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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争霸天下txt下载     争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九十六章 士别三日

    第七百九十六章士别三日

    项青牛沉默了好久,然后认真的问了一句:“江湖上,是不是只有你杀我我杀你?”

    罗蔚然冷声笑了笑:“你在师尊门下学艺的时候,师尊就说你是最像是江湖客的江湖客。那个时候都觉得你性子直爽可爱,师兄弟四人就你最是单纯所以我们几个都让着你。到了现在,你也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就不是可爱而是可笑……还有可怜。”

    项青牛不再说话,走到一边坐下来。

    方解知道他的意思,即便如此,项青牛也不愿意和罗蔚然动手。

    “散金候也退后吧。”

    方解对吴一道笑了笑道。

    “主公……”

    吴一道张了张嘴,被方解阻止:“无妨,打十五个人而已。”

    他说完这句,将背后的朝露刀摘下来插在地上后往前迈了几步:“其实之前有句话你说的没错,我是一个很纠结的人,算不得果决。别人对我有一点好我都会记住,再遇到这个人的时候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就会冒出来这个人曾经的好。如果有机会有能力,我会尽量多的把这份好还回去一些。”

    “就在来之前,我还在想着你在长安城里帮过我的那么多。”

    他有些遗憾道:“你是不是觉得挺奇怪,我这样的人应该早就被那些冷血无情的家伙吞了连渣都不剩才对,为什么还好好的活着?”

    “你确实不像个能成功的人。”

    罗蔚然点了点头说道。

    方解将袖口挽起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因为我一直以恶念行善事。”

    罗蔚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多可笑的一句话,恶念行善事?你自己不觉得矛盾?恶就是恶,善就是善,哪里有善恶并存的道理?”

    方解没再继续说话,因为他知道罗蔚然不懂。

    项青牛却懂了,喃喃了一句那得多心苦?

    不是辛苦,是心苦。

    “杀了他”

    罗蔚然往前指了指吩咐了一声,似乎也没有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致。

    他身后那十四个人立刻往前迈步,七个人为一组分开,呈两个有些诡异的梅花阵朝方解卷了过来。

    “小心些!”

    项青牛从后面喊:“大内侍卫处绝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大隋杨家这么多年来的经营,也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客一直在暗中。大内侍卫处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高手,但高手根本就不在明面上。我师兄执掌大内侍卫处多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衙门。”

    “我从来没有轻敌过。”

    方解将袖口挽好,看着那两个梅花阵朝着自己转过来。

    “等和这些人打完了,我有件事还想问你。”

    方解看着罗蔚然说了一句,然后大步朝着那十四个人走了过去。

    前面的七个人组成的梅花阵一转,将方解卷进阵中心。这种阵型应该是根据大隋军队的战阵变化演化而来的,方解进入梅花阵之后面对的是阵中心的那个人,但却有六个人来回交换着出现在他背后。

    背后有六个身手不俗的人,怎么说也不让人踏实。

    面对方解的是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看起来肩膀都有些塌了,后背驼着,似乎风大一些就能吹倒下,可这个人身上偏偏有一种很彪悍的气质,可以想象他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火爆到了极致的家伙。

    看到这个老头,方解没来由的想起洛河图,那个教他左手刀的老头子。

    老者面对方解,深深吸了口气后忽然暴喝了一声,紧跟着他身上的衣服就如吃饱了风的船帆一样鼓了起来,本来干瘦的老者顷刻间变成了一个圆鼓鼓的气球似的,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诡异。

    他往前踏了一步,地面都随之晃动了一下。

    “崩”

    老者嘴里吐出来一个字,然后双拳握在一起高高举起来后狠狠的往下一砸,就好像一柄重锤狠狠的落下。他和方解之间明明还有几米的距离,可这几米对于修行者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方解感觉一股暴烈之极的内劲从天空落了下来,如雪崩一样!

    而随着老者的一声喊,外面围着的六个人迅速旋转起来,不停的交换着位置,同时对方解的后背进攻。这些人单独来说修为都不及方解,可七个人组成阵型之后,就好像将七个人的修为加在了一个人身上。

    一个有十四条手臂的怪人。

    毫无疑问,这个怪人就是方解面前的老者。

    如果方解全力应付老者那如雪崩之势的攻击,就无暇顾及后背上敌人的攻势。

    “那就给你崩回去!”

    方解的左拳猛的朝着天空中轰了一下,一股狂澜逆着雪崩之势往上顶,一方如山体坍塌,一方如惊涛拍岸!

    双方的内劲一接触,本来颇为自负的老者脸色骤然一变!

    “不好!”

    他只来得及喊了两个字,胸口上就破开一个大洞。

    方解的拳风看似狂暴猛烈的迎着雪崩攻了上去,但右拳的一股内劲却在无形气劲的包裹下,悄无声息的砸在老者的心口上。这一拳直接将老者的胸口砸穿,心脏碎裂变成了肉泥随着拳风从后背飞了出去,一股血瀑喷洒,那点点血珠和碎肉却都变成了迅疾的暗器,朝着刚刚转到老者身后的那两个人打了过去。

    其中一个双手飞快的连弹,试图以指劲将那些碎肉和血珠崩开。另一个则大喊了一声后运气于身,竟是有护体的硬功夫。

    下一秒,屈指连弹的那人不可思议的低着头看着自己已经血糊糊光秃秃的手掌,一脸惊诧的看着已经只剩下两个大拇指的双手,恐惧开始从他脸上蔓延。而另一个的硬功夫似乎也没什么意义,血珠如子弹一样穿破了他的身体,又在背后飞了出去。

    一拳,杀两人,伤一人。

    加了金锐之力在其中,又岂是一般人可以抵挡?

    ……

    ……

    两个人死了,一个人废了,梅花阵立刻一窒,运转瞬间就变得不再流畅。方解转身一把攥住后面砸过来的拳头,往前一推再往怀里一带,咔咔两声,那人的小臂骨头就从肘部刺了出来,白森森的骨头带着血糊糊的碎肉暴露在空气之中。

    方解再一拽,这人的半截小臂就被方解拉了下来,然后在他的哀嚎声中,他的半截小臂被方解戳进他的心口里。

    他自己的手握着他自己的心脏,握的那么紧。

    不等剩下的人反应过来,方解往前踏了一步刚好贴近一个转过来的敌人,那人双掌往前平推,一股雄浑的内劲扑向方解胸口。方解却根本就懒得理会,那人眼睁睁的看着方解也伸出一双手,在自己的内劲中如破浪而来的船一样攥住了他的双掌。

    方解的双手攥着敌人的双手后往两侧一转,咔嚓一声,那人的两条胳膊就拧成了麻花一样,随着气劲向上翻卷,那人的衣袖片片碎裂!

    方解没有停顿,身子往后退了一大步,随手一挥将一柄刺过来的剑接住,两根手指一拧,当的一声,剑尖就被他卸了下来,然后他横臂一扫,那短剑就狠狠的戳进敌人的太阳穴里。

    这些人论修为不如方解,但也不可小觑,他们最多的错误就是选择了让方解进入了梅花阵,自从方解开始修行以来,只要让他近身,他几乎没有打输过。哪怕是在长安城演武院的时候,他还没有开始修行内劲就能靠近身拼死远比他要强大的妙僧尘涯。

    那个时候的尘涯,论实力其实可以轻松的虐死方解。

    但他最终还是输了,死了。

    顷刻间,第一个梅花阵就被方解撕破,被他靠近的人好像只是一个恍惚就被杀了五个,废了两个。那两个人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方解留着他们还有用。一个没了十指一个没了两臂,这两个人被方解一手拎着一个跳进第二个梅花阵里。

    只这一瞬,第二个梅花阵也乱了。

    这第二个梅花阵的人远比第一个阵的那七个人修为要高,这七个人真真正正的将修为凝集在了一起,不但阵型更加流畅,而且在梅花阵中形成了一种势。其实势这个字有些模糊,方解认为,势其实就是界的初期形态。

    此时第二个梅花阵的势,就是一张锋利的绷紧了的网。

    由此可以断定,阵中心那个人的绝对是个剑道上的高手,其修为未必比沉倾扇要低,再加上另外六个人的配合,他的剑气已经入上满了弦的发条一样,处于一个临界点。只要方解已进入这个梅花阵,就会触发这似乎无所不能摧毁的剑气大阵。

    梅花阵只是其外形,真正的杀招,是无形剑气。

    但方解好像早就看破了这阵型的危险在哪儿,所以带着两个残废闯了进来。在他进入梅花阵的那一刹那,他将那两个人抛了出去。这两个人的突然加入,将剑气大阵绷紧了的那种势破坏,一触即发的剑气如绞肉机一样,片刻就把那两个人绞成了肉泥。

    这种势其实已经很强大,哪怕是方解这样的修为如果贸然触及那种势,也会被绷紧的剑气所伤。

    但方解看穿了这阵的杀招所在,用两个废人破去了一触即发之势。

    所以第二个梅花阵里的剑客脸色骤然一变,再想运气御敌的时候,哪里还能提起如之前那样完美的剑意?他的所有注意力所有精神都集中在之前那剑气大阵上,方解破开了剑气大阵,他的精神也随即萎靡了一下。

    高手过招,这片刻的萎靡足够致命了。

    方解伸手一引,将已经碎裂的剑气招了过来,然后单掌按在那人的心口上,就好像一阵卷带着无数刀刃的狂风轰在那人身上一样,顷刻间他就被自己的剑意割的支离破碎。这种借势的手法,让吴一道和项青牛看了眼前一亮。

    “好招式!”

    项青牛忍不住赞了一句,他现在不得不承认方解确实在修行上极有天赋的事实了。方解的攻势根本就没有套路,完全是信手拈来,偏偏是这样无迹可寻,最是让敌人无法抵挡。

    阵眼一破,第二个梅花阵立刻瓦解。

    方解手心里生出一团五脉气旋,随着他向外一甩,那气旋骤然变大,如磨盘大小飞出去围着方解的身子转了一大圈,将剩下的六个人整整齐齐的拦腰斩断!

    一片血雾中,方解缓步走了出来。

    剩下的,好像只剩下一个罗蔚然了。

    “啪啪啪啪”

    罗蔚然忍不住拍了拍手:“士别三日,还真是当刮目相看啊。”

第七百九十七章 这世间不止阴暗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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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九十七章这世间不止阴暗无情

    方解从动手到杀尽那十四人,似乎没有一点艰难。但他缓步从血雾中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却没有一丝轻松,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里有些别样的东西一闪即逝。他看了罗蔚然一眼,意味深长。那种眼神根本就不是敌意,而是一种特别复杂的东西。

    罗蔚然啪啪啪啪的拍了几下手,嘴角上一直带着笑:“士别三日,还真是当刮目相看啊……当初你在长安的时候尚且不能修行,靠着一身特别的体质在演武院里拔得头筹,那个时候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之所以你得头名并不是因为你最强,而是因为先帝已经表明了态度……皇帝的态度已经明确,就算有实力比你强的人难道还会压着你?”

    这话其实一点错都没有,方解自己也很清楚。当初演武院入试的时候,他凭自己的实力确实难以夺得头名。参加演武院入试的没有一个傻子,而其中的那些佼佼者背后有都有很大的实力,这些人,怎么可能看不出皇帝的心思?

    演武院入试之前,皇帝几次召见方解,并且当着几位重臣的面对方解大加褒奖,又当着几位重臣的面把方解的名字在储才录上往前提了不少,这就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了,皇帝就是要方解夺魁。

    那个时候,有实力压过方解的,一个是虞啸,左武卫大将军虞满楼之子,以虞满楼的眼力若是看不出皇帝的心思才怪,自然会告诫虞啸不要和方解拼的太狠。另一个是裴初行,父亲是黄门侍郎裴衍,裴衍是除了吴陪胜之外和皇帝最近身的人,他自然也明白皇帝的心思。

    至于谢扶摇,他也明白。所以才会在演武院入试的时候主动挑战方解,然后输给方解……他不能夺头名,也要让人记住他的名字。

    方解嗯了一声:“这一点,很多人都明白。”

    罗蔚然道:“但是现在,当初那些人没有一个及得上你。据我所知,虞满楼之子虞啸当初自长安城里逃了,前阵子死在你手里。裴衍之子裴初行也逃了,只不过藏在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不敢出来。谢扶摇,早已经被你远远的甩在身后。”

    方解道:“我就不谢你的夸赞了,另外……当初虞啸和裴初行能从长安城里逃走,多半和你脱不了关系吧?”

    罗蔚然哈哈大笑:“那种极有潜力的年轻人,自然能留还是留住的好。只不过是我小瞧了他们,出了长安之后居然被他们先后摆脱了控制。”

    方解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

    “不管今天谁死谁活。”

    罗蔚然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说道:“有几句话我都要说,你能有今天这地步殊为不易,若非必然如此,我其实不想动你的根基。只是大内侍卫处的能力不再征战四方,我只能想别的办法。”

    “你是想说,别怪你?”

    方解问。

    “不”

    罗蔚然道:“我是想说……”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方解忽然笑了笑:“你不是来杀我的,你是来求死的。”

    这句话一出口,罗蔚然的脸色骤然一变!

