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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一章 讨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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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八十一章讨酒喝

    金安就这样降了

    原来是被宁浩派来想说服方解的杜牧回去,用了一天的时间说服了宁浩。促使宁浩决定开门投降的是杜牧最后一句话……城主大人,如果您坚信慕容耻会派援兵来,属下愿意和所有金安的百姓一起登上城墙防守,可慕容耻会吗?如果因为抵抗而导致失去一切,为什么不因为放弃而保住大部分?

    这句话,确实让宁浩很动容。

    他思虑了一个时辰之后,决定开门投降。其实杜牧说的没错,如果他坚持抵抗,也无法阻止城破,而那样的话方解就只有一个选择,他不可能容忍一个抵抗的城主活下来。如果投降的话,最起码还能保住家人保住家业。虽然,也有一定的风险。

    失去的,是城主的位子。

    “派人回去告诉魏西亭,尽快调派人选来处理金安事务。”

    方解吩咐了一声,骁骑校的人连忙去派人联络。兵不血刃的拿下金安,对双方来说确实都是一件好事。黑旗军没有损失,城中百姓也安康。所以方解在进城之前看到拜伏在路边的宁浩后快步过去,双手将其搀扶了起来。

    “谢公爷”

    宁浩起身的时候一直垂着头,脸有些发红,或是羞愧或是伤感,不敢看方解的眼睛。

    “城主义举,我会记住。”

    方解笑了笑对他说道:“城主为了金安百姓迎接黑旗军入城,只此一件事就能让金安的百姓永远记住你的好处。杜牧应该已经将我的意思转告你了……只要遵守你我之间的约定,我保证你一家无忧,你的家业财产还都是你的,黑旗军不会动一分一毫。不过……”

    方解微微停顿了一下后说道:“城主若是觉得在金安住下去有些不适,我也愿意安排人马护送城主去雍州。雍州之地远比金安繁华富庶,我会派得力的人手为城主安排好一切,雍州山下风景秀美最适合久居,当真是个好地方。我当初进雍州的时候都忍不住去想,日后安稳下来也留在那里。闲暇时养花垂钓,倒是怡然自得。”

    宁浩的脸色一变,眼神里都是恐惧。

    “不不不……我还是愿意继续留在金安的,毕竟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这么多年,熟悉,亲切……”

    不等他的话说完,方解摇了摇头道:“这也是为了城主考虑,不日我委派的地方官吏就要上任,一旦开始处理金安事务的话,难免会触及你的利益。与其日后因为些许小事而伤了来之不易的和气,不如避免这些事发生。”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可以给你保证,我应允的事不会反悔,只要你安心做个富家翁,没有人会动你。说的浅白一些,你不愿意走选择留在金安我也不会强迫,但我手下地方官员做事的时候如果和你之间有了什么矛盾……我还是会按照道理办事,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这话其实说的确实很浅白了,方解的意思是,你要是留下也行,以后我手下的人要是因为清算而跟你有了矛盾,到时候我可不会站在你那边,我自然替我的人做主。

    这话,让宁浩的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无论如何,我要代黑旗军将士谢谢你。”

    方解笑了笑,加快脚步往城中走去。宁浩有些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众将簇拥着的方解眼神越发的悲凉起来。大街上一队一队的黑旗军士兵从他的身边经过,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曾经显赫的人站在这里,满目悲伤。

    其实他也明白,方解这样做已经算是宽厚了。如果方解同意他留在金安,只怕才真的包藏祸心。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自己的地盘上有一个潜在的威胁,留在金安,早晚还是那个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罢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神色落寞。

    不知道什么时候,杜牧出现在他身边,宁浩看到杜牧的时候眼睛立刻睁圆,他忍不住一脚踹过去,将杜牧踹的翻倒在地。杜牧爬起来,拍打了几下身上的土后对宁浩拜了一拜。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败类!枉我以前还那么信你,所有事都和你商量,没有隐瞒。我予你一切,你却背弃了我!当初若非我给你这些,你现在还不过是金安城里被人当笑话说的那个没用的东西!”

    “不!”

    杜牧垂首道:“我没有背弃城主,如果我真的背弃了你,我就会向镇国公进言除掉你!而不是苦苦哀求镇国公。城主……你说的没错,这些年我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正因为有如此大恩,我才不得不替城主多考虑些。”

    “我用不着你考虑,以后也不想再看到你!”

    宁浩上去又一脚踹在杜牧肩膀上,杜牧的身子往后翻倒,他再次爬起来,对宁浩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无论如何,城主救了金安一城百姓,也救了自己一家性命。其实我知道城主心慈仁厚,最终思量之后,即便没有我劝,城主最终也会这样决定。数万人的生死功德,对城主来说也是好事……我只想最后劝城主一句,以后安安心心做个富家翁,让宁家的后代子孙忘记宁家曾经有城主称号的荣耀,那么宁家香火延传,多福多寿。”

    “滚!”

    宁浩啐了一口,扭头不去看杜牧。

    杜牧起来,摇头苦苦笑了笑,然后往自己家方向走去。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走进去,想到自己那个彪悍的妻子,他心里就有些发颤。这次是他将黑旗军带进金安的,依着他妻子那种脾气,只怕早就准备好了一顿臭骂,说不得还会扑上来一顿抓挠。上次他为宁浩立下大功之后宁浩赏赐了很多东西,他高高兴兴的回家以为可以博妻子一笑,谁知道迎接他的还是一顿臭骂,他只反驳了两句,眼眶青了好些天。

    他小心翼翼的伸头往屋子里窥视了一眼,还没等看清楚就被一只手抓着肩膀上的衣服拽了进去。

    “那个……不要打脸……”

    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等待着一场暴风骤雨般的袭击。可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动静,他如蜗牛一眼慢慢的从自己双臂中把头探出来,试探着往外看了看,然后被吓了一跳。

    那个婆娘,为什么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杜牧吓得往后缩了缩,这才发现妻子竟是刻意打扮过,穿上了一身漂亮的纱裙,脸上还略微施了些脂粉,自娶了她以来都不曾这么梳妆过,尤其是那双眸子,怎么满满都是温柔,为什么不是暴戾?

    “你……你想干嘛……”

    “起来!”

    妻子略显娇羞的一把把他拉起来,挽着他的手臂走到桌边,杜牧这才发现桌子上竟是满满的一桌子菜肴,颇为精致。

    “你不骂我?”

    杜牧诧异的问。

    “你是金安城的大英雄,我骂你做什么?”

    妻子温柔笑着,拉着他坐下来:“以前我对你不好,是因为我始终觉得靠一张嘴逢迎溜须而活着,始终不是好事,我在人前一点也抬不起头。人人明面上说你是金安名士,可哪个不嘲笑你靠一张能言善辩的嘴骗来了金银财富?你在庆元城跪,在封平城跪,在沛城也跪,脊梁是弯的。但是今天这次,你的脊梁是直的。你是英雄,你保住了金安满城百姓!我看以后哪个还敢笑你?哪个还敢看不起你?”

    “我特意做好了饭菜等你回来,快吃吧。”

    妻子眯着眼睛笑着,杜牧发现她原来可以这么美!

    “那个……我也不用睡外屋了?”

    妻子羞红了脸点了点头,杜牧高兴的跳起来拉着妻子的手往里屋跑:“那还吃什么饭!先该干嘛干嘛!”

    帘子落下,屋子里传来一阵笑骂。

    五分钟之后

    “你敢撕了老娘的新裙子,不要命了是吧!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真觉得老娘好欺负!撅好!”

    ……

    ……

    方解吩咐人派二百士兵护送宁浩一家迁往雍州,偌大的城主府里要收拾的东西太多,方解命人不要催促,也不许无礼,宁浩离开金安是最正确的选择,方解保他一家平安,却不可能让他继续留在金安。

    宁浩对金安的影响太大,日后地方官吏要想做事难免会有太多掣肘。

    “陈孝儒”

    方解叫了一声,随即缓步走进金安府衙门。在府衙的书房里,方解坐下来后看了一眼跟进来的陈孝儒。

    “主公,有什么吩咐?”

    陈孝儒问。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凳子:“先坐下。”

    陈孝儒欠着身子坐下里,等着方解继续说话。

    “当初是大内侍卫处指挥使罗蔚然派了你,聂小菊,燕狂来我身边的,恍惚间竟是好几年过去,这些年来,你做事最让我放心,稳重踏实,而且心思干净。”

    方解缓缓道:“所以,我本不想有这次交谈,因为我信得过你,总觉得没有必要说这些。可昨日和吴一道谈过之后,我忽然醒悟,有些事如果不敞开来说,反而会心生芥蒂。我不想你我之间有所隔阂,正因为我知道你的为人,也信得过聂小菊和燕狂,这话,我才会提起。”

    他问:“罗蔚然,是否找过你。”

    陈孝儒的脸色立刻一变,他愣了一下后起身跪下来:“属下有罪,罪不可恕!”

    “起来吧”

    方解过去拉了他胳膊将其扶起来:“我说了,今天找你问这些,是因为我从不曾怀疑过你,虽然你是大内侍卫处出来的人,但这么多年来你跟着我,你我之间的感情我相信没有变过。”

    “主公……”

    陈孝儒脸色发白道:“罗指挥使确实找过属下……主公待我不薄,属下本应该将这件事早早告知主公,可属下担心……”

    “我知道你的顾虑。”

    方解笑了笑:“今日你没有瞒我,我很欣慰。找你来是两件事,第一件已经完了,我问,你回答,这就足够。其他的,不必提起。第二,你跟着我这么久一直没有个正经的官职,我和诸将商议了一下,决定把你的骁骑校指挥使改为骁骑都护,按正三品发双份俸禄,除了有以往权限之外,以后还要执掌全军军律,威严法纪。”

    “另外,骁骑校的人手现在也不够用,我和道尊项青牛商议了一下,他出面招募江湖上的好手加入,都交给你。”

    方解拍了拍陈孝儒的肩膀:“莫要想太多,你我之间,若有改变,也是我比以往更信你。”

    陈孝儒的眼圈一红,再次拜下来:“主公,陈孝儒生是您的属下,死了也是您的属下,只要您往前指,属下就往前冲!”

    “我知道”

    方解微笑道:“没别的事了,去吧,今儿晚上处理好了所有事,我带众将找你去讨酒喝,升了官,可不许小气!”

第七百八十二章 两头巨龙

    第七百八十二章两头巨龙

    金安已破,大理近在咫尺。

    方解在十年前到过大理,在哪里躲避了很长一段时间,大理城在他脑海里还有很深的印象。那个时候大理城对于方解来说只是一个躲避追杀的藏身处,现在对他来说,在大犬死后似乎只剩下了战略意义。

    他是真的打算把南燕灭了,然后把慕容耻抢走的地位抢回来送给大犬做礼物。大犬缩在柴堆里晒太阳时候眼神里的悲伤,何尝不是因为国破家亡?

    在金安停留了几日,金安城主宁浩全家在黑旗军两百名甲士的保护下去了雍州,这座城池被标记在黑旗军的地图上,成为方解西南根基的一块基石。其实很多人都在说方解的运气实在太好,他之所以发迹正赶上罗耀北上西南空虚的好机会。这样说的人却不曾想过,如果换做他们难道也能成功?

    这机会不是送到方解手里的,而是方解自己抢来的。

    在当时那个情况下,除了方解之外谁敢在罗耀的后方闹事?现在说方解运气好的人,也是那个时候讥讽方解不自量力的那批人。罗耀积威三十年,就算他离开了西南也没有人敢带兵闯进他的后院。

    只有方解,看似鲁莽草率的带着人马闯进来。那个时候很多人都在等着看戏,等着罗耀一怒之下将方解那区区几万人马碾成齑粉。可他们失望了,罗耀根本就没有回军的打算。即便是罗耀兵败之后,还有很多人都在说,看着吧,罗屠一定会把西南抢回去的,毕竟罗屠手里还有实打实的几十万精锐。

    但他们又失望了,罗屠没有回西南,反而是过了长江进入江南,和通古书院的人联合在一起。

    这个时候人们才惊呼,哎呀,居然被那个叫方解的毛头小子抢去了那么好的一片江山。西南之地是最适合养兵的,当初自己怎么就没去呢,如果自己去了还有方解什么事?当初如果自己去了,方解连个屁都不算啊。

    这样后悔的话,都透着一股子恶心。

    事实上,正因为是方解带兵来了才能在西南站稳脚跟,换做其他人的话,谁都不行。那是因为那会罗耀并没有将方解放在眼里,他只是把方解看成了自己的另一幅躯体,随时可以取走。所以他要方解活着,他同样不认为方解靠着那几万疲惫之师能在西南打出多大一片天来。

    现在,这个被各方势力都看不起的小人物,已经真真正正成为一方豪杰。

    到了这个时候,人们在谈及中原豪强的时候才忽然醒悟,不知不觉间方解已经成为和那些大家族大势力平起平坐的存在。甚至,提起方解的时候他的名字还要排在西北金世雄,高开泰,王一渠这些人前面,和东北沐府,江南通古平起平坐!

    所以,很多人心里都不服气,甚至愤恨。

    东疆

    牟平城

    牟平城是大隋东疆很重要的一座城池,这里距离大隋边疆最东北的变成凤凰台不过百里,是东楚商人进入大隋之后的第一个补给站,商业繁华的程度就算是比起长安也没有什么不如。

    尤其是在大隋内乱之后,东楚的商人很多不敢在轻易进入战区,所以选择在牟平城停下来,等待着大隋的商人们自己到牟平提货。这样一来,牟平城更加的繁华起来。大隋的商业在经历了帝国战乱最初那段时间的搁浅之后,逐渐的恢复了一些生机。毕竟商人还要过活,他们总得继续赚钱养家。

    牟平,隐然间已经成了大隋商业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每天都有大量的商人从各地赶来,从东楚商人手里提走琳琅满目的商品,然后再疏散回各地。而在这不计其数的商人中,大隋货通天下行的人最受东楚人欢迎和尊敬。因为东楚人很清楚,在这个战乱时期,只有规模庞大的商行才能保证长期的合作。

    也只有这样实力强大的商行,才能最大限度的保证交易的顺利。

    左鸣蝉已经到了牟平有一阵子了,还在等着大将军府里的回信。他是方解派往东疆的第一批人的首领,奉方解的命令求见大将军杨顺会。方解的亲笔信很早之前就已经交给了杨顺会,可这个人说好的亲笔回信到现在还没有。

    当初杨坚在率军在京畿道和罗耀决战的时候,这个大隋皇后制定的辅政大臣却带着两卫新组建的战兵逃离了长安,一口气跑到了东疆。

    铁甲军战无不胜,可要想追上杨顺会也不是轻易的事,再说,杨坚哪里有时间理会杨顺会?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人们才惊觉原来杨顺会和东北沐府竟然有这样亲密的关系,若非如此,沐府的人怎么可能允许杨顺会的人马进驻牟平,这相当于将这个财源滚滚的商业城市送给了杨顺会。

    不过,对于大隋商人们来说这倒不是一件坏事,有了这两卫战兵驻扎,大隋商人们的底气更足了些,那些趁着大隋内乱而胡乱提价的东楚商人也收敛了不少。

    在牟平,货通天下行有专门的一个铺面,用于和东楚商人接洽。做生意到了货通天下行这个地步,已经不需要追在东楚商人后面求货,而是需要什么都会有人主动送上门来,而且价格肯定比交给其他商行要便宜。

    因为其他商行,论吞货量完全没有办法和货通天下行比较。

    左鸣蝉坐在靠窗的位子上,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大街脸色有些阴郁。已经这么久了,大将军府里还是没有回信。有消息说,主公派来的第二个信使已经快到牟平,而第三个信使已经在路上,由此可见主公对这件事的重视。

    而相对的,是杨顺会对这件事的置若罔闻。

    “最近有些不对劲啊。”

    货通天下行负责牟平事务的大掌柜周明理看着外面皱了皱眉,他的这句话将左鸣蝉从沉思中拉了出来。

    “怎么了?”

