现身体果然没有什么问题心里踏实下来不少。

    “王庭将军,阔克台蒙血牙。”

    他昂着头,大声回答。

    “你这体质,好像你自己都不怎么了解。”

    方解这一句话,让血牙的心几乎停跳!

    “你说什么!”

    血牙往后退了一步,退到大船船头上。

    在上船之前,他没有料到自己会遇到这样的高手。他知道汉人大营里有个穿道袍的老头儿修为极高,但那个老道人性子也很奇怪,只要不是佛宗的人出手,那个老道人似乎也懒得出手。

    就好像在遵守着什么规矩。

    所以血牙才会直接跳上大船。

    “好变态的恢复力。”

    方解看着血牙肩膀上之前被自己以金锐之力削开的那道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后,不由自主的赞叹了一句。这个叫血牙的蒙元人的体质表面上看出来的这种自我愈合的能力,已经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人传授血牙高超的修行方法,他都是靠自己悟出来的。所以在和方解交手的时候,他其实一直处于下风。他的一切经验皆来自实战,而不幸的是,方解的一切经验也同样来自实战。不同的是,方解的以往所面对的那些实战对象,远比血牙面对过的那些对手要强大的多。

    不过,仗着这种变态的体质,他竟然能在方解面前保持着自己的骄傲。

    血牙心神被方解一句话震的晃动起来,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忽然意识到,对方可能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诈自己罢了。

    “用不着你管!”

    血牙猛的一跺脚,那大船的船头都为之往下一陷,腿上爆发出来的力度将血牙送了出去,如一道黑色的流光一般直接朝着方解面门一拳砸了过去。在这拳头就要到了方解面门之前,他的拳头忽然一收,脚步骤然停住,左脚的靴底在甲板上摩擦发出的声音刺的人耳朵都有些不适,紧跟着,他的另一条胳膊屈肘撞向方解的前胸。

    第一招是虚招,为的是让方解闪避。

    可方解根本就没有闪。

    血牙的肘直接撞向方解的胸口,方解突然出拳,右拳后发先至拦在血牙肘臂的路线上,砰地一声,血牙的肘和方解的拳头狠狠地撞在一起。紧跟着咔嚓一声脆响,血牙那条胳膊的骨头就被方解一拳砸断。

    不等血牙反应过来,方解如血牙一般无二的动作,身子猛的往前一冲,左脚在地面上搓出去,肘臂狠狠的撞击在血牙的胸膛上。

    血牙的身子立刻如炮弹一样飞了出去,直接飞到了大船外面落在河水里。湍急的河流中,那身影起伏了几次后消失不见。

    下一秒,方解忽然掠起来,如一只巨大的雄鹰飞向河对岸。后面黑旗军的将领们立刻呼喊,可哪里还来得及。

    河道里,血牙从水中一跃而出,落在岸边。还没有站稳的时候方解就到了,血牙只觉得眼前恍惚了一下,方解的身形已经到了他身前。方解的一只脚向前搓着地面往前一伸伸进了血牙的胯下,然后肩膀猛的往前一撞!

    膝盖和肩膀上爆发出来的力度,将血牙的身子撞出去至少三十米远。

    血牙的身躯就好像一个沙包一样撞在一座高坡上,立刻砸起来漫天的尘土。

    方解的双手往前一伸然后猛的一握拳,血牙身边的沙子随即被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催动起来,方解体内的土之力澎湃而出,那沙堆变成了一个囚牢将血牙的身子紧紧的裹住,如同被巨蟒缠身一样,血牙甚至连挣扎都不能。在沙子移动的沙沙声中,还有骨骼被勒断的脆响不断的传出来。

    “像你这样的人,蒙哥为什么不将你送出去,或是请一个大修行者悉心调教?”

    方解缓步前行,眼睛一直盯在血牙身上。

    随着沙子忽然间收紧,血牙啊的叫了一声,从嘴里吐出来一大口血。沙子缓缓退去,血牙便如一滩软泥一样倒了下来。他全身上下的骨头几乎都被方解勒断,竟是连战力都不能。

    方解却没有再出手,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一分钟之后,血牙重新站了起来。

    骨骼,尽数复原。

    方解的眼睛里有一种光彩一闪即逝,脑海里那本册子上画着的体质图立刻就变得生动起来。

    没有人知道万老爷子送给方解那个图册时候是什么目的,更没有人知道那时候万老爷子是一种什么心情。他看到了方解的体质,帮方解将体内的蛊毒清除,做这些的时候,万老爷子心里有一种久违的激动。

    “你......杀不死我!”

    血牙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眼神阴戾。

第一千零八十章 一种又一种

    第一千零八十章一种又一种

    再起站起来的血牙让方解眼神越发的明亮起来。

    之所以这样,不只是因为方解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体质特别的对手,还因为他似乎找到了当初万老爷子送他那个图册的原因。其实是方解想的太过复杂了,总觉得这图册是万老爷子要指引自己或者提醒自己什么。

    方解一直找不到万老爷子究竟想要提示他的是什么,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对自己充满了怀疑。

    这图册,记载的都是世上的奇特体质。

    而这些体质,有些已经消失不见。

    联想到了桑乱,联想到了大轮明王和大自在,方解忽然间有些懂了。他一直在图册上那个七脉体质寻找和自己的相同处,而当方解得到这图册的时候他的体质和七脉图显然不一样。所以方解曾经陷入苦恼之中,他坚持认为万老爷子这样的人绝不会做没有道理的事,现在,这道理他终于懂了一些。

    桑乱的体质也是七脉并存。

    那图册上画的,不是方解而是桑乱。偏偏是这样简单的事,方解一直都没有想明白。人总是这样觉得自己很重要,而忽略了一些很基本的事实。这个图册显然在老爷子见到方解之前指不定多久就已经画好了,那个时候或许方解还没有出生,所以画的怎么可能是方解……

    方解想到了桑乱,继而想到了大轮明王,大自在他们这些人。

    桑乱是修行的开创者,七脉体质无与伦比。而前阵子方解又知道了大自在的体质,恰是图册上记录的一种,然后方解又看到了血牙……这一刻方解脑子里的思绪自然而然的清晰起来。

    这图侧记载的,根本就是桑乱和他当初手下那些最初开始修行之人的体质!

    方解在以前就知道了大轮明王和阔克台蒙家族的先祖都是桑乱的手下之一,这些事都是桑飒飒告诉他的。以前方解对这样的传说只是带着一种很崇敬的心情去听,却不曾真正理解过。

    桑乱八部将

    方解脑海里想到了这句话。

    “你是一个很特殊的人。”

    方解看着重新站起来的血牙说道:“你的先祖曾经有过这样的体质,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消失,自此之后,你们阔克台蒙家族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体质。所以我才说,你可能根本不了解自己的身体。而且,阔克台蒙家族中想必也没有人知道你拥有了这样的体质,不然的话一定会把你当做最珍贵的宝贝藏起来,倾尽整个黄金家族的力量来培养你。”

    血牙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一下,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是因为心里的震撼。

    “你说什么?”

    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方解。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方解缓缓道:“阔克台蒙家族的先祖曾经是桑乱的部将之一,这样传言你肯定听闻过。而当初那八部将,甚至都可以称其为修行者的始祖也不为过。这八个人都拥有着很特别的体质,所以才会被桑乱选中。桑乱传授他们修行之道,而仗着体质的特殊这八个人的修为突飞猛进。”

    “很可惜,这八个人在后来的大乱中其中几个死去,体质随即消失。而你的先祖虽然没有死并且建立了强大的蒙元帝国,但体质却消失了。我曾经查过,你们阔克台蒙家族一千多年来都没有人再出现过,你是第一个。”

    “我……”

    血牙的眼神不断的闪烁着,双手都在颤抖。

    “一直以为……是我自己特别,原来,在很久很久之前,我的祖先就是这样的特别。”

    “我不杀你,你走吧。”

    方解摆了摆手:“你的体质还没有完全成熟起来,如果现在杀了你就好像破坏了一块特别珍贵的璞玉……你需要打磨,需要成长。你不要留在蒙元军中了,如果你再上战场杀我汉人,我就杀了你。之所以不杀你,是因为你这样的人成长起来在草原上会引起很大的风浪,会有人想杀你,会有人想保护你,所以会因为你而死很多人,我乐见其成。”

    “你不杀我?”

    血牙咧开嘴,破开的嘴角也已经缓缓愈合上:“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的伤口会愈合的很快,等我变得聪明一些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样的体质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行,不然我肯定会死的很快。现在,就连我自己都杀不了我了,我不觉得还有谁能杀了我。”

    “井底之蛙,不过如此。”

    方解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远处。

    “似乎……又来了一个很特别的人。”

    ……

    ……

    这个特别的人,叫盖赦。

    当盖赦看到方解的时候,没有一点吃惊。似乎在他的认知中方解就应该是个这样的人,这段日子以来他听了太多的关于方解的事,就连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方解是人杰,而且是不世出的人杰。

    “我叫盖赦”

    他朝着方解用汉人的习惯抱拳行礼。

    “盖赦将军,久闻大名。”

    方解抱拳回礼。

    盖赦侧头看了看盔甲衣服都已经烂的不能再烂,可偏偏看起来身上没有什么大伤的血牙。血牙现在的样子确实让他很怀疑,看甲胄的破损,血牙应该是个死人才合道理。

    “你还能不能打?”

    他问血牙。

    血牙点了点头:“能”

    盖赦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朝着方解抱了抱拳:“我一直以来都认为,男人解决问题还是要靠自己,男人的魅力也来源于自己的实力,但是今天,我不得不和血牙将军联手,因为我没有把握战胜你。”

    “这是一场我始料未及的战争,我不曾想到有一天会和黑旗军的领袖在这样一个场面吓见面,然后交手。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又不得不出手,现在对于我们来说,生擒你,就代表着我们可以安然而退。”

    “你当初为什么要来?”

    方解看向盖赦:“不要跟我说这些好像很有道理的屁话,如果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会有现在这样进退两难的局面?你打到了我家里来现在又说什么逼不得已,我能说要是逼的也是你-妈-逼的吗?”