    “啪啪啪啪”

    林子里又传出来一阵掌声,有个极懒散的声音带着笑意说道:“我就说你瞒不住他,现在这个天下,也极少有人能瞒得住他什么了。他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眼界只在身前三尺的少年郎,我跟你说过只要你们见面就会被他瞧出破绽,而你还偏偏不信……这个世界真的不再是你我这样的老家伙的世界了,而是他这样的年轻人的世界。”

    一个身穿锦衣的人从林子里走出来,脚步平稳。

    方解看到他的时候眼神微微一凛,以方解此时的修为,竟然没有察觉到此人就在不远处藏匿着。

    “镇抚使,好久不见。”

    他说。

    侯文极对方解抱了抱拳:“国公爷,好久不见。”

    ……

    ……

    侯文极看了看那一地的残尸,忍不住叹了口气:“浪费了十几条人命……真是可惜了。”

    他走到方解身前不远处,回头看了罗蔚然一眼:“我走到你前面来说话,你是不是有些不适应?”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方解才忽然想到原来侯文极一直在罗蔚然身后。当初在长安城,罗蔚然是大内侍卫处的指挥使,侯文极是情衙镇抚使,大部分人只知道罗蔚然而不知道侯文极,只知道大内侍卫处不知道情衙。

    即便是知道这些的人,也从不曾真真正正的了解过他们两个。

    方解恍惚了一下,隐隐间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没有察觉侯文极就在不远处隐匿。那是因为侯文极身上的气质,竟然和罗蔚然完全相同!侯文极只要不现身,不管藏在哪儿都不会被人察觉,因为他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罗蔚然。

    如果他们两个分别出现在的话,人们会觉得罗蔚然是罗蔚然侯文极是侯文极。但他们两个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的话,那么罗蔚然是罗蔚然,侯文极也是罗蔚然。想到这一点之后,方解心里有些释然。

    如果刚才真的和罗蔚然动手的话,那么侯文极一定会让自己很头疼。因为罗蔚然在明处的时候,侯文极就是一个隐身了的罗蔚然。

    有些不可思议。

    方解第一次发现且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就是另一个人的影子,而真正的威胁其实正来自这个影子,因为谁也不会提防影子会杀人。

    侯文极是个很厉害的影子。

    “你刚才说,你之所以想和罗蔚然单独见面,是因为你不想让下面知道黑旗军内部出了纷争,这句话肯定是真的,但你的意思却不是要悄无声息的除掉罗蔚然……你带了散金候吴一道,带了项青牛,从你带的这两个人我就已经看出了你的态度。”

    侯文极对方解说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杀罗蔚然。而且,你从一开始就猜到了真相。所以你才会选择避开你手下的人,单独和罗蔚然见面。所以,散金候应该在此之前将那些人罗蔚然安插进黑旗军的人都杀了吧,而且绝不是公开处置的,而是让那些人悄无声息的死了,下面人不会知道。”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大内侍卫处在货通天下行里的人,已经被揪出来这么多,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就此打住,不再继续查下去,从表面上看这些人都应该是不安分的毒瘤才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病。但据我说知,散金候没有下令继续查。”

    他看了方解一眼:“所以我来之前还对罗蔚然说过,你的那些心思,方解说不定早就猜透了。”

    方解点了点头:“其实不难猜。”

    他往回走了几步,回到项青牛身边。

    “这件事其实从一开始就不难猜,我只是没有想到指挥使居然用的感情会这么深。大隋朝廷上下,文官也好武将也罢,愿意为杨家人赴死的真没有几个,我本以为这些名字里断然不会出现罗蔚然这三个字,我错了。”

    方解有些感慨的说道。

    侯文极耸了耸肩膀:“反正我是不会的,但是他肯定会,只要到了必要的时候,他肯定会那么选择。”

    侯文极走到罗蔚然身边,找了块干净些的地方坐下来:“其实大家都不觉得大内侍卫处的指挥使大人会为杨家人去死,是因为这个世界满满的都是不信任,满满的都是背叛和阴谋诡计。这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才可以去死的时代,没有几个人会因为感情这种不靠谱也没价值的东西去死。尤其是能执掌大内侍卫处的罗蔚然,似乎更没有道理因为感情这种事去死。”

    “世人不相信的事,偏偏就会发生。”

    侯文极叹了口气道:“这个世界,还真是他娘的操蛋啊。”

    ……

    ……

    到了这会,项青牛似乎还有些迷糊,他不知道怎么事情就有了这些转折,所以他看看方解再看看罗蔚然,眼里都是迷茫。而吴一道的脸色却很平静,显然他已经彻底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只是有些难以置信。”

    吴一道对项青牛说道:“最早你师兄开始安插大内侍卫处的人手进黑旗军,是因为他要替小皇帝在长安之外控制一支军队。大内侍卫处的实力强大但不是军队,如果当初小皇帝初登基的时候罗蔚然回到长安城,也帮不上什么大忙。那个时候小皇帝和罗蔚然肯定有联系,小皇帝让罗蔚然不要回去,不如在长安之外筹备一支强大的军队更有用。”

    “罗蔚然这么多年一直在长安,他的实力都在大内侍卫处,和那些世家大户只有怨仇没有恩义,想要靠自己发展出一支军队显然不可能。所以,他打算从黑旗军中动手。正巧那个时候方解将进军方向定于雍州带兵南下,吧朱雀山大营的事差不多都交给了他,这个机会对他来说,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啊。”

    吴一道微微一叹:“但是,方解留下的几军人马都是黑旗军的老兵,领兵的将领也都是方解的旧部,他根本插进去手。所以将人安插进新军中,新军虽然战力远不如老兵,但更好控制。为了不被察觉不被怀疑,他选择的人手都是当初大内侍卫处打进货通天下行的人,这样一来,即便方解察觉,怀疑的也是我而不是他。”

    “但是后来……”

    吴一道有些感慨的说道:“罗蔚然也没有想到变故来的那么快,以至于他全盘的计划都不得不变了……小皇帝死了。”

    项青牛静静的听着,静静的等着,因为他知道接下来吴一道的推测,才是方解为什么说罗蔚然是故意求死的关键。他不明白三师兄那样的人怎么会有故意求死之心,但他已经抓住了那个关键的词。

    感情

    原来这世间,不只是阴暗无情。

第七百九十八章 没有什么可以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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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九章 这么没天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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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章 约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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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八章 没有什么可以取代

    第七百九十八章没有什么可以取代

    方解和侯文极还有罗蔚然三个人在远处低低的说着什么,吴一道和项青牛并没有靠过去,而是看着那边的三个人交谈。项青牛到了现在还是很迷茫,或许在场的几个人中他是最置身事外的一个,完全没有搞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是说,小皇帝死了之后,我三师兄就不得不改变打算了?”

    项青牛问。

    “这个毋庸置疑,正是因为小皇帝的死才导致了今天这事,如果小皇帝没死,现在罗蔚然应该已经有更大的举动了。”

    吴一道从项青牛那里要过来酒囊喝了一口道:“其实从今天出大营之前,主公只带了你我两人来我就揣测到几分了,我隐隐间觉得今天这事应该会出现些变故,只是不敢确定,当侯文极说出那句话之后,我才确定打不起来了。说实话,我盯着这件事比主公盯的时间要长,但我没有主公看的透彻。我从察觉到货通天下行里出了问题就在盯着这事,而主公比我察觉应该还要晚些……”

    “我还是不太懂。”

    项青牛觉得自己确实挺笨。

    “最近黑旗军里谁来了?”

    “谁来了?”

    项青牛想了好一会儿回答道:“来了两个隋国的大将军,一个叫刘恩静一个叫许孝恭,咱们出发前才到的。再往前说就是红袖招的人到了,一群漂亮女人……”

    “还有呢?”

    “还有?”

    项青牛揉了揉鼻子,忽然抬起头:“公主殿下?”

    吴一道笑了笑:“你总算不是太笨……当初罗蔚然和小皇帝之间肯定有秘密的联系,罗蔚然在外面帮小皇帝筹备军队,等待时机。但是小皇帝死的太快,罗蔚然的准备一时之间都没了意义。可是这个时候,公主殿下被主公从长安城里接出来了……”

    吴一道看了项青牛一眼后微笑道:“小皇帝既然是自己求死,就肯定不是如被人所杀那样突兀的发生,死之前肯定有所安排啊……表面上来看除了小皇帝之外,杨家只剩下一个公主殿下是先帝血缘至亲了,小皇帝在临死之前,肯定对公主殿下说起过什么。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公主殿下会那么轻易就答应来投奔主公?”

    项青牛一怔,啪的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这种事,我确实想的太单纯了。”

    吴一道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说道:“与其说大隋的长公主殿下是来投奔主公的,不如说她是来投奔罗蔚然的。小皇帝临死之前必然将罗蔚然的事告诉了长公主,所以她才会几乎没有犹豫就跟着主公派去的人来了黑旗军。只不过出城之后的事,和长公主的预计有些偏差。但出了城,她就由不得自己了。”

    “这种事,本就没有那么简单啊。”

    吴一道长长的舒了口气:“以前乱世的时候,又不是没有例子。各方诸侯争霸,谁占主动?”

    不等项青牛回答,吴一道继续说下去道:“谁手里有皇室正统的成员,谁就占主动。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历史上又不是只出现过一次……长公主又不是个笨蛋,难道她就不怕到了黑旗军之后成为主公手里的那张牌?她既然想到了这一点却还是来了,其一是因为长安城里确实没有必要停留下去,对她来说长安城太危险她必须离开。其二,就是因为外面有罗蔚然这样的人接应,所以她才敢出来。”

    “不过,这也是为什么罗蔚然求死的原因了。”

    吴一道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罗蔚然已经开始安插人进黑旗军新军中,试图夺取兵权,小皇帝的死无疑乱了他的计划,他必须做出别的安排来让自己之前的努力都没有白费。这个努力,就是长公主。就算小皇帝没来得及告诉长公主一些事,罗蔚然也肯定要派人向长公主透露一些,可是长公主出长安城的时候,主公没有用我货通天下行的人接应,甚至没用骁骑校的人接应,为什么?”

    项青牛想了想说道:“因为那个时候方解已经察觉到黑旗军里不对劲,不管是货通天下行的人还是骁骑校的人,方解都信不过。所以才会让演武院的教授言卿,丘余,还有谢扶摇护送长公主南下。撇开大内侍卫处和货通天下行,这样才稳妥!”

    “主公不用酒色财,是因为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确定在朱雀山大营里捣鬼的是谁。”

    吴一道叹道:“不得不说,罗蔚然这手虽然不算太精妙,但足够让人捉摸不定了。他安插的人明面上都是货通天下行的人,不管是谁都要往我头上怀疑。那种情况下,主公怎么可能还会用酒色财?而主公又不能确定是我在背后作乱,因为他知道我没有理由那样做,所以也想到了罗蔚然,既然想到了罗蔚然,那么就肯定想到了罗蔚然手下的大内侍卫处,而骁骑校的前身就是大内侍卫处,所以救公主殿下出长安,主公既不用货通天下行的人也不用大内侍卫处的人,而是演武院的人。”

    项青牛听完之后忍不住惊叹了一声:“这一件事,里面居然还有这许多的弯弯绕,头疼……换做是我的话,怎么可能想到那么多?”

    “所以刚才罗蔚然才会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吴一道笑了笑道:“如果当初主公营救长公主的人用的是骁骑校的人,那么公主殿下就可能不是来前线黑旗军中了,而是被转路送去朱雀山大营。只要公主到了朱雀山大营,罗蔚然就再也没有了忌惮,只怕他立刻就会拉起来他控制的那些人马,将朱雀山大营据为己有!事实上,我甚至怀疑雍北道,北徽道,南徽道三道的地方世家豪绅,罗蔚然也肯定派人联络过。只要罗蔚然一举事,这三道的世家立刻就响应!到时候主公想带着黑旗军回去,难啊……”

    项青牛越听越是心惊,这才明白方解考虑了多少安排了多少。

    他想了想后问:“所以,方解安排人把公主直接送到黑旗军中而不是送回朱雀山大营,就是为了今天做打算?”

    吴一道点了点头:“长公主在主公身边,罗蔚然怎么还敢放肆?然后……他就只能求死了。”

    ……

    ……

    项青牛将吴一道的话整理了一下,可脑子里还是有些混乱。这些线一条一条的汇集在一起,原来针对的都是他三师兄罗蔚然。到了这会儿,项青牛不得不佩服方解的头脑了。他那个脑袋里究竟比别人多装了多少东西,会算计的这般精细清楚。

    “侯爷的意思是,那个时候方解怀疑的是你和罗蔚然两个人。但是拿你们两个人比较过之后,方解觉得最有嫌疑的还是罗蔚然?”

    项青牛问。

    吴一道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样了吧,那个时候我察觉到了主公对我态度上的细微变化,心里也颇担忧。但我又不敢直接说出来,毕竟安插进黑旗军新军中的都是货通天下行的人。在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主动说怎么都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后来主公找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才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

    吴一道说道:“既然都指向了罗蔚然,那么接下来的事也就清楚了。”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我三师兄要求死?”

    项青牛问道。

    “因为他觉得自己必须这样做,才能保护住长公主!”

    吴一道喝了一口酒后继续说道:“他本意肯定是想将长公主接到朱雀山大营去的,被主公识破,派人直接将长公主带到了前线军中,罗蔚然这个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主公怀疑他了。而在这个时候,他也已经收不住手……朱雀山大营那边的安排已经露了出来,他就算想收都收不住。”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长公主这样重视,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住她。但正因为有这样的感情在,所以罗蔚然做出了求死的决定。主公下令朱雀山大营的人马换防,让崔中振假装受伤从信阳回到了朱雀山,然后将信阳的兵权交给了独孤文秀,这样一来,外面的军队在独孤文秀和陈搬山这样的老将手里,主公放心。”

    “而崔中振回到朱雀山大营之后,暗中开始调查新军的事,他手里肯定有主公的将令,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立刻发难,突然之间将所有罗蔚然安插的人全部撤换掉。我估计,这个时机,就是攻打信阳城的黑旗军骑兵和步兵老兵回到朱雀山大营的时候。骑兵归营,罗蔚然不敢轻而易举的再夺军权了。”

    “到了这一步之后,罗蔚然已经无比明白自己暴露了。可他如果不是因为有长公主这样的牵绊,以他的修为再加上大内侍卫处的实力,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甚至可以带走一小部分兵力。但他没有,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逃走,那么主公就有可能对长公主不利……前面我说了,长公主之所以出长安正是因为有罗蔚然在黑旗军,主公也知道猜到了这一点,如果罗蔚然逃了,这一切都证明了。”

    吴一道缓了口气:“罗蔚然担心,长公主在事情暴露之后会有危险,所以他不敢走。他不走,就只能随军南下。而主公派人告诉他单独来见,他就明白主公的意思了……主公不想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来。所以罗蔚然肯定觉得,如果自己死了的话,主公就不会对长公主怎么样……因为失去了罗蔚然这个内应长公主已经威胁不到黑旗军的兵权,其身份只是黑旗军手里的一张牌而已,所以他求死。以他的死,换长公主的平安。”

    吴一道将这番话说完之后,这件事其实也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最早罗蔚然想夺兵权,控制朱雀山大营,是因为小皇帝。小皇帝就是他幕后的主子,而现在小皇帝死了,长公主就是他的主子。

    在需要牺牲的时候,他选择牺牲自己。

    虽然他知道,如果自己死了之后,那么长公主真的也就沦为黑旗军的傀儡了。但,好歹还活着不是吗?

    “为什么……三师兄会害怕方解杀长公主?”

    项青牛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不解:“如果黑旗军要的只是长公主的皇室正统身份,怎么可能轻易杀掉长公主呢?方解不会这样不智的,所以三师兄应该很清楚,长公主在黑旗军里最起码不会被杀才对。”

    吴一道看向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后声音很轻的说道:“那就要看……罗蔚然和杨家到底是什么关系了,又或者……罗蔚然和长公主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了。是什么样的关系,让罗蔚然这样的紧张?”

    项青牛心里一震!

    “三师兄……到底是为什么?”

    他喃喃的问道,可这答案,或许只有罗蔚然才能给他。

    远处

    罗蔚然长长的叹了口气后对方解说道:“这件事既然你已经知道的如此清楚,也和真实的情况没有什么差别,我也就不再说一遍了。至于我为什么这样干,我不会说,你也不需要问。”

    侯文极看了他一眼,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眼神里有些伤感,伤感于罗蔚然的伤感。

    方解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其实就算我不问也能猜到一些,没有什么比那种感情更伟大。虽然我不曾体会过这种感情,但我却坚信那是世间最纯粹最浓烈的感情,没有什么可以取代。”

    罗蔚然一怔,喃喃了一句:“谢谢”

    方解没再说什么,眼神有些飘忽。

    ps:又填了一个坑,时间线拉的有点长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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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九十九章 这么没天理的事

    第七百九十九章这么没天理的事

    侯文极和罗蔚然在一边窃窃私语,吴一道走到方解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主公,就算这事事出有因,但究其根本罗蔚然还是在毁黑旗军的根基。属下这样说似乎有些落井下石,但……难道就这样把他们带回去?以侯文极和罗蔚然的修为心机,留在黑旗军中终究是心腹大患。”

    方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吴一道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属下来解决?”