    他问。

    “那些东楚商人最近有些不正常,市面上也有些不正常。”

    周明理坐下来道:“最近给货通天下行送货的东楚商人少了最少三成,我派人打探了一下,发现市面上的货被人出高出最少四五成的价格收走,进货量很大。以至于除了咱们的老商户之外,不少东楚人都将货出给那些人了。”

    “五成?”

    左鸣蝉微微愣了一下:“我虽然不懂经商,但也知道在这样的乱世以高价收货可是大忌,谁也不知道货会不会卖出更高的价格,更不知道货能不能安全送回去。以前是胆大包天的山匪拦截行商抢货,现在有些官府暗地里都派军队抢货,这个时候,谁还会提高一半的进货价格?”

    他顿了一下后说道:“更何况,这样做明显不怕得罪了货通天下行。”

    “要查查啊,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周明理喃喃了一句。

    “我派人去吧。”

    左鸣蝉道:“查这些事,还是我们骁骑校的人干起来更顺手些。”

    周明理点了点头:“对了,杨顺会还没有答复?”

    “没有”

    左鸣蝉摇了摇头,眼神里有些怒意:“这些人眼皮子太浅了,咱们黑旗军在西南,他们就觉得可以不用顾忌……早晚他们会吃亏。”

    ……

    ……

    牟平大将军府

    杨顺会看了看客厅里装满了十口大箱子的金子,眼神闪烁。这些金子不是大隋户部发行的制式金锭,而是金币,看成色似乎更纯一些,箱子打开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都金光熠熠。每一口箱子都是四个壮汉费力抬进来的,由此可见这箱子的重量。

    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微笑着看着杨顺会,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我与你们修伦斯大公并不认识……”

    杨顺会将视线从那十口大箱子上收回来,看了那洋人一眼后问道:“他何故给我送来这么大一份礼物?”

    “是这样……”

    洋人微微颔首道:“我叫彼得,受修伦斯大公的委派来拜见大将军,这些礼物只能代表修伦斯大公对您尊敬的一小部分,因为敬意,是无法真真切切用金钱来衡量的。不过,正因为尊敬您,所以我还是不绕弯子了。”

    他笑着说道:“大将军应该也知道,伟大的奥普鲁帝国将原来的罗斯公国纳入了帝国版图,因为战争就会有破坏,所以战后第一件事就是需要恢复。而让一个国家快速恢复元气的最好方法,就是发展商业。罗斯公国已经成为过去了,现在的修伦斯公国希望和大隋建立起良好的贸易往来。而事实上,有一道很残酷的盘剥拦在大隋和修伦斯公国之间。”

    彼得道:“那就是东楚人,那些狡猾的贪婪的东楚人将商品的价格无限度的提高,从我们手里低价进货,然后高价卖给大隋。不管是修伦斯公国还是大隋,其实都是受害者。修伦斯大公让我带着他的诚意来拜见大将军,是想传达他迫切希望和大隋建立直接贸易关系的愿望。”

    “大隋是天下强国,和奥普鲁帝国一样强大,这样两个强大的帝国,却被一个弱小的东楚从中间夺走本属于你我的利益,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恼火的?修伦斯大公的意思是,如果大隋能够和修伦斯公国直接交易,那么都会获得巨大的利益。”

    “省去了东楚人那个环节,对咱们来说,那将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当然……”

    彼得笑了笑道:“我们是商人,自然要考虑利益。这些金子对于我们来说其实很难凑齐,因为修伦斯公国还在恢复之中。可我们认为这礼物献给您还是轻了一些,请原谅我们现在暂时拿不出更贵重的东西。不过请您相信,如果建立贸易关系的话,您得到的会更多更多,我们也会得到更多更多,远远的比这装满了十口箱子的金子要多。”

    杨顺会皱眉,没有立刻回答。

    “大隋历来是个东楚人做交易的,如果和你们直接交易绕过去东楚,那么对两国邦交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这不仅仅是商业上的事,还涉及到了与盟国的关系。“

    站在杨顺会身后的幕僚董安说道。

    “是的”

    彼得道:“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可您为什么要因为失去一个弱小的盟友得到一个强大的盟友而遗憾呢?我坚信,如果大隋和奥普鲁帝国成为好朋友,那么这个世界就是两国的世界,至于东楚,不过是一条不起眼的小虫子罢了,而大隋和奥普鲁帝国,都是遨游在天空上的巨龙。一个在东方,一个在西方,统治整个世界。”

    彼得笑了笑:“更何况……大隋和东楚之间,似乎一直也不是盟国,东楚人对于大隋也一直没有什么敬意。而我们,对大隋充满了最真诚的敬意。”

    “修伦斯大公想让我做什么?”

    杨顺会问。

    “想……”

    彼得微笑道:“允许修伦斯公国的商人进入大隋,就这么简单,至于其他的事,我们自己来解决。”

第七百八十三章 洋人的信誉

    第七百八十三章洋人的信誉

    西斜的太阳将淡黄色的光辉从窗缝里塞进来,在地上一片阴影上描绘出几条笔直笔直的纹路,其中有几条光照在箱子上,里面的金子随即发出诱人的光芒。这个世界上能挡得住这种诱惑之光的似乎没有几个人,无论男女。

    杨顺会看着那些大箱子,眼神里的光彩和箱子里反射的光辉是一样的颜色。

    “那个彼得说……大隋是一头巨龙……”

    杨顺会叹了口气,有些艰难的把视线从箱子上收回来。

    “他又怎么会知道,如今这条巨龙已经病入膏肓了。”

    语气有些落寞,有些伤感。

    杨顺会最亲信的幕僚董安也跟着叹了口气,更加费力的把视线从那些金光熠熠的大箱子上收回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是洋人对大隋现状还不了解吧,所以才会拿着厚礼求上来。我听闻那个奥普鲁帝国已经快把大洋彼岸的陆地统一了,那才是一条真正的巨龙吧?”

    他不知道,杨顺会也不知道,中原人眼里的巨龙和洋人眼里的巨龙根本就不是一个概念。在隋人眼里,龙威严,正义,强大。在洋人眼里,龙贪婪,残暴,强大……只有强大才是唯一相同的地方。

    想要让一条贪婪的龙从嘴里吐出来能装满十口箱子的金子,就应该警惕这条龙的目的是什么。可惜的是,以为洋人不了解大隋实则根本就不了解洋人的杨顺会和董安都没有这个觉悟。

    “其实大隋现在内乱也不尽是坏事。”

    董安笑了笑道:“如果大隋还如以往那样稳固,这件事大将军即便想管也管不了。洋人即便抬着这些金子来,大将军也要如数上交朝廷,至于答应不答应洋人的要求,还要在朝会上争论个三五个月才能出结论,说不好要争论上三年五载。”

    “现在……却全在大将军您一念之间。大将军以为可行,那么明儿一早洋人的商船就能靠岸。如果大将军认为不可行,那么洋人说破了喉咙也不管用。”

    杨顺会笑了笑,似乎很受用这样的话。

    “那你以为呢?”

    杨顺会问:“这件事,是不是应该派人和沐府的人商议下?而且……前阵子黑旗军方解特意派人送了亲笔信过来,让我小心那些洋人。我这阵子一直在想方解是不是收到了什么风声,不然怎么会无端的想起提醒我这个?”

    “黑旗军……无需理会啊。”

    董安道:“且不说方解只是个来路不明又机缘巧合下才登堂入室的小人物,就算他出身名门实力强大,可也管不着咱们牟平的事。依我看,这个人无非是随便找个借口想和大将军表现的亲密些,又或许……这正是古人远交近攻的毒计。他想方设法和距离远的人修好,对距离近的人扬起刀子。”

    杨顺会微微一怔:“若是如此,他倒是个人物。”

    “属下却以为他没有那样的见地,黑旗军的事大将军完全可以无视就好,若是方解派来的人再求见的话,大将军随随便便打发了就是。倒是沐府那边……怎么也要谨慎些,毕竟沐府在大隋东边的实力太大,自从大隋内乱之后,沐府的人看似老老实实的,对朝廷也还宣誓效忠,可这几年断断续续的把边军将领差不多都换上出自沐府的人,现在沐府一句话,在这里比圣旨都管用。”

    “不过……”

    董安的语气一转:“如果这件事先找沐府商议的话,即便派人赶去东北沐府,再加上商议,一来一回也差不多月余时间。那个时候洋人只怕也已经失去耐心,大将军……东疆可不止牟平一座开了贸易的城池啊……再说,如果这件事先通报给沐府,有两点对大将军您不利。”

    “什么?”

    杨顺会问。

    “其一!”

    董安伸出一根手指说道:“如果这件事传出去,那么对大将军影响很大,毕竟您还是大隋的正三品大将军,论官职爵位都不比沐府里那位低,如果向沐府请示该怎么办,人们只怕会说您……一些不好的话。”

    “其二,如果向沐府通报,那么这洋人的礼物……”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杨顺会却立刻就懂了。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十口大箱子,陷入沉默。

    “只是,若不通报沐府,难免显得有些失礼,毕竟能驻军牟平是沐府点头的,若是沐府的人不点头,咱们现在还在黎山驻扎呢。”

    杨顺会过了一会儿说道。

    董安摇了摇头:“大将军,有件事我不知道您考虑过没有……现在天下大乱,大隋崩碎,国将不国,战乱之地民不聊生。朝廷政令不出五百里,还不如各大家族的命令管用。虽然现在有那个铁甲将军征战,可铁甲军再强大也只有不足两万之数,天下百姓数以亿计,这两万人就好像大海里的一滴水,终究也挡不住大势,一滴水想要逆转长江大河的流向,可能吗?”

    “所以,大将军您也要早作打算。带兵出长安来东疆,大将军这决定无比正确英明。可咱们现在也算得上寄人篱下,凡事都要看沐府的脸色,说好听些是因为大将军您和沐府里那人有极深的交情,说的不好听些,是沐府的施舍。金世雄为什么在西北那样疲敝之地守着不离开?还不是因为那地方再疲敝也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属下以为,大将军现在是该考虑扩充实力的事了,乱世之中,手里攥着什么也不如攥着千军万马来的踏实。即便大将军没有争霸天下之心,手握雄兵,不管谁坐了那把椅子,对大将军也不敢小瞧了。而要发展,咱们现在最缺的就是……银子!”

    董安道:“如果一旦开放沿海让洋人的商人过来,那么每天的进项就是一笔天大的数字!再说,如果允许洋人做生意的话,那么那些东楚商人也就没用了。到时候大将军派兵将城中东楚商人全都抓了,光是收缴的银钱就足够招募五万人马!莫说五万,或许十万都不再话下!”

    听到这句话,杨顺会的眼神一亮。

    “诚如那个彼得所说,现在洋人忙着恢复元气,最先要忙的就是商业,咱们从中收利,比洋人恢复元气发展起来还要快的多!不出三年,大将军就能有雄兵五十万。那个时候,大将军无论作何选择,还不都是您占主动?”

    杨顺会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事容我再考虑一下,你先回去,和那个彼得多接触一些,也要弄清楚大海那边到底什么情况,我怕的是引狼入室啊。”

    “大将军放心,属下肯定会打探清楚!”

    董安说了一声,随即告退离开。

    出了大将军府,董安看着西坠的残阳忍不住笑了笑。他顺着大街一路往回走,眼神带着怜悯的看着大街上那些看起来都很骄傲的东楚商人。他看着那些东楚人,就好像看着一只只躺在案板上已经烫去了毛的羔羊。

    所以他的心情很好,而到了家之后他的心情更好。

    “洋人还是有些信誉的。”

    他看着自己寝室里那两口装满了金子的箱子,忍不住捧起来一捧金币贴在脸上。不管是什么形状,金子……始终都是金子。

    ……

    ……

    货通天下行商铺

    又是一天快要过去,大街上的行人反而越来越多了起来。天黑之前这段时间各地来牟平的商人们开始寻找酒楼青楼消遣,而那些东楚人则开始带着货物回到他们的营地里,为了保证安全,牟平城里有专门为东楚人商人设置的营地。

    东楚人依赖隋人,因为他们的银子都是从隋人手里赚来的。但他们看不起隋人,他们觉得隋人身上那种气质很讨厌。而隋人也看不起东楚人,因为东楚人再富有也都很抠门,他们不会因为赚了钱而庆贺,也很少去逛青楼。

    如果在酒楼里遇到一群东楚人吃饭和一群隋人吃饭,那么即便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也能很快辨认出来。点一大桌子菜的肯定是隋人,桌子上只有几个菜还挑三拣四的肯定是东楚人。付账的时候抢着给钱的是隋人,全都装傻的肯定是东楚人。

    左鸣蝉从大街的人群里挤出来回到铺子,看了周明理一眼后两个人默契的上了二楼。

    “打探出来什么?”

    周明理有些急迫的问。

    “城中来的那些商队有些不对劲!”

    左鸣蝉压低声音道:“一般的商队不会戒备那么森严,即便是我手下的人也很难靠过去,而且看起来那些不同的商队似乎都有联系,我的人盯着他们,发现那几个商队的首领在一家酒楼里碰过面,但很快就散了,极小心。想要查清楚他们什么来路在城里难,我打算等他们出城的时候再下手。城中守军和咱们关系不熟,在城里下手没有把握。”

    “我挑一些身手好的跟你去。”

    周明理道。

    “好”

    左鸣蝉点了点头:“我带来的人手也不多,要对一个商队下手也还可以,就怕他们有什么后援。而且……我怀疑,这些商队根本就不是商人,今天我盯着其中一伙人的时候,有风吹过,其中一个人外面的袍子吹起来,露出里面的锦衣。”

    “锦衣?”