    好粗俗粗鲁粗野的一句话。

    盖赦的脸色变幻了一下,他实在没有想到方解这样的人会说出这么粗鄙的话来。

    “王爷似乎忘了,这是战争。”

    他说。

    方解点了点头:“既然你想起来这是一场战争,那你说那么多有用?”

    盖赦看向方解身后,发现那个自己绝对打不过的老道人没有出现心里踏实了些。他看向血牙道:“骑兵最少还要一刻钟的时间才能赶来,而方解身后的人需要你来帮我挡着。只要您坚持一刻钟就够了。”

    “你不是说你我联手吗?”

    血牙有些诧异的问。

    盖赦理所当然的说道:“你帮我挡住方解手下人,这便是我所说的联手了。”

    说完这句话,他往前跨了一步:“领教方将军绝学。”

    这是方解见过的最可怕的刀之一。

    方解到现在为止遇到过很多用刀的高手,他离开樊固后遇到的第一个大修行者就是教他一式刀的骆爷,所以对于刀来说,方解有一种很不一样的情感。后来他遇到了沫凝脂,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有一柄倾城倾国的刀。

    方解见过用刀的高手各不相同,但没有一个人及得上盖赦。

    没有

    如果说骆爷的一式刀用在一个诡字上,沫凝脂刀用在一个凝字上,那么盖赦的刀就用在了一个霸字上。

    这是方解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刀势,这样的人。

    似乎这一刀下来就理所应当要取胜,如果不胜才是没有道理的事。似乎这一刀下来就注定了没有人可以抵挡,如果有人挡住才是让人惊讶的事。这是一种很不讲道理但偏偏理所当然的霸道,一刀出,而前路定。

    就因为面对的是这样的一刀,所以方解不得不在一开始就用了界。

    上次方解用界,还是和月影堂的九先生交手的时候。

    血牙的眼睛瞬间睁大,他看着盖赦那么轻易简单那么直截了当的一刀劈出去,却似乎代表着武学上一种他还难以企及的高度。有人追求招数精妙近乎走火入魔,设计出来的招式匪夷所思。有人追求繁琐精益求精,每一招每一式都力求达到完美。

    盖赦却不一样,他只是在劈刀。

    血牙在这一瞬间忽然懂了……刀就应该这样用才对。

    ……

    ……

    距离江边大概五里处一条小船上,带着斗笠披着蓑衣垂钓的一个渔翁忽然抬起头往沂水西岸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咧开嘴微微笑了笑自言自语:“姓方的小子这次算是遇到对手了,那个叫盖赦的用半生都在练一个霸字,恰是你这小子性格里欠缺些的东西。好好感受这一刀,对于你来说倒是颇有益处。”

    他一提竿,空空如也。

    老道人懊恼的摇了摇头:“唉,几十年了,想钓一条鱼都这般的艰难。”

    他伸手在江面上按了一下,没多久江面上浮出来一层大鱼。看着那越来越多被他内劲压死的大鱼,他忽然又觉得有些百无聊赖。

    “没意思,还是继续钓吧。”

    孤舟蓑笠翁,在围着船的一片死鱼中垂钓,也不知道能不能钓上来一尾鲜活。

    江西岸

    方解的界被那一刀劈中的地方似乎就要裂开了,这一刀的不讲道理就在于,不管刀前面拦着的是什么,哪怕就是界也必须劈开。这真的是一种很没有道理的事,无法用什么道理来解释。按照道理,这一刀就算是萧一九劈下来的,方解的界也未必这么快就会出现裂痕。按照道理,不管什么样的刀也不可能比界还要坚硬。一把刀就能劈开界,那么界似乎就显得太脆弱不堪了。

    可这样没道理的事,必然有一种道理可以解释,只是到了这会儿,方解还没有找到这个合理的解释。

    方解看着界上逐渐清晰起来的裂痕眉头微微皱了皱,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忽然间明白过来。他眼神里变得释然,因为释然,眉角上的那种凝重逐渐消失。他抬着头看着那刀,看着那人,心境重新变得平稳下来。

    “原来,这也是界。”

    他喃喃自语。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所谓霸气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所谓霸气

    方解懂了

    盖赦的刀不只是刀,而是一种很特别的界。到现在位置方解见过了几种界,比如罗耀的金刚界,比如七先生的丝之力量的界,比如九先生的黑暗之界。但不可否认的,这几种界和盖赦的界都不一样,包括方解自己的界。

    方解之前见过的所有的界,都有一种特质就是控制。所谓的界便是开创出属于施术者自己的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中施术者可以将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哪怕就是罗耀的金刚界,也是在界内发挥威力。

    可盖赦的界不一样,他是用界在战斗。换句话说,盖赦的界不是将敌人置入界中控制,而是以自己的界为武器战斗。这是方解第一次遇到,一种纯粹的侵略性的界。

    一个将刀已经修行到什么样地步的人,才能将自己的刀化成界?

    方解无法想象,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个人在刀上的造诣和天赋,只怕犹在沫凝脂之上。沫凝脂的天赋在于对刀的领悟,她可以将刀的所有特性发挥出来。不管是巨大的刀还是细小的刀,沫凝脂都能将其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盖赦不同。

    盖赦不是在领悟刀。

    简简单单的,盖赦只是在用刀。他或许从不曾想过刀代表着什么含义,也没有费心思去想过刀势有多少种变化。他只是觉得,刀就该劈下去。在盖赦看来,刀的作用就是杀人,刀就是一种工具。

    不必耗费心神去想那么多旁的事,只要握刀杀人就够了。

    最简单,莫过于此。

    可偏偏是这最简单,成了最强的刀客。

    方解抬头看着自己的青界似乎就要被刀界破开了,他仔细想了想自己怎么才能破开这一刀,想了很久他都没有想到。这一刀是弯弯曲曲的攻势,没有守,只有将面前的目标劈开的那种霸气。

    将界变成了自己的刀,又或者说将刀变成了自己的界。

    霸刀之界。

    他想不到办法挡住这一刀,所以他也拔刀。方解的背后一直有一把刀,那柄能将他七脉威力尽情释放出来的朝露刀。盖赦的刀是一种无形的刀,方解的刀有形。以有形之刀挡无形之刀,这个世界上肯定不止方解一个人这样做过,但肯定没有一个人比方解做的更好。

    因为方解有七脉之力。

    在这一瞬间,方解体内的七脉再次疯长起来,从方解动念到体内七脉如参天大树一般成长起来,不过一息而已。那七条七脉就好像七根巨大的树藤,从细小变得粗壮,然后七条七脉盘旋着纠缠在一起,像七条大蛇互相缠绕一样形成了树干。

    七脉绽开,又形成了巨大的树冠。

    树冠上,有七种颜色的树叶。

    各种气脉之力在树叶上闪烁,七种光彩在树冠上不停的融合,最终形成了一种纯粹的天地元气的淡青色。能修行的人都知道这种淡青色代表着什么含义,那是最纯净的元气才具备的色彩。

    这颗青树只是一瞬间就在方解的体内成型,细小的纸条散开融入进方解的每一条血脉之中。这种格外凝实的天地元气将方解的体质进一步改变,他的肌肉线条越发的明显起来。

    然后,方解抽出了他的朝露刀。

    再然后,他撤去了自己的青界。

    青界化作了无数条青色气流,盘旋着融入方解手里的朝露刀中。气流如龙,注入刀中。

    当方解把界撤开的那一瞬,盖赦的眼神猛的一亮。说实话,当他看到自己这一刀被方解的界挡住的那一瞬间,他的吃惊绝不下于对方解对他的霸刀之界的吃惊程度。从他霸刀有成,这是第一个能当的下来他一刀的人。

    刚刚到了沂水的时候,他曾经想过抽刀,但却没敢。那个穿一身破旧道袍的老道人站在那儿,他的刀就抽不出来。他知道自己即便用尽全力,也不可能是那个老道人的对手。那个老道人已经站在了那个高度,而他距离那个高度还有那么一丝。

    这种高度境界上相差的一丝,便是十万八千。

    他不敢对老道人出刀,但对方解敢。

    他觉得已经对方解足够重视,毕竟方解的名声那么显赫,若非有真本事也不会如此,可即便他以为自己已经真的正视这个对手了,在交手之后他发现还是不够。

    西域大草原曾经是修行开始的地方,走出过数不胜数的大修行者。桑乱开创了修行一道,他身边的八部将哪个不是绝顶的人物?可是现在不得不说,草原上上修行者高手的数量,远不及中原。

    盖赦很清楚,这和佛宗的霸主地位有着脱离不开的关系。

    方解本来表现出来的界已经足够让盖赦吃惊,当方解把界撤开的那一瞬,盖赦更是惊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不合常理。

    然后盖赦就看到了方解的刀。

    ……

    ……

    无形的霸刀和方解的朝露刀以一种两个霸王决死一战的方式撞在一起,拼争的又何止是刀?其实拼争的是两个人的界,盖赦的界没有防御之说,是一种纯粹的进攻手段。将界化刀也好,将刀化界也好,这种界都是一种极端。

    嘭的一声!

    这绝不是两柄刀相撞在一起应该发出的声音,一点儿也不清脆。

    甚至没有金属碰击应有的声音。

    倒像是两座大海上的冰山相撞在一起。

    剧烈的动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以两柄刀相撞之处为中心,一股狂澜卷了起来。

    暴戾且无可阻挡。

    血牙看到两个人交手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对于他来说,盖赦和方解这个级别的交手无疑是一扇门,让他看到了自己还没有触及到的那个高度,看到了门里面的一丝,所以他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只是看着那两个人拼尽全力的一击。

    血牙的眼神里都是贪婪,黑洞一样吸收着自己看到的一切。哪怕他只是窥探到了门里面那么一丁点的东西,对于他以后的修行来说也绝对是巨大的帮助。从不曾有人指点过他修行,而今日方解和盖赦这一战,就是他的先生。

    “啊!”

    盯着那两刀相碰的血牙忽然发出一声哀嚎,紧跟着双手捂着眼睛蹲了下去。门里面的东西还不是他现在这个境界可以接受的,一瞬间他的双眼就如同瞎了一样,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漆黑。

    有血,从他的两个眼角往下流。

    他才蹲下去,霸刀之界和青界相碰之后产生的巨大波澜就将他震飞了出去。血牙的修为已经不算低了,可是在这种威势面前,他就好像大海里的一片飘萍,哪里能挡得住波涛的汹涌?