    方解看了他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吴一道看了一眼方解的脸色,然后转身走向罗蔚然。

    远处,侯文极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我早就说过,现在已经不是咱们坐在大内侍卫处的书房里随随便便算计一下,就有一群人倒霉的时候了。你总是这样自负,以为所有事都在自己掌控之中,这是在大内侍卫处多年养出来的毛病,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改不了。可那个时候好歹还有我在你背后帮你擦屁股,你有什么纰漏的事还得我来帮你补上。没有我,你现在做事真的越来越没境界了。”

    罗蔚然看了他一眼:“你跑去西北这么久,怎么还是一点都没变?”

    侯文极摊了摊手说道:“先帝当初说过,我就是你的影子。你可曾看到过影子骗了本体的?”

    罗蔚然似乎有些失神,他看向方解那边眼神有些闪烁:“这件事到了现在其实并不比我预计的结果要好,我并不是没有想到过方解会看穿我的心思,可如果我死了,念在我求死的份儿上他不会太难为长公主殿下。可现在我死不了,也没办法继续打下去,反而更让人为难。”

    “为难?”

    侯文极笑了笑道:“方解显然是不想杀你,你之前有句话说的一点儿都没错。方解这样的性格实在不像是个能争霸天下的枭雄,善念太重了些。如果换做是我,不管看不看穿你的心思,还是要杀你。”

    罗蔚然道:“你我都知道他不是个枭雄,但他的成就比谁都不低。”

    “所以……他应该比真正的枭雄要辛苦不少吧。”

    侯文极感慨了一句,然后问罗蔚然:“你自己打算如何?现在事情已经挑的这么明,显然方解也猜到了你以为他永远也不会猜到的事,而你因为长公主的事,如果不死又不可能离开……唉,真头疼。”

    罗蔚然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仰天一声长叹:“那年在山中修行的时候,二师兄就不该带着他们夫妻来山中,如果没有那次相遇,也就没有现在这诸多烦心事。偏偏只是那一次相见……许多事都再也无法改变。”

    侯文极道:“若非有这一层关系,杨奇又岂会让你去皇宫里接管大内侍卫处?杨奇的聪明之处就在于他知道了那件事却没有怪你,反而让你去了皇宫在大内侍卫处任职,他正是算定了有这一层关系在,你会尽心尽力的护着太极宫护着杨家人。”

    罗蔚然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就算如此,我也不怪二师兄,反而还是感念他,是他给了我一个时常可以见她的机会,这么多年来,这是我唯一觉得满足的一件事。当年那件事终究是我错了,是我勾引了她,所以我也一直想补偿些。”

    就在这个时候,吴一道缓步走了过来。

    侯文极看了吴一道一眼,压低声音对罗蔚然说道:“方解心里有个底线,但这个人没有。”

    罗蔚然笑了笑:“到了现在,我还有什么可惧怕的?我和你在一起共事多年,没底线来说你比他更彻底些。”

    侯文极撇了撇嘴,转头走向一边。

    “指挥使,请借一步说话。”

    吴一道走到罗蔚然身前说道,罗蔚然点了点头随即往一侧走了出去。两个人一直往林子里边走,一直走到深处消失于其他人的视线之外。越是往林子里面走就越幽静,连鸟儿都见不到一只。这地方即便是夏天也没有一丝暑意,阴凉的让人后背都发紧。

    “指挥使应该知道,主公做出这个决定必然是极为难的。”

    吴一道停下脚步后说道。

    罗蔚然也停下来,看着吴一道问:“是方解让你来和我说的?”

    吴一道摇了摇头:“主公还没有考虑好如何安置你,因为仁念,他不想杀你,其一是因为当初在长安城里你曾经帮过他,其二是因为他不想让长公主知道真相之后痛苦。可偏偏这样,是主公辛苦。”

    “我知道”

    罗蔚然点了点头:“你也猜到了?”

    吴一道嗯了一声:“我在长安城里的时间似乎比你还要久一些,所以有些事比别人看的都要清楚,只是这件事太大,即便看出来也不敢胡言乱语。毕竟,涉及到了天家的尊严,一旦扯出来,祸及的不仅仅是你和她。连侯文极都不敢去说,谁还敢?”

    罗蔚然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似乎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才对。”

    吴一道笑了笑:“确实啊,今天在场的人里好像我才是最应该理解你心情的人。我可以为隐玉做多少事,你自然也可以为长公主做多少事。”

    “她是我女儿!”

    罗蔚然大声道:“我可以为她死!”

    吴一道摇了摇头:“你也可以为她活着,但……要看怎么个活法。”

    “你什么意思!”

    罗蔚然问道。

    吴一道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如果主公听我的劝就好了,何必这样麻烦。你这样的人留着终究是祸害,死了才会让人放心。不过主公显然没有这个念头,所以身为属下的我,就不得不为他考虑。”

    “其一,交出大内侍卫处所有的实力。其二,不要试图将长公主带走。其三……去长安吧,那里还有一个需要你守护的人。你即便不信我,也应该相信主公他不会为难长公主。倒是皇后……不,应该是太后了,她一个人在长安城畅春园里孤苦伶仃的,如果没有人照应,真是可怜了些。”

    这话说完,罗蔚然的脸色显然变了一下。

    吴一道笑了笑:“不过确定这件事之后,我总算明白了一件事……当初先帝在西北平叛的时候,被高开泰和王一渠的反军拦在洛水以西难以返回,先帝于是做出了一个决定,请武当山张真人护着他离开大军先行返回。而他还在半路的时候,太子殿下就在群臣和太后的拥护下登基称帝。”

    “先帝进长安之前,被杨顺会带兵阻拦,苏不畏战死……知道这事都说小皇帝心狠手辣,连亲生父亲都能下杀手。可大家也都知道,皇位这种事怎么能不谨慎些?万一先帝回到长安再露面出来,已经宣布先帝死讯继位的小皇帝就是罪人,就要北上弑君杀父的罪名,与其如此,小皇帝还不如索性真的的弑君杀父算了。”

    “据我说知,小皇帝决定之前曾经问太后,他这样做是不是太残忍太不孝了……谁也没有想到,太后居然没有反对,这出乎了满朝文武的预计啊,要知道太后和先帝的感情很好是众所周知的事,太后能点这个头……太让人震撼了。”

    “原来……太后心里最重的那个人,不是先帝。”

    “闭嘴!”

    罗蔚然冷冷说道:“她那样做是为了大隋,而非因为其他什么事!没有人比她更痛苦,没有人!”

    吴一道笑了笑,似乎也没兴趣再提这件事:“我刚才说的,无论对你对长公主还是对黑旗军,都是最好的办法。你回长安守着她,长公主在黑旗军中也断然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一点其实你也心知肚明。”

    “好!”

    过了好一会儿,罗蔚然点了点头:“我交出大内侍卫处所有的人,也不会带走长公主,然后我去长安城,但如果被我知道长公主在黑旗军受了委屈,就算我遍体鳞伤也不会放过你们!”

    吴一道摇了摇头:“我也是个父亲,我也有个女儿。况且,长公主在黑旗军不管是对她还是对主公而言,都不是坏事。”

    罗蔚然不再说话,转身往外走去。

    “喂!”

    吴一道在他身后喊了一句:“如果我是你,到了长安城之后就会想办法把她带出来,然后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不再去管天下事。”

    罗蔚然没有回头,也没有再说话,步伐极大的走了出去。

    吴一道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女儿……永远都是父亲心里最软的那块肉,碰一下,都会痛彻心扉。”

    ……

    ……

    罗蔚然挨着方解坐下来,从方解的手里把酒囊拿过来灌了一口,他抹了抹嘴角上的酒液抬头看着从树叶缝隙里透下来的阳光:“无论如何,我得说一声谢谢。刚才吴一道跟我提了三件事,第一交出大内侍卫处所有实力,第二不要试图带走长公主,第三回长安城里去,我答应了。”

    方解摇了摇头:“如果你愿意把真相告诉长公主,我也不会阻止你带走她。”

    罗蔚然沉默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现在支撑着她的就是重振杨家的这个信念,如果我再把她这个信念毁了,我怕她承受不住。”

    方解道:“这不是早早晚晚的事?”

    “我还是先去长安城吧,把她母亲带出来。”

    罗蔚然将酒囊里的酒一饮而尽:“如果她母亲也同意告诉她真相,再说也不迟。我刚才对你说过谢谢了,现在我要以一位父亲的身份郑重的跟你说一句话……如果你敢伤她,我就算死也不会放过你。”

    方解拍了拍罗蔚然的肩膀:“我也快做父亲了。”

    罗蔚然一怔,然后笑了笑:“恭喜”

    方解看了一眼那个空空的酒囊:“如果不是因为如此,或许我还不能真切体会你的感情,所以你不用谢我,我就当是为我还没出生的孩子多积攒一些功德吧。有句话想跟你说,其实我把长公主从长安城里接出来就没有想过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种事……长公主啊……她还真不是那块材料。”

    罗蔚然白了方解一眼:“她很好。”

    方解点了点头:“正因为她太单纯太好,就算开始学着去复仇,可她再努力也无济于事,有些残酷,她永远也适应不了。”

    罗蔚然没有否认,他站起来看了方解一眼:“临走之前我打算帮你做一件事,也是一件我自己很早之前就想做的事了。不过如果没有今天这事,我应该很难下得去手。”

    方解似乎没兴趣理会他想做什么事,只是摆了摆手:“走吧,我做一件大功德,早晚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罗蔚然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向远处。

    ……

    ……

    “我要走了。”

    罗蔚然和侯文极并肩站在林子边上看着远方。

    “走吧”

    侯文极点了点头。

    “你是最早知道我和皇后之间私情的,也是最早知道长公主其实是我女儿的,你这么多年一直想杀了我,为什么没有去找先帝告密?”

    罗蔚然语气很轻的问。

    侯文极显然惊愕了一下,随即笑了笑:“告密?以先帝的性子,知道这件事的只怕一个也活不了,他会杀一个干干净净,我想杀你不假,却不会傻到陪上自己的命。当初你主动告诉我这件事,何尝不是因为如此?你就是想让我难受啊,明明手里攥着一个天大的把柄,偏偏不敢说出来。”

    袖口里,他两指并拢,内劲在指尖上吞吐不停。他看了罗蔚然一眼,等待着罗蔚然转身的时机。他和他并肩站着,从侧面看才会惊讶的发现,两个人的身躯竟然能完全重合,不管是罗蔚然还是侯文极,都能完美的遮挡住对方。

    或许正因为如此,当年天佑皇帝杨易才会让侯文极站在罗蔚然身后。天佑皇帝看人,很少有失误的时候。他很明白,让侯文极站在前面罗蔚然站在后面远不如让侯文极站在后面,因为侯文极最适合隐藏在暗处做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

    “再会”

    罗蔚然往前走了一步。

    噗!

    一声闷响

    侯文极的双指点在罗蔚然的后背上,一道血箭从罗蔚然的前胸激射而出。这一指的内劲贯穿了罗蔚然的身体,那血洞前后通透。

    “你猜到我临走之前要杀你了?”

    罗蔚然转身看向侯文极。

    侯文极的脸色有些难看,白的吓人。

    他点了点头,苦笑一声:“猜到了,但没想到你居然没打算出手……我曾经想过很多次,如果你我交手是我赢还是你赢,甚至你先用哪只手出招我用什么招式化解都想到过,可没想到……原来……万剑堂的剑真的挡不住……”

    他软软的倒了下去,心口上有个血洞。

    罗蔚然看了看偏离了自己心口一寸的血洞,心里有些怅然。刚才他没有出手,只是尽全力闪避了一下。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杀你,你也一直想杀我。可惜的是一直以来你不敢杀我我也不敢杀你,因为你和我永远都不敢确定谁的修为更强些。我站在你身边,你就必须全神贯注的戒备我,就如同我站在你身边全身每一根汗毛都立着一样。先帝说你是我的影子,这一句话将你我拘禁在一起近二十年,他才是真的狠毒啊。”

    远处,项青牛收回剑意,看着受了伤的三师兄默然无语。

    罗蔚然回头看向他,笑了笑:“小师弟,好剑。”

    侯文极死也没有想到,他一直戒备着的罗蔚然没有出手,出手的是项青牛。可正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罗蔚然身上,根本就忘了他盯着罗蔚然后背准备出手的那一瞬,也正是他自己破绽出来的那一瞬。

    项青牛对罗蔚然也笑了笑:“滚蛋吧,真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无耻,睡了皇后这么没天理的事你也干的出来……牛-逼!”

第八百章 约架

    第八百章约架

    大理城城内城外的风景都很美,纵观整个天下,住着最舒服的地方莫过于这里。四季皆春,没有大隋西北那样冷的拿不出手的冬天,也没有东楚那样热的想泡在水里的夏天。到现在为止方解已经走过许多地方,还是大理城最让他觉得气候宜人。

    年幼时候在大理曾经居住过几年,虽然住在最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可却挡不住风景扑面而来,那种感觉就是你走一步发现看到的风景很美,再走一步发现原来可以更美。每一步往前走,都会有新的发现。就好像不是你在寻找风景,而是风景扑到你面前。

    “我记得进北门走不到一里路就是微瞒寺,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想出了这个寺名,微瞒寺……只是说了一些假话。”

    方解看着大理城微笑道:“微瞒寺里的和尚和西域佛宗的和尚很不同,微瞒寺里有个叫误己的大师傅不知道还活着没有,我在大理的时候他就已经七八十岁了,每日迷迷糊糊的不喜欢诵经念佛就喜欢坐在门口看小孩子嬉闹,我记得有人说他不务正业,他说你懂个屁。”

    沐小腰忍不住笑了笑:“我也记得那个大和尚,微瞒寺里的僧人是我不讨厌的僧人。”

    沉倾扇道:“因为微瞒寺的僧人和佛宗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大的关系,南燕寺庙里的僧人自称东宗,他们也不认为佛宗的圣地是大雪山大轮寺,也称呼西域佛宗为佛宗,而是称呼为西宗。用误己大和尚的话来说,我修的是佛而不是大轮明王,我信念的是善而不是西宗的治。”

    方解忽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记得有一次大犬麒麟带着我去微瞒寺旁边的小巷子里偷看刘家小姐洗澡,结果大犬蹲在人家墙头上看,麒麟直接踮起脚就能看,谁也不管我,我自己往墙头上爬,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我吓了一跳,回头看发型是一个老和尚,他看着爬了一身土的我摇头叹了口气,然后把我抱起来举着。”

    方解笑的忍不住揉了揉鼻子:“我那时候问他,你是出家人,怎么能帮我爬墙偷看女人洗澡呢。”

    “老和尚说,我从这里过,看到的只是你想爬到墙上去,你年幼上不去,我就必须帮你。虽然我知道你是要偷看刘家小姐洗澡,可这是两件事。我帮你爬上了强是因为我不帮你,你就上不去,归根结底,我是在助人。而你要干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

    麒麟脸一红:“没有这事吧?”