    周明理愣了一下:“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倒是没什么。”

    左鸣蝉摇了摇头,眼神里有些担忧:“我担心的是……是军队的人。”

    “无论如何都要查清楚”

    周明理道:“如果是军队的人在和东楚人交易,那这里面就更不寻常了。东楚商人的货物对于军队来说没有什么用处,军队更没有必要花大笔的银子买回去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想以商队为名头遮掩什么?收的那些货也都是障眼法?”

    左鸣蝉问。

    周明理点了点头:“无论如何,都不能不查一下。既然乔装就肯定不是杨顺会的人,在大隋东边的军队,十之八九都在沐府手里……沐府有必要这样和东楚人做交易吗?沐府想要什么,东楚人都得乖乖的直接送过去!除非,他们买的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而且,连杨顺会都要瞒着!”

    “瞒着杨顺会?要瞒着他为什么还要把牟平让给他?”

    左鸣蝉忽然想到了什么,有灵光一闪即逝,太快,他再仔细想却没了头绪。

第七百八十四章 夜劫出真相

    第七百八十四章夜劫出真相

    牟平

    同升客栈

    彼得微笑着来回踱步,脸上的笑容中透着一股得意。他很高兴,因为他今天在杨顺会府里有很大的收获,虽然杨顺会没有同意,但他眼神里那种一闪即逝的贪婪还是让彼得敏锐的捕捉到了。而且,他高兴的也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杨顺会眼睛里的贪婪。

    看起来他三十岁左右年纪,身材很健壮,没有胡须,脸型硬朗。这样的男人在大洋彼岸的世界中算是很标志的美男子,即便在中原也比那些络腮胡子的洋人看起来要顺眼些。

    “看起来这件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阻碍了。”

    彼得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来。

    在大将军府的时候一直站在他身后好像仆从一样的那个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的洋人赔笑着说道:“应该是的,虽然杨顺会在大隋有着很高的爵位,但那能装满十口箱子的金币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心里生出贪婪了。只要一个人心里有了贪婪,就会好像雨后的野草一样疯狂的生长起来。”

    “我高兴的不是这个。”

    彼得摇了摇头:“你只看到了表面上的东西,而我看到了更深处……我看到了这头叫做大隋的巨龙就要完了,东楚人描述中战无不胜的强大帝国现在已经糜烂到近乎死去的地步,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臭味,我却很喜欢。”

    “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判断?”

    老仆从问。

    “我询问过东楚人,隋国的皇帝就如我奥普鲁帝国的皇帝一样,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没有人可以抗拒。如果东楚人没有说谎的话,那么今天杨顺会的表现就足以说明,这个帝国已经到了尽头。”

    “如果隋国真的依然强大无匹,隋国的皇帝真的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隋国的军队真的骄傲且百战百胜,那么今天我就不会看到这样的情况。杨顺会确实在犹豫,不管他是不是贪婪于那些金子,我都没有在他的眼神里看到畏惧。如果隋国的皇帝还保持着威严,保持着毋庸置疑的权力地位,那么即便杨顺会有胆子收了我的金币,眼神里也会有畏惧。”

    “他没有!他的眼神里只有贪婪和犹豫。这说明,即便他同意了咱们和隋国建立贸易关系这件事,他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如果隋国还依然强大皇室的统治还如坚石一样稳固,那么他会有这样的胆子?他的表现足以说明他有权利决定这件事,无需上报给隋国的皇帝知道,那么就说明,这个人已经失去了对隋国皇室的敬畏。”

    “由此可见,隋国真的乱到一定地步了。”

    他是语速有些快,话语中透着不加掩饰的兴奋。

    “是啊”

    老仆从感慨道:“我怎么就没有看到这一点呢,所以……我只能跟在您身后,按照您的指示做事才不会犯错啊。”

    “哈哈”

    彼得笑了笑道:“只要杨顺会同意开放沿海的港口,那么就可以把消息送回去了。一旦这件事成功,东楚国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么急?”

    老仆从有些担忧道:“如果急着对东楚开战的话,一旦隋国得知了消息会不会出兵帮忙?毕竟东楚和隋国相邻,隋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东楚被灭掉的。”

    “不不不”

    彼得摇了摇头:“只要杨顺会点了头,那么不管东楚发生什么事隋国都不会插手的,因为只要杨顺会敢点头就说明隋国皇室的控制力已经很低很低了,那么这就不是一个可怕的国家。一个没有了领袖指引方向的国家,就算看起来再庞大也没有什么,那只是臃肿,不是强壮……”

    “而且,在我看来,即便帝国对东楚动兵的话,隋人第一件事要做的绝不是出兵帮助东楚御敌,而是立刻派军队将所有在大隋的东楚商人劫掠一遍,甚至连裤头都不给他们留一件。东楚商人手里攥着巨大的财富,对于杨顺会来说,无法抗拒十口箱子的金子,就无法抗拒那些东楚人手里的财富。”

    “有了这笔财富,杨顺会就能扩充自己的军队,让他自己更强壮起来,因为他渴望变得强壮。只有强壮,他才能参加进这个叫做争霸天下的游戏中。毫无疑问,当一个强大的国家突然混乱之后,那么那些有机会成为下一个皇帝的人都不会轻易放弃。杨顺会虽然已经年纪不小了,可做皇帝这样的诱惑越是老年人欲望就越大啊……”

    “您是对的”

    老仆从垂首道:“那么,明天我再派人去大将军府里问问?”

    “不急”

    彼得道:“如果我们表现的太着急,那么杨顺会就会觉得我们有问题,即便他最终还是会答应,只怕还要要走更多的东西。明天不用去管大将军府的事,倒是应该派人把那些该死的卑贱的罗斯人的行踪查清楚了。”

    老仆从垂首道:“我明天一早就派人暗中去查探,毕竟东楚人现在还和我们有着合作关系,那些没有了家的野狗一样的罗斯人,不会比我们得到更多的友谊……虽然现在只有修伦斯公国没有罗斯公国了,但那些罗斯人显然没有放弃顽抗……罗斯叛军为了得到财富招募军队,应该也会和东楚人联络,通过经商来获取财富。”

    “嗯”

    彼得点了点头:“这次来,最大的收获就是看清楚了隋国的真相。明天一早就派人把消息送回修伦斯公国,让军队做好随时进攻的准备。只要隋人不会出兵,拿下东楚对于帝国军队来说算不上艰难。虽然东楚有一支看起来很强大的水师,可他们根本就不懂得如何发挥战船的威力……靠弩车弓箭武装起来的战船,最多算是一只刺猬,让敌人感觉有些棘手而已。”

    “而我们的战船已经装备了火炮,可以像大象踩死一只老鼠那样将他们击败。东楚太富有了,如果将这个国家的金子都集中起来,应该有迷雾山那么高吧。”

    “最主要的是……”

    老仆从笑了笑道:“帝国的版图,就又大了些。”

    “会更大的。”

    彼得微笑着但极坚定的说道:“每一个奥普鲁帝国的人都很清楚,帝国的扩充只有在一个情况下才会停下来……那就是……这整个世界已经完全被奥普鲁帝国占有,任何敌人都不再拥有哪怕一只脚那么大的一片土地。”

    老仆从垂首:“您是对的,奥普鲁帝国必将成为天下唯一的国家。”

    “去吧,去查查那些罗斯叛军的动向,如果他们也在和隋人做生意就肯定在牟平,给那些东楚人一些好处,很快就会得到答案。那些好处,也很快就会拿回来”

    彼得摆了摆手:“你下去吧,今天我很高兴,所以打算美美的睡上一觉,等待着明天的好消息。”

    ……

    ……

    深夜

    牟平城西十五里的镇子上,一队大约二百余人的队伍在这里驻扎。这是一支刚刚从牟平城采买齐全了货物的商队,满载而归。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如此心急的出城,在城门关闭之前有些仓促的出来,然后赶了十五里路就在这个镇子停了下来。

    这是有违常理的事,带着这么多货物,居然为了赶十五里的路而急匆匆的出城?

    不过,因为牟平城来往的商贩太多了,所以根本就没有人会去注意他们。只要交纳足够的税款,守门的士兵也不会盘查的太严。若是塞给他们一些银子,他们甚至连盘查都没有就直接放行。

    镇子一侧就是官道,在官道东边的沟子里,浓密的草丛中缓缓的探出来一个人头,往镇子那边看了看。

    “分三组,小心些,把暗哨给我清干净。”

    这个人将身子缩回来之后吩咐道。

    “团率,你放心吧!”

    他手下的人点了点头,带着三组高手在夜色的掩护下朝着镇子摸了过去。这个下令的人,正是骁骑校的团率左鸣蝉。

    “那边暗哨清理之后,剩下的人分作四队,从四个方向进入镇子,对方大概有二百二三十个人,白天的时候观察过,其中车夫二十几个,大多不会武艺。剩下的人可以肯定都是军人出身了,不然没有这么好的戒备。咱们的人数少,但咱们更精通夜里厮杀,一开始尽力不要惊扰了里面的人,这里距离牟平太近,骑兵从集结到赶过来最多只需要半时辰,其中大部分时间还不是路上用的。一个字,要快!”

    “喏!”

    骁骑校的人和货通天下行的高手们应了一声,然后在各队头目的带领下分散开。

    也许是因为没有想到才出牟平就会被人盯上,所以那支商队虽然戒备森严,但还是有些大意。尤其是暗哨,设置的并不多。所以骁骑校的人清理这些暗哨用的时间并不多,而接下来就只剩下厮杀了。

    左鸣蝉带来的都是精锐,这些骁骑校的人最擅长的就是刺杀,在黑暗中,他们就好像捕食的野兽一样,将那支商队巡逻的队伍一组一组的吞掉。一直到快接近那支商队营地的时候才被发现,但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而最让人吃惊的是,到最后这支商队的人也没有放火示警!只要火光一起来,牟平那边肯定会发现。然后骁骑校的人就确定,这支商队的成员确实大部分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他们没有呼喊,沉默的厮杀,即便处于下风也没有溃败,一直在抵抗,甚至组织过两次很有威胁的反冲锋。

    也许是为了隐藏身份,所以他们的装备远远比不上骁骑校的人,大约半个时辰,战斗结束。商队二百多人被杀了一大半,还剩下六十几个被骁骑校的人用连弩逼着控制住,在那个首领的示意下停止了反抗。

    “我不管你们是官府的人还是哪儿来的强盗,今天这件事你们做错了。你们得罪了你们根本得罪不起的人,如果现在退走,或许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商队的首领被俘之后依然保持着高傲,他说话的时候身子拔的笔直,所以更加能确定他的身份。

    左鸣蝉根本就懒得理他,因为不管这商队背后的主子是谁,有多强大有多可怕左鸣蝉都不担心,因为这些人绝都不可能想到下手打劫他们的是黑旗军的人。

    “妈的!”

    当手下人将马车清理出来,看到藏在里面那些东西的时候,左鸣蝉的眼睛瞬间睁大,下意识的骂了一句,嗓音都有些发颤。

    马车的货,上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商队高价从东楚人手里收来的。而下面那些大箱子打开之后,左鸣蝉的心都几乎停跳。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支商队购买了那么多货物是为了掩藏这些东西!

    这东西,太让人震撼了。

    箱子里,满满的都是火枪。

第七百八十五章 管他谁是谁

    第七百八十五章管他谁是谁

    牟平

    货通天下行商铺

    左鸣蝉的脸色凝重,看了周明理一眼后说道:“这件事已经超乎咱们的想象,必须立刻派人回去禀告主公。如果要继续查下去,以咱们现在的人手显然不够用,也根本不能去触及。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那些人是军方的人,只是还不能确定是哪一支人马。但既然能在东疆做这种事,十之八九离不开沐府……”

    “我明白为什么沐府的人要把牟平让给杨顺会了!”

    周明理忽然抬起头:“如果从洋人手里大批买入火器的是沐府,那么杨顺会进驻牟平只是沐府的一个障眼法而已。将牟平让给杨顺会,谁还会怀疑和洋人交易火器的是沐府的人?杨顺会就是一块挡箭牌,怪不得沐府会把日入斗金的牟平让出来。”

    左鸣蝉点了点头:“交易的是东楚人,但显然幕后的是洋人。”

    周明理忽然想到一件事:“我在牟平的时间比较久了,和那些东楚商人打交道总是能听闻一些大洋彼岸的事。东楚商人之前提起过,罗斯公国被奥普鲁帝国吞灭之后,奥普鲁帝国派了一个叫修伦斯的大公接管了罗斯公国,对原有的罗斯贵族开始打压……而那些罗斯贵族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所以组建了叛军和奥普鲁帝国的军队交战,但因为实力有限,只能小打小闹。”

    左鸣蝉仔细想了想:“所以,如此分析的话向隋人出售火器的绝不是奥普鲁帝国的人,而是罗斯国叛军,他们需要用火器来换取金钱,扩充军队,也能用火器来换取隋人的支持,而在大隋东疆有实力支持罗斯叛军的,就只有沐府!”

    周明理脸色一变:“沐府的人和洋人之间有什么秘密的协议!”

    “没错!”

    左鸣蝉眼神一凛:“以咱们现在的人手想要查清楚沐府的事,显然不够。但咱们可以从别的方向入手,如果和沐府交易的是罗斯国叛军,那么城中的那些东楚商人不过只是来掩护他们的。在东楚商人背后,肯定有罗斯国叛军的人在盯着。”

    他站起来道:“咱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查清楚都有那些东楚商人给那支商队出货,然后盯紧他们,肯定能找到罗斯国叛军的人,如果能抓到几个罗斯国叛军……这件事也就水落石出了。”

    “同升客栈里有几个洋人住进来。”

    周明理想起来什么:“昨日我派人出去盯着那些东楚商人的时候,看到有几个洋人从大将军府里出来,住进了同升客栈。”

    左鸣蝉一怔:“如果这几个洋人就是罗斯国的叛军,那么……杨顺会也知道这件事?”

    周明理摇了摇头:“那就有些不对劲了,如果杨顺会知道这件事,沐府的人完全没必要这样隐秘的做事,大可以将交易放在大将军府里进行,那样谁会看到?沐府也就没有必要将牟平交给杨顺会了,牟平只要还在沐府的人手里,交易起来岂不更方便?”

    “有道理”

    左鸣蝉点了点头:“那么这几个洋人,或许和罗斯国叛军没有什么关系。”

    “我在想……”

    周明理道:“沐府的人为什么要做的这么多此一举?如果仅仅是为了掩盖他们和罗斯国叛军交易火器的事,牟平在他们手里显然更方便,能做的更隐秘些。除非是沐府的人忌惮什么,一旦这件事暴露的话,沐府的人就可以推诿出去,因为牟平现在是杨顺会的!”

    “忌惮什么?”

    左鸣蝉来回踱步,眼神闪烁:“大隋国内现在没有什么是让沐府的人能忌惮的,朝廷的人马被罗屠的叛军牵制在江南动不了,京畿道仅剩下的兵力是为了防御西北金世雄那些人。在大隋东疆,谁能让沐府的人担忧?”