    他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飞,然后砰地一声被镶嵌进一座沙坡里,从沙坡的这面砸进去,又从另一侧如炮弹一样钻了出来。也不知道有多少粒沙子刺破了他的肌肤钻进了他的血肉中,这根本就不是他能承受的压力。

    落地之后的血牙又滚出去十几米远才停下来,整个人已经失去了力气。他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若非两只手护着脸的话,只怕整张脸都会被那数不清的刀气绞碎。他身上的衣服全都破碎脱落,赤-裸着的身上血糊糊一片。

    若非是他,也不知道已经死的有多透彻了。

    即便是他,此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从死亡边缘爬回来。

    飓风过去,才刚刚从后面冲过来的黑旗军部众竟是不能靠前,人马都被飓风逼退,飞沙漫卷,黄蒙蒙的一片,连眼睛都睁不开。而盖赦身后,最先赶到的狼骑兵竟是有不少人被飓风从马背上掀了下来,落地后又朝着后面滚出去。再后面的战马嘶鸣着来不及躲闪,不知道几人被踩死。

    大自在双手往前一推然后画了一个圆,将他自己和身边的蒙哥护在其中。看到那交手之际爆发出来的威势,大自在已然尽了全力。他实在没有想到盖赦和方解的交手,竟然能引动如此强烈的天地变化。

    他知道盖赦的修为有多高,因为那三个大自在根本就不是他杀的。

    他只是没有想到,方解的修为居然也高到了这个地步。另外的三个大自在,没人能挡得住盖赦的霸刀,便是他在盖赦面前也感觉自己不过是个孱弱小儿罢了。如今,对于方解的认识,不得不重新定义。

    撕拉一声

    即便在大自在的保护之下,蒙哥的衣袍还是被那凌厉的刀气撕裂。胸前的衣衫被切开无数条口子,露出里面一层淡金色的软甲。若不是他有这宝甲护体的话,只怕身上的伤势已经至少有几十道。

    大自在的脸色变幻不停,凝集起来所有修为之力才勉强让他和蒙哥两个人没有被吹落马下。可他们身边的护卫却没有这种实力自保,片刻之后,十几个王庭狼骑兵就被刀气直接绞碎成了肉泥。

    血肉纷飞。

    战马嘶鸣着倒了下去,再也不能站起来。

    绣着金色狼头的战旗被斩断,旗子支离破碎。

    ……

    ……

    盖赦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半生至此只修这一刀之意,穷三十三年才将霸刀初成。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养成这刀上的霸气,今日这霸气却被你一刀挡住……这世界上果然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我三十三年苦修,不及你一念?!”

    他看着方解,嘴角都在微微颤抖着。

    噗!

    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一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方解往前跨了一步,单手握着朝露刀极潇洒的顺到背后:“你三十三年修的霸气,我一念之间修的也是霸气。你三十三年将刀化界,我一念之间将界化刀……你我都是尽了全力,有什么不公平?这霸气难道就是,你行的,别人行不得?”

    没人注意到,方解顺在背后的手臂上,血缓缓的往下滴着。

    盖赦这一刀,太强。

    “罢了……”

    盖赦看向方解:“你说的也有道理,你我在这一刻都专注于这一刀,既然同样的专注,那么胜负也就没那么重要。”

    “你未负我未胜,当再来。”

    方解再次往前跨了一步。

    盖赦不由自主的往后又退了一步,沉默了片刻之后摇了摇头:“最起码今日我已经再难用出这样的一刀,所以不能再战。”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掠了出去。

    竟是……逃了。

    方解的视线转向蒙哥和大自在那边,当蒙哥的眼神和方解对视在一起的时候,蒙哥几乎毫不犹豫的拨马向后急冲,大自在也没有任何迟疑,跟在蒙哥身后向回退了出去,数万狼骑见大汗退了,也纷纷拨转马头往回撤。

    方解一人一刀,竟是惊退了蒙元大军!

    待人群退尽之后,方解的身子才微微颤抖起来。

    这一刀,他接的太吃力。

    可他怎么能表现出来?

    所谓霸气,便是不可输而已。

    ……

    ……

    方解看着远处地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动,他深深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在部下面前表现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缓步走过去低头看了看,发现地上的是一本书册,被风翻着书页。

    他将书册捡起来看了看,见书册上写着几个字。

    百年记密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世间只有一个你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世间只有一个你

    看起来势在必行的一战,却消弭于无形。

    黑旗军的支援来不及到河岸这边,只一条大船上的士兵就算再精锐也挡不住数万狼骑。也许是方解那一刀让蒙哥感到了无力,也许是那一刀让狼骑胆寒,所以狼骑兵并没有攻过来,这也让跟着方解上了岸的黑旗军将士们松了一口气。

    方解将那本百年记密捡起来,塞进袖口里。

    他转身对手下众将微微笑了笑,摆了摆手说了句回去。众人心里还都有些平静不下来,跟着方解重新上了大船准备回去。

    就在大船离开河岸的时候,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一座沙坡后面站了起来。这人看着大船上那个黑袍男人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畏惧。

    他叫血牙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成为草原上的传奇。

    但是今天,他见证了一个传奇。

    方解的话就如重锤一样一下一下的砸在他心上,将他本来的那种自豪感全都砸碎。而让他更为震撼的是,方解居然比他还要了解阔克台蒙家族的过往。一开始方解说的那些话他以为都是骗人的,可是现在他深信不疑。

    “我将来一定要击败你!”

    看着那远去的大船,血牙攥紧了拳头。

    回去的路上方解一直都没有回房休息,就那么站在甲板上,似乎对沂水两岸的风景颇为喜欢。部下将领本来担心他之前那一战会不会受伤,可是见方解谈笑风生大家也就都放下了心。

    而方解则在上船之前,就已经将手上血迹悄悄擦去。

    回到大营里,方解又布置了一下军务才回到房间休息。进门之后,他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发白。

    “能强撑住盖赦那一刀,你的修为已经足以跻身一流。”

    声音在房间里面传出来,方解却一点儿也不吃惊。他回身将房门关上,走向椅子的时候脚步有些沉重。

    “不妨事”

    萧一九坐在椅子上品着茶,是他自己泡的。

    “是你强行将界的力量灌注于刀上,那威力太强你第一次使用难以承受的缘故。本来我还担心盖赦的霸气会伤了你的经脉,现在看来倒是应该担心一下那个黑山里走出来的奇才才对。不过话说起来,人家苦修三十三年方成霸气,你一念间就以霸气破霸气,你说气人不气人?”

    方解摇头笑了笑:“我之前对盖赦也说了,三十三年成一念,和瞬息一念其实区别不大。”

    “呸”

    萧一九白了方解一眼:“你道是我瞧不出来你故意气他?蒙元人多疑心,若非你装的那般强势,盖赦说不准还会再出一刀。那时候纵然他杀不了你,也多半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现在倒是好了,你破了他的霸气,这种走了极端的修行,一旦遇挫,那霸气再想如以往那样不可一世就难了,运气好的话他能走出这道心坎儿,运气不好,只怕他再也使不出那样的一刀来。”

    “交手,本来战的就不只是修为。”

    方解很随意的回了一句。

    “这话倒是正理。”

    萧一九伸出手,捏着方解的手腕诊脉:“没伤着,只是身子一时之间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压力。你这人倒是胆子也真大,盖赦用了三十三年才将刀化界,三十三年锤炼,他的身体也未必能承受的住几刀。你想都不想就敢用,万一毁了自己的根基,得不偿失。”

    “有些时候,没有回头路,也不能弱了士气。”

    方解回答。

    萧一九收手,从袖口里摸了摸找到一颗乌漆墨黑的丹药,倒是药香很浓,他本想递给方解,想了想又收了回去:“罢了,我一气观里的这些好东西多半也快被项青牛那个笨蛋给倒腾光了,送了你也不吃,倒是让你再去送别人换人情,这买卖太亏。”

    “真脏”

    方解瞥了一眼那颗丹药:“表面上那一层泥有年头了吧?”

    萧一九笑道:“我一气观的丹药,裹了一层泥巴也是上品,你要是拿去给一个出的起价钱的商人,他每天舔这层泥都会觉得香甜无比。”

    他看了方解一眼:“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出手?”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反问:“我为何要想着你出手?”

    萧一九一怔,然后点头:“也对,指望着别人出手不如自己尽力。”

    他将丹药重新赛回袖口里:“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你在长安城里办武林大会,我那个不成器的师弟是否留得住道尊的称号?那个家伙虽然道心开悟,可在修行上就是不肯下十分苦功。如果他勤快些坚持一阵子苦修,说不得已经捅破了那一层窗户纸。”

    “张易阳不出手,谁能夺的走?”

    方解反问了一句。

    “张易阳不会出手的。”

    萧一九笃定道:“他还要守着武当山过日子,让他出来抢道尊抢武林盟主的名头,就是把武当山置于风口浪尖。那个老狐狸,比谁都精明。”

    说完这句,他忽然又问了一句:“捡了个什么宝贝?”

    ……

    ……

    极北

    十万大山

    白茫茫的一片雪地里,放眼望出去,直到视线尽头也看不到别的颜色。太阳光洒在雪地上,晃的人眼睛都有些发疼。一只在天空中盘旋着的雪鹰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朝着下面一个俯冲。

    可它却失望的发现,自己也许看错了。

    雪地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东西移动。雪鹰的眼睛足够好,就算是一身白色长毛的雪兔在地上蹦跳一下,它也能敏锐的察觉。所以当它发现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只能怏怏的叫了一声重新拔高。

    雪鹰在天空中盘旋了一阵之后,向着南边飞了出去。

    就在雪鹰飞走后不久,一片雪地动了一下,然后有个人从雪中抬起头往天空看了看,然后揉了揉旁边那人的头发:“已经飞远了,这长羽畜生倒是眼尖,如此小心还是几乎被它察觉了。”

    “啐啐啐”

    陈震宇啐了几口嘴里的雪沫子,抬起头瞄了一眼天上:“千户,咱们骁骑校从来都是在别人后面追着的,现在反倒成了别人追在咱们后面……想想就觉得窝火。”

    “活着就好。”

    廖生笑了笑:“想不到这雪盲之症倒是四五天就自己好了,你现在能看得见还不知足?十万大山里藏着那么一伙儿修为逆天的家伙,你我能从里面撤出来已经是运气好了。先是咱们留下来的暗哨,然后是北辽人营地里的支援,全灭……这次回去,也不知道怎么跟都统大人交待。”

    “那人真是……冷血。”

    陈震宇想到之前见到的那个人,心里就一阵发紧。若不是廖生的隐藏手段无双,只怕他们两个也已经死了。北辽人原来生活的地方,有骁骑校三个组支援,结果那人举手投足间就把人都杀了。

    这一路逃过来,那人就像自己的影子一样挥之不去。

    “要不要继续走?”