    沐小腰和沉倾扇忍不住笑了起来。

    沐小腰道:“也就是误己大和尚能说出这样不讲道理的话来,可偏偏还觉得有道理。我记得有一次他在微瞒寺门口看小孩打闹,一边看一边哭,哭的撕心裂肺。有过路人问大和尚你为什么看着小孩那么快乐的玩耍反而会哭?是你又悟到了什么吗?”

    “大和尚说悟到了个屁,我看到这些小孩就想到我念了一辈子经却没有子嗣,进而想到自己断子绝孙,我他妈还能笑?”

    站在一边的项青牛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如此说来,这倒还真是个讨人喜的大和尚,说实话,我对佛宗的人从来没有什么好感,现在倒是对这个误己大和尚感兴趣了。”

    “嬉笑怒骂真性情”

    方解道:“微瞒寺里那些家伙都随了误己大和尚的性子,一个个的不务正业。”

    说完这句,他将视线从大理城方向收回来道:“我所知道的,误己大和尚是大理城的第一高手。”

    众人这才明白,方解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人。

    “如果他还活着,倒是该去拜访一下。”

    方解笑了笑:“记得当初在大理城偷看刘家小姐洗澡那晚,大和尚也往里面看了看,我问他你为什么也要看,和尚不是禁女色的吗?”

    “我猜他一定会说我见了但不入我心,所以等于没见。”

    项青牛笑道:“如果是我,我就这样说。”

    方解摇了摇头:“那是你,误己大和尚就说了一句话然后飘然而去,比你要坦诚的多……他说……屁股小了点,不够翘。”

    项青牛笑喷,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很早之前也听说过,南燕的佛宗虽然是从西域佛宗演化而来,但却和西域佛宗有极大的差别。他们自称东宗,礼佛敬佛却不尊大轮明王。东宗敬的是佛祖,据说是莲花所生,代表至善。每四年一次的佛宗辩法大会,各地佛宗寺庙都会派人去参加,东宗却从来没有参与过。”

    “嗯”

    方解点了点头:“我现在能想到的大理城中的高手,只有误己大和尚。慕容耻身边肯定还有大修行者,消息要等城里的骁骑校送出来之后才能确定。而且,慕容耻本身修为就不俗,别忘了他曾是大商国皇宫的侍卫统领。”

    “如果误己大和尚插手的话,想生擒慕容耻不容易。”

    方解有些怅然的说了一句:“我也不想和那个大和尚对敌,在他身上,没有佛宗的一丁点虚伪。”

    就在这时候,大理城的城门忽然开了。

    ……

    ……

    方解请大隋长公主杨沁颜坐在首位上,他坐在左面第一的位置上,他身边是吴一道,吴一道下面是独孤文秀。方解对面坐着的是南燕的宰相大人朱持检,朱持检身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已经老的好像一根枯木的老和尚。

    方解的眼睛在老和尚身上扫过,心里想着的是说什么来什么。

    “实在没有想到,殿下也在军中。”

    朱持检施礼之后对杨沁颜微微垂着头说道:“若是早知道殿下在,应该备上国书才对,实在是施礼。”

    杨沁颜看了方解一眼,然后微笑着说道:“朱大人也不必客气,我恰好来黑旗军中劳军,也是才到没几日。至于国书就不必了吧,南燕历来是我大隋的属国,对大隋皇帝陛下称臣,需要什么国书吗?”

    朱持检微微停顿了一下说道:“燕国历来是大隋的属国,可现在大隋雄兵压境,似乎有些不合道理。”

    杨沁颜道:“难道方将军没跟你说明白?那倒是他的失职了。”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后说道:“燕国是大隋的属国不假,但前阵子有燕国的逆贼带兵攻打平商道,屠我大隋百姓,夺我大隋钱粮,这件事难道慕容耻不知道?我记得方将军说过,此次提兵南下,只为诛杀剿灭叛贼。我知道这件事就算慕容耻知道,也应该不是他主使的,所以他应该有个申辩才对。”

    方解道:“前阵子臣派人进大理城求见燕国皇帝,请他将所有叛逆擒拿送到黑旗军大营里,然后亲自来解释一下也就罢了。但燕国的皇帝似乎并不在意,没有给臣回过话。”

    “噢”

    杨沁颜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自己进城拿人就是了。慕容耻不愿意来军中解释,那就进城去听他解释。”

    朱持检脸色一变,心里忍不住冷笑。方解和这位不知道真假的大隋长公主一唱一和,把自己的路都堵死了。现在谈判已经没的可谈,对方也显然根本就没有谈的心思。

    “我是个出家人。”

    闭着眼好像睡着了一样的老和尚忽然睁开眼:“从来不过问国事,但既然涉及到了兵祸,我就不得不出来走一趟……我不问殿下要杀的是谁,只想问……要杀多少人?”

    杨沁颜再次看了方解一眼,方解起身抱拳道:“误己大师,还记得我吗?”

    老和尚眯着眼睛看了方解一眼,然后笑:“记得记得,虽然我越老越糊涂了,但有些人还是不能忘了,四五岁就爬墙偷看女人洗澡的真不多,所以我没忘了你。”

    方解讪讪的笑了笑:“咳咳……这件事一会儿叙旧的时候再谈也不迟,因为殿下初到军中,所以有些事还不太了解,所以我来回答大师的问题。”

    “行”

    误己大和尚点了点头,不等方解回答先说了一句:“刘家小姐嫁到雍州去了。”

    方解点了点头:“不是雍州,而是雍州治下庆安县,她一家人都死于纥人之手,庆安县十六万人,死于纥人之手的占去七成,一成逃难,两成被南燕军队掳走。这两成,死于半路的又要去掉一半。”

    误己大和尚眼神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说了声罪过。

    “所以”

    方解道:“只要和杀戮联系在一起的事,从来都不是行善。大和尚你说不管什么叛逆什么罪责,只想问黑旗军要杀多少人。我来告诉你,西域佛宗也好,东宗也好,都讲一个因果报应……平商道死了多少百姓,我就杀了多少纥人。平商道被燕国掳走多少百姓,我自然也要接回去多少人。除此之外,造了这杀戮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误己大和尚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就是要杀不少人了。”

    方解点了点头:“如果依着我,肯定要杀不少人。不过现在既然公主殿下说只要交出罪魁祸首,释放大隋百姓,归还掠夺钱粮,然后慕容耻亲自来大营请罪,这件事就死不了几个人。”

    朱持检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的扶手,听的很认真:“还有别的吗?”

    方解看了他一眼:“别的?慕容耻来了就没有别的,慕容耻不来,再说别的吧。”

    误己大和尚忽然站起来,看了朱持检一眼道:“你谈你的,我已经没有话要说了。我回去告诉百姓关门闭户,微瞒寺也要关上门了。”

    “多谢大和尚”

    方解微微施礼。

    误己大和尚摇了摇头:“百姓关上门,微瞒寺关上门,我才能放心,所以……我会跟你打这一架。”

    方解似乎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沉默了好一会儿:“大和尚既然已经决定,那就打吧。不如这样,你约个时间地点,我来陪你打?”

    “约架啊”

    误己大和尚忽然笑了笑:“好多好多年没干过这事儿了,要不就在大理城皇宫房顶上?”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看向方解。慕容耻不敢出城来,误己大和尚却把这一架打的地方约在大理城内,而且是皇宫房顶上!他们都等着方解的回答,黑旗军的人唯恐方解点头答应。

    “好啊”

    方解抱了抱拳:“后天,我必进城。”

第八百零一章 信得过你

    第八百零一章信得过你

    自古以来战场上好像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一方带兵攻打另一方的都城,然后被围的一方派来一个人跟敌方主帅约架,且约在都城皇宫的房顶上,这是本来就已经当得上荒谬二字,可敌方的主帅居然答应了,那就不是荒谬两个字而是匪夷所思四个字。

    方解亲自送误己大和尚和朱持检出大营,误己大和尚说有要先回去写遗书,方解笑道你放心好了,你写了遗书你那群徒子徒孙也不会看,一定会高兴的开禁吃一顿肉。误己大和尚说你猜错了,他们会去喝花酒。

    方解哈哈大笑,误己大和尚施了一礼后飘然而去,两个人谈笑风生,哪里像是就要生死相斗的对手?

    “国公爷”

    朱持检等误己大和尚先走了之后笑了笑说道:“既然现在有了独处的机会,有些话我不得不说……黑旗军攻打南燕的理由是什么,其实这无关紧要。说的难听一些,慕容耻的死活其实我也不太在意。当初他的皇位怎么来的整个南燕妇孺皆知,之所以大家不反对其中的缘故以国公爷的智慧当然也明白。”

    他看了方解一眼道:“我把话已经说的这般明确,只是想要国公爷一个态度。”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道:“宰相大人也应该知道,我在金安城给了宁浩一个什么态度。”

    朱持检微微沉吟了一会儿后说道:“只是这态度……还不够啊。”

    方解道:“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

    朱持检没明白方解的意思:“什么事?”

    方解语气平和道:“我之所以派人和宰相大人私底下接触,不是因为我打不下大理城,而是因为我不想损失太多人手。大理城里那些兵马有多少人对慕容耻忠心耿耿想必大人比我清楚,南燕朝廷里有多少人官员愿意与慕容耻同生共死你也清楚,就算我不派人主动去找你,你可知道有多少人主动来找我?”

    方解招了招手,随即有骁骑校过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堆着至少几十封书信。

    “这是我大军在大理北驻扎下来之后,城中的那些南燕大人们派手下高手偷偷从城里翻出来送到这里的亲笔信,如果你愿意看的话我都送给你了。你和这些人相比也都相熟,他们的字迹是真还是假你一眼也能看清楚。”

    朱持检的脸色一变,看着那托盘里的信件心里掀起一阵滔天的风浪。他知道城中的朝臣没有几个愿意陪着慕容耻送死,却没有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居然等不及的来表态了。

    方解看了一眼朱持检的脸色,一边走一边微笑着说道:“所以,这就是宰相大人你忘记的事。我派人联络你不是有求于你,而只是在寻找一个损失最小的破城办法。不管你答应还是不答应,这个城都会破。虽然是我先派人找的你,但主动权从来都不在你手里。所以……你刚才说我的态度对你来说还不够,在我听来就是一句笑话。”

    朱持检的脸色变幻不停,他这一刻才明白原来自己手里真的没有一点筹码。这根本就不是谈判,而是选择接受还是不接受。

    方解似乎也不急着听他说,只是慢慢的往前走着。

    两个人从大营里出来一路步行的往大理城那边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一里多路。朱持检的脸色很难看,显然是在心里算计着如何才能获取最大的利益。

    “希望……国公爷能够再宽容些。”

    过了好一会儿,朱持检长长的叹了口气后说道,他说话的语气也有了改变,不再是之前平等相对而是带着一丝请求:“我知道国公爷大军兵威之盛,自南下以来百战不殆。可诚如国公爷所说,能少损失一些还是好的。我在大理城中还有一些名望,这名望最起码顶的上一万人马。”

    方解微笑道:“若不是你有这可以相当于一万人马的明王影响,我又岂会派人去找你?你可知我为什么要答应误己大和尚,后天在大理城皇宫之内决战?”

    朱持检沉默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不知。”

    “因为……”

    方解笑的那般自信明媚:“我就是要城里那些以为大理城可以守住的人知道,我若想进去,并不难。我就算是进去,你们也没办法对我如何。若你不信可以看着,后天我踏入南燕皇宫和误己大和尚打一架,谁能拦得住我?”

    朱持检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没有一点头绪。

    “我厚葬了朱撑天,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们朱家虽然在南燕势力庞大,但一直行事颇有仁义,对治下的百姓也不苛刻,你应该知道我领兵南下以来杀的都是些什么人,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态度。”

    方解道:“我没有给你讨价还价的机会,你就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

    ……

    ……

    独孤文秀拦在方解面前,一脸的坚决:“属下断然不能看着主公去大理城内,就算主公修为强,可三军之帅岂能轻易踏入险地?南燕就算再疲弱,慕容耻就算再不得人心,他终究是一国之君。一国之君手下,怎么可能没有一些江湖豪客?”

    送走朱持检之后,独孤文秀就挡住了方解。

    方解笑了笑道:“这一点你无需担心,我有把握进城也有把握出城。而且,我进城就有机会杀慕容耻,若我杀了慕容耻,多少士兵免于战死?”

    独孤文秀还是一步不退:“就算主公心中已有定策,但属下还是不能赞成。不仅仅是属下一人,黑旗军上上下下十万将士,没有一个会答应的。慕容耻这样的算计摆明了就是无计可施之后的异想天开,主公怎么能给他这样的机会?现在十万大军围城,就算主公不进城,短则十数日,多则一个月大理必破,何必冒险?”

    他脸色坚决,看来是绝不肯让开的了。

    方解无奈,将他拉到一边在低低的说了几句什么,独孤文秀听完之后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摇了摇头:“虽然这事出乎了属下的预料,但属下还是不敢让开这一步。主公为三军之帅,黑旗军前方十万将士,朱雀山大营亦有十万将士,二十万人的生死都在主公手里,若是凡事都由主公亲力亲为,那下面人养着有什么用?”

    “有句话你肯定没听过。”

    方解微笑道:“不管黑猫还是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号猫……这件事既然有机会取巧而胜,就没必要葬送更多的士兵。我知道你说的不错,既然我是黑旗军的主帅就不能轻易让自己犯险,那是对二十万将士的不负责。可你也应该明白,有些时候这样的选择,正是因为对二十万将士的负责。”

    “主公!”

    独孤文秀还要说,却被方解摆了摆手:“我既然已经告诉你了,你就应该不必担心了。只走到那里,难道我还退不回来?”

    他不让独孤文秀继续说下去,拍了拍独孤文秀的肩膀说道:“后面诸城的事我都交给了魏西亭来处理,估计着还需要一些日子才能将所有事都理顺。且魏西亭此人心性不够沉稳,眼界也不如你,所以南燕灭亡之后地方上的事还需要你来整理,你且先回去吧,想想大理城破之后该如何继续下面的事。”

    独孤文秀一愣:“主公,破了大理之后您就要返回?”

    方解点了点头:“拿下大理之后,剩下的虽然还有十几座大城,但已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朱持检的态度已经说明问题,那些南燕地上上的世家之间各不信任,一盘散沙,不足为虑。只要大理一破,也就没有我在留下来的必要。刚才你不是说了吗,我是三军之帅,总不能任何事都亲力亲为。”

    方解看了看四周后压低声音说道:“只要大理城破,我就带着这十万黑旗军将士返回北上,雍北道,南徽道,北徽道这三道也是时候彻底拿过来了。援军到来之后,我会以你为行军总管,以陈搬山为帅,诸葛无垠为副帅,你们三人拿捏着办事,带兵继续清剿南燕残余势力。”

    他笑了笑道:“我把烂摊子交给你们收拾,自己要躲清闲去了。”

    独孤文秀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援军到来还有十日左右,主公什么时候返回?”