    “没有”

    周明理摇头:“如果连朝廷都不忌惮了,沐府还能忌惮什么?”

    “那沐府忌惮的人就不在大隋!”

    左鸣蝉忽然找到了思路:“沐府的人秘密交易火器,其一是不想让大隋的人知道这件事,他们要训练出来一支装备了火器的军队,到底针对谁现在还猜不到。其二,沐府的人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和罗斯国叛军的人交易,忌惮的不是中原人,而是……大洋彼岸那个强大的奥普鲁帝国!”

    周明理恍然大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能解释清楚了。奥普鲁帝国的人肯定是不允许将火器卖给隋人的,沐府要想买到火器只能和罗斯国叛军打交道。而一旦让奥普鲁帝国的人知道,沐府的人担心如果奥普鲁帝国的人发现沐府和罗斯叛军交易的话,会针对沐府的人报复。”

    “杨顺会还真是一块挡箭牌!”

    左鸣蝉愣了一下:“也就是说,沐府的人对大洋彼岸的事了解的很清楚,他们既然忌惮奥普鲁帝国,就说明这个国家肯定十分强大!”

    “先派人立刻回去禀告主公。”

    他语气凝重道:“无论如何,这件事似乎都在朝着主公担心的方向发展。主公亲自写信提醒沐府和杨顺会就是要他们提防洋人,现在看来,主公的提醒根本就没有人在意。沐府的人想要借助罗斯叛军提供火器来装备军队,我从那个商队的马车里不但搜出来火枪,还有没组装的火炮……”

    “沐府,终于要加入逐鹿中原了。”

    周明理叹了口气,眼神里也都是担忧。

    “可主公担心的是……”

    左鸣蝉叹道:“洋人”

    ……

    ……

    牟平有两条正街,一条南北走向一条东西走向,城中八成以上的酒楼,赌场,青楼,客栈都集中在这两条大街上。为了方便交易,南来北往的客商也都选择在这两条大街上落脚居住,所以客栈的生意极好。

    东楚商人虽然小气,但也不会因为心疼几个银子去住偏僻的地方。那样的话,耽误的生意损失的银子远比节省下来的要多的多。

    所以,骁骑校的人很快就发现有一伙东楚人形迹可疑。从货通天下行里选出来的高手和骁骑校的人分别盯着那些东楚人,盯了一天一夜终于发现了线索。其中一伙东楚人在交易完之后,一直在东西走向的大街上闲逛,先是找了一家酒楼吃饭,然后还去了茶楼听戏,直到天大黑之后才离开。

    他们趁着夜色离开了茶楼,然后就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骁骑校的人小心翼翼的在后面跟着,而那些人似乎戒备心很强,没走过一个岔路口都会分开一个人往别的方向走,毫无疑问,这样足以迷惑跟踪他们的人。

    虽然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们,但依然保持着戒心。

    若不是骁骑校的人手勉强够用,也几乎跟丢了。因为无法确定那些分出去的人哪一个才是主要目标,所以骁骑校也只能分派人手。一直到后半夜,才确定那些人住在城东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客栈里。

    这地方,或许连牟平府衙的人都难以找到。

    不过由此也可以断定,这伙东楚人肯定有问题。这样偏僻地方,这样小心的提防,只能说明他们心里有鬼。发现他们落脚之处后,骁骑校的人立刻通知了左鸣蝉。

    左鸣蝉带着手下人,趁着夜色赶到了这里。

    “我带两个人靠过去看看,你们在这客栈四周潜藏好,不要露了行迹,没有我的命令也不要有任何举动!”

    左鸣蝉吩咐了一声,随即带着两个身手好的手下朝着那家小客栈摸了过去。他们三个轻功都不错,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在客栈外面的暗哨之后,从客栈一侧的院墙翻了进去。这家客栈其实就是个民居,应该是房子闲置着,索性就开了客栈,前面房间里只有两个店小二在,不过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后面小院里的灯光还亮着,左鸣蝉从花墙的缝隙往里看了看,发现屋子门口站着两个人戒备,看样子绝不是中原人,身材很高,手里拎着火器。

    他示意两个手下不要动,然后自己悄悄从一侧的院墙上翻过去,轻飘飘的跃上屋顶,然后轻手轻脚的从屋顶上走到房檐边,一只手勾着房檐,身子斜着坠下来,从上面的窗口往屋子里窥视,而那两个守门的洋人,就站在他身子下面却没有发觉。

    屋子里的东楚人用洋人的话在咕噜咕噜的说着什么,有个坐在椅子上的洋人不时插嘴问几句。左鸣蝉不懂洋人的话,所以一句也没明白。

    他从皮囊里取出迷香,刚要戳破窗户纸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有轻微的脚步声,他立刻翻回房顶上趴好。

    紧跟着,有几个人影从院墙外面动作很轻的翻了进来,其中几个用吹管吹出毒刺,那两个守在门口的洋人软绵绵就倒了下去。然后那几个人往屋子方向靠近,后续又有大概六七个人跳进来。

    左鸣蝉一怔,心说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谁盯着这伙人?

    他没敢轻举妄动,而是探着头往下面看着。后进来的这批人大概有十来个,虽然动作很灵活,但左鸣蝉确定这些人都不懂修行,只是身体比较矫健。进了院子之后,这些人都从腰带上把短铳摘下来,由此可见他们的身份。

    左鸣蝉心里一动,心说怎么牟平里进来这么多洋人?而显然,后来的这批洋人和屋子里的人绝不是一伙儿的,如果屋子里的是罗斯国叛军的人,那么这些人难道是?

    没等左鸣蝉想明白,下面院子里已经有了变故。后来的那些洋人一脚把房门踹开,然后端着短铳冲了进去。紧跟着就听到几声斥骂,不过左鸣蝉还是一句没听懂。他从房檐上吊着身子往下看,发现屋子里那个洋人已经被制服,不停的咒骂着什么。而那几个东楚人,都被按住之后用匕首割破喉咙。

    这伙洋人,下手倒是极凶残。

    这个时候,听到了喊声的那两个小伙计起来,揉着睡眼往后院走。屋子里出来两个洋人,对小伙计招手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小伙计听不懂,随即加快脚步往后院过来。左鸣蝉眼神一变,他知道这些洋人要杀人灭口了。

    管他谁是谁,先都拿下再说!

    左鸣蝉翻出一个响哨屈指弹飞,那哨子飞出去之后发出一声很尖细的声音,就好像雀儿的叫声一样,院子里的洋人抬头看了看,却并没有在意。说到这些有用的江湖小手段,他们差的太远了。

    就在那两个洋人将匕首藏在身后,等到小伙计过来要动手的时候,左鸣蝉从房檐上翻下来,凌空两掌切在那两人后颈,那两个洋人闷哼了一声随即倒了下去。

第七百八十六章 最大的幸运

    第七百八十六章最大的幸运

    两个小伙计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后其中一个反应过来,刚要呼喊就被左鸣蝉一掌一个震晕了过去,此时外面的骁骑校听到信号纷纷掠了过来,不多时就将这小院子团团围住。

    之前进去的那些洋人只顾着在屋子里杀人拿人,外面那两个同伴被废掉他们毫无察觉。左鸣蝉将那两个小伙计打晕之后,推门进了屋子里,在门口打开一包迷粉,一抖手洒了进去。

    屋子里的洋人怪叫几声,胡乱的往门外开了几枪就往外冲,左鸣蝉躲在门后面,出来一个放倒一个,屋子里七八个洋人竟是没费吹灰之力就全都擒住,骁骑校的人进来将这些人尽数用绳子捆了,每人扛上一个随即撤走。

    回到货通天下行商铺的时候天还黑着,左鸣蝉和周明理两个连夜审讯。

    其中一个洋人是之前就在那客栈里的,后来的洋人显然也是为了抓他才来,所以两个人第一个审讯的就是这个人。泼了一盆凉水之后迷药的药效逐渐过去,那洋人悠悠转醒。

    左鸣蝉看了这人一眼忍不住笑了笑:“这洋人生的都差不了许多,竟是看不出年纪。”

    周明理道:“这些洋人还好些,那些黑洋奴才不好辨认。上次去罗斯公国将安德鲁的弟弟妹妹接来是我去的,辗转到了罗斯公国之后才发现风俗习惯与中原截然不同。他们这样的洋人肤色发白,看起来和北辽人倒是差不了许多,蓝眼睛高鼻子。在罗斯公国那些大户家里,还有许多掳来的洋奴,肤色黑的好像炭一样,一个个看着跟鬼似的。全身上下都那么黑,唯独牙齿白的吓人。”

    左鸣蝉道:“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若不是这次来牟平,我还真没见过洋人……安德鲁除外。”

    周明理见那洋人醒过来,搬了把椅子坐过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洋人睁开眼看了看,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之前那个小客栈里了,而且面前的也不是抓他的人,有些迷糊。

    “这是哪儿?”

    他竟是懂些汉语,只是发音有些模糊。

    “不要管这是哪儿,你最起码比落在那些洋人手里安全。”

    周明理问道:“你的名字,其他洋人为什么抓你?”

    “因为……生意上的事,他们以为我们抢了他们的客源。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现在来大隋做生意,都要秘密的来,因为隋人不允许我们来。能来的都是付出了大代价,自然不希望有竞争对手存在。”

    洋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

    左鸣蝉冷冷笑了笑,招了招手叫进来一个骁骑校吩咐了两句,那骁骑校随即出去,不多时几个人架着一个洋人进来丢在地上。

    “割了他的耳朵。”

    左鸣蝉吩咐道。

    两个骁骑校上去按住那人,另一个拔出匕首将那洋人的耳朵切了下来。因为绷住了嘴,所以那洋人的惨呼声显得很闷,传不去多远。这屋子货通天下行又改建过,隔音倒是还不错。之前那个洋人显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你叫什么?”

    左鸣蝉问。

    “我叫德罗。”

    他回答。

    “这些人为什么要抓你?”

    “因为生意上……”

    他还没回答完,左鸣蝉随即吩咐道:“杀了那个洋人。”

    骁骑校的人按住那个洋人的头,一刀抹了他的脖子。血立刻就从断开的动脉里喷出来,青石地板上很快就蔓延出来一大片血迹。那洋人嗓子里呼噜呼噜的发出几声声响,冒了几个血泡之后随即咽了气。

    “再问你一次,不回答,下一个是你。我没时间跟你聊天,我要的是简单直接真实的答案。如果你不愿意给我这个答案,那么剩下那些抓你的人一定愿意把握住活下去的机会。”

    左鸣蝉摆了摆手,骁骑校的人将尸体拖了下去。

    德罗的脸色白的好像纸一样,他看了左鸣蝉一眼,能从这个汉人的眼睛里看到冷酷,他确定这个人真的会对自己下手。

    左鸣蝉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愿意说,那我先来给你开个头……你是罗斯公国的人,是原来罗斯大公的手下。而抓你的这些人,是罗斯公国新的主人修伦斯大公的人对吧?你是罗斯叛军,来大隋是将火器卖给隋人换取金钱和帮助,对不对?”

    德罗的脸色显然变了一下,他没有想到面前这个汉人居然知道这么多。

    左鸣蝉淡淡道:“我问你,不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而是想要确定知道的对不对。最后提醒你一次,活着的机会只有一个,说不说由你……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们对你没有帮助?也许,你卖给别人的东西我也感兴趣。”

    “这位尊贵的大人。”

    德罗道:“您说的没错,我是罗斯公国抵抗军的人,来这里是为了寻求帮助。抓我的那些人是修伦斯的人,是一群侵略了我家园的魔鬼!”

    左鸣蝉点了点头:“你们的火器是卖给了沐府?”

    德罗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也还不知道我的买家是谁。东楚人帮我联络了买家,告诉我说是在隋国很有实力的贵族,有几十万军队,完全有能力帮助罗斯人夺回自己的家园。所以我才会低价将火器卖出去,只是为了能见到买家。但那个买家很神秘,告诉我等我准备好更多的货才会见我。”

    左鸣蝉和周明理对视了一眼,估计着这个洋人没有说谎。

    “你卖出去多少火器?”

    周明理问。

    “火枪三千支,火炮二十门,这是最后一批货,之前已经分批发出去了。”

    左鸣蝉一怔:“好大的手笔!”

    周明理道:“修伦斯的人出现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抓你吧?”

    德罗点了点头:“据我所知,他们也是来和隋人做生意的。但他们不会出售火器,修伦斯手下的军队装备的都是奥普鲁帝国的火器,威力比我们罗斯人制造的要大的多。修伦斯的人知道隋人没有火枪,所以更不会将火枪当做货物出售。他们来,应该是为了联合你们隋人要对付东楚人的。”

    “什么?”

    左鸣蝉脸色一变:“对付东楚人?”

    “是的!”

    德罗道:“奥普鲁帝国的莱曼大帝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用了五年的时间征服了奥普鲁帝国周边所有的国家,爱琴帝国是最后一个被灭亡的。在那片大陆上他已经没有敌人了,而这个人的野心大的能装下整片天空。他要的绝不仅仅是现在得到的这些,所以从灭亡爱琴帝国之后就开始准备向大洋这边进兵。”

    “而东楚国,是挡在莱曼大帝面前第一块石头。修伦斯这次派人来,一定是联合你们隋人,请你们隋人不要帮助东楚国。”

    周明理的嘴巴微微张开着,眼神里都是惊讶。

    “同升客栈里那几个洋人,看来就是修伦斯派来的人了。他们去了杨顺会的府里,难不成是在和杨顺会谈这件事?”

    左鸣蝉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留下继续提审那些洋人,我带人去把同升客栈里那几个洋人抓来,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左右,应该还来得及!”

    他起身大步往外走,招呼骁骑校的人再次出了商铺直奔同升客栈。

    ……

    ……

    “这个城市真美”

    彼得站在同升客栈二楼,看着窗子外面:“这里的建筑,这里的食物,这里的女子,全都那么美……说实话,我真想再往隋国深处走走,最好是去看看那座号称天下第一雄城的长安什么样子,是不是比奥普鲁帝国的都城还要壮阔。”

    “听说这个国家很大,最起码有几十个罗斯公国那么大。最北边的疆域上还在飘雪,南边的疆域上已经开花。步行的话,从这个帝国的北边走一年也走不到最南边,东西也是如此……这样广袤的一片大地,富庶而迷人。”

    他那个老仆垂首道:“东楚只是一块跳板,帝国的军队灭掉东楚之后,就能以东楚为基地,向大隋进攻。”

    彼得点了点头:“我听说,在大隋的西边有一个叫蒙元的帝国,疆域比大隋还要广阔,那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出产最名贵矫健的战马和最纯洁珍稀的玉石。我所看到的还是太少了啊……隔着一片大海,这边的世界竟是如此不同。而最让人兴奋的,是这里的人居然还如此落后。隋国的军队装备的还是钢刀和弓箭,在火炮面前这样的军队又怎么可能守住他们的家园?”