    陈震宇问。

    “等等”

    廖生将批盖在身上的白色大氅重新舒展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道:“那人放了雪鹰追咱们,其实不是想杀了咱们,而是想让咱们带路……这个人和月影堂的关系必然极紧密,看起来这些人似乎也不愿意涉足世事,我怀疑他出十万大山,多半是为了替那个月影堂的九先生报仇。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不得不防。若是咱们一不小心将人带回去,那么你我的罪责就大了……”

    陈震宇懂了:“千户意思是,那长羽畜生没有发现咱们已经往南继续追出去了,那个人必然也会继续向南。咱们等着他过去,在他身后走?”

    “嗯”

    廖生笑了笑:“你倒是越来越聪明。”

    正说着,廖生忽然一抬手捂住陈震宇的口鼻,然后屏住了呼吸。陈震宇修为尚浅,察觉不到发生了什么,却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知道廖生千户在这方面无人可及,所以绝不会怀疑廖生的判断。两个人尽力控制着呼吸的节奏,维持在不被自己憋死的那个临界点。

    足足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廖生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过去了。”

    距离他们大概十几里之外,穿了一件白熊皮袄的男人站在高处往四周望了望,却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天空中,那只雪鹰振翅落了下来,就停在他的肩膀上。一人一鹰这般站着,竟有一种格外高大的感觉。

    雪鹰低低叫了几声,似乎是在对自己没有发现目标而自责。那人摇了摇头,嘴角咧开不屑的笑了笑:“不妨事,不过两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而已。江湖上能杀老小的人没几个,那些老家伙们才不会动手,咱们也不去找那两个小人物了,到了中原,自然能查到是谁杀了老小……”

    他抬手摸了摸雪鹰的翅膀:“你看管了冰天雪地,我带你去看看花花世界。”

    ……

    ……

    冰洞

    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如山中樵夫一样的壮硕汉子快步到了冰洞最深处,朝着站在高处灯下看书的那个人抱拳急切道:“大师兄,燕雀出山去了。他脚力比我快,在追不上。”

    “不用去追,他去意已绝,就算你追上拦不住他。”

    大师兄放下手里的书册,看着那壮硕汉子说道:“湾,你回去继续修行就是了。”

    被大师兄叫做湾的汉子张了张嘴,最终也只能使劲摇晃了一下脑袋:“都是老小招惹的出来的,他若不出去便不会死,他不死,燕雀也不会出去为他报仇。”

    大师兄轻轻一叹:“师兄弟几个里,偏是你性子最单纯忠厚。当初你想拦住老小,你拦不住。这次你想拦住燕雀,你还是拦不住……为什么?因为他们已经不想在继续留在这里了,燕雀不是想为老小报仇,所谓报仇,不过是他安慰自己的借口而已。”

    “这里有什么不好?”

    湾挠了挠头发:“为什么都想着出去?”

    大师兄道:“若是都如你这样,这世间怕是连纷争都没有。可惜……这世间只有你一个石湾,却有太多太多的老小太多太多的刘燕雀。”

    石湾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伤悲,大师兄是在夸他,可是这洞里……真的越来越冷清了。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藏器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藏器

    石湾是个耿直憨厚的汉子,在他眼里,师兄弟之间的感情才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予他金银他视如粪土,予他权贵他视如草芥,但予他情义,他会加倍待之。他总说自己脑子笨人愚钝,所以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想旁的事,每日里和兄弟们凑在一起的时候他多半也只是哈哈傻笑,可他却知道自己离不开这份情感。

    一想到老小已经死了,甚至连尸首都不知丢在何处他心里就疼。再想到燕雀也走了,这洞里只剩下他和大师兄,再加上一个一年已经昏迷了十六年的悍卒。

    他的心就开始抽搐。

    而之前大师兄那话语里的冰冷,让他好像从头上被人浇了一桶冰水似的,就算是这十万大山之寒,也冷不过心里的冰。

    “大师兄,外面的世界真的那么好?”

    他问

    “或许……是的。”

    大师兄放下手里的书册,这本他已经看过不下一千遍的书是洞里唯一一本书。可他每日还是捧着这本书细细的读,一个字一个字的品。所以石湾总是不懂,这本书到底藏着什么美好,让大师兄这般沉迷。

    他可能真的鲁钝,不曾想过大师兄读书……也许只是因为无事可做。

    大师兄在石湾身边坐下来,想了想说道:“若非是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美,师父也不会一去不复返。当年他将咱们带到了这十万大山之后便走了,只告诉咱们不许出去,安心修行。这么多年来,我自认心气在咱们师兄弟之间最是沉稳尚且觉得苦楚,老小和燕雀那个性子,不走才怪。”

    石湾叹了口气:“老小是最后一个来的,倒是最先一个走的。”

    “咱们已经多少年没见过师父了?”

    石湾问。

    大师兄沉默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忘了。”

    “师父临走的时候说,咱们都是一些不能轻易出世之人,一旦出世,或许就会引起很多麻烦。我曾问他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十万大山,他说机缘没到就不能走。我又问师父什么是机缘,师父说等着自来的便是机缘。”

    大师兄回忆起当时的那段对话,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我有时候都不敢相信,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快忘了,偏偏还记得师父当初说过的话,一个字都不差。”

    “大师兄你叫叶竹寒。”

    石湾连忙提醒大师兄。

    大师兄被石湾的憨傻逗的笑了笑,难得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笑。这个师弟总是这般的单纯,师兄弟之间的话他总是特别当真。有时候他总觉得石湾这样性子的人才会更多些快乐,因为他思想单纯容易满足。可是后来他才想明白,越是石湾这样的人其实越容易痛苦,因为石湾会把感情看得太重。

    一个人,一旦将感情放在第一位,那么自然会比别人更容易难受。

    “大师兄,你知道为什么师父让咱们避世吗?他说的麻烦,到底是什么麻烦?”

    “不知道”

    大猩猩摇头:“我甚至怀疑师父都不知道,这些年我总是回想师父离开时候说话的表情和眼神,多年来非但没有模糊反而越发的清晰,我也越发的觉得,他之所以带咱们来这里不是出于他的本意,甚至……传授咱们修行,也非他的本意。你我都是这件事里面的人,而师父反倒是这件事外面的人。也许,他也只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在这样孤寂的地方生活了这么多年,难免会比普通人多想很多事。而大师兄又是一个心思太细的人,每天打发时间的事要么是看那本他倒着背也不会背错一个字的书册,要么就是想自己和师弟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后者消耗的时间,远比前者要多。因为大部分时候他捧着书,却根本没有看书。

    石湾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石床上躺着的那个十六年容颜没有任何改变的人,他的三师弟悍卒。

    他不知道是谁给三师弟取了这样一个不是很容易理解的名字,就好像他一直都不理解三师弟这个人一样。对于这个冰洞来说,他总是能从其他师兄弟身上或多或少的感受到温暖,唯独在悍卒身上,他只能感受到万年不化的寒意。

    “师弟是怎么伤的?”

    他问。

    大师兄叶竹寒摇了摇头:“不知道,当年师父待他来的时候他就昏迷着,我问师父他是谁,师父只说他是你师弟。我问师父为何受伤,师父只说是咎由自取。”

    “以后这洞里,就只剩咱们三个了吧?”

    石湾心里有些酸楚。

    “也许……”

    叶竹寒拍了拍石湾的肩膀:“老小和燕雀本就不属于这里,他们两个和咱们三个也有些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叶竹寒想到当年师父的那些话,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这些话可能会让石湾心里更不好受。

    “其实,从当年燕雀一个人挑了一品山庄之后,我就知道他的心已经野了。至于老小,他的心本来就没在这停留过。”

    他将话题转开,没再说什么。

    可这句话如果传扬到江湖上,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作为江湖上格外有名的宗门之一,十万大山的一品山庄从来都是以深不可测这种神秘面目来示人的。一品山庄也极少踏足中原,可每一个出山的弟子修为都足够令人惊讶。一品山庄的名气,犹在南燕墨溪苑东楚蓬莱阁之上。

    而这样一个庞大且神秘的宗门,竟是被那个叫刘燕雀的人一个人屠了。

    “他手上染了血,所以上瘾了。”

    叶竹寒站起来,走到石床旁边帮昏迷的悍卒翻了翻身子:“一旦心窍被迷住,别人劝不过来的。”

    ……

    ……

    长安城

    演武院

    藏前面的石亭里,暖着一壶酒,石桌上还摆着一盘老醋花生,一盘豆芽菜,一盘小葱拌豆腐,一盘驴肉。酒壶里冒出来的丝丝热气中散着酒香,只闻闻就知道这酒的年份最少也要超过十年。

    “武林大会那般热闹,你是演武院的院长,为什么不去?”

    厨子低头闻了闻酒香:“这酒怕是你在藏里翻出来的吧?老爷子到了后来很少再喝酒,但藏着的好酒却不在少数。”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的藏酒?”

    周半川问。

    厨子摇头:“你身上有世俗味,当年你是名符其实的演武院院长的时候,那些人送你的酒也带着一股子世俗味道。老爷子的酒不一样,只有酒味,没有其他。”

    周半川也不恼火,只是叹息:“你到底偷了我多少酒喝?”

    厨子笑,然后指了指石桌上的菜肴:“你说请我喝酒,却让我备菜,现在这酒都不是你的,这无本的买卖你倒是做的好。”

    “若非这院子里已经找不到别人陪我喝酒,我会请你?”