    方解道:“援军一到我便带兵返回了,在雍州休整几日后便开拔北上。我当初之所以选择先南下灭燕,正是因为担心黄阳道位置太靠北了些,和西北的金世雄,高开泰,王一渠只有一河之隔,且大隋水师大部分兵力在王一渠手里,他若带水师封锁河道,黄阳道朱雀山大营靠的是货通天下行的船队补给,一旦河道不同,朱雀山大营也就举步维艰。”

    “而与江南的罗屠,现在已经攻入江南的杨坚,还有通古书院的实力也只有一河之隔,黄阳道地势太险要了,水师发展不起来,咱们就没有主动权。这也是我先南下的缘故,雍州有部分战船,南燕若灭,又能收拢一批战船……再加上南燕有铁矿,有船厂,作为根基之地来说,比黄阳道要好。”

    “现在南燕的事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变故可言,我要返回朱雀山大营。罗蔚然的事还需要我回去坐镇清理,然后还要看看将那那边怎么样,已经攻入京畿道的叛军怎么样,再决定是将朱雀山大营大部分南迁,还是在大理再造一个根基之地。”

    “我予你全权”

    方解笑了笑道:“待我回到朱雀山大营之后,我希望南燕已经彻底平复。接下来还要打造水师,在雍州修建工坊铸造火器,这些事,都需要你来掌握。”

    “属下,谢主公信任!”

    独孤文秀跪下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方解也没有避让,等他磕完之后伸手将他扶起来:“我来指出黑旗军该往哪个方向走,你来帮我休整路线。记住,我信得过你。人无完人,我不可能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也不可能谁说什么我都要听,指出我错误的人必须是我信得过的人,这样的人选对了不需要多,一个就足够。独孤……你要明白,以后你会越发的重要。”

第八百零二章 相聚离别

    第八百零二章相聚离别

    大理城

    皇宫

    慕容耻站在一面一人高的铜镜前,抬着两条胳膊由宫女为他整理龙袍,四个宫女或是站着或是跪着为他整理衣服,连最细微的褶皱都会舒展开。铜镜里那个皇帝陛下看起来威严而高大,而镜子外面的皇帝眉宇间都是化不开的担忧。

    慕容耻有个怪癖,许多人都有怪癖,各种各样,慕容耻的怪癖就是照镜子。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让下人缝制龙袍然后他穿上,站在铜镜前欣赏龙袍在他身上的模样。这是他登基第一天的时候就开始的怪癖,现在已经成了习惯。

    据说皇宫里有一座偏殿专门来存放他的衣服,他登基这些年来,已经不再穿的龙袍能将半座偏殿塞满。

    “大和尚,方解真的答应了?”

    他问。

    站在门口的误己大和尚似乎是站着睡着了,身子都在摇晃着画圈,不时看他一眼的那些宫女们都在担心,下一秒他就会扑通一下子倒在地上。可他不管怎么晃,依然站着。

    “他说会来。”

    眯着眼睛的误己大和尚回答。

    “朕有些想不明白……”

    慕容耻一边欣赏着铜镜里的自己,确切的说是欣赏着铜镜里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说道:“现在朕手里没有什么能让方解忌惮的东西,拼军力,城外现在有不下十万黑旗军,据说还有数万人马已经到了雍州……而朕呢,真正肯为朕效死的士兵有多少?朕自己都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慕容耻摆了摆手,示意宫女们退出去,他小心翼翼的走回到椅子边坐下,似乎怕把整理好的衣服弄的不服贴了。

    “朕知道下面那些臣子们都什么心思,他们之所以还没有逃是因为朕下令禁军封门,他们还没那个胆子纠集人手从里面攻打城门。可朕也没指望守城的时候,这些人会出十成十的力。”

    他品了一口茶:“正因为如此,占尽了优势的方解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和你一对一的比试这本身就让人不解了,他居然还敢答应你来大理城皇宫内决战?”

    误己大和尚摇了摇头:“我没说过要和他决战,陛下来找我,让我那样去做我就去了,是因为我在大理城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有半辈子吃的粮食穿的衣服是朝廷给的,就这么简单。方解为什么答应和我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所要做的就是在皇宫里等着他,他来,就打。他不来,我也不会再出去找他打。”

    “朕明白……”

    慕容耻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不悦,但还是保持着客气:“朕请大和尚去找方解,其实已经破了大和尚与世无争的规矩,你能答应朕做这件事,朕已经心满意足。也对……管他为什么要来呢,只要他来了,朕绝不会放他活着离开就是了。”

    “恕我直言。”

    误己大和尚看了慕容耻一眼:“陛下的修为,已经大不如前。”

    慕容耻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朕知道,登基之后每日处理朝事,心都操在国务上,哪里还有时间修行?修为不如以前也是情理之中,是朕自己荒废了。不过……朕倒是不觉得,不如方解。”

    他问误己大和尚:“你看过他,他可入了通明?”

    误己大和尚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慕容耻一怔:“你看不穿?”

    误己大和尚又摇了摇头:“看的穿。”

    “既然看得穿,为什么不知道?”

    误己大和尚道:“看得穿的未必就是真相,我和方解并肩而行,感受他的修为不过九品巅峰,似乎有一只脚迈进了通明境内。但……这不一定就是真的,据我说知,方解不是没有杀过通明境的大修行者。”

    慕容耻脸色一变:“就算他能杀通明境的修行者,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朕有你,有黑上国师,还有朕自己。”

    他指了指外面:“朕还有六百屠神卫的精锐,这六百人是朕亲手训练出来的,布下屠神大阵的话,通明境的大修行者也能困住。只要方解来,朕就有把握杀了他。”

    “先恭喜陛下吧。”

    误己大和尚微微施礼:“如果陛下没有别的事,我想先回去了。后天就要和方解比试,我想回去休养精神。”

    “大和尚,以你的修为,难道你没有自信能轻易取胜?”

    慕容耻问。

    误己大和尚摇了摇头:“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事,我听闻当初大轮明王曾经找到过方解,但最终是大轮明王死了。我还听闻罗耀找过方解,最终是罗耀死了。这两个人,我是万万比不上的。我也去找了方解,我怕死。”

    慕容耻嘴角闪过一丝讥讽一闪即逝:“既然如此,大和尚就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晚间就进宫来,在宫里静候。”

    “是”

    误己大和尚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走到寝殿门外的时候他忽然又站住,回头看了慕容耻一眼后语气有些怪异的问:“陛下的衣服真好看。”

    慕容耻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身上簇新的龙袍,没理解误己大和尚这话里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朕也喜欢……”

    误己大和尚笑了笑:“对了,突然想起方解似乎说过,他来皇宫和我交手不担心会被陛下困在这里,因为他也想这样进来杀了陛下你。我问他你可认得皇帝,他说皇帝穿龙袍。只要是穿了龙袍,就不可怕。”

    他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出来,他想告诉慕容耻,你若是肯把装扮自己的时间抽出一半来修行,又怎么可能会跌的这般厉害?方解说穿龙袍不可怕,是因为他很明白你现在什么最放不下啊。

    慕容耻眼神一寒,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了几下。

    ……

    ……

    桑飒飒看着方解,眼神里都是迷惑:“你真的要进城去和那个大和尚交手?就算是交手,为什么非要进城?就算要进城,为什么非要去皇宫?”

    方解这一天来面对的都是这样的问题,但他并没有不耐烦。

    他搬了一把小凳子让桑飒飒坐下:“别着急,你现在身子特殊,着急不好。”

    桑飒飒看着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能认真的回答我吗?”

    “能”

    方解笑了笑道:“其实很简单,我是在骗慕容耻的。”

    桑飒飒怔了怔:“骗他?”

    “嗯”

    方解微笑着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桑飒飒听完之后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如此,但毕竟涉险,就算你不让我陪你去,也要带上沉姐姐和沐姐姐,再带上道尊项青牛,带上一气观的那三位长者,还有吴一道,此人修为也极为不俗。还有杜姨,丘余先生,言卿先生,还有谢扶摇。”

    “带上那么多人,慕容耻还怎么上当?”

    方解笑道:“我带谢扶摇和项青牛就够了。倾扇和小腰留下来,我担心的是慕容耻也存了别的心思,如果大营里的高手全都出去,或许慕容耻会派人来,他知道我带着你们。杜姨,丘余先生和言卿先生身上都有伤,他们四个就谢扶摇的伤已经没有什么事,其他人还要休养。至于吴一道,我让他做后援。”

    桑飒飒还要说什么,方解凑过去揽着她肩膀说道:“放心,你应该了解我,我一如既往的惜命。”

    ……

    ……

    黑旗军大营中一座大帐

    方解为杜红线倒了一杯酒双手递过去,杜红线接过来后对他笑了笑:“说起来,我怎么也想不到你会有今天这成就,以前在樊固的时候,你每日来吃狗肉喝梨花酿,我和苏屠狗从来没觉得你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最多只是个心眼多会赚钱的小人物,但亲切。”

    “现在不亲切了?”

    方解笑问。

    杜红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说实话,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人能让我觉得亲切?苏屠狗跟着王爷西行之后,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之外就全都是外人了。”

    方解鼻子有些发酸,从腰畔解下来酒囊递给杜红线:“这是我到了雍州之后,发现居然有一家酒肆里卖的老酒和梨花酿味道很像,所以就把那酒肆买了下来,然后依着记忆里的味道,添加了些东西进去,现在喝着倒是有七分像了。”

    杜红线下意识的把酒囊接过来,拔开塞子喝了一口,细细品味后摇了摇头:“你能从味道分辨出梨花酿都加了什么东西进去,能仿出这味道已经不错了……方解,这军营这地方都不适合我,换句话说,我和这个世界都有些生疏了,所以我想离开。”

    “嗯”

    方解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来了,但早晚还是会走。”

    “会长江畔?”

    他问。

    杜红线摇了摇头:“不回去了,当初留在那,是因为那些摇船摆渡的汉子们都淳朴,就好像苏屠狗一样淳朴,他们会傻乎乎的笑依稀有他的影子,他们会喝醉然后跳舞唱歌依稀有他的影子……但既然离开了,就没必要再回去了。那里始终没有我的牵挂,我的牵挂在西域草原上那座孤坟。”

    “坟在大雪山脚下……”

    方解道:“但我不放心你自己去”

    杜红线笑了笑:“你放心就是了,我不会去的。你不放心,若是苏屠狗知道了又怎么可能放心?他应该也是不想让我去的吧,他从来都不愿意我受到一点伤害。”

    方解鼻子一酸,揉了揉湿了的眼角:“那你去哪儿?”

    “就去雍州吧。”

    杜红线扬了扬手里的酒囊:“你把这酒肆送我可好?我想再酿梨花酿。”

    ……

    ……

    方解送杜红线送了三十里,杜红线说回吧,古人说,再深的情义送行也不过三十里远,你我之间其实本来也没什么特别深的感情,纵然不是萍水相逢,也只是偶尔有几次交集罢了。你若送的太久,我就会记得这送行,那个樊固小边军的影子便模糊了。

    方解停步,说好,那就不再送了。

    杜红线对他笑了笑:“孩子满月,我送你一车梨花酿。”

    方解使劲点了点头:“我自己去拉。”

    杜红线挥了挥手

    方解也挥了挥手

    人生,就是不停的相聚和离别。

第八百零三章 人人都在选择

    第八百零三章人人都在选择

    几只肥的几乎挪不动步子的野兔趴伏在路边草丛里把头埋的很低,野兔的灰毛是他们的保护色,从远处看还以为那不过是石块而已,再加上草丛的遮挡,很难被人察觉。它们就好像一群修为不俗的高手借助地形隐匿,等待着敌人到来后给予致命一击。

    天空中一只鹰在盘旋

    骑着白狮子的方解从路上经过的时候,那几只野兔吓得瑟瑟发抖连动都不敢动,天空中那只翱翔着的雄鹰震动了几下翅膀,向远处飞走。

    跟在方解身后的两个人,一个背剑的俊美青年,一个可爱的胖道人。

    三个人行进的并不快,虽然后面两个人的战马已经逐渐适应了白狮子身上无与伦比的霸者气息,可还是不敢靠的太近。马背上的背剑年轻人神色冷峻,而那个胖道人则有些无聊的不时俯身从路边野草上揪一根毛毛草塞进嘴里,嚼一会儿就啐掉。

    “忽然想到了从西北去长安的路上。”

    项青牛忽然笑了笑,叼着毛毛草道:“也是这样有些残破了的官道,也是这样走很远都看不到一个路人。”

    谢扶摇不知道这段过往,所以微微侧头倾听。

    “我告诉你啊。”

    项青牛往谢扶摇身边凑了凑:“那个时候前面骑白狮子的这家伙还是个笨蛋,说他手无缚鸡之力有些过了,但充其量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当时我就想骗他几两银子,谁想到却被他骗的更多……”

    谢扶摇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然后若有所思的点了头。项青牛从谢扶摇的眼神里看出不妥,一开始没明白,过了一会儿噗的一口啐掉嘴里的毛毛草道:“你别胡思乱想啊,道爷我是爷们儿!我虽然不怎么喜欢和女人靠的太近,但道爷喜欢的还是女儿不是男人!”

    谢扶摇没说话,但他脸上那种你解释这些有什么用的表情让项青牛有些懊恼。

    项青牛对这种不说话比说话还刺激人的家伙似乎没有什么办法,索性闭嘴。他看了一眼路边草丛里的野兔,抬头看了看越飞越远的雄鹰,然后视线落在白狮子上。

    “你以后打算去干吗?”

    项青牛发现自己真不是个能忍得住不说话的人,就这样沉默着走了几十米后又忍不住开始话痨:“战争不可能永远不结束,日子总会回到平静,我有时候就想自己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回清乐山继续装模作样的当道尊做观主?还是如以往那样想走就走,走遍这个天下。”

    “战争会结束,但江湖从来不是风平浪静。”

    谢扶摇终于回了一句话,让项青牛有些高兴:“江湖的风浪啊,你理会它,这风浪就能拍打到你,你不理会它,也就风平浪静。”

    “演武院毁了。”

    谢扶摇的语气有些沉,压抑的让人心里发堵:“杨坚从门里出来之后,演武院其实就算是名存实亡。周院长每日坐在后山从日出到日落,眼看着头发胡子都白了。院里不是隋人的教授都走了,回各自的家乡。整个大院子里,整日看不到几个人。”

    “其实差不多。”

    项青牛叹了口气道:“一气观还不是一样?老牛鼻子走了之后,观里便一日不如一日,当初师父他老人家说一气观的将来在我身上,我现在才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老牛鼻子跑去西域蛮人部落里做圣人舍不得回来,二师兄一剑西行十几年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去了另一个世界,三师兄回了京城再续前缘只羡鸳鸯不羡仙……就特娘的剩下道爷我一个,不靠我靠谁?”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笑了笑:“快,叫师叔!”

    谢扶摇一怔:“凭什么?”

    项青牛一本正经道:“老牛鼻子萧一九和你师父张真人是平辈论交,牛鼻子管张真人叫一声师兄,张真人也不觉得跌了面子。我是萧一九的师弟,所以论辈分你叫我一声师叔也不为过吧?”

    谢扶摇认认真真的想了想,然后嘴角抽搐着叫了一声师叔。

    项青牛就好像捡到了金元宝一样哈哈大笑,得意到胸颤。

    他催马追上前边的方解,拍了拍方解的肩膀扬了扬下颌:“快,叫师叔!”

    方解看着他问:“如果我叫你一声师叔,有什么好处?”