    “太令人着迷了。”

    彼得叹了口气:“可惜,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国家就要离开了。”

    “离开?”

    老仆有些不解:“难道咱们不等杨顺会的答复了?”

    “我也想多停留几天,最好是有机会去见见那个沐府的人……听说沐府才是大隋东边最强大的贵族,拥有几十万军队,就连隋国的皇室都对沐府没有办法。我们是来为大军探路的,如果连敌人的情况都没有搞清楚就回去确实可惜了,不过……必须要走了。”

    他回头看了老仆一眼:“派去抓罗斯叛军的人还没有回来,显然是出了什么意外。如果不是被罗斯叛军的人抓了,就是被东楚商人的护卫抓了,是我太大意了些,以为可以轻易的抓到叛军的人逼问叛军的落脚处。现在,只怕我派去的人正在被别人逼问,我不认为有人可以扛得住酷刑,我的手下也没有那样的毅力,去吧,收拾一下东西,现在咱们去杨顺会的府邸,天亮就出城。”

    “去杨顺会的府邸?”

    老仆想了想随即明白:“在杨顺会的府里才是最安全的,收了您金子的人一定会愿意提供一点点帮助。”

    彼得嗯了一声,随即转身回去。不多时,老仆将东西收拾好,带着剩下的护卫保护着彼得去了杨顺会的大将军府。他们才走不到半个小时,左鸣蝉带着人就到了同升客栈。骁骑校的人没发现洋人的踪迹,左鸣蝉心里懊恼不已。

    他带着人在大街上转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现,天蒙蒙亮的时候不得不返回货通天下行的商铺。

    天亮之后,杨顺会亲自将彼得一行人送出城,杨顺会也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允许修伦斯公国的人来大隋做生意。他一直目送彼得他们离开,就好像在为一位多年的老朋友送行。

    登上大船的时候,彼得回望牟平城感慨道:“不知道需要多久再回来。”

    老仆垂首道:“很快的,帝国的军队会在牟平城墙上插上国旗。”

    “修伦斯!”

    彼得笑了笑道:“你真幸运,赶上了这样一个美好的时代。若是你再老一些,就看不到帝国的辉煌了。”

    “是啊……我真的很幸运。

    老仆挚诚道:“能侍奉您,我尊敬的莱曼大帝,这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

第七百八十七章 最后一块糖

    第七百八十七章最后一块糖

    杨顺会没有想到,左鸣蝉和周明理也没有想到,自己在这天晚上错过了什么。整个大隋的人也都不会想到,那个在大洋彼岸崛起的帝国皇帝会只带着几个仆从就来到了中原,亲手打开了一扇门。哪怕杨顺会贪心于那十口箱子的黄金,如果知道彼得就是奥普鲁帝国的莱曼大帝的话也一定会出手。

    如果左鸣蝉和周明理知道的话,他们一定会更加的懊恼。如果莱曼大帝死在中原,那个才崛起的帝国就会如大隋一样陷入混乱。

    帝位,永远都那么诱人。

    ……

    ……

    金安城破之后的第四天,黑旗军已经整装待发。

    大隋长公主杨沁颜这些日子一直默默的看着方解,看着这个年轻男人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征服敌人。这是杨沁颜第一次接触战争,虽然大隋已经陷入战争很久了。如果不是小皇帝自己了结了自己,她还是站在后面的那个人。杨家的前景如何,大隋的未来如何,似乎都和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但现在不同,小皇帝死了,她是天佑皇帝杨易最后一个孩子,她已经不在把自己当成一个女人看待。从出长安城的那天开始,她就告诉自己,以后,她的肩膀上将扛起已经倒落的龙旗。

    “国公,是不是要对大理动兵了?”

    杨沁颜问。

    方解点了点头:“南边的事尽快解决,才能腾出手来解决北边的事。密探打听来消息说铁甲军已经攻入江南,罗屠的人马一战即溃,如果通古书院还要保存实力的话只怕铁甲军就要攻到书院门口了。在这之前,我必须将南燕的事解决完。铁甲军和通古书院的决战之后,或许黑旗军就再也没有余力壮大自己了,而是必须面对必须面对的敌人。”

    他看了杨沁颜一眼道:“殿下,我知道您心里的迫切,我也同样迫切,但我不能赌博,我也没有资格和本钱赌博。黑旗军越壮大,对殿下越有利,所以我才会先攻打南燕……我不愿意在隋国的土地上掠夺,却愿意在敌人的国土上践踏。南燕灭亡,将会让黑旗军的实力增强不少,而带着一支浑身上下满是杀气的队伍面对新的敌人,更有胜算。”

    杨沁颜连忙说道:“军务上的事,全由国公做主就是了。我不懂这些,胡乱插嘴只能扰了国公的计划。诚如国公所说,国仇家恨确实逼的我的心里急,可我也不是不知道轻重缓急,所以国公放心,无论你怎么抉择,我都支持……因为我知道,只有国公胜利,大隋才有希望。”

    “谢殿下的信任。”

    方解抱了抱拳。

    “不急着对北边动兵,其实还有另外两个原因。”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铁甲军南下,杨坚一定分兵留守长安。我得到消息说,西北金世雄,高开泰,王一渠已经组成联军对京畿道动兵。我想请殿下写几封信,给京畿道留守的几位将军,让他们尽力不要和叛军激战,放叛军过去攻打长安。”

    杨沁颜愣了一下,随即懂了方解的意思:“让朝廷的人马放行,让叛军和铁甲军去拼杀!如果我的亲笔信管用的话,我立刻回去就写。让中立的人避开,让敌人和敌人厮杀!”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的冷酷连方解都有些诧异。这个女人,似乎越来越懂得如何面对险恶。

    方解嗯了一声:“长安城太雄阔了些,黑旗军就算现在有二十万人马,可要想攻破长安我也没有一分把握,让叛军先去攻城,是为了消耗铁甲军和叛军的兵力,也是为了能让我多看看,从叛军攻城中吸取经验,日后黑旗军攻城的时候可以减免一些损失。”

    “其二……”

    他顿了一下说道:“殿下心里肯定也有矛盾吧?毕竟杨坚是大隋的开国皇帝……不过我担心的不是他的身份,而是他的修为。罗耀的修为已经足够强大却还败在杨坚手里,而我个人的修为没有丝毫把握可以取胜。所以,我只能先让通古书院的人去和杨坚拼,如果通古书院里还有什么秘密足以威胁到杨坚最好,如果没有,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联络更多的江湖客来……”

    “我懂这些”

    杨沁颜听到杨坚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显然变了一下。没有人比她更难受,因为她的敌人正是她的先祖。也许从古至今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开国皇帝成了他后代子孙的敌人。为了杀掉先祖,他的子孙正在想尽一切办法。

    一个老人和自己的后代玄孙抢东西,双方谁都想置谁于死地……确实讽刺了些,也痛苦了些。

    “大隋的未来,都在国公身上。”

    她低低的说道。

    方解摇了摇头:“不,大隋的未来,都在殿下身上。”

    说完这句他没有再说什么,举步走向远处。校场上,黑旗军士兵已经整装待发,只等他的号令大军就要开拔。

    杨沁颜看着方解的背影,眼神里有些异样一闪即逝。说起来方解在她心目中的印象转化的太突兀了些,曾经在她心里方解是个可恶的少年郎。而现在,却是大隋唯一可以依靠的擎天之柱。这样两个身份在她心里重合起来,却还没有完全融为一体。

    她有些迷茫,有些恐慌。

    但她很清楚,自己既然选择了这个人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杨家人的天生就有一种很好的大局观,哪怕是女人。

    “陈孝儒”

    方解叫了一声

    “属下在”

    陈孝儒连忙过来。

    “加派人手盯紧了从朱雀山大营里来的援兵,每一天走多少路我都要知道。军中有任何变化,我也要知道。另外……骁骑校里到底有多少人被罗蔚然收买了,我也要知道。我不希望这个数字会很多,因为损一个我都心疼。但你不能因为我心疼就不彻查,你自己心疼也不行。”

    “喏”

    陈孝儒应了一声。

    “另外……我让你找的人,有消息了吗?”

    “没有消息,但找到方向了!”

    陈孝儒道:“属下刚刚收到消息,还没来得及向您汇报您就问及了……主公命属下探寻侯文极的下落,本来没有一点头绪。不过前阵子大学士牛慧伦到了军中,他收了云麾将军马德彪的女儿马丽莲为义女。马丽莲在回长安之前,曾经见过侯文极。”

    方解听陈孝儒提到大学士牛慧伦和马丽莲,这才想起来这两个人已经到了雍州。这段日子忙的事太多,这件事竟是忘了。

    “马丽莲说,侯文极跟她分开的时候说过要往南走,所以,侯文极应该到了黄阳道。属下已经派人回去调查从北边进入黄阳道的各城,因为当初主公下令严密盘查北边过来的人,所以进出各城的人并不多,属下派人绘图去问,应该能有消息。”

    方解嗯了一声:“让人暗中在朱雀山大营里查,我怀疑他混进来了……你回去之后派人先去大理,将我的亲笔信交给慕容耻。”

    方解道:“也到了和南燕的皇帝陛下直接打打交道的时候了……记住,见慕容耻不是主要的事,骁骑校的人当初混进难民里的人必须联络上。大理城如何破,或许还在这些骁骑校手里。”

    “属下明白!”

    陈孝儒点了点头:“大理城中的骁骑校,一定会联络上。”

    他这才明白方解为什么要先派信使进大理去见慕容耻,因为只有这样黑旗军的人才能进入大理城。只要进了大理,那么联系上骁骑校的人也就不算什么难事了。

    ……

    ……

    方解将酒壶递给项青牛,项青牛接过来看了看方解的脸色:“你这种无事献殷勤的态度让我很担忧啊……最近我带着的江湖客们一个个闲的发愣,我就怕你这会来找我,只要你来,就肯定不是什么容易办的事。说吧,是让我先进大理城把慕容耻的脑袋偷出来,还是把南燕皇后的内衣裤偷出来?”

    “呸……”

    他才说完自己就呸了一口:“那老娘们应该年纪也不小了,偷她内衣裤干嘛……”

    方解白了他一眼:“一不小心就泄露了自己的嗜好,你还真是特别啊。”

    项青牛回瞪了一眼:“这只是一种自信的表现你懂不懂?”

    “偷女人内衣裤的自信也不怎么好吧?我比较好奇是哪个女人给了你这样的自信……”

    项青牛撇了撇嘴:“如果我想,这世界上没几个女人能不让我偷吧?”

    方解挑了挑大拇指“好牛-逼!”

    项青牛知道再纠缠这个话题肯定没什么好下场,连忙转移:“说吧,到底什么事?”

    方解沉默下来,脸色也慢慢变得肃然。项青牛见他这样,知道肯定是什么大事,也坐好了身子等着方解说。

    “你……”

    方解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是说如果,你和你三师兄打起来的话,谁比较厉害?”

    “我”

    项青牛的回答很干脆:“如果还在山门的时候,我肯定不是三师兄的对手,但他下山的时间太久了,而且人一旦沾染上官门气,就会荒废一些东西。三师兄这些年工于心计,难免修为上会有所停滞。而我又是那种一朝悟道就牛-逼的一塌糊涂的人,所以如果打起来应该我能赢。”

    方解点了点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可能会和你三师兄打一架。”

    项青牛一怔后笑了笑:“虽然我对黑旗军的事不过问,但我看最近你的安排也多半是针对三师兄了。三师兄那个人……在大内侍卫处这些年,心思已经全被权势站住了。以前他是想做好皇帝下面最重要那个人的角色,现在皇帝没了,他会想什么我也不知道。”

    方解道:“我不是让你和他打,而是我需要你帮我盯着另一个人。”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怀疑侯文极就在罗蔚然身边,所以,如果我和你三师兄打架的时候,你帮我盯着……侯文极这个人如果和你三师兄联手的话,他一定在暗处。情衙的镇抚使躲在暗处的时候,一定很让人头疼。”

    “你会不会杀了我三师兄?”

    项青牛问。

    “不会”

    方解回答的也很干脆:“他是忠亲王的师弟,是你的师兄,凭这两点,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杀他。”

    “好”

    项青牛道:“如果大师兄没有急着赶回草原的话,其实没这么麻烦。就算侯文极和三师兄联手,也断然不是大师兄的对手。老牛鼻子越发疯疯癫癫,却越发的霸气了。”

    方解笑了笑,眼神里有些伤感。

    项青牛拍了拍他肩膀:“我当初跟你说过,我不想让一气观的牌子倒了,所以我来帮你,你将来帮我。所以就算面对的是三师兄,我也知道该怎么办。只要他不死……我帮你打这一架。”

    “如果可以不打……”

    方解叹了口气:“我真的不愿意和他有什么冲突……也真的不愿意让你们师兄弟间有什么矛盾。”

    项青牛从怀里掏出油纸包打开,捏起一块糖放进嘴里:“这是最后一块糖了,我一直没吃。”

    方解微微一怔,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但这个时候,他心里很空,空的有些难受。

第七百八十八章 因为我愿意

    第七百八十八章因为我愿意

    武当山

    作为大隋道宗正统的圣地之一,武当山三清观其实历来不缺少关注,只是武当山的道人们全都很低调,不似清乐山一气观那样打开门迎客,所以武当山三清观也历来都很冷清,冷清到几乎见不到客人。

    相比于一气观来说,这里要纯粹一些。

    所以很早很早之前,萧一九拜访武当山的时候曾经说过,若有一日我心里也只剩下道,那么就跑来武当山做一个低辈弟子,而非一气观的观主。这话是说给武当山的人听的,当然是对武当山三清观的溢美之词。不过,后来再想想,萧一九说这话的时候未尝没有什么发自真心的感慨。

    不过有些让人唏嘘的是,本来一心权势的萧一九现在沉心修行。而武当山的道人在怡亲王叛乱的时候开始走出山门,在张真人护送天佑皇帝杨易一路回京之后,武当山三清观似乎开始和这个朝廷这个天下变得更加亲密起来。

    张真人军中稳坐,罗耀就不会如步入庞霸军中那样闲庭信步一般杀人。

    张真人在雍州杀扑虎,又何尝不是一种态度?