    周半川冷哼。

    厨子哈哈大笑:“其实你又怎么瞒得住我,虽然我这大半辈子都没怎么碰过世俗二字,但并不傻。上次你我交谈之后,你心里肯定一直痒痒着。因为我说这院子里藏着好多秘密,我有,老爷子也有。你请我喝酒,是奔着这些秘密来的。”

    “守着秘密到死,不觉得可惜?”

    周半川问。

    厨子笑道:“我且死不了呢……不过,老爷子死了,天下变了,或许这秘密也该到了晒晒太阳的时候。这酒是老爷子的,老爷子本身才是年份最久远的一壶酒啊……那酒里藏着多少味道,没人知道。”

    “老爷子活了多久?”

    周半川问。

    厨子摇头:“问点我知道的。”

    周半川想了想,问:“当年我刚刚成为演武院院长的时候,老爷子就找我谈过一次,他说演武院本就是个功利的地方,你只管做好功利上的事就够了。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演武院怎么可能只有功利?老爷子建了演武院之后世间便没了万剑堂,虽然我知道他身边一直有些弟子伺候着,但那些人并没有得到老爷子什么真传,算不得万剑堂的真正弟子。而萧一九,杨奇,罗蔚然和项青牛,他们四个之中,只有两个勉强可算作万剑堂的弟子。我想知道,老爷子就没别的弟子?”

    “有啊”

    厨子喝了一口酒,夹了一筷子豆芽菜:“只不过我也不知道,他的弟子有多少。当年我曾经出长安帮老爷子做过一件事,藏了几个大器。想想看,一晃十几年过去,若不是你提起,我都忘了这有这么一件事。”

    “大器?”

    周半川皱眉:“为何要藏?”

    厨子使劲想了想:“当年说的话我已经记不得太多了,老爷子只是说有些人不能随随便便露面,必须要等到该他们露面的时候才行。你也知道老爷子那个性情,他若是不愿意多说什么,谁能问的出来?当年我师父受了老爷子的大恩,他临死前告诉我就算老爷子让我去死我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死尚且可行,帮老爷子做几件事又算的什么?”

    “到时候?”

    周半川喃喃了一句,问:“什么时候?”

    厨子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过了好一会儿后才眼神一亮:“倒是想起来一些,老爷子说这世上有个大寇,窃居高位。到了八星伴日的时候,才能出去这大寇。只是我一直不懂,大寇是什么,八星伴日又是什么?”

    周半川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上的太阳,于是被刺了眼有些发疼。

    “老爷子或许已经是神了。”

    他感慨了一句。

    “藏器于山”

    他想着之前厨子说的那几句话,仔细品了品这话里的味道,发现竟是比这不知年份的老酒还难以理解。

    “有些人,注定了是别人永远也追不上的。”

    他说。

    厨子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万星辰,所以他知道这话绝对没错。

    “如果他愿意活着,应该还能活很久吧?”

    周半川再问。

    厨子耸了耸肩膀:“谁知道……不过活的太久的话,会不会挺痛苦?”

    周半川一怔,然后忍不住感慨:“三十年有三十年苦,百年有百年苦。这个世界上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剩下一二分,多半还是更不如意。老爷子看破的东西太多,所以苦自然更多。”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蒙哥为什么这样做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蒙哥为什么这样做

    萧一九看了一眼方解从袖口里逃出来的那本书册,然后伸手要过去接。可递过来一半的时候方解又把手抽了回去,狡猾一笑:“借书,自然要等主人家看完了才能借,哪里有主人家还没看完,客人倒是先要看的道理。”

    萧一九一本正经道:“我拳头大,道理就在我这边。”

    方解撇了撇嘴角:“你打死我啊,打啊打啊。”

    萧一九愣住,然后重重的叹了口气:“拳头大也不如耍无赖……我只是想知道,如蒙哥这样的人随身带着的东西,能是什么。”

    方解道:“我看过之后,自然会给你。”

    他一边说话一边翻看,才看了几页脸色随即变了:“这是大自在的笔记……他说……他说大轮寺里有一个神……”

    方解看向萧一九,眼神里都是惊惧。

    萧一九也是愣了一下,忽然间想到那个白衣男子离开前对自己和张易阳说的话。那天在武当山顶的凉亭里,白衣男人说他还要西行。因为他怀疑大雪山上有什么东西,要去求证。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白衣男人。萧一九无比确定,那个白衣男人的修为之高是自己连仰望都望不到边际的地方。

    这样一个人,竟然没能回来。

    “神……”

    萧一九眼神里的惊惧一点儿也不必方解少:“或许只有神,才能杀的了他了吧?”

    ……

    ……

    夜里的大营中也很安静,虽然大营里驻扎着不下十万雄兵,可正因为其训练有素,所以听不到任何嘈杂之声。不时有巡营士兵走过,那脚步的沙沙声也能惊扰到天空中挂着的一轮残月。

    是上弦月,所以天才黑没多久,月亮就已经挂在偏西的位置上,看样子用不了多久这轮残月就要离开人的视线。

    风漫无目的的吹着,所以人们才会用风来形容自由。

    大营距离江边并不是很远,所以风中还带着些河水的腥味。

    这是一个曾经很繁华的小渔村,说来也奇怪,就算是高开泰和王一渠在北方闹的这么厉害,戍京道这边也没有受到太多的骚扰。或许是因为翻过山来戍京道太过麻烦,所以百姓们倒是没被惊扰。

    黑旗军来之后,至二个小渔村的百姓都被送走,每户发了足够的银子和粮食,全都送到了灵门关里边,就在秦河边上由黑旗军负责重新建起来一片村落。他们已经习惯了靠水吃水,秦河那边过日子倒是感觉变化不大。

    方解所住的,是一个三间青砖房的小院子。

    若是安宁时候,从远方高处往这边看,在风景如画的江边这一片青砖红瓦的小村落,别有一番意境。若有大国手肯挥毫泼墨,必然是一副传世佳作。

    只是,如今这小村子里,满是肃杀。

    方解抬手抬了抬油灯的灯芯,让光明更强大一些。烛光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却晃不开那本书册上的一笔一划。方解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一个字一个字的嵌进脑子里。这本百年记密里面藏着的不只是一个惊天的大秘密,还有一头巨兽。

    方解不信这时间有神。

    桌子上放着一个四方形手掌大小的东西,在灯光下反射出一种很纯粹的金属光泽。这个东西不属于这个时代却出现在这个时代,这也是方解不信大轮寺里那个东西是神的根据之一。

    九先生能在樊固城里找到那样一个所在,所以方解从开始看大自在笔记的时候就隐约猜到了什么。这个世界上,或许只有他才能真真正正读懂这本笔记里那些看起来玄之又玄的东西。因为他脑子里存在的东西,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从一开始的心惊,到现在的平静方解并没有用多久。就好像当初他第一次看到桌子上那个可以让人穿越虚空的东西一样,初见时震撼的无以复加,但很快就觉得这样不正是合乎道理吗?从前一世的时候方解就不断的听闻不断的看见,关于人类进化的传闻和故事。那些杂志小报上也指着这样的东西来博取眼球,惹人遐想。

    文明

    从诞生到消失,再到重新出现。

    这样的过程很久远很久远,但天地之玄妙总是能留下蛛丝马迹。方解只是没有想到,左右着草原的居然不是一个人。

    夜越来越深,方解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这本笔记里记载的东西他理解起来不是很艰难,若是换做别人的话一定坚信大轮寺里藏着一尊真神,而方解却越发的笃信,那里藏着一个该死不死的东西。

    当他翻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方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下意识的把那个可以让人穿越虚空的东西拿起来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大自在的笔记。

    “有时候……世界真的很扯淡。”

    他揉了揉眼角,觉得可笑,却笑不出来。

    ……

    ……

    蒙元大营

    大自在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盖赦,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来什么。看得出来,盖赦的心情很不好。大自在可以理解一个用了三十三年才养出一刀霸气的人遇到挫折是什么心情,如果盖赦不能及时调整过来的话,那三十三年的苦功就算是化为乌有都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这个大自在虽然没有见过太多事,但他却知道心境对于一个修行者有多重要。

    “总觉得有些事不对劲。”

    盖赦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沉默了那么久之后终于开口说话:“那一刀,以他的修为绝对不应该能劈出来才对。方解的境界最高不过通明上境,这个境界的人能开出自己的界我可以理解,毕竟那是天赋。但能如我一样将界全然用于攻势,他应该做不到的才对。”

    大自在忍不住叹了口气:“你想不通的,或许只是为什么自己没有赢。”

    盖赦看向大自在,心里一震。他知道大自在这一句话就直直的戳在自己的伤处,但却没有一种醍醐灌顶的醒悟感。因为他自己比谁都清楚,自己想不开的是什么。他三十三年霸气,被方解用一种不讲道理的方式破了,换做谁,能心平气和?

    “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不是因为方解能挡得住你那一刀。”

    大自在道:“虽然我到的比你稍微晚些,但我却看得出来方解那一刀之中藏着什么。而你也知道,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这样的人出现,就如一千多年前……”

    他止住,换了个话题:“我想到的不对劲,是蒙哥。”

    盖赦问:“他的不对劲在何处?”

    大自在摇头:“你我虽然是开诚布公的和他谈了,可作为蒙元的大汗,你不觉得他答应的太过轻易了些?血牙在江边遇到了方解,既然你已经决定出手,蒙哥为什么非要跟着去?难道他不知道,大修行者之间的交手,伤及无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白天时候蒙哥的所有表现,都不正常。”

    “你在担心什么?”

    盖赦问。

    “担心蒙哥根本就没打算和你我联手,甚至,他没打算这么随随便便的返回王庭。他绝不是那种轻易被什么人能改变自己的人,如果被人改变,也只是因为他正在想着去改变。西北蒙烈不管真的造反没造反,好像根本就没有影响到他的心境。”

    “你这样说,才不合道理。”

    盖赦道:“他若不回去,王汗之位不保,他为何心境不乱?”

    大自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说道:“我总觉得,从大轮寺里出来之后,蒙哥就有了些变化。现在想想,他竟然那么简单的就答应了神,带兵东征。对于一个不是白痴且心中有万千沟壑的皇帝来说,这么轻易就做出决定将一个帝国都押上赌一把……难道不是有些不对劲?”

    “你到底想说什么?”