    项青牛白了他一眼道:“一点儿都不干脆,你看看人家小谢谢怎么不讨价还价,该是什么辈分就是什么辈分,乱都不能乱。”

    谢扶摇在他身后阴冷阴冷的说道:“你让我叫你师叔没什么,你要是再敢叫我小谢谢我就杀了你……”

    方解挑了挑大拇指:“就应该这样,小谢谢!”

    谢扶摇:“……”

    “到了啊”

    项青牛看了看面前这座叫大理的雄城,抬头看城墙上那些如临大敌的守军,忍不住得意的笑了笑:“为什么我有一种三个人挑落一座大城的得意?”

    方解道:“因为你正在这么干。”

    ……

    ……

    “请国公爷坐吊篮上城!”

    城墙一个守军将领俯身往下喊,他穿着厚重的铁甲,好像把自己塞进了一块铁疙瘩里似的,也许只有这样他才能有一些安全感。毕竟此时站在下面的,是继罗耀之后第二个被人叫做屠夫的人。南燕人有多怕罗耀,就有多怕方解。而事实上,方解才到西南不到一年的世家,杀的人比罗耀在雍州二十年的也不少什么了。

    雍州城外,数万南燕士兵六十万纥人被砍了脑袋。再加上黑旗军的报复,纥人损失足有百万人。

    “开城门”

    方解淡淡的回了三个字。

    “国公爷,不要让卑职为难啊。您也知道自己什么身份,卑职没有这个权利打开城门让您进来,上面早早就吩咐过,请您坐吊篮上城。”

    他小心翼翼的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身边有这么多手下在,而城下只有三个人,他还是怕的要命。

    方解却懒得再理会,从白狮子上下来走到一侧坐下来问项青牛:“斗会儿地主吗?”

    项青牛扑哧一声笑了:“来啊,谁怕谁啊。”

    谢扶摇则一脸严肃:“玩儿的太小我不来……”

    这个家伙才到黑旗军没多久,就已经学会了这个小游戏。项青牛从马背上下来,在腰畔的鹿皮囊里摸出一副牌熟练的洗牌:“来来来,咱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一个道尊,一个国公,一个演武院的教授,玩的小了对不起这身份。”

    “玩多大?”

    谢扶摇问。

    “压地皮吧”

    方解忽然说了一句,然后他指了指城门:“南城我给胖子,北城给你,西城我的,论街玩,谁赢了多少,大理城我就送给你们多少。”

    项青牛点了点头:“这个玩的有点儿大啊……不过你这么大方,慕容耻他知道吗?”

    三个人旁若无人的在下面闲聊,城墙上的守军虽然不知道他们玩的是什么,但听方解的话怎么都觉得有些可怕,隐隐间,好像三个人已经把大理城分了。

    城墙上的守将不敢做主,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那个穿一身大红色长袍的老者,他看向这个老者的时候,眼神里都是畏惧。

    “上人,怎么办?”

    守将凑过去问,嗓音有些发颤。

    “派人去宫里请示陛下吧。”

    被称为上人的老者负手而立,看着城墙下面那三个人眼神里有些寒冷:“不过,这三个人在城下,你们以为走城门和坐吊篮上来有什么区别吗?他们三个上了城若是想开杀戒,你们这些一个也活不了。”

    守将打了个寒颤,可还是不敢擅自决定。他转身要走,想去皇宫里请示慕容耻,还没迈步就看到宰相朱持检带着一队护卫缓缓的上了城。见到朱持检,守将就跟见到了主心骨一样,连忙过去询问。

    朱持检听他说完点了点头,看向那个老者说道:“国师,陛下的意思是,不能太失了颜面。如果对方只来了三个人,咱们却吓得不敢开门……无论是国体还是陛下的脸面都不好看,国师在此坐镇,脸面上似乎也……”

    这个穿大红色长袍的老者,正是大理国国师黑上,被人称为黑上人,不知来历,也不知道修为有多强,但大理城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在大理城的地位极高,慕容耻对这个人也极为推崇。

    “开门”

    黑上国师脸色一寒,瞪了朱持检一眼后大步往城下走去。

    “我来亲自迎客!”

    看着黑上国师的背影,朱持检忍不住嘴角挑了挑,在大理城这么多年来他对朝廷里每一个重要的人的性格都了如指掌,不然他不会稳稳当当的做了几十年宰相。这个黑上国师最是自傲,武人,更容不得别人说自己胆怯。

    朱持检俯身往城墙下面看了看,看着方解,长长的舒了口气,说实话,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决定是对是错,今天这个选择,是他人生这么多年最重要的一次选择。他知道的是,如果自己选择对了,那么朱家的未来还不算太黑暗。如果选择错了,那么无论是朱家还是南燕的任何一个家族,都会面临一场血光之灾。

    其实,大多数的人的一生中总是会面对各种各样的选择,选择站队,选择对了的话不一定飞黄腾达,选择错了也不一定死无葬身之地,因为对于普通人来说,一生中选择再多也很少触及到生死。他们也懒得去想这些问题,朱持检却不得不去想,不得不去悲哀……

    “朱家再强又能怎么样呢?再强也只不过是勉强有选择的资格,永是选择站队的那个人,而不是……有资格成为领队的人。”

    他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喃喃道希望这决定不会让自己成为朱家的千古罪人。

    黑上国师站在城门里面,看着士兵们手忙脚乱的将顶住了城门的巨大木头搬开,看着他们费力的将厚重的城门缓缓的拉开,在门打开一条缝隙的时候,黑商国师忽然恍惚了一下,他似乎看到滔天的血浪从门外涌了进来。

    血腥味……扑面而来。

第八百零四章 格外爽

    第八百零四章格外爽

    黑上国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大红色长袍,看着上面那些反射着光华的金线怔怔出神,城门吱呀一声开了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抬头往前看去,随着门逐渐打开,他似乎看到了有一股血浪扑面而来,这一下恍惚让他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门开的这一刻,他放佛看到了二十年前。

    很模糊,但刻骨铭心。

    漆黑的夜里,一片巨大院落里还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这个院子的一处偏僻所在,一群眼睛都熬红了的人们整齐的发出一声悲呼,每个人脸色都那么难看。这是一个隔离出来的小院,他们这些人有的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有的才来。

    每天,他们都过着几乎一样的日子,提心吊胆。

    他们被请来这里做事,但过着囚徒一样的日子,他们吃的好喝的好,但没有自由,整日生活在恐惧之中。因为他们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谁。新来的人第一天就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样可怕的事,他们能进来,只是因为有一批人死去。

    这院子里一直有大概十几个人住,除了其中最幸运的人战战兢兢的活了几年之外,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已经死去。一批人死了,一批人被请进来。门口站着的那些精壮武士不时回头用森寒的视线看他们一眼,其中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要想继续活下去,似乎只有一条路可以选择。

    成功

    如果继续失败下去的话,他们很快就会被另一批人取代。这个院子的主人就好像一个无所不能的恶魔,不管他们藏的多深都能被一个一个的揪出来。

    一个全身包裹在袍子里的人看了看台子上的几具尸体,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和担忧,然后他看了看围在台子四周的人群,指了指其中最年轻的两个:“这次又失败了,总得有人为失败负责,不然问下来死的就不止两个……对不起了,你们两个的修为在所有人中最低,死了对大局影响也不大,所以……”

    “不!”

    那两个年轻人悲呼了一声,下意识的往后躲。

    他们哀求着,哭诉着,却没有换来任何同情。其他人都知道,如果自己同情这两个人,那么没准死的就是自己。这是根本就不需要考虑的事,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什么感情可言,自然不会愿意为别人去死。

    裹在长袍里的人摆了摆手,几个如狼似虎的铁甲武士闯进来,不由分说的将那两个年轻人按住,然后将刀子放在他们的咽喉前,下一秒,刀子就能切开他们的喉管和动脉,他们的生命也将被终结。

    “等等”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个男人缓步走进来,他的个子不是很高,相貌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彩之处,但整个人的气质就如同一杆枪一样,如此霸气。以至于远比他要高大的人在他面前,都会觉得自己是个侏儒。

    他站在那,就是一座高山。

    “主人”

    院子里的人纷纷俯身拜倒,脸上都是难以压制的恐惧。就是他们面前这个男人,这几年来已经杀了他们太多太多的同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逃避这个主人,宁愿躲进深山老林中与野兽作伴,可惜的是,不管他们藏的多深,只要这个男人想找到他们,谁也躲不开。

    “这次的试验品还剩下几个?”

    男人问。

    裹在长袍里的人深深的俯首:“一个都没了,最后一个刚才没熬过第三步就死了,一共二十四个,今天是最后一个……这些试验品似乎都不太好,上次临近成功的那个远比这一批要强的多。”

    男人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两个已经吓尿了裤子的年轻人身上:“下一批还有过几天才能送来,但实验不能停……他们两个都不算太老,就拿他们两个实验吧。如果能从他们身上找出成功的步骤,我会厚葬他们。”

    “是”

    裹在袍子里的人阴测测的笑了笑,回头看着那两个年轻人道:“你们还真是走运呢,若不是主人来了,你们今天就会死,现在好了,你们最起码可以多活几天,如果侥幸成功的话,你们甚至可以写进史书里,多大的荣耀?”

    “不!”

    那两个年轻人恐惧的嚎叫着,疯了似的挣扎着,他们比谁都清楚,这样多活几天绝不是什么幸运,而是世上最恐怖的煎熬。

    “求求你!杀了我!”

    “杀了我吧!”

    裹在袍子里的人摇了摇头:“谁也不能违背主人的意愿,谁也不能。”

    两个年轻人被曾经的同伴们按住,扒光衣服绑在石台上,他们的四肢剧烈的扭动着却挣脱不开命运的束缚。他们的同伴举起雪亮的小刀,开始在他们身上切割。有人捧着一个透明的罐子,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几天后

    裹在袍子里的人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疲惫的舒展了一下身体,看着台子上奄奄一息的两个年轻人失望的摇了摇头:“果然还是不行啊……他们已经没有用了,抬出去处理掉吧。他们两个太大了,留下也没用。”

    “是!”

    几个武士进来,抬着将死的两个人走出院子。

    迷茫中,小院的门打开。

    门似乎开的那么缓慢,就好像通往地狱的通道一样。

    黑上国师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从思绪中挣脱出来。这一幕,他如此的熟悉,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是啊……他告诉自己那只是梦,哪怕,每一个白天他都会看到这个梦。

    ……

    ……

    城门开了

    黑上国师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从记忆中挣脱出来。记忆中的门打开已经是过去的事,就算是再恐怖的回忆也终究过去了。现在,他要面对的是面前这打开了的门。

    自从他开始修行以来,他似乎比一般修行者的进境要快很多很多。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的想笑,如果不是那年的意外,他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实力。这二十年来,他感受着自己一天比一天强大,感受着那种力量在自己体内澎湃,势不可挡。

    他选择留在大理,是因为这里很安静。

    这里的风景比任何地方都要秀美,有人曾经说过,在大理城住下来之后就再也没有远游天下的梦想,因为这里的风景足够迷住任何一颗飘荡成性的心。不仅仅是这样,在这里他还品尝到了上位者的那种美妙。

    如果在其他地方,他的修为很高但不会被如此重视,获得如此高的地位。在大理城,他是南燕的国师,论地位与宰相朱持检平起平坐,甚至,朱持检对他也要客客气气的说话,因为朱持检的地位靠的是他家族的实力,而黑上国师,靠的是他自己的实力。

    慕容耻给了他地位,他可以得到几乎一切欲望的满足。

    金钱?

    他要了已经没有意义。

    女人?

    整个大理,除了极有限的一些女人之外,城中几十万百姓中的女子,他可以随便点一个拉进自己寝室里。就算是他把大理城皇宫里的宫女玷污,慕容耻也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他不去碰慕容耻的皇后妃子,其他宫女在慕容耻眼里都是留住黑上国师的筹码而已。

    就在昨夜,他把兵部员外郎的女儿睡了。

    对于他来说,一个五品的兵部员外郎,就好像一只蚂蚁一样,毫无威胁。

    “不要吓着他们,进城之后老实些。”

    方解揉了揉白狮子的脑袋笑着说道,白狮子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解。方解笑道:“你若把他们都吓死了,我还怎么玩?”

    白狮子不满的从鼻子里喷出来一股气,索性扭开头不去看方解,就好像一个负气的孩子似的。

    城门洞很长,大概足有二十米。

    们打开之后,那些守门的南燕军士兵就快步跑回城内,没有一个人敢留在门洞里不走。就好像那三个看起来都很顺眼的家伙,其实是披了人皮的恶魔。事实上他们错了,因为只有最前面的那个才是真的恶魔。

    门打开

    方解第一个走进来,后面的项青牛有些不高兴的把牌收好放进鹿皮囊里,他不高兴,是因为他刚才输的最多,本来有四分之一个大理城是他的,但是被方解刚才赢回去一大半,现在,只有差不多十分之一个大理城还是他的了。而偏偏在这个时候门开了,他连翻本的机会都没有。

    谢扶摇一连平静,虽然他已经把四分之一个大理城输光了。

    进门之后,谢扶摇就留在门口,站在那,身子拔的笔直。他就好像一棵参天的劲松,需要人仰望。

    走到门洞中间位置的时候,项青牛也停了下来,他在青砖铺成的露面上盘膝坐下来,从鹿皮囊里再次把那副牌取出来,像是有些无聊的开始洗牌,然后一张一张的把牌有规律的放在地上,牌面上的数字凑成整数之后再抽掉,这是一种无聊人玩的无聊游戏。

    方解走的最远,他走到城门洞里面的门口。

    停下。

    黑上国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方解,然后又看了看在外面大门处的谢扶摇,门洞中间的项青牛。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原来你根本就没打算要进皇宫和误己大和尚决战。”

    方解笑了,很明媚:“误己大和尚也从来没有想过与我决战。”

    “和尚果然都靠不住,不打诳语这句话本身就是谎话。”

    黑上国师虽然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恢复过来:“我倒是忘了,误己大和尚更是一个靠不住的人。”

    方解点了点头:“因为他比你聪明。”

    黑上国师摇头:“不……因为我比他强。”

    ……

    ……

    黑上国师看了看城门,有些怅然道:“门开了,再关上就是。”

    方解回头看了看,然后很认真的对黑上国师说道:“你的时间不太多,骑兵从出发到冲进城门需要半个时辰,你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把我们三个击败,然后关门。”

    “不需要那么久。”

    黑上国师缓缓的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请你相信我,会很快。”

    方解将朝露刀从后背取下来插在身侧的地上,活动了一下双臂:“我最喜欢你这样爱吹牛-逼的,因为揍起来会格外的爽。”

第八百零五章 肌肉与骨骼的喜悦

    第八百零五章肌肉与骨骼的喜悦

    大理城

    皇宫

    正殿前面是一片肯宽阔的广场,南燕的群臣上朝的时候就要穿过这里才能进入大殿,若是在以往,过道两侧已经站满了手持长戟的武士,在内侍的引领下,文武百官穿过长戟通道上朝。