    现在看来,原来武当山的道人们比一气观的道人们态度还要明确些。江湖上有人说,一气观这个道宗圣地,是世俗道宗的圣地。三清观这个道宗圣地,才是道的圣地。

    可谁又能想到,变化这么快。

    一气观的道人们开始走另一条路,三清观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萧一九远行,项青牛进了黑旗军,江湖中人都看的明白,一气观是要将赌注压在朝廷之外了。在这样的乱世,这赌注押的似乎并不让人诧异吃惊。反而是武当山三清观,在大隋已经崩乱之下将赌注押在杨家人身上,让人有些不解。

    不过,现在很多江湖客提起道宗的时候已经自动忽略了清乐山一气观,因为那观里没有什么高手坐镇了,只有一个莫名其妙到了一气观里的卓布衣,莫名其妙成了一气观的支柱。但是,有些自以为一气观可欺的江湖败类跑去想占便宜,被那个自称布衣道人的卓布衣前后废掉二百一十六个。

    一大部分都挺惨的,一小部分更惨的。

    如果这样说显得一气观很牛-逼的话,那么应该用另一句话形容武当山。

    张真人一步迈入天之上后,再也没人敢来武当山提切磋二字了。哪怕,张真人不在山里的时候也一样。江湖说大很大,说小也很小,有些消息传遍天下也用不了多久,也正是因为张真人自己说已经在天之上,那些以为九品就是极境的修行者们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也正是在此之后,江湖境界再也不是九品最高。

    何须什么武林大会?

    九品之上为通明,通明之上为近天,近天之上,便是天之上。

    如往常一样,武当山的低辈弟子早早的起床,洗漱之后拎着扫帚开始打扫庭院山门。从武当山下到三清观门前,一共要走三千三百三十三级石阶,每天武当山的弟子都要认认真真的把这石阶扫一遍。

    一个胖乎乎白净净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胖道人揉了揉发酸的腿,有些抱怨:“师兄,山门里又没有客人,为什么天天要扫这石阶?昨天已经扫过了看起来很干净呢,今天为什么还要扫……”

    十六七岁的师兄阴阳怪气的回答他:“你昨天吃过了饭,今天为什么还要吃?”

    这话,是他师兄当年这样回答他的,据说,是他师兄的师兄这样回答师兄的。

    “吃饭和扫地有什么关系……”

    憨态可掬的小道人嘟囔了一句,却不敢停下来,依然认认真真的扫着,一个台阶要扫三下,绝不会少一下。因为武当山的道人们都不敢忘了观主的话,张真人说过,每日的功课该多少就要多少,若是连最基础的事都要偷懒,那么以后你得到的修为也会偷懒,尽量来的少一些。

    “咦?”

    他忽然看到山下来了客人,有些惊奇:“师兄,那边来的是男还是女?”

    师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然后挠了挠脑门:“这个……看不清。”

    因为来的人太漂亮了些,所以他不敢确定。师兄师弟两个人仔细看了看,然后同时确定了一件事。这个人如果是男的,可以迷死一群女人。这个人如果是女的,可以迷死他们俩……

    来的人穿一袭月牙白的长衫,没有一丝褶皱。脚上穿的是一双月牙白的布鞋,一尘不染。看起来他就好像一朵开在半空里的莲花,连水珠儿都不沾一滴。他的头发很随意的在脑后束了,比姑娘的马尾辫还要好看。

    “请问……”

    师兄微微俯身:“您来武当山干嘛?”

    那白衣男子回答的很正式却偏偏让师兄有些恼火:“看武当山。”

    “对不起,除非是已经约好,否则三清观是不见外客的。”

    师弟仰着肉嘟嘟的下巴颏说:“就算是约好了的,也要在山下等着我们回去通禀。你若是游山,就从另一条路上去,这边只通三清观,另一边的景色也漂亮些。从那条路走到半山腰有个瀑布,瀑布有深潭,深潭里有四鳃鱼,可好吃了。”

    “谢谢”

    白衣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就走这条路吧。”

    说完,他迈步继续往上走。

    小道人拉了他准备上前拦截的师兄一把,压低声音说:“师兄就莫要阻拦了,这么漂亮的人应该不是坏人吧?”

    师兄愣了一下微怒道:“漂亮有什么用?漂亮的蘑菇都有毒!”

    白衣男子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微笑着对小胖道人说道:“你师兄说的对,越是漂亮的东西……越应该小心些。”

    小道人刚要说话,就听见山门那边有一声叹息传过来:“我已经很小心了,还是避不开漂亮的毒。”

    白衣男子抬起头往山上看了看说:“因为你已经有资格。”

    ……

    ……

    三清观

    大殿后面的庭院并不深,从大殿后门出去走一百步就出了后院的后门。这后院里种的都是松树,据说是三清观建立的时候老祖师种下的,现在最小的那一棵也有四人合抱粗。正因为院子小而树太大,所以常年不见太阳。

    松树下有一张石桌,石桌上放了两杯清茶。

    武当山三清观观主,道宗里最有资历的人坐在石桌一侧,看着杯子里热气怔怔出神。

    在他对面,白衣男子则也看着茶杯,只是他在想的和对面张易阳想的完全不一样。张易阳在想对面这人要做什么,他想的是这茶真好。

    “观里有古茶树?”

    他问

    张易阳点了点头:“有一株几百年的茶树,生在古井沿儿上歪歪斜斜的偏偏不肯死,这是今年采下的新茶,昨日我亲手炒的,还带着些潮气。”

    “闻着就妙,几百年的茶树为什么新芽比新茶树的新芽还要新嫩?”

    这话问的有些拗口。

    张易阳摇了摇头:“活的时间久了,总会有些优势。”

    白衣人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这话也妙。”

    张易阳笑了笑:“我从很早很早之前就知道这江湖中肯定有些老怪物,只是想不到这老怪物看起来比那几百年老茶树的新芽还要新嫩。”

    白衣人微羞:“越老就越喜欢装嫩。”

    张易阳的笑容有些发苦:“那我岂不是在装老?”

    他看了白衣男子一眼:“在我还是个小道童的时候,有一天师父从外面回来就把自己关进屋子里不出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觉得自己很失败。他是一个最注重相貌仪表之人,活了一百岁看起来就好像三十几岁,他总说自己是中年男人中最风度翩翩的一个,一百岁下山还能哄骗到少妇投怀送抱。”

    “他回来那天很沮丧,说自己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中年男人,那才是风度翩翩,自己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就连村子里最粗鲁的村妇也看得出来自己不如那个人,所以觉得很失败。别人修行,有的是为了打架能打赢,有的是为了可以延年益寿,有的是为了追求极限……我师父修行,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永远都比年纪年轻些,就这么简单,还败了……”

    白衣男子端起茶品了一口慢慢道:“你师父觉悟的早,比你早。等你老到自己看着自己的脸皮都觉得难受的时候,你就会也想装嫩了。树老,换新皮。人老,换新颜。如果他活的久一些,一定比你修为高深,因为他目标单一。”

    张易阳摇了摇头:“那天之后他的修为就再也没长进过,他后来一日比一日苍老,临死的时候告诉我,他其实是被人破了道心。”

    白衣男子微笑:“这事说着好玄,偏偏我信。”

    张易阳沉默,过了好一会儿问:“你来干嘛?”

    “看看你。”

    白衣男子回答。

    张易阳问:“就好像当初你看看我师父那样看看我?那个时候你还是个中年男人,现在是个青年了。”

    白衣男子道:“如果你像古井沿儿上那棵几百年的老茶树一样,一直藏在深山古观里不出来,我也不会来看。可你偏偏走出去散发茶香,便引得我好奇。就好像当初你师父一样,他每日要是对着镜子自赏而不走出去的话我也不会看看他。”

    “不过也有例外,很多很多年前,我就是这样好奇的看着一个人迈步而上,迈的那般高。一大步一大步的迈,快到让我觉得吃惊。所以我想看看,你这个人比他如何?”

    “当年你看他不动他,为什么来找我?”

    张易阳问。

    白衣男人微笑道:“我走来半路的时候,口渴去一个小村子讨水喝。村口老树上拴着一头牛在啃草,牛不远处两个小孩儿在摔跤,小孩儿打架这种事,自然是个子大身体壮的那个打瘦弱些的那个,打的真狠……挨了打的小孩趴在地上哭,问那个壮实的小孩说,村子里有那么多小孩,二胖背地里骂你是蠢牛,三妮背地里说你生的丑,他们你不打,为什么偏偏要来打我?”

    他问:“你猜,那个壮实的小孩怎么回答?”

    张易阳想了想:“因为他瞧那瘦弱小孩不顺眼。”

    “错了啊……”

    白衣男人的笑容好像树叶吹动的时候才会漏下来的阳光:“那个壮实小孩儿回答……因为我愿意啊。”

第七百八十九章 惩罚

    第七百八十九章惩罚

    白衣男人看了张易阳一眼,似乎对方脸上的愤怒和无奈让他有些开心:“人那么辛苦艰难的往上攀爬,只是因为追求可以有不讲理的资格。”

    他指了指张易阳:“就好像你,在绝大部分人面前都可以不讲理。”

    张易阳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后问:“你来杀我?”

    白衣男人摇了摇头:“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动手杀过人了,前阵子我去南燕见了见那个叫方解的年轻人,我对他说我只是一个看客。只不过是有些蛮不讲理的看客,因为我不需要你们同意,想看就看,我可以随随便便进入你们的生活。”

    张易阳问:“你到底是谁?”

    白衣男人将杯子里的茶喝完,然后自己动手倒满:“我只是一个偶然得到了眷顾可以在时间长河里多停留一会儿的人,曾经以为自己了无生趣所以也想过死,甚至死过,不过时间久了之后各种感情也就看的都淡了些,只剩下一种摸索。”

    “摸索?”

    张易阳没懂。

    白衣男人笑了笑:“我来找你,不是想杀你,只是想看看你有什么特别。我这些年一直在看着江湖,看着那些出类拔萃的人有什么特别。每一个成功的人都有自己与众不同之处,发现这些,对我来说有好处。”

    “你到底想干嘛?”

    张易阳又问。

    “想……”

    白衣男人整理了一下措辞:“想看看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秩序,有什么规律。普通人想的是如何更好的生活,为了茶米油盐而奋斗。权贵想的是如何再权贵些,为了天下而奋斗,那是因为这些是他们的需要。我之所以看着江湖上一个又一个出类拔萃的人奋斗,是因为那是我的需要。”

    张易阳终于明白,对面这人是个疯子。

    “原来你已经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他说。

    白衣男人微笑:“我本来就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所以想的事才会在人眼里看来那么虚无缥缈不切实际。我看着你们这些挣扎起来的人,想从中找出秩序或规律,如果被我发现这秩序或者是规律,那么我就可以去尝试。”

    “尝试做天?”

    张易阳忽然觉得自己不怕了,白衣男人上山的时候他真的怕,因为他想到了师父,那个自以为天下第一有风度的道人,只是看到一个比自己更有风度的人,就被破了道心的可怜虫。其实人就是这么可怜,他师父的修为就算在江湖中算不得最高最高的那个,可也足以一脚踩下去江湖颤一颤。

    可这样的人,那么轻易甚至荒谬的被人毁了。

    所以他怕,他怕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切,也如此轻易荒谬的被人毁了。

    可现在他不怕了,因为他发现对面这个明明很可怕的人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的概念。张易阳明白这是为什么,当一个人到了那种会当凌绝顶的高度,前面的目标里再也没有一个人的时候,目标就会变成其他虚无的东西。

    他听闻过很多这样的例子,有江湖大豪客以为天下无敌便跑去北疆徒步登天下第一的高山,爬到山顶狂啸一声我为尊然后气绝。有人跑去大海遍寻仙山以为可以脱离武道而入仙道,最终尸骨都不止遗落何处。有人修为高到一定地步之后便疑神疑鬼,以为天不容自己,雷电都是天要灭自己的神罚,整日躲躲藏藏。

    这些,都是疯子。

    面前这个寻找什么世间秩序的人,也是个疯子。

    这个疯子,居然想做天!

    “你一直看着江湖上那些出类拔萃的人,看着他们走自己的道。你想从中看到一些端倪,想看到是不是天在左右着世间一切。你想找到天的所在,然后你挑战它,你想做天?你想找到秩序,是因为你想创造秩序。”

    张易阳问:“我可以这样理解?”

    白衣男子笑了笑:“不对”

    他的笑容背后,有些张易阳看不懂的淡淡的悲伤,正因为看到了这一抹悲伤,张易阳又觉得自己之前理解的错了。一个疯子,不会有这样的悲伤。

    “因为我站得高,所以我看到远处的东西比你早。”

    白衣男人站起来,走到松树下看着天空,从树叶的缝隙里需找着光亮:“很多年前,人不能修行,那个时候人活的很艰难,面对猛兽,瘟疫,各种天灾,人无法抗争。虽然人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但毫无疑问是所有生灵中比较弱甚至可以说最弱的那种。猫狗虫蚁都可以预感天灾到来从而躲避,野狼可以咬断自己的断腿而继续活着,人呢?”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人才会不甘,然后有一天发现了可以修行。人的身体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而变得强壮起来,比那些拥有先天优势的野兽还要强壮!可以修行的人,也可以避开瘟疫,天灾。人开始越来越像是真正的统治者,人力,开始名符其实的成为时间最强之力。”

    张易阳静静的听着他说,脑海里仔细整理着这些话。

    白衣男人道:“人可以修行,把人带到了另一个层次。因为有了修行者,人便少了许多惧怕。一个镇子里有一个修行者,猛虎恶狼不敢侵袭。一座城有一个修行者,可以预感地震提醒百姓。一个国家有一个大修行者,甚至可以震慑外敌。”

    他回头看了张易阳一眼问:“可对?”

    张易阳点了点头:“对”

    白衣男人说的没错,这些都是事实。一个不需要太强修为的人,就足以保护一个村子不被野兽侵袭。一个感知型的修行者,足以提前发现地震这样的天灾而提醒百姓提前自救。一个修为绝强的大修行者,可以让一个国家太平很久。

    比如,有万星辰的大隋。

    “这是什么?”

    白衣男人问。

    “是什么?”

    张易阳没理解,摇了摇头:“什么是什么?”

    白衣男人微叹:“你还是想的太少了……人可以修行之后变得强大,所以得到了许多好处,这好处的本质是什么?”

    这次他不是问张易阳,他停顿了一下说道:“这好处,其实何尝不是在挑衅?”

    “挑衅?”

    张易阳又没理解。

    白衣男人道:“如果野兽的体质比人强大,天灾就是让人受罪的,这些是不是世间既定好的秩序?如果是,那么人开始修行,避开这一切就是在挑衅这秩序。如果人的修行强大到无视这些秩序,那么持续的破坏这秩序会不会有什么后果?”