    盖赦问。

    大自在仔细回想了一下,脑海里隐隐间似乎抓住了什么。

    “那个时候,神派人去王庭请蒙哥入大轮寺。在这之前,阔克台蒙家族和佛宗的战争之所以仓促结束,也是因为神让蒙哥知道了它的存在。蒙哥以为神不可战胜才会变得意志消沉,然而,他进大轮寺看到了那些画面之后却突然转了性子,怎么说都有些不对。他一直说自己这样做是为了天下苍生……你觉得,蒙哥是一个愿意为天下苍生而牺牲自己的人吗?”

    盖赦不知道大自在在说些什么,但这个问题他知道答案。

    “不是”

    盖赦很笃定的回答:“蒙哥是一个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牺牲自己的人。”

    “这才是蒙哥。”

    大自在道:“蒙哥领兵多年,为什么入关之后会突然下令分兵?为什么他会以身犯险和你的黑山军在一起?就算是有月影堂的所谓支持,难道蒙哥就这么容易相信别人而把大军分开从而减弱了自己的力量?他不信你,不信我,难道会信月影堂那个九先生?他之所以这样做,必然有其缘由。”

    “我突然在想……”

    大自在看向盖赦:“蒙哥根本就不是什么遵从了神的旨意所以东征,而是他心里有别的目的所以才入关的。而分兵,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打赢这一战。”

    “你什么意思?”

    盖赦越发的糊涂起来。

    大自在的思绪倒是越来越清晰:“你只看到蒙哥分兵,却根本不知道蒙哥交待了蒙烈什么事。他让蒙烈带兵在西北进攻,难道蒙烈真的会全力以赴的进攻?如果……如果这样做,只是蒙哥为了骗人呢?只是在保存蒙元的实力呢?”

    “目的呢?”

    盖赦又问。

    “我不知道。”

    大自在摇了摇头:“我总觉得,和大轮寺里的神不无关系。”

    ……

    ……

    蒙哥看着大帐外面,东方。

    “反抗,从来都不会停止。大自在说他是为了自由……我何尝不是?”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一定去大轮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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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一定去大轮寺

    方解一夜没睡

    这本大自在的笔迹他看了两遍,没有漏下一个字。

    从大自在的字里行间,方解可以推测出大轮寺里那个所谓的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放眼天下,也便只有他才能如此笃信那个东西绝对不是什么神。大自在小心翼翼的写下这个笔迹的时候,起心情是何其复杂?

    方解以前就听过一句话,叫做罪恶有源泉。而罪恶的源泉,往往指的便是人心。可大轮寺里那罪恶,居然不是来自人心。

    放下笔记,方解看了看窗户外面天色已经微微发白。

    “白鸟”

    方解轻轻叫了一声。

    一个似乎凭空出现一般的人就那么突兀的站在了方解身边,好像他一直就在那里似的。没有人知道他刚才在哪儿,又是怎么突然间冒出来的。就好像黑旗军中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方解身边时刻跟着这样一个人。

    “主公,叫属下有什么吩咐?”

    “你去一趟蒙元大营,告诉蒙哥,我要见他。”

    白鸟点了点头:“属下这就去。”

    他答应的毫无迟疑,就好像那龙潭虎穴一般的蒙元大营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菜市场,随随便便就能走进去,随随便便就能见到卖菜的大婶卖鱼的大叔。要知道蒙元大汗身边现在虽然护卫高手的数量大不如前,可毕竟还有一个大自在。

    还有一个可以将刀化界的盖赦。

    “就约在今晚三更,就在昨天江边他故意丢下这本笔记的地方。”

    方解道。

    “故意?”

    白鸟愣了一下:“这本东西,是蒙哥故意丢下让您看到的?”

    方解点了点头:“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要跟他见上一面。也许,我从一开始就弄错了蒙哥带兵东征的目的。见上一见,对以后来说或许有大好处。现在想想,他从进兵之初就将人马分开,实际上已经犯了兵家大忌。以蒙哥的头脑,做这样的决定必然有其缘由。我一直以来都以为那是因为有月影堂的人做他的内应所以他才如此大胆,现在看来……他似乎藏着别的什么心事。”

    “可无论如何,他进兵中原是真的。”

    方解看着那本笔记缓缓道:“杀我汉人百姓也是真的,所以这债还是要讨。”

    白鸟垂首:“属下先去了。”

    方解摇了摇头:“不急,有件事我还想问问你。”

    白鸟道:“主公有什么事,只管问就是了。”

    方解想了想说道:“进长安城之后,我曾让你秘密调查北山为什么没有鸟兽的事,你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到什么。现在你再仔细想想,是否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忽略了?”

    白鸟沉思了好一会儿,摇了摇头:“属下探查了大半个北山,所到之处一只鸟兽都没有遇到,不过树木倒是郁郁葱葱。属下选了一处草丛最密集处挖下去,翻了足足有三丈方圆也没有找到一只蚂蚁。”

    “属下无能,没查到为什么会是这样,但属下每次去北山都会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越是往林子深处走,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便越来越强烈。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咽喉似的,无法呼吸。”

    “北山上,除了一处深潭有鱼之外,几乎再没有别的什么活物。”

    白鸟在脑子里将那些日子的探查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遍:“就好像越往北山深处探查,空气就越稀薄。走到后来,属下已经憋闷的不能把持。不过山边林边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属下见过不止一只飞鸟,不止一只野兔。但奇怪就在于,飞鸟不入林,野兔不入丛。”

    方解微微皱着眉,这些话在长安城的时候白鸟已经跟他提过一次。只是当时心中还没有现在这般的念头,所以没有想到什么。看过大自在的笔迹之后,方解总觉得那北山里似乎也藏着什么秘密。

    “派人回去给陈孝儒送信,让他派个得力的再继续查查北山没有鸟兽的事。”

    “喏”

    白鸟应了一声,然后说道:“主公,属下总觉得那北山阴森森,好像不似人间。”

    方解笑了笑:“既然在人间,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另外,你派人用最快的速度给宋自悔送信,让他立刻分兵,派一将领分兵往狼乳山,将樊固好好给我守住。在我到樊固之前,任何外人不许进出。另外,再派人往西北送信,请言卿先生和谢扶摇去樊固……”

    白鸟虽然很好奇为什么主公会这么重视那个叫樊固的小城,又是为什么对长安城北山那般的在意。但他却绝不会问,因为他知道身为一个下属应该做什么。

    “去吧”

    方解揉了揉额头:“和蒙元人的战事,也该了结了。”

    ……

    ……

    长安城

    演武院

    “现在的江湖其实早已经凋零的差不多了……万老爷子一剑破了月影堂之后,因为老爷子不似月影堂那样对江湖宗门压制,所以江湖上高手辈出。老爷子建演武院之后不问江湖事,江湖人多以为他已经故去……所以各宗门更是争相要做那天下第一,倾尽全力的培养有天赋的弟子。”

    周半川已经醉了。

    两个人已经喝了半天一夜,夜风这般的凉也没有吹去他脸上的醉意。石桌下面歪七扭八的丢着不少空了酒壶,两个年纪加起来或许早就超过一百五十岁的老家伙,竟是这般的发了狂。

    “再看看现在!”

    周半川趴伏在桌子上,一边打着酒嗝一边感慨:“原来江湖上东南西北皆有名门,南燕有墨溪苑,我没见过,但据说墨溪苑里的女修行者非但美貌绝伦且天赋惊人,也不知道都是从哪儿找来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被人一夜灭门。后来想想,多半是罗耀那厮干的坏事。”

    “东疆据说有个蓬莱阁,在海外孤岛上,所以当年中原宗门联手杀入东疆的时候,这个蓬莱阁并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东疆的宗门二百多年没有恢复元气,这个蓬莱阁倒是一家独大起来。不过……据说被项青牛灭掉了。”

    “北边有个一品山庄,据说就在十万大山极苦寒之地,一品山庄里的修行者个个都称得上一品,想想也对,能在那般艰苦的地方坚持下来,倒也都算的是人杰。据说当年一品山庄的人下山,北辽族的大汉也要垂首相迎。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一品山庄就凭空消失了……到现在也没有谁知道那些修行者到底去了哪儿。”

    “都是些不入流的宗门而已。”

    厨子撇了撇嘴,颇为不屑:“这只不过是中原人自大,故意找了四个宗门来衬托罢了。南燕墨溪苑,东疆蓬莱阁,北辽一品山庄,再加上西域佛宗……这些都是中原人为了衬托什么中原道宗才拼凑起来的。真要是说到这几个宗门鼎盛时候,其他四个加在一起,也打不过一个西域佛宗。”

    周半川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这话可不是吃里扒外。”

    厨子也已经醉的快不行了,抬起头看了周半川一眼:“当年忠亲王杨奇西行的时候,你可知道带着多少九品高手?西行一战,这些江湖客活着回来几个?佛宗可是被动摇了根基?”

    “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西行?”

    周半川皱眉:“杨奇之前,难道中原高手就没有人想过西行?”

    “没有才怪!”

    厨子就好像从口袋里拿出来什么稀世珍宝似的对周半川说出一些秘闻,这些事,若非他喝多了才不会胡乱说。而听到他开始说的时候,明明已经醉的快要人事不省的周半川眼神里闪过一丝狡猾的神采。

    “跟你说一件了不得的秘密,这件事若是透露出去江湖都要震动,不过现在好些了,因为江湖都凋零的差不多了……放在当年,这个消息谁敢胡乱说?真要是说出去,只怕立刻就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当时才会被知情者压了下来,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什么秘闻这般的吓人?”

    周半川问。

    厨子端着空杯往嘴里倒,已经根本就分辨不出杯子里有酒没有,倒完了之后还砸吧砸吧嘴,似乎是在品那酒香。桌子上的四个小菜早已经吃了个干干净净,他拿着筷子在盘子里夹着空气往嘴巴里送,吧唧吧唧的嚼的津津有味。

    “你可知道月影堂大堂主叫什么?”