    但是今天,这片广场看起来格外的空旷。

    看不到了那些身材健硕魁梧的禁宫侍卫,也看不到了脚步急促忙碌的太监宫女,只有一个身穿灰布僧衣的老和尚盘膝坐在广场正中,闭目养神。他身下坐着一个蒲草团,身上没有袈裟,身前没有木鱼,手里没有佛珠。

    广场上只有他自己,但广场四周已经戒备森严。

    八百屠神卫早就按照计划在四周布置好,随时准备布阵。所有大内侍卫都集中在大殿四周,随时准备保护皇帝。

    而皇帝,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大殿门口,看着那老僧,等着要来的人。说实话,到了现在慕容耻也没明白方解答应来皇宫和误己大和尚决战的目的是什么,他思虑了两天,得出的答案也不是很肯定。他以为,要么方解是想在南燕的皇宫内击败大理城的第一高手,重挫南燕军民的士气。要么方解就是打算借机进入皇宫杀掉自己,毕竟只要他死了,南燕也就名存实亡。

    在他身侧站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眉目颇为清秀。身上明黄色的衣服显示出他的身份,正是南燕的太子慕容长岚。

    与慕容耻脸上的凝重不同,这个自幼便锦衣玉食的太子爷脸上只有桀骜和不屑。

    “父皇……”

    慕容长岚看着广场正中盘膝而坐的误己大和尚,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将国事寄托于一个武人,这是不是有些草率了?儿臣以为,驱敌还是要在兵戈上相见最好,以军威堂堂正正的击败敌人,扬我大燕国的雄威。这些不入流的江湖客,就算有绝强的修为也终究上不了台面。儿臣觉着……江湖客不是不可以为国效力,却不能如此重视。”

    慕容耻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很了解,他知道慕容长岚具备一个英明君主应具备的一切条件,或许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自信,自信到不了解自己了。他看不起江湖客,可慕容耻又绝不可能告诉他,慕容耻他自己就是个江湖客出身。这个所谓名符其实继承来的皇位,不过是个阴暗血腥的笑话罢了。

    “岚儿,朕知道你的心思。”

    慕容耻将视线从误己大和尚身上收回来,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后温和的说道:“你自幼修习兵法,博学多才,你也曾匿名参加军中的演武比试,屡屡斩获头名,朕知道,如果真的交给你一支强大的军队,你必然可以横扫天下。”

    听到这句话,慕容长岚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但是,岚儿……朕没有这样的军队交给你。”

    慕容耻微微叹息了一声:“大燕国自立国至今,没有经历过战事,你虽然一心想开疆拓土,可朕却没有给你这个机会,你知道为什么?”

    “而臣不知”

    “因为不管你承认还是不承认,大燕国的国力还是太弱了些。”

    慕容耻怅然道:“朕一直忍辱负重,对隋国称臣,何尝不是想在敌人的压迫下求生存,然后发展壮大自己,等待有朝一日将所有敌人都踩在脚下扬眉吐气?可大燕国不是你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北边四城接连被敌人所破,正是因为大燕的朝臣子民并不团结。他们看到的都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大燕国的利益。”

    “所以,朕要你记住一件事。”

    慕容长岚虽然对慕容耻的话并不在意,但还是垂首道:“儿臣聆听父皇教诲。”

    慕容耻看着他郑重认真道:“若大燕国可以度过此劫,你将来继承皇位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开疆拓土,而是稳定朝纲。大燕国内的敌人,远比外面的敌人要可怕……只要让任何人都不敢质疑你的皇位,只有你手中攥着的是一个绝对统一服从的国家,你才能踏踏实实的往外迈步。”

    “父皇”

    慕容长岚道:“儿臣却以为,开疆拓土,何尝不是让国内团结起来的一个办法?现在大燕国内的某些人,确实以各自家族的利益为重,但他们看重的只要是利益,就不是没有办法让他们服从,这个办法,儿臣以为就是对外开战。如果能从战争让各家族的人获得足够的利益,他们就会逐渐的对朝廷从依从到服从。”

    慕容耻微微一怔,忍不住摇了摇头:“岚儿,你看事情能看到一定深度,但却绕过了表面的事。”

    “父皇教导的是……可是父皇,不能灭掉那些家族,就只能想办法让他们将注意力从分割大燕国的利益上转移出来,不是吗?”

    慕容耻刚要说什么,就看见外面有人急匆匆的跑过来,一边跑一边高呼:“陛下!大事不好!”

    盘膝坐在广场上的误己大和尚听到这急切的呼喊睁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却没有任何反应,再次闭上眼,对那狂奔的人视而不见。那跑过来报信的人看了他一眼后就擦身而过,笔直的冲到慕容耻身前急促的说了几句什么。

    慕容耻的脸色猛的一变,牙齿咬的咔咔作响。

    “朱持检……你真让朕低估了!”

    报信那人喘着粗气道:“黑旗军主帅方解只带着两个人来到城门外,要求打开城门进城,本来守城的将军不敢开门,但宰相大人说对方只有三个人,不开门的话会让敌人小瞧了咱们,再加上有黑上国师坐镇,所以便打开了城门……可谁想到,方解根本就不是要来皇宫,他的目标就是让大理城开门!”

    慕容耻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摇晃了一下,眼神里的愤怒如同火一样在燃烧。

    ……

    ……

    城门

    血流成河

    谢扶摇站在城门洞外侧,一个人站在那,却让所有人不能靠近半步。当守城的人发现那三个人走进城门洞之后就没有再往前走的意图,这才醒悟原来那三个人根本就不是要去皇宫和误己大和尚决战的,就是来抢夺城门的。可谁又能想到,对方只有三个人居然敢这样做?

    除非疯子,谁会想到这样的办法?就算大理城内的兵力再有限,也不是三个人可以抵挡的。就算他们是大修行者,可他们终究会有疲劳的时候,面对无穷无尽一样的反叛,三个人能坚持多久?杀人杀到疲惫不堪,其实根本用不了多久。

    城门里面那侧方解站在那儿,正在和黑上国师交手,那两个人交手时候的威势根本容不得别人靠近,即便有修为不俗的人想避开他们两个冲进门洞里重新关闭城门,可坐在门洞里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胖道人却成了一座拦路的大山,谁想越过他,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这个时候,守军开始想别的办法,有人提议用吊篮将高手从城墙上放下去,然后从外面冲进城门里。

    于是,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背剑的年轻男人。

    对方显然是算计好了的,背剑的年轻人守在外面,方解在里面,胖道人在中间策应他们两个,他们只要能够坚持半个时辰,黑旗军的骑兵就能杀到。但这只是理论上的事,因为南燕人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黑旗军骑兵进来。这半个时辰内黑旗军的骑兵在往这边赶,南燕守军也开始大规模的调动,从其他城门出去往北门这边赶。

    如果南燕军队将黑旗军骑兵拦住的话,那么方解他们三个人就不是坚持半个小时那么简单了。到时候他们三个要面对的,是数以万计的南燕士兵和整个大理城内的修行者。

    这个法子,确实只有疯子才能想的出来。一旦黑旗军骑兵被阻挡,他们三个人失去后援,要么拼尽力气杀出重围回去,要么就会因为力竭而战死。历史上不是没有军队靠人命拼死大修行者的例子,正是这种特定的时候才能出现。

    因为军队要想拼死大修行者的前提条件就是,大修行者不退走而是死战到底。

    “两仪剑”

    谢扶摇轻轻的从嘴里吐出三个字,杀戮随即展开。那些从城墙上下来想从外面冲击城门的修行者,在这三个字出口之后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去。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剑若游龙。

    门外的尸体越来越多,谢扶摇的额头上也渐渐冒出来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抽空回头看了一眼方解那边,发现虽然方解面对的只是一个人,但远比自己这边的压力要大。那个一身大红色长袍的家伙,似乎很难缠。

    棋逢对手!

    方解不是没有遇到过与自己体质相差不多的人,罗耀就是其中一个。但是方解和罗耀决战的时候,罗耀的强大肉身已经被杨坚所伤,那个时候的罗耀靠的是绝强的修为,而不是肉身来和方解硬拼。

    可这个叫黑上国师的人,居然在体质上和方解硬拼而没有一丝吃力!

    这不得不让方解吃惊。

    轰!

    两个人的拳头再次实打实的撞在一起,巨大的力度之下,两个人都被对方的力度逼的后退了几步,这种纯粹肌肉的角力让人不寒而栗,其威势竟然比内劲的比拼更加的直接震撼!大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往往都是在保持一定距离上完成的。而方解和黑上国师,则用的是更直接的方式。

    近战!

    方解第一次遇到一个近战如此犀利的人。

    从一开始,两个人就不约而同的放弃了远程攻击,而是选择贴近对手近身交战。方解一直以来有这样的自信,谁又想到黑上国师也有这样的自信?

    这一拳对轰之后,两个人胳膊上的衣服已经都被对方震碎,裸露出来的胳膊上,既然如龙般隆起。

    “吃惊吗?”

    黑上国师狰狞的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没有人可以和你近身交战?今天我就要让你看看,先天而来的东西,并不一定比后天而来的要强大!”

    他的脚下再次一点,将青砖铺成的路面踩出来一个大坑,身子如炮弹一样冲向方解。而方解则没有丝毫退避,笔直的迎了过去!

    可是在这一刻,方解却不得不想。

    为什么

    这个黑上国师有如此强大的体质?而他却说自己不是先天而来而是后天而来?这个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有如此的巨变?

    嘭!

    拳头再次撞击在一起,两个人的骨骼都发出兴奋的响声,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喜悦,两个人越打越快,越打越猛。

第八百零六章 妖邪之人

    第八百零六章妖邪之人

    方解在前世的时候曾经听到过这样的推论,当速度达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就能超越时间。他不知道这句话的真假,因为这只是个假设,谁也无法证明谁也无法推翻。在这个世界,毫无疑问的是方解的速度已经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但他还是没有办法改变时间。似乎有些规则,永远都被禁锢住无法打破。

    但,即便如此,在场的每一个人还是被他和黑上国师两个人的速度震撼到无以复加。那是一种完全超越了普通人眼睛捕捉的速度,城内淤积在道路上的南燕士兵们凡是看到了这一幕的人全都张大了最大傻愣愣的看着,屏住呼吸,甚至忘记了说话。

    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方解确实改变了时间,因为那些观战的人已经忘记了时间。

    甚至忘记了一切。

    两个人明明很快,却一直在门口激战。因为速度太快,拳头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已经连绵在一起无法分辨。普通士兵看不到他们的身影到底在什么地方,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们都还没有离开。

    这是一种拳拳到肉的交手,却比那种磅礴的内劲比拼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两个人都好像是一辆人形的钢铁猛兽一样,靠绝对强悍的肌肉之力想让对方屈服。显然,短时间内两个人都没能达到目的。

    黑上国师避开方解砸向面门的拳头,身子往前一靠,以手肘猛击方解的胸口,而方解在电光火石之间避开,黑上国师的手肘在方解身后的墙壁上撞出来一个深坑,碎石纷飞。而避开这一击的方解侧身一腿踢向黑上国师的后背,黑上国师身子往下一矮,方解的脚将城门墙角的青砖踹飞了一大块。

    黑上国师挨着身子,左腿为根,右腿横扫方解的下盘,脚在青砖路面上扫过,硬生生将路面扫出来一条沟。

    方解退一步避开,然后猛的欺身向前,右脚点地,左腿抬起以膝盖撞向还半蹲着身子的黑上国师,黑上国师身子向后一仰躺在地上,方解的身子擦着他的前胸从上面掠了过去,膝盖在墙面上撞碎了一片城砖。

    黑上国师等方解过去之后,左手撑着地面,身子如陀螺一样旋转过来,一脚踹向方解的后背,方解回身一拳砸在黑上国师的脚面上,那只脚随即被砸的往下坠落,砰地一声砸碎了一块青砖。

    方解俯身一把抓住黑上国师的脚踝,然后将黑上国师的身子抡起来扔了出去,黑上国师在空中强行转身,后背又撞碎了几块城砖,整个身子都几乎镶嵌进了城墙里面。方解闪电一样追过去,再一脚踹在黑上国师的胸口上,把他往里面又嵌进去不少。

    碎石和尘土飞扬起来,城门口被两个人破坏的一片狼藉。

    这个时候那些围观的士兵们终于捕捉到了两个人的身影,看到黑上国师被砸进墙体里之后发出一片惊呼。

    来自大洋彼岸的罗斯国使者波斯科夫吓得瞪圆了眼睛,身子都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虽然他早就听说过中原绝顶武者之间的交战会有山崩海啸一样的威势,可他却一直不肯相信。在他看来人体有极限控制,根本不可能出现传说中的那种场面。在他眼里,人体就算再强大也无法和火炮的威力相比。可在这一刻,波斯科夫终于承认自己错了。

    面前这两个人,根本就已经不能再算作一个人。

    “我的天神!”

    波斯科夫惊呼了一声,脸色发白的喃喃道:“就算是一块钢铁这样互相撞击也已经变形破损了,可这两个人却还在打!他们……他们真的是人吗?我现在怀疑,即便是炮弹打在他们身上也不一定能将他们杀死,就不用说火枪了。”

    他旁边的另一个洋人同样被震撼住,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在他以往的认知中,如果石头砸在人的身体上,破碎的一定是人的身体而不是石头,可现在他看到的却颠覆了他这样的认知,这两个人的战斗,如果再打下去的话说不定能把半边城墙拆掉!

    “他们不是人!”

    一个洋人睁大着眼睛惊讶的说道:“我不相信一个人能有这样强大的身体,难道他们的身体不是血肉之躯吗?只要还是一个人,怎么可能让身体强大到能将石头击碎?”

    “你看他们的拳头!”

    另一个洋人惊呼道:“几乎每一拳造成的打击都能和炮弹相提并论了!我研究过汉人城墙的建造方法,知道这城墙有多坚固,即便是炮弹打在上面也一样只是砸出来一个坑而已,别想将城墙轰坍,可是你看看那两个人的拳头,每一拳都能把一块那么坚固的城砖打碎!”

    “天神啊!”

    波斯科夫惶恐道:“如果他们的拳头砸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被砸成一对肉泥。”

    “如果汉人中有许多这样的人,我想……咱们的计划真的要做出一些改变了。汉人绝对不像是咱们知道的那样孱弱,他们的军队虽然没有装备火器,可他们本身就是一头一头的猛兽啊!”

    有个洋人发出这样的悲呼。

    “我敢打赌,哪怕是我以天神的名义发誓,回去之后也不会有人相信我说的是真的。他们不亲眼看看的话,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人可以有这样的破坏力!人体可以变得这样强壮!”

    他们胆颤心惊的看着,手心里和后背上都是汗水。

    “超级人类!”

    波斯科夫发出这样的呼喊,似乎是在宣泄着自己内心的恐惧。

    ……

    ……

    砰地一声!

    黑上国师从城墙上的深坑里挣扎出来,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几乎全部碎掉,露出来的肌肉散发着一种类似于尽数般的光泽,粗粝的碎石无法在他身体上留下伤痕,反倒是被他的身体挤压的变形碎裂。

    “嘿嘿”

    黑上国师阴测测的笑着:“是不是觉得不可思议?我知道你一直以为自己的身体很强大,所以你更愿意和人近身交战,因为只要被你近身,你就能依靠强大的体魄强敌人击败。但是今天,你遇到了我!”