    张易阳愣了一下,忽然心里一震。

    “我说我只是个看客,置身其中却不想干预什么,我就是想看看破坏秩序是不是会遭到惩罚。这些年来,修行者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我却越来越担心。”

    白衣男人叹了口气:“物极必反……当修行者已经能左右朝堂,左右发展,修行者的末日只怕也要到了。”

    ……

    ……

    张易阳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终于有些理解面前这个疯子的想法是什么了。这个疯子已经活了很久,有多久他不知道,但张易阳肯定这个人一定看到了修行者的发展,如果他是从最初开始看,那么他活的年岁已经足够恐怖。但因为张易阳知道大轮明王这样的存在,所以对白衣男人的存在也就不如何诧异。

    如果一个人见证了修行者从最初的寥寥无几,到现在的盛况,那确实是一件很让人震撼的事。但可以想象的出来,那应该是一个很奇妙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人一开始很孤独,后来他发现了一个同类,再后来同类越来越多,那种感觉一定让人兴奋。

    可正因为他看到的太多了,所以想的也太多了。

    “人既然可以修行,那是因为人的身体有这样的潜质。野兽不能修行,是因为野兽没有这样的潜质。”

    张易阳开始说出自己的看法,之前的戒备心少了许多:“所以,既然是人本就有的潜质,那么就不算违背天道,就不算挑衅秩序……如果真的有这种秩序的话。”

    “不对”

    白衣男人道:“我曾经也想到过你说的这些,但后来我又想到,人弱小,但头脑最好最灵活,所以人为了生存而运用了头脑,想出来很多法子来发展,发明了许多工具来辅助……这似乎才是人的发展秩序。但人修行之后,这种头脑用的就少了……我可以一指毙掉一头野兽,又怎么会再去想发明什么工具?我不能修行,但我村子里有人可以修行就能保护村子,我只需耕田种地就好了,也懒得再去想什么。”

    “这种思想越来越普遍,又比如军人,士兵们会想,有大修行者将敌人的主将杀死,那么我只需到时候往前冲一冲就好了,懒得再去想如何让军队更加强大。”

    白衣男人道“这种状况,就是修行者发展的极致了。已经不再是促进人的进步,而是在阻碍人的进步。所以我才担心,修行者的末日就要到了。”

    “直到有一天……”

    白衣男人有些怅然道:“我去了大海的另一端。”

    他的眼神有些飘忽:“我看到了人发展的另一种极致。”

    他想到了那个叫方解的年轻人,他明明没有去过大海的另一端,却为什么会想到另一种发展的方向?他明明是个体质超乎寻常的人,如果他一门心思都用在修行上,他完全可以成为另一个震古烁今的存在。

    大海另一端的人,没有发现修行这一条路,但他们却找到了一条同样让人变得强大的路。火器,可以让普通人达到如修行者一样的强大。在彼岸,火枪的威力已经远超弓箭,野兽听到枪声就会吓得远遁。火炮的威力足以堪比一个境界不低的修行者,而操作者只需要点燃引线!

    一个修行者,苦苦修行几十年也未必能到六七品的高度。论威力,这样修行者的一拳绝对比不上火炮一击。而真正的大修行者当然不屑于火枪火炮,可这样的大修行者有几个?相对于数以亿计的百姓来说,几十个,哪怕几百个大修行者能阻止另一条发展的路吗?

    如果当有一天,穷尽一生的修行也不如一炮轰开的时候,那么修行者的末日,真的来了。

    谁还会去那么辛辛苦苦的修行?

    所以他才想让方解活着,他想看看,这样的路是不是对的。如果中原没有方解这样一个人,那么日后会不会被这个世界抛弃?

    这是不是,天对于中原人破坏秩序的惩罚?

    白衣人看向东方

    彼岸的人,就快来了。

    惩罚?

第七百九十章 是期待?是不舍?

    第七百九十章是期待?是不舍?

    白衣男人有些怅然,因为他发现到了现在还是只有自己想到了这些,这些听起来有些虚无缥缈,却真的有迹可循的事。

    张易阳的表情从一开始的迷惑到嘲笑再到现在的惊讶,这个过程何尝不是白衣人一直探寻的过程?只不过,张易阳的表情变化只有十几分钟那么短,而他已经走过了很久很久。他一直带着自己的世界走在所有人的世界里观察世界,所有人的世界似乎干预不了他的世界,所以他一直存在。有些拗口,但就是这样。

    也许,他是一个最忠实的看客,已经看了多少年?

    “修行者的末日……”

    张易阳喃喃了一句,眼神里有恐惧逐渐出现。

    “也许用不了多久了……”

    白衣男人回过头看着张易阳:“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改变世界最快的是什么吗?”

    “改变世界最快的?”

    张易阳发现自己在这个白衣男人面前真的像个小孩子,因为他所想到的问题都是自己根本不曾考虑过的。相比之下,就好像自己还在唱着童谣玩着过家家,而对方已经把所有著作丢在一边不屑再看了,因为在他看来那些满篇道理的文章狗屁不通。

    “是天灾?”

    张易阳问。

    “不……是战争。”

    白衣人道:“没有什么比战争更容易改变一个世界,一千年前大轮明王创建了佛宗,自此之后西边的大草原一直在佛宗的统治下,草原人这千年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孩子从一出生就没有别的选择,牧民们坚信佛宗的光辉可以照耀他们永生永世无尽轮回。佛宗一成不变,大草原也一成不变。”

    “中原略有不同,每隔几百年就会有一场大的动荡,王朝更替,世家兴衰……但主导这更替的依然是大修行者,他们站在幕后指挥着这变迁,其实还是没有变迁。所以不管是大草原还是中原,其实仔细想想,和一千年前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吗?”

    张易阳仔仔细细的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

    “是啊……”

    白衣男人长长的舒了口气:“没有什么变化,草原人还是穿着皮袍骑着骏马手持强弓硬弩狩猎,中原人还是穿着宽袍大袖的衣服在古籍中寻找什么真理……这一切,都是因为没有一场巨大的真正意义上的战争。”

    “但是现在不同了。”

    白衣人脸色有些肃然的说道:“大草原上,从阔克台蒙家族带兵攻打大雪山大轮寺的那一天开始,这一切就都开始改变了。佛宗不再是草原的主宰,失去了宗教护佑的牧民开始变得惶恐不安,他们无法如以往那样希冀在危险到来的时候有无所不能的大轮明王庇佑,这个时候什么才能让他们感觉到踏实些?”

    “是拥有强大军力的国家。”

    白衣人自己给出了答案。

    “中原也一样……”

    白衣男人缓缓道:“这些年来中原王朝的更替,其实社会没有变化,变了的只是坐在龙椅上的人的姓氏。”

    说完这句话,他想到了自己前些年做的那些事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他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想到,世界的变化必然要受到战争的影响,只有战争才能让人恐惧让人思变。所以他养了一群仆从,而那群仆从或间接或直接的发动了很多战争,促使了多个王朝的兴起和灭亡。但他失望了,他没有看到自己以为可以看到的那种变化。他没有自己主导那些战争,只是冷眼看着他的仆从们翻云覆雨。

    后来他忽然明白,原来仆从们这么多年来一直推动的战争,根本就是错的。错不在战争本身,而在于主导战争的人没有变,还是大修行者。只要是修行者主导的战争,又怎么可能会有本质的变化?

    “但是现在不同了,正如草原上阔克台蒙家族终于推翻了大轮明王主掌的佛宗,中原在隋国大乱之后也终于有了本质的变化,虽然这变化还没有彻底出现。”

    白衣男人语气平缓但沉重的说道:“大洋彼岸,那些不懂修行的洋人已经将火器的发展推到一个很高很高的程度,靠着这强大的火器,他们可以轻易稳固统治者的地位。他们的变化,比大海这边要大的多。”

    “草原上没有了佛宗之后,不是一天就能出现火器来替代修行者的,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等到草原人开始在马背上扣动火器的扳机而不是拉开弓弦需要多少年?几十年,几百年?”

    “敌人不会给他们这么久的时间。”

    白衣男人道:“所以我才会说,战争是改变世界最快的一种手段。当洋人的强大军队出现在这边的时候,改变才会彻底。那个时候,修行者将面对一群凡夫俗子的挑战,可偏偏那些凡夫俗子手里拿着的工具能威胁到修行者的生命!”

    “曾经有两个人让我感到惊喜,我以为我难以找到的答案会在这两个人身上找到。”

    白衣人坐下来缓缓说道:“第一个人就是万星辰。”

    他说。

    听到这个名字,张易阳的心里微微一震。

    ……

    ……

    白衣男人喝了一口茶后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

    “我最早注意到万星辰是他绝高的修行天赋,当所有修行者还在以会的越多为荣耀的时候,他却只专注于手里的剑。所以我一直以为大轮明王就算能偷轮回也不如万星辰,他自称万法通却不过是杂而不精罢了。而万星辰的一柄剑,足以改变江湖格局。但真正让我觉得这个人可以改变世界的,不是他的剑。”

    白衣男人道:“是他的创造,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万星辰创造出来一批军队,陪伴着隋国的开国皇帝长眠等待着醒来的机会。那个时候我很欣喜,因为我知道不管是中原的军队还是草原的军队,都无法战胜万星辰创造出来的这支军队。当这支军队出现的时候,就有可能引发世界的变化。人们会去思考,如何才能战胜这支军队?”

    “只要人们开始思考,就会进步。而不是再活在大修行者的庇佑下,普通人开始靠头脑来让自己活下来,当普通人开始直面一支无法战胜的军队的时候,我期待着开始有人能创造出击败这军队的东西。”

    “但是后来我发现我还是高看了万星辰,他的眼界还是太小了,他可以改变江湖的格局,却改变不了世界的格局,他把那支军队封存在古墓里,创造了他们却不敢使用。一直到万星辰临死的时候他才觉悟,才想明白是什么阻隔了世界的进步。于是他提着他的剑南下,把江南通古书院里那些明面上的人挨着个的屠了一遍。他的剑依然无人可挡,所以很多修为逆天的人死在他手里。我想,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先去找罗耀的原因。”

    “他将通古书院里那些可以威胁到铁甲军的大修行者都杀了,那么接下来就是普通人来面对铁甲军了。因为害怕,所以普通人就会想的更多更多。万星辰想要杀的更多些,但他明白的太晚了些。”

    张易阳真的被震撼了,他从来不曾自万星辰南下这件事中想到这些事。

    现在他才明白,原来万星辰在临死前也已经到了白衣人的这一步,只是,白衣男人显然比万星辰要明白的早很多。然而白衣男人自己也是大修行者,所以他的思想也被局限住,如果问他如何修行,也许没人可以比他更懂得回答。但若是问他如何让这个世界改变,他知道答案却创造不出过程。

    万星辰南下,是为了让普通人直面危机,希望普通人没有修行者的思维局限,创造出可以击败铁甲军的东西。

    但是……真的太晚了。

    “第二个人,是万星辰的弟子……杨奇。”

    白衣男人眼神里闪过一丝欣赏:“那是一个真的让人刮目相看的人,一个真的惊采绝艳的人,他本是最平凡无奇的体质,却能达到那样高的境界。也许他的修为和一些活了很久的大修行者无法相比,但他最终都会取胜,一次次的出乎我的预料。”

    “如果……如果他比万星辰要早出现的话,或许这个世界的变化真的会提前到来。但他出现的太晚了,而他想到的也停留在第一个层次。”

    白衣男人道:“杨奇应该是很早就想到了是什么阻碍这个世界的进步,所以他才会毅然西行。有人说他自私,带着那么多中原的修行者走进草原送死,他的同伴一个接着一个死去,他都不曾相救。他要保存实力,和大轮明王决战。如果这样想,他真的很自私……可如果换一个想法呢?”

    白衣男人叹了口气:“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故意带着那些修行者去送死的,他知道修行者才是阻挡世界变化的最大的桎梏,他明白修行者不是普通人最大的保护者而是最大的天敌……所以,他才会一心想杀掉大轮明王。大轮明王活了一千年,让草原一千年一成不变,杨奇坚信只要杀了大轮明王,才会打开变化开始的那扇门。他要杀死大轮明王,所以带着那些修行者赴死,他自己也是赴死。”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改变过,但他出现的确实太晚了些。就如同万星辰悟透一样的晚。”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易阳忽然问:“既然你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事发生,这些人出现,你将希望寄托在万星辰身上,寄托在杨奇伸手,为什么不自己去做?我在想,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杀掉大轮明王。我不知道你到底活了多少年,但如果你早一些动手的话,就会迫使这个世界变化!未见得就会落后于大海的另一边!”

    他说的没错,如果这个白衣男人真的活了很久很久,以他的修为,如果要去对付大轮明王的话,说不定大轮明王根本就没有活一千年的机会!

    “因为……”

    白衣男人沉默了很久很久,眼神里有些伤感那么真实。

    “别人都可以改变这个世界,唯独我不可以。”

    他说了一句张易阳无法听懂的话。

    “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唯独你不可以?”

    张易阳追问。

    “就好像……”

    白衣男人喃喃道:“我养了一条狗,我知道这条狗会咬人会伤人,我明白只要有这条狗在家里就没有客人到来,甚至整个村子的人都活在恨和愤怒中……但那狗是我的,我已经可以容忍别人想办法杀了这条狗,我自己……真的下不去手。”

    张易阳还是没懂。

    他不知道白衣男人说的这条狗是大轮明王,还是别的什么?

    张易阳觉得,白衣男人本身就是个矛盾。他到底是在期盼着改变的到来,还是不舍于这个时代的终结?

第七百九十一章 请他独自来见我

    第七百九十一章请他独自来见我

    大理城北三十里

    有些出乎南燕人预料的是,黑旗军并没有对大理城四面围住,而是只在北门外安营,黑压压的连营看起来让人心悸,城里的人谁也没有料到黑旗军竟然这么快就杀到了大理城下。金安告破之后,慕容耻不是没有想过调派军队挡住黑旗军,但满朝文武就没有人站出来举荐出一个能打赢这一仗的可靠人选,事实上,是他们谁也不愿意带兵出战。

    所以慕容耻有些后悔,后悔于自己的犹豫。

    如果当初增兵金安的话,黑旗军的进度不可能这么快。

    看着下面那些朝臣脸上的惊慌和畏惧,慕容耻忍不住冷笑。就在刚才,礼部尚书,吏部尚书等六部尚书,再加上三省高官联名上奏,请他下旨弃城!满朝文武,居然只有那个前阵子被他责骂了一顿的御史台都御使一个人声泪俱下的请求死战到底。满朝文武只有一个人求战全都请他逃走……这是何其无耻何其胆怯的谏言,慕容耻都想不到这些人哪里来的厚脸皮!

    他不是看不破这些人的龌龊心思,所以他觉得恶心。

    这些人都不在乎他这个南燕皇帝是否还是皇帝,只要他们的家业能够保存就足够了。方解在金安忽然改变了策略无疑是攻向大理城的第一个杀招,笔直的攻进了那些朝臣的心里。方解在金安没有再杀人,而是保护了金安城主宁浩一家,甚至没有拿走宁浩一个铜板的家产!