    “徐羲”

    “没错”

    厨子抹了一把嘴吧上根本不存在的油腻:“徐羲就是死在西边了……当年老爷子一剑击败了他,他着实颓废了好一阵子。其实各宗门围攻月影堂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死,只是已经万念俱灰不想理会。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忽然想到要西行,或许是想去挑战大轮明王来证明自己吧。”

    “那般只惜败给老爷子的人物西行,中原人不知道,可在西边却掀起来好一阵涛浪。可惜,那样的人物也不是大轮明王的对手,最终死在大轮寺里。不过,据说徐羲一个人干掉了佛宗近天境以上的大修行者十几人,当时大轮明王座下的四大弟子全都被他一个人杀了。”

    周半川惊的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徐羲的修为,远在杨奇之上。大轮明王尚且可以杀了徐羲,为什么会死在杨奇手上?”

    厨子摇头一叹:“时机不对啊……那个时候的大轮明王,是一整个。杨奇去的时候显然是有人怂恿他去的,告诉他大轮明王只剩下一半修为了。只是怂恿他去的这个人,谁也不知道是谁。我曾经以为是老爷子,后来想想,多半不是。”

    “那还能是谁?”

    周半川想了好一会儿,也不到是谁能说动杨奇西行。

    “徐羲死在佛宗手里,对于中原武林来说绝对是个打击,如果这消息传出来,必然引起震动。所以当时这件事就被压了下来,根本不敢流传开。”

    厨子叹道:“其实又何止一个徐羲,中原的江湖客修为到了一定地步,都想去杀了大轮明王来证明自己才是天下第一。去了多少人无从可查,但没一个活着回来就是了。现在大轮明王死了……可谁知道佛宗里还藏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周半川:“我一辈子没有主动和人打过架,如果什么时候我想打架了,一定去大轮寺!”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今晚不杀你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今晚不杀你

    又是一个夜晚来临,太阳和月亮更替着为人间带来光明。有时候人们总是会觉得月亮比太阳还要重要些,因为太阳不会在晚上发光。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方解已经不止一次的听到过这样的话,也不止一次看到过咏赞月亮的诗篇。

    在南边纥人部落和南燕大部分地区,人们还都有拜月的习惯。对月亮的敬仰尊崇,远超太阳。

    夜行三十里,对空诚拜月。

    当初大隋天佑皇帝御驾亲征的时候,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实如此,夜晚的沂水都显得比白天时候安静了不少。水拍打河岸的声音都显得那么轻,放佛不敢惊扰了陷入沉睡的大地。

    一艘小船从沂水东岸朝着西岸这边箭一样划过来,船上只有一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手里擎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将竹竿放进河里一推,那船儿便划开水面贴着河面飞一样的过来。

    夜色下,那年轻男人的面容如此冷峻。

    到了西岸之后,方解从小船上跳下来,将船栓好。夜色中,一个好像透明一样的人骤然出现,无声无息。这样的夜晚他以这样的方式出现,若是被别人看到只怕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可方解却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出现,因为他知道这个人必然会在这等着自己。

    “主公”

    白鸟俯身施礼。

    “河岸这边的蒙元斥候都已经清理干净了,不过按照蒙元人轮换执勤的时辰来算,最多半个时辰内他们就会察觉那些斥候失踪了。虽然蒙哥已经答应了要来这边和主公您见面,但属下还是想劝主公小心些,蒙元贼子,从来都不会讲什么信义。”

    方解轻轻笑了笑:“信义是讲给朋友的,讲给部下的,是讲给普通百姓的,但在大部分时候都不是讲给敌人的。”

    他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我自己在这里等就是了。”

    白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他的身形就好像逐渐淡化了一样,从方解的视线中消失。

    骁骑校十三个千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其中有几个千户有着非同寻常的手段,而这些手段都是骁骑校里绝对不会对外说出去的秘密。没有人会随随便便把自己的杀手锏告诉所有人,除非这个人天下无敌。

    月色很明亮,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河岸边上草丛里蹦跳的蟋蟀。也许是因为江水将月光反射的缘故,也许是月亮知道今天晚上有两个在人世间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要会面,所以放光格外的卖力。

    “明明早就到了,却偏偏要装作后来。”

    方解在江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从腰畔解下来酒囊喝了一口。这酒不是粮食酒,而是果酒,喝起来酸中带着一些甜,还有一些微苦,在这个时代来说,果酒就已经算是最棒的饮品,就连孩童都喜欢。

    “也许,是我怕?”

    蒙哥从一棵大树后面走出来,往四周看了看:“作为蒙元的大汗,居然在夜里偷偷离开自己的营地,还要避开所有人。就好像一个想要偷吃隔壁家田里红薯的少年,要等到自己家里人和邻居家里人都睡了,才敢下手。”

    “那是因为这红薯足够香甜。”

    方解头也不抬的回答:“因为那是红薯所以才会诱人,最主要的是……这个准备偷红薯的少年他很饿。要么是他家里已经没有了粮食,要么是他被虐待吃不到东西。当然,也不排除他是个惯偷。”

    蒙哥的脸色变了变,月色太明亮,以至于他脸上的不快都藏不住。方解的话里没有留一分客气,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这样的讥讽很难接受。

    但是,他却必须接受,因为他确实想吃那块红薯,他确实很饿。

    “听闻将军已晋王位,倒是应该大气些才对。”

    蒙哥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让我对一个贼大气些?”

    方解忍不住笑了起来:“别忘了,若大汗你是那个偷红薯的少年,我就是你的邻居,那个种了红薯没招你没惹你的人。你半夜里来我家田里偷红薯,还要让我大气些?就因为我家有你家没有?可笑吗?”

    蒙哥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继续谈下去。

    “不要说这些无用的话。”

    方解抬起头看了蒙哥一眼:“现在是你有求于我,所以应该拿出些求人的姿态来才对。不管你带兵东征的目的是什么,你已经东征了。屠戮我百姓,毁坏我良田,这些事都是要写进史书中的,不是因为你存了别的什么目的,这些事就可以被假装遗忘。”

    “我知道,你我注定了不能成为朋友。”

    蒙哥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但,你我可以合作。”

    方解微微昂起下颌:“我有红薯,你有什么?”

    ……

    ……

    蒙哥在方解对面坐下来,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月亮:“虽然不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可有这皎月照着,你我之间的谈话倒也算得上光明。人心里总是会有很多事不能在光明下出现,可是在必要的时候,便是羞耻也可以拿出来摆在人前。所以,我不会对你讥讽我有什么愤怒。”

    方解撇了撇嘴:“那我倒是该失望了。”

    蒙哥笑了笑,也不知道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必须不在意。

    “蒙元大不如前。”

    他说。

    方解点了点头:“我很高兴。”

    蒙哥继续说道:“但蒙元若是虚弱到连自己都保护不住,对邻居来说有时候未必是件好事。强邻在侧,固然会心中忧虑睡的不踏实,可换个方向去想,有强邻在侧,岂不是可避免更加强大的敌人出现?”

    “不要虚张声势了。”

    方解抬起手,一根一根的伸出来,伸出一根手指说一个字:“开诚布公”

    蒙哥愣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倒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方解看着蒙哥的眼睛:“大汗的修为最多不过四品,我想,我说我可以轻易杀你,大汗也不会也不能否认。而你我是实打实的敌人,这样的状况下你尚且要来,说明什么?说明你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你说强邻不再而危机起,这不过是你还想保存自己几分颜面的说辞罢了。作为在草原上称霸了一千多年的蒙元帝国的大汗,你的自尊心还不允许你把身段放到最低,哪怕……你必须乞求什么。”

    “我……”

    蒙哥顿了一下,然后起身:“我不是在乞求,而是在谋求。若是你觉得我除了乞求你之外已经再无别的出路,那么你错了。身为黄金家族的人,我从来都没有忘记祖训……宁可站着死,不能跪着活。”

    “呵呵……你们阔克台蒙家族的人已经跪了一千多年,只不过是到了现在才知道自己跪的是谁罢了。”

    方解看着蒙哥的眼睛:“还是说实话吧,为什么找我?”

    蒙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桑乱……”

    听到这个名字,方解的眼神猛的一亮。但是很快,他心里的惊讶就消失不见。因为他知道,也只有那个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他一直不相信桑乱那样的人会悄无声息的死去,哪怕他就是明知必死,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因为他是桑乱,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桑乱。

    ……

    ……

    “我曾经很多次进过大轮寺,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最后的两次。之前一次,是我与佛宗决战,看起来佛宗将灭之际,我进入大轮寺,见到了那个飘忽的存在。说实话,那一刻我真的心灰意冷。有那么一个存在,我就算灭了佛宗又如何?”

    “最后一次进大轮寺,是我东征之前。其实在那个时候,我缺少的就是一个离开草原的借口。当那个神让我东征的时候,我心里高兴的几乎喊出来。那是因为,在我之前一次进大轮寺和最后一次进大轮寺之间,我见过一个人。确切的说,是那个人来见了我。”

    蒙哥深深的吸了口气。

    “桑乱,一个我原本以为已经死去一千多年的人。”

    方解静静的听着,没有再说话。到了这时候,蒙哥已经知道该如何继续谈下去。所以方解也无需再提醒蒙哥什么,而是到了从蒙哥那里获取更多东西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只需要听,甚至连问题都不需要问。

    “那天,桑乱突然来了。”

    蒙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后继续说道:“桑乱来的很突然,跟我说的话也很直接。他告诉我他知道大轮寺里有个东西在,所以他要上去看看。他还说他可能会死在大轮寺里,因为他需要知道那个神有什么手段。神很了解他,但他却不了解神。”

    方解微微皱眉,觉得桑乱这样的想法有些偏执。

    “桑乱说,这个世界总该有自己正确的路,不管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干涉了这路,那么就是邪魔。他说如果他不能铲除这个邪魔,那么唯一可以帮我的,就是你。”

    蒙哥看向方解:“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桑乱会如此笃定,但我却知道在我心里,如果真的要选择一个神,那么绝不是大轮寺里那个东西,而是桑乱。相对来说,桑乱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大轮寺里那个东西,我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

    “所以,我才会故意把大自在的笔记丢下。我相信,如果你看到这本笔记,会理解的比我多。没错,现在看起来似乎真的和你无关,因为那个所谓神似乎无法控制中原的事,如果你不翻过狼乳山,它和你之间就永远不会有直接的矛盾。但是,就如这次东征,如果我不来,他会想办法除掉我,重新捧起来一个帝国。因为它已经知道你的存在,就必须要想办法除掉你……我不知道为什么桑乱会认为你能杀了那个神,也不知道为什么神会对你如此惧怕……我只知道,这是我的机会。”

    “帮我!”