    他一脚迈出,从墙体里彻底挣脱出来。

    “方解,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强!”

    黑上国师猛的往前冲了出去,速度快的再次超越了人眼的追寻。而方解没有退避,迎着他的拳头冲了上来。

    “那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强!”

    方解的拳头再次和黑上国师的拳头撞在一起,两个人的骨骼都发出嗜战的欢呼,他们就好像是天生的敌人,又好像是天生的同类。

    方解的拳头抡起来砸向黑上国师的脖子,黑上国师张开手抓住方解的拳头,另一只手砸向方解面门,而方解也抬起手抓住他的拳头。两个人双手紧握在一起开始较力,胳膊上的肌肉突起来如同一道道山梁!

    肌肉的较力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声音,就好像两块皮革摩擦的声音差不多。两个人的四条手臂顶住,双脚擦着地面,这种硬靠身体想制服对方的战斗让看到这一幕的每个人都跟着一同使劲,甚至有人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牙齿都因为用力而发出咔咔的声音。

    嘭!

    两个人脚下踩着的地面同时下沉,坚硬的青砖也抵挡不住这样巨大的压力而纷纷碎裂,两个人的脚几乎都陷进了地面中,青砖碎裂的痕迹如同蛛网一样往四周蔓延了出去。

    “退!”

    黑上国师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骤然发力将方解向后推出去四五米远。方解的双脚就好像犁地的铁犁一样,在青砖路面上犁出来一道深沟。

    方解鼻子里哼了一声,脚下一顿将后退的身子止住,然后双臂往上一抬,将黑上国师整个举了起来!

    然后他将双臂猛的下沉,就好像抡起来一个麻袋一样狠狠的砸在地面上,黑上国师的身体也不知道撞碎了多少青砖,碎石如子弹一样激荡了出去。将黑上国师摔倒在地,方解一脚踢在他的肋下,黑上国师的谁子擦着地面翻滚出去后狠狠的撞在城门口一棵大树上,那棵已经有上百年的大树被撞的剧烈晃动起来,撞击的部位,树皮纷飞。

    黑上国师却似乎没有受到重创,他再次站起来,眼神里都是妖异的战意。那种战意之浓烈和莫名,让方解越发的好奇这个人到底什么来路。

    “你永远也不会想到!”

    黑上国师再次冲了过来:“这个世界上在你成功之前有多少人遭受了折磨!而他们却没有获得应有的一切!而我,就是其中一个侥幸活下来的人!我要让你看看,受尽折磨之后的重生远比你这天生就具备的身体更加强大!”

    没有人比方解更懂得什么叫做战意,那是男人特有的气质!可这个人眼睛里的战意是妖异的,和正常人的那种斗志完全不同。只有偏执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那是已经入魔的征兆。

    他说磨难!

    方解脑子里想到了这个词,然后忍不住去想,是什么样的磨难让一个人这样入魔?哪怕是拥有远比常人要坎坷挫折艰苦经历的方解,也不曾坠入魔道。而这个被人称为黑上国师的人,心理的阴暗显然来自他的疯癫,而他的力量,似乎也来自他的疯癫。

    “我要让你屈服!”

    黑上国师怒吼着,高高跃起后身子猛的下沉,用手肘砸向方解的头顶。方解没有退避,右拳向上直击,拳头和黑上国师的手肘撞在一起,巨大的力度让方解的手臂一阵阵酸麻,而黑上国师的身子被震的向后翻了回去。

    方解没有停止动作,在黑上国师身子向后翻的同时掠了出去,在半空中一脚踹在黑上国师的前胸,这一脚的力度势大力沉,即便是一块石头都会被崩碎,可显然黑上国师的身躯能抗住这一脚,他身子落地之后翻了好几个滚后才停住,却再次站了起来。

    方解看得出来,这个人的体质绝对可以和自己相提并论,但他却并不具备精巧的格斗技术,所以才会从一开始交手就被方解压制。也就是说,这个人没有过太多的与强敌交手的经验。

    可有如此修为如此体魄的人,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如果不是到了大理,方解甚至不知道南燕有一个黑上国师!而在方解年幼在大理避难的时候,大理城里似乎也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西南有这样的人,按照道理肯定会有人提醒方解注意。显然,这个人在大理的时间并不是很长!

    方解对这个人,越发的好奇起来。

    “我要杀了你!”

    黑上国师吼叫着又一次冲了过来,眼神里那种让人不解的妖邪浓烈如墨。

第八百零七章 黑暗中的至高无上

    第八百零七章黑暗中的至高无上

    自从和罗耀决战之后,方解已经很久没有过如今天这样酣畅淋漓的战斗了。和罗耀决战当日,方解的潜质被彻底逼发出来,开创了属于他自己的界。而与黑上国师这一战,方解肉身的潜能进一步被他自己发掘。

    此时的黑上国师就如同一头饥饿了很久后终于发现了猎物的狼,眼睛里都带着一股血腥味。

    在西域草原上,草原狼实在捕捉不到猎物的时候就会冒险对牧民的马群发动攻击,饥饿的狼群丝毫也不在意马群奔腾起来同样对它们有致命的危险。狼的贪婪在于,咬住就不会撒嘴。就算是死,它们也先要把咬在嘴里的肉咽下去。

    所以一旦狼群对马群发动攻击,场面之惨烈让人震撼。受到了惊吓的马群狂奔,而草原狼就在马群中疯狂的撕咬,有时候一头野狼咬住马的肚子就不肯松口,马吃痛而飞奔,狼就好像挂在马肚子上一样被拖着走,这种情况下狼很容易被马腿踩中。而事实上,牧民们经常看到狼挂在马肚子上,后半身已经被踩碎,狼的内脏挂在身体上拖行,而即便如此狼也不会松开嘴巴。

    有的狼只剩下半身,还会红着眼睛咬下一大口肉吞进去,然后吞进去的肉,从肚子里再滚出来。

    那时候狼眼神里的贪婪和凶残,让人无法忘记。

    此时的黑上国师,眼神里就满满的都是这样的东西。

    可问题在于,他不是草原狼,而方解也不是战马。

    黑上国师毫无疑问拥有着强大的近战优势,如果换做另一个修行者被他这样贴身的话早就已经落败了。可方解同样擅长近战,而且远比黑上国师拥有更丰富的近战经验和格斗技巧。要知道方解在不能修行的时候就曾杀掉四品武者,靠的就是近身搏杀。

    黑上国师一脚横扫踢向方解的脖子,方解的俯身避开的同时往前猛的一冲,肩膀扛着黑上国师踢过来的腿往前一撞,黑上国师的身子就被方解肩膀上的力度撞飞了出去,而近战的特点之一就是一旦掌握优势就必须考靠绵不尽的打击让对手彻底丧失抵抗力,所以方解没有任何停顿,在黑上国师落地之前双拳并拢高高举起,凌空跃起来之后双拳狠狠的往下一砸!

    巨大的力度轰击在黑上国师的身体上,将本来横行飞出去的黑上国师直直的砸落下去,黑上国师的身子砰然落地,激荡起一片烟尘。

    方解紧跟着上去,一脚踩在黑上国师的胸口上,这一脚势大力沉,脚落在黑上国师小腹上,黑上国师的身子如虾米一样向上对折,胸口承受的重压透过后背压迫着地面,尘土飞扬中他的身子被踩的往下陷了进去。

    占据了优势的方解一脚一脚的踩下去,嘭嘭嘭的声音就好像闷雷又如同战鼓,每一脚落下,地面都为之颤抖。

    很快,铺在路面上的那层青砖就被碾压碎裂,泥土开始往外翻腾出来,黑上国师的身子就是一根木桩,而方解的脚就是重锤,砸桩一样将黑上国师不停的往地面里面楔。

    即便黑上国师有着强大的体魄,可被方解这样直接的攻击还是渐渐难以承受,他想张开嘴怒吼,可一张嘴翻腾的泥土就往里面塞,胸口上的疼痛让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肋骨可能被方解踩断了。

    二十年来,这是绝对没有出现过的事。而且,自从他发现自己的体质被改变之后,也不相信有人能在近战中击败自己。

    方解依然在不停的踩着,透过飞扬的尘土黑上国师看到了方解那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平静的就好像根本不是在和人决战,只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这种平静,似乎是在告诉黑上国师,方解的取胜也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根本不值得骄傲。

    所以,黑上国师越发的愤怒起来。

    在这样处于极度劣势的情况下,他脑海里居然再次出现了二十年前的夜晚,门开了的那一刻。

    ……

    ……

    天空中有蒙蒙的细雨洒落,让夜晚变得更加清凉,夜色如此深,如同大国手用浓墨泼成的远景。那个大院子里偏僻的小院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开打一次门,将经受不住折磨的死人送出去,把还没有准备好经受折磨的活人送进来。每隔几天,这个院子里都会有一条鲜嫩的生命被死神取走,毫无怜惜。

    年轻的巫师记得这是自己面对的第三个试验品了,是个看起来只有两岁左右的男孩。男孩的眼神里都是惊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男孩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样的磨难,但是年轻的巫师却知道。

    他虽然年轻,但是在族里也很有名气,土司曾经说过,他有可能成为族内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巫师,甚至有可能成为大巫师。对这一点,年轻人也很有自信。自从他在小时候表现出了对蛊术的兴趣然后展现出天赋之后,他就一直是整个寨子里每一个人的骄傲。

    一个人口少战力弱的山寨要想在整片丛林里崛起,如果想靠依附于那些强大的山寨部族那么纯粹就是自己找死,一旦靠过去,就会被那些大寨子吞掉,连骨头渣子都不会剩下。所以,要想在丛林中获得安稳的生活,没有什么比寨子里出现一名强大的巫师更让人兴奋了。

    所以年轻巫师从小就被严密的保护起来,在他成为一个大巫师之前,寨子里的人必须保证他的天赋不会被那些强大部族的土司或者其他大巫师知道,一旦泄露,那么他就会被扼杀在成为一个大巫师的半路上。

    二十岁的时候,他走进土司的房间,告诉土司自己可以走出去了。土司激动的欢呼起来,当即决定把女儿嫁给他。但他却拒绝了,他告诉土司,自己要先带着部族走向强大。可还没有等土司和族民们庆祝,那支强大的军队那个强大的人就如远古的君王一样降临在部族外面。

    他想靠着自己的蛊术来保护家园,却挡不住那人手下战将的强悍。

    也正因为他有着很强大的蛊术,他没有如自己的族民一样被屠戮,他被带回了那座巨大的城池,有着高大坚固的城墙且连城墙都被武装起来的,曾经他们的部族也生活过的城池。

    和他一起被捉来的有十几个巫师,每个人都对蛊术钻研很精深,但是,他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所以如果按照事情的正常发展,即便那个令人厌恶和恐惧的实验接连失败,他也不会是替罪羔羊。

    可惜,管理他们这些巫师的,也是一个巫师,一个被人称为整个族群百年来最强大的巫师。

    那个裹在长袍里的人看出了他的天赋,所以从一开始就想杀了他。年轻巫师知道,那是因为自己威胁到了大巫师的地位,一旦他成长起来,那个汉人将军就可能更加重用他,为了自保,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做出决定,投靠另一个大巫师。

    可这个决定是错的,正因为如此,主事的大巫师决定立刻除掉他,所以,在这批最后一个试验品死去之后,大巫师将罪责推到他和另一个年轻巫师身上。

    命运的转变,在这个时候到来。

    因为那个汉人将军的一句话,他从实验者变成了试验品。

    他曾经亲眼目睹的那可怕的实验,都落在自己身上。

    雨夜

    那些巫师们又失败了,只剩最后一口气息的他被铁甲武士架着离开那个小院,他的头软绵绵的垂下来,已经要闭合的眼帘中只有一丝生机还在挣扎,他迷迷糊糊的看到了小院的门打开,看到了那扇门越来越远。

    他强迫自己不要闭眼,因为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只要自己睡过去就再也不会醒来,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住,淋着蒙蒙的细雨被铁甲武士抛弃在城外的荒野中。闭眼之后他的世界黑暗了,只剩下耳朵里残存的声音还在依依不舍的陪着他。雨点打在铁甲上的声音,还有他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

    ……

    不知道什么时候,雨越来越大,冰冷的雨水将他从沉睡中唤醒。他睁开眼,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死去!这让他想要欢呼,如同不是他已经没有了力气他也一定会欢呼。如果不是那些铁甲武士懒惰没有将他掩埋,如果不是雨夜让野兽也不愿意出来觅食,如果不是他曾经为自己种下了延命的蛊毒……

    年轻巫师在大雨中躺在荒野的地上,嘴角一直上扬着微笑。

    当他恢复了一些力气之后,他开始寻找止血的草药为自己敷上,然后找了一根木头做拐杖开始逃离。他不敢让人知道自己还活着,所以选择进入丛林最深处,哪怕连最有经验最彪悍的猎人也不敢进入的最深处。穿过丛林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树洞,那里栖息着一头巨大的人熊,他用找到的毒草混合成了致命的毒药,毒死了那头人熊之后钻进树洞里。

    这头熊的气味足以让其他野兽不敢靠近,这个树洞成了他养伤的好地方。

    几个月之后,他彻底恢复。

    而就在他庆幸于自己死里逃生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他变得越来越灵活,变得越来越强壮!

    因为他是那个实验的参与者,所以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那个实验的目的,正是让普通的孩子接受蛊术的改变后,成为拥有强大体质的战士。但是因为这实验从来没有在活人身上成功过,所以没有任何经验可以依据。一个一个的孩子死去,据说都被那个汉人将军狠毒的妻子制成了人皮娃娃。

    而他和那个年轻的巫师因为太大了,所以才会被抛弃在荒野。

    他记得自己投靠过去的那个大巫师曾经提起过,汉人将军打算寻找一种方法,将一个普通孩子的体质改变,但他却欺骗他的妻子,告诉她这样做是为了复活他们死去的儿子。而最让他难忘和恐惧的,正是汉人将军妻子眼睛里的那种炙热的希望。她总是会亲自去盯着每一次实验,面对那样血腥的场面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而他投靠的那个大巫师,则总是喜欢站在她旁边为她解释每一个步骤。那个主事的大巫师,总是会看着她们两个冷冷发笑。

    这样的女人,让人害怕到心里发毛。

    年轻的巫师不愿意去回忆那段过往,但在每一个晚上那些事都会不由自主的出现在梦境里,折磨着他,让他的精神越来越差,愤怒会莫名的出现,而发泄,则是将山林中的野兽屠戮一遍。他越来越强大,他比豹子还要敏捷还要快,他比人熊还要有力还要壮,他比蟒蛇还要贪婪还要狠,他成为了野兽世界里的王。

    但是他不甘,他决定走出这片丛林回到人的世界。

    他选择了南燕,走进了大理城。

    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黑上

    黑暗中,至高无上的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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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霸天下介绍: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只有两个,钱和刀。攀爬向上没有捷径,如果有也只属于准备更充分的人。太平盛世中方解想做一个富家翁,可惜失败了。乱世之中方解想做一个太平翁,可惜他又失败了。所以,他争霸天下。争霸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争霸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争霸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