    这个消息,对于南燕朝廷的这些大人们来说无疑是可以有另外一个选择的信号。当方解南下大杀四方的时候,这些朝臣好不容易表现出来了一丝同仇敌忾瞬间就瓦解的七七八八。虽然慕容耻知道他们的同仇敌忾不是因为燕国也不是因为他这个皇帝,而是为了自己,但这对于他来说毕竟是件好事,可惜,方解只是放了一个城主,就让这团结背后的虚假提前暴露了出来。

    南燕之弱,其实根本在于分化。地方不服从朝廷政令,那些世家大户也是勾心斗角,更别提对他这个皇帝有多少尊重了。如果那么多世家大户地方豪强联合起来,未必挡不住方解的黑旗军。

    所以,慕容耻有一阵子甚至没有了担忧,他觉得只要朝臣们团结一心,黑旗军再强大又有什么可怕的?

    现在,方解用这样的方式松动了那些朝臣们本就不坚固的决心。

    “陛下!”

    礼部尚书上前一步抱拳道:“陛下,黑旗军兵锋正盛,此时硬憾实为下策。大理城虽然城高墙厚,但天长日久难免有失。至于那些洋人……更是不可信任。陛下万金之躯,万万不能涉险。臣以为,当趁着黑旗军没有四下围城之际,陛下亲率大军退出大理。”

    他虽然注意到了慕容耻的脸色不好看,但到了这会他索性一口气说下去:“陛下,臣以为,若是陛下退出大理,贼兵进驻必然心浮气躁,必然得意万分,那个时候贼兵心生懈怠轻慢,反而是最好的反击时机。陛下的退避不是放弃,而是为了最后的取胜……大理之南还有十几座雄城,还有很多军队,若是联合起来,黑旗军还能一直势如破竹下去?”

    “臣请陛下,退出大理,下旨南边各城的城主带兵护驾,到时候就能组建一支强大的军队,取胜,也只是时间用的稍微多些而已。”

    兵部尚书道:“陛下,臣也觉得如此方是上策。”

    慕容耻冷冷笑了笑道:“这法子确实不错,但朕有个更好的,最快最直接,可以保住这大殿里大部分人无虞。城墙都不会裂一块砖,你们也不必损一个铜钱。”

    “陛下有何良策?”

    立刻就有人问道。

    慕容耻冷哼一声道:“朕将自己绑了送到黑旗军大营里去,你们这些人就都能得以保全了,你们觉着,朕这计策如何?”

    这句话一出口,下面人顿时鸦雀无声。

    慕容耻嘴角挑起来的笑容里都是讥讽:“不久之前,方解派了使者来的时候,你们一个个还喊着要与大理城共存亡,与大燕国共存亡,怎么,这才几天过去,心思就都变了?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你们是看到宁浩都能带着家眷家产平平安安的离开了,你们也想那样对吧?”

    “可笑!”

    他的视线扫过群臣:“方解的军队还没亮出刀子,黑旗军的云梯还没架上城墙,你们就被人家的给击败了。他只用了这样一招算不得高明的手段就让你们心里长了草,我真不知道是该称赞敌人的狡猾还是咒骂你们的无耻!宁浩就算还活着也不过是一条被圈禁起来的没牙老狗,你们呢?觉得方解会放过你们?”

    下面人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朕一直忍着你们,让着你们,是因为朕觉得只要朕表现出足够的耐心和宽容,你们这些人就能被朕感动,齐心协力的把大燕国打造成天下强国。哪怕不能实现这样的目标,最起码也能让大燕国上下一心如铁板一块,谁也别想撬动大燕国的根基!可是朕错了,你们的心都是万载的寒冰做的,朕就是再容忍也暖不了化不开!”

    “朕可以告诉你们,你们都死了心吧。”

    慕容耻站起来大声道:“朕已经下旨封堵大理八门,任何人没有朕的旨意都不能出城否则格杀勿论!朕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没能治理好大燕,但朕最起码还能治理好朕的都城!还记得朕登基的时候说过的话吗?”

    他扫了一眼下面的人,冷笑着说道:“与荣俱荣,与亡共亡!”

    ……

    ……

    方解抬登上瞭望塔,用千里眼看了看大理城。当看到这座城的时候,记忆一下子全都从脑海里涌了出来。他在这里渡过了逃亡最初的那几年,虽然活的小心翼翼但还算安稳。那个时候保护他的人对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包括沉倾扇包括沐小腰也包括大犬。

    谁能想到,后来的会发生那么多事?

    看起来,这座城就和当年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只是城墙上的守军显然多了不少,方解还看到了架设在城墙上的火炮。

    “主公”

    陈孝儒爬上瞭望塔叫了一声:“慕容耻给了回信。”

    他递上来一封信,方解打开看了看,上面就五个字。

    愿与君一战

    方解笑了笑,将信随手丢在一边:“当初我决定南下的时候,不少人都对我说慕容耻太狡猾,大军攻到大理城的时候只怕他早就带着人马一头钻进大山里了,茫茫十万山,想要围剿都难。可是……他怎么可能逃?”

    “他逃了,躲进山里,出来的时候他还是皇帝?丢了大理,他什么都不是。他会去投靠那些地方世家?那个时候谁还敢收留他?所以从始至终我就知道,慕容耻一定不会逃。大理在,他就是南燕的皇帝。他弃了大理,就别想再回到从前了。”

    “咱们的人进去了吗?”

    方解问

    “进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和城里的骁骑校联络上。”

    陈孝儒回答道:“跟着信使进城,藏在马车底下,一共四个人,再多的话就会被察觉。虽然人少,但是属下精挑细选出来的得力人手。”

    “嗯”

    方解点了点头:“城中的骁骑校大概有多少人?”

    陈孝儒道:“大概有三四十人,那个时候骁骑校人手紧张,能抽调的就这么多,混在被掳走的平商道百姓里,十之八九应该都在大理。不过属下估计着还有人没进城,难民的队伍到了大理应该被监管的就会有所松懈了,以骁骑校的机警和身手偷偷从队伍里撤出去不算太难。如果外面有人的话,很快就会来军中报到了。”

    方解点了点头:“现在我想知道的是慕容耻身边有没有什么大修行者护着他,这个人必须擒住。”

    “消息应该很快就能出来,混进去的人带着信鸽。”

    “嗯”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援军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陈孝儒垂首道:“罗蔚然带着援军已经进了雍北道,预计着再有最多二十天也就到了。一路上过来的时候没察觉有什么一样,替换下来的那些货通天下行的人,也都被吴一道下令调回来,人一回来,立刻就开始审讯。”

    方解道:“这些人骁骑校不要插手去审问,最起码明面上不要插手。如果插手,难免会让货通天下行的人以为咱们信不过,索性就都交给散金候处理。”

    “属下明白,但人数那么多,路上丢一两个人也不算什么。”

    方解笑了笑:“手脚干净些。”

    “主公放心!”

    陈孝儒抱拳道。

    “燕狂就快回来了,留下木三一个人在长安城有些势单力孤。他够机灵,缺的是信心,人多些,他心里也踏实些,你选派得力的人手去长安,保护木三的安全。现在不打长安城,但以后肯定会打,木三留在京城里早晚会有大用,不能有失。”

    “喏!”

    “许孝恭和刘恩静到了之后,立刻带他们来见我。”

    “喏!”

    “安德鲁到了吗?”

    “最迟明儿一早就到了,不出意外的话今夜就能赶来。”

    “火器工坊那边有消息了吗?”

    “送回去的炮弹已经拆开研究,工坊的工匠们说只要有样本,照样子制造其实不算太难,不过还是工坊规模上制约了产量。而且当初建造工厂的时候,是按照罗斯公国的制造水平建造的,现在找到了更好的东西,很多基础建设都得改造。”

    “那就尽快改,雍州还不算稳固,所以火器工坊还不能离开朱雀山大营。”

    方解想了想问道:“在牟平城的是谁?”

    “是千户左鸣蝉。”

    陈孝儒回答:“很沉稳的一个人,而且心思也灵动。”

    “让他和货通天下行的人一块想办法,最好弄几个奥普鲁帝国的火器工匠回来。等安德鲁到了之后,让他来负责审讯……记住,城破之后,那些洋人尽量抓活的,火器改进还需要这些人。安德鲁来审问他们,是最合适的人选。给左鸣蝉送信的时候,让他也多留意一下牟平的动静,如果牟平城里出现洋人和杨顺会或是沐府有什么联系,立刻加急来报!他已经去了有一阵子依然没有消息回来,看来不管是沐府的人还是杨顺会对我的提醒都不怎么在意……大意,从来都是失败的先兆。”

    “喏,属下回头就吩咐人去办。”

    “还有……”

    方解停顿了一下后说道:“派人赶回去援军中,传我的军令让陈搬山为主帅,诸葛无垠为副帅,接管大军指挥,请罗蔚然先行来这里见我。”

    陈孝儒脸色变了变,随即垂首道:“属下明白了。”

第七百九十二章 还用说吗

    第七百九十二章还用说吗

    武当山的幽静总会让人觉得心里都清凉,可张易阳清凉了那么多年的心这一刻却一点都不能平静下来。白衣男人说了很多,他从而也想到了很多,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很多事难以解释。

    他不理解为什么白衣男人说谁都可以偏偏他不可以这句话,更不理解白衣男人用自己的狗这样的举例想说明什么。

    但他理解了白衣男人的担心。

    “可以阻止吗?”

    张易阳忍不住问:“无论如何,修行者的出现都是人的进步而不是退步。”

    “为什么要阻止?”

    白衣男人有些怅然的说道:“一千多年前的进步,难道就等于一直是进步?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思,就好像我最初刚刚想到时候心里那浓重的不舍一样。可是有些东西是无法阻挡的,变化迟早回来。与其被动的接受,不如去寻找变化的道路。”

    张易阳道:“你找到了吗?”

    白衣男人点了点头:“找到了。”

    他看了张易阳一眼:“刚才我说,曾经有两个人让我以为他们就是时代的终结者,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不过现在又有一个人让我不得不刮目相看,他的思想似乎和这个世界里大部分人真的不同。所以我去见了他,告诉他,不要只想着如何适应这个时代,脑子里明明有那么多超越了这个时代的想法,为什么不敢施展?”

    张易阳微微愕然,然后问:“方解?”

    白衣男人点了点头:“一个很奇怪的小家伙……他没有去过大海的另一侧,却敏锐的察觉到了危机,我都不能理解,他当初是怎么想到发展火器的。我去看过他在朱雀山大营里建造的那些工坊,也看到了他屯备的武器和人马,我可以断言,如果有一天有人能改变这个时代同时尽量的保护这个时代,那么这个人就是方解。”

    “所以我不想看到他死去。”

    张易阳道:“我没想过要杀他,如果我想过,前阵子在雍州我就已经杀了他。”

    白衣男人摇了摇头:“你哪里有机会杀他?在雍州的时候你若是动了杀他的念头,就没有今日你我坐在此处谈论这些事了。”

    张易阳心里一震:“当时你也在?”

    白衣男人没有回答,其实已经回答。

    张易阳心里的波澜再次翻腾起来,他终于明白那天自己的恐惧来源何处了。那天他退走,他自己一直以为是因为没有必胜萧一九的把握。可后来他何尝没有想过,对萧一九他有必要恐惧吗?原来那种恐惧,是因为面前这个男人。

    而自己,只是心里的恐惧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白衣男人的存在。

    “做看客吧。”

    白衣男人道:“这是我来找你的缘故,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也有一份戍守,所以你才会在最关键的时候站在隋国皇族的那边,所以你才会对杨扑虎下手,但从今天开始中原这天下再怎么乱你都不要插手了,看着就是。”

    张易阳默然。

    白衣男人起身,准备离开。

    “不管以后如何,江湖中总得还留下一点让人敬仰的地方。武当山这地方不错,以后就算修行者势微,我希望这里也能成为剩下的修行者心目中的圣地。萧一九留在西边草原,蛮人的部落或许是另一块圣地……如果你心里真有不舍,那就守着吧。”

    “你呢?”

    张易阳问。

    “我?”

    白衣男人的神情有些落寞:“我已经没有目标了,想想看我比大轮明王其实还要可悲些,他是主动的寻求一直活下去的办法,哪怕再恶心再狠毒也不抗拒。而我……在很久很久之前,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这些年一直在游荡,也许会会游荡到更远更远的地方去。”

    张易阳道:“你一直在寻找能改变这个世界的人,这难道不是目标?其实我想问,你明明就是有能力改变世界的那个人,为什么你一直让自己置身事外?不管你是要带动中原发展火器,还是扼杀洋人的贪婪欲望都没有人可以阻止你吧,你却选择什么都不做。”

    他问:“你这样,不痛苦?”

    白衣男人摇了摇头:“你不是我,不能懂我。”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离去。

    张易阳愣愣的看着白衣男人的背影,到现在也没有真切的明白他到底要跟自己说的是什么,是告诉他修行者的末日要来了,还是告诉他坚守住武当山这片修行者的净土?还是告诉他不要去杀方解?

    他不理解,其实方解何尝理解?

    ……

    ……

    方解这几天其实一直在思考,思考白衣男人那天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家伙就那么突兀的出现,然后说了许多模糊的话就飘然而去。方解确定他的修为超越自己见过的任何一个修行者,也确定这个人对自己肯定有所了解。

    不然,他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其实人一直就在改变这个世界,比如,如果没有人,就不会出现鱼竿。如果人和熊一样下河捕鱼是自然,但用鱼竿钓鱼就是不自然。没有人,就不会有刀枪剑戟这样的兵器。野兽之间靠獠牙利齿撕咬自然,人用工具兵器就是不自然。”

    “你也许一直在想,让自己尽快适应这个世界。可这样想的结果就是让自己的锐意越发的稀少起来,就好像一块棱角分明的时候为了适应水流而将自己打磨的越发光滑。以至于他在水里,连水都感觉不到。”

    “你这里明明应该有许多不属于这个世界却超脱这个世界的东西,你却不想用不敢用,即便用了些也是小心翼翼畏首畏尾。而你一直在做的,却是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在做事。你没有用你脑子里本就有的东西,却在拼了命的学习这个世界本就有的东西……不觉得,有些反了?”

    “你还是习惯将自己包裹起来,藏在厚厚的坚固的心里面。你这样的人会对别人付出真情真心,却不会说真话。你会觉得只有把自己藏的最好才会安全,才会不被这个世界排斥。于是你拼命的压制着自己本就明白的道理,却不停的往脑子里塞进去别人的道理。”

    这些话,其中有些含义隐隐间揭示着他知道方解的身世来历。这无疑是一件很让人担忧的事,就好像有一个人知道你所有的秘密甚至能看穿你的想法,偏偏你对他一无所知。如果这个人是你的敌人,那么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方解不喜欢这种感觉。

    站在瞭望塔上用千里眼看着大理城城墙上的那些火炮,方解的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千里眼,再看看那些火炮……有些东西,还是早早晚晚的出现在这个世界,他一直在纠结于是不是应该让自己的火器营出现,破坏这个世界原有的和平。可是现在,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火器还是出现了。

    没有经过他的手,似乎局面更加难看起来。

    他忽然觉得有些自责。

    白衣男人说的其实很有道理,自己一直在担心破坏什么,可那是破坏