    他猛的抬起头看向方解:“只要你帮我除掉那个东西,我愿意付出我能付出的任何代价。”

    方解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长长的吸了口气。

    “我很想去干掉你说的那个家伙,但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去做。我也很想拿你说的那些可以付出的任何代价,但我现在什么都拿不了。你我目前还是敌人,当我不得不面对那个所谓神的时候,我会倾尽全力。但我现在首先要面对的,是你部下的狼骑仍在对我百姓杀戮。”

    方解站起来,挥了挥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今晚不杀你。”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别胡乱发誓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别胡乱发誓

    方解起身要走,蒙哥下意识的伸手拦了一下。

    他横了一步挡在方解身前,眼神里的失望就算他想掩饰都掩饰不住。可是他拦住方解之后,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才能让劝住方解。此时的蒙哥就好像一个四处问医的病人,有人指着某个地方说那里住着一个神医可以救你,这便是他的那根救命稻草,哪里还有什么旁的心情,只想着这神医能药到病除才好。

    这个时候,他连怀疑一下那个指路者的话是真是假的心思都没有。

    “方解”

    蒙哥犹豫了一下后说道:“看起来,草原上谁主沉浮确实在最近和你无关。但你为什么不能放长远些来看?若是一直由着那个东西做主,早晚它会祸害到中原,除非你死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桑乱说只有你能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轮寺里那个东西想要除掉你,可我却知道,这不正佐证了你对它有威胁吗?”

    “你不与它为敌,它却视你如心腹大患。”

    方解看着蒙哥,微笑着摇了摇头:“等你想清楚,该怎么向我汉人百姓谢罪,再来说这些。别拦着我,莫要逼我今夜就杀了你。你应该很清楚,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活着对我有利而不是不想杀你。不管蒙烈反与不反,不管盖赦和大自在图谋什么,只要你活着就能和他们这些人彼此牵制,你们蒙元越乱越好。我若是杀了你,倒是成全了那些想抢你汗位的人。留着你,是因为你活着就要和他们争,于我有利。”

    蒙哥道:“只要你帮我,我必厚报。”

    方解忍不住笑了起来:“从不曾听闻,草原狼有了人性。”

    蒙哥怔住,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你只管说,你要什么。”

    方解微微叹息一声:“到了这会儿才想到自己应该付出些什么才能求来别人的帮助,你觉悟的倒是真慢,不过身为一个帝王低下头向自己的敌人求援,这心情我也能理解……所以我很爽。”

    方解绕开蒙哥继续往前走:“我不是一个圣人心怀天下,说一句为了天下苍生就能在一往无前。最起码你草原上的百姓还不是我的百姓,我凭什么为你做什么?我爽的是我的敌人且是一位帝王会地下高贵的头向我求援,我就是这么小人,你可能高估我了。”

    蒙哥的脸明显变了颜色,作为帝王的那种不容侵犯的尊严这样被方解肆无忌惮的践踏,对他来说已经到了不能容忍的边缘。但是,这一秒永远不会到来,因为蒙哥这样的人,即便是在愤怒的极点也能够保持理智。

    诚如大自在和盖赦交谈的时候所说的那样,蒙哥会是因为一个什么救天下万民这样的理由而牺牲自己的人吗?答案肯定是不是。那么蒙哥会是一个因为自己必须要求助的人践踏了他的尊严就会立刻反目的人马?答案也肯定不是。

    在蒙哥这样的人看来,除了自己的命和大汗的宝座之外,其他东西都可以舍弃,包括自己的尊严。当然,前提条件是这样做能为他换来什么极大的利益。

    “早晚你会面对它的!”

    蒙哥看着方解的背影低低的嘶吼着:“到了那个时候,你还是会需要和我联手。没错,我确实需要你来帮我才能除掉那个东西。但到了你必须除掉那个东西的时候,别忘了你也离不开我的帮助!”

    “那就到那个时候再说。”

    方解回头看了蒙哥一眼:“你忘了一件事……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不管是我有必要还是没有必要面对大轮寺里那个东西,都是你求我,而不是我求你。”

    蒙哥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愤怒在他的心里燃烧着。

    如果他可以将愤怒释放的话,也许能将面前这一条大江的水烧没。那个可恶的汉人,就那么转身走了。迈步上了江边的那艘小船,用那根长长的竹竿往岸边戳了一下,那小船便如离弦之箭一般朝着河东岸擦着水面飞了出去。

    “狂妄!”

    蒙哥咬着牙从嘴里挤出来两个字,眼神里如果有刀子的话已经将方解碎尸万段。

    身为蒙元的大汉,当今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之一,他何曾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一个人?放弃了大汗的尊严放弃了黄金家族的尊严,却没有换来他想要的结果。这才是他不能忍受的,若是低声下气换来了想要的结果,尊严算什么?

    蒙哥看着方解和他的小船消失在淡白的月色之中,月色下江面上似乎有一层薄薄的雾气,将那个汉人藏了起来。

    “其实大汗早就应该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吧?”

    大自在从暗处走出来,看了蒙哥一眼:“不过最起码我清楚了,大汗对大轮寺里那个人也是和我一般的心情。与其求一个敌人,不如求身边的人。”

    他的视线转向江水远处:“他明知道我就在附近,有些话不只是说给大汗你,而是说给我的。”

    他揉了揉好看的眉毛:“他是在等呢,等咱们能给他多大的好处,也是在等,他需要对大轮寺更加的了解。他那样的人,在不了解自己的对手之前,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

    ……

    东疆

    凤凰台

    炮声已经响了一整天,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才安静下来。暴雨砸在荷叶上似的枪声也逐渐消失,从早晨到现在,难得能让人喘息一会儿。洋人的攻势从前阵子忽然猛了起来,而且看队伍的旗号纳兰定东分析,这已经不是之前的那支洋人军队了。

    据说之前领兵的洋人是个叫修伦斯的大公,是奥普鲁帝国皇帝莱曼麾下年纪最大的一个将领。莱曼喜欢启用年轻人,因为年轻人有更充沛的精力活力和无法替代的锐意。修伦斯一直能在莱曼面前保持着自己的地位,足以说明这个老人不简单。

    其实在大洋另一边的奥普鲁帝国国内,人们对于修伦斯的印象很简单直接。

    那是莱曼大帝养着的一条虽然牙齿有些钝了但更懂得如何咬人的老狗。

    那些年轻的猎犬只知道一直往前冲,咬人的时候也只知道拼了命的一口一口的咬下去。修伦斯不一样,他知道咬在什么地方才最管用。

    不过,从攻打凤凰台的洋人队伍换了来看,似乎莱曼大帝对这个老家伙有些不满意了。从洋人入侵东疆开始,修伦斯就一直派精兵攻打凤凰台。可黑旗军守着的凤凰台就好像钢铁铸造的一样,任凭风吹雨打就是纹丝不动。

    不可否认,修伦斯已经在东疆打了不少胜仗。

    现在,洋人控制的区域最深处已经从海岸线往西推进了一千三百里。先后击溃了庆阳军,江都军之后,洋人在正面战场上的敌人已经越来越少。但莱曼生气的缘故是因为修伦斯可以带着队伍突飞猛进一千三百里,却拿不下一个边城凤凰台。

    凤凰台的战略位置太重,洋人一日拿不下来,凤凰台的黑旗军就好像插在他们背后的一柄刀子,时不时就会拔出来捅他们一下。为了减少损失,洋人的补给队伍要多走至少六七百里的路才能给前线送去弹药和粮食,多走的这段路,多消耗多少?

    况且,在洋人眼中那些全都该死的隋人比他们之前灭掉的楚人要凶悍的多。在以往他们攻占的任何地方,奥普鲁帝国的士兵都可以大模大样的走在街上,一个人就能吓住一个村子的人。可是在这片土地上,洋人的将领甚至不敢派小队人马出去执行任务,一旦有洋人落了单,很快就会变成一具尸体。

    从时间上来算,洋人在东疆消耗的时间已经灭掉了三个东楚。

    纳兰定东看着面前潮水一样退下去的洋人军队,然后看向那些依靠着城墙坐下来的疲惫的士兵们。在洋人队伍退下去之后,那些自发来黑旗军中的百姓们涌上城墙,为守城的士兵们递上去食物和水,而工匠们则开始尽快修补城墙。

    凤凰台的城墙是用从不远处梨山整块大石建造而成,所以才会如此坚固。若是青砖城墙,只怕早就已经被洋人的炮火轰坍塌了。

    “你们有和洋人一样强大的武器。”

    站在纳兰定东身边的独臂年轻男人眼神有些飘忽,似乎是有些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发现。

    “不得不说,方解走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他说。

    纳兰定东笑了笑:“所以说成功从来都不是随随便便出现的,我家主公能有今时今日之成功,是因为他准备的足够多且看的足够远,比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看的都要远。说起来当初黑旗军的将领们都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主公要下那么大的力气来打造火器营,现在才知道原来主公已经看到了大洋的另一侧。”

    沐闲君没有否认什么,虽然纳兰定东的话有些过,但他知道这些话不假。

    “东疆人,会念着你们黑旗军的好处。”

    他说。

    纳兰定东笑着摇了摇头:“千万别这么想,东疆早晚也是我家主公的。”

    沐闲君的眉头挑了挑,眉宇间带出一股杀气。

    “你想杀我不是一次了。”

    纳兰定东根本就没有看他,依然看着远处:“可你想了多少次就忍了多少次,因为你很清楚现在东疆离不开我黑旗军。你那个父亲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已经越来越看不清楚眼前的事,看看现在各军来投靠谁就知道了……东疆战场的主导权已经逐渐不在沐府身上,而是我黑旗军。”

    “所以,你还是收起想杀我的念头吧。”

    沐闲君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待击退洋人之后,沐府和黑旗军之间必有一战,那时候,我必杀你。”

    纳兰定东却笑了起来:“别胡乱发誓,老天爷听着你,若是你发了誓却做不到岂不连老天爷都会嘲笑?你现在不回沐府不回你父亲身边,何尝不是因为你对他失望?所以有些时候还是应该正视自己,这样才能看清楚未来。”

    沐闲君攥紧了拳头,很久之后,又有些颓然无力的松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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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霸天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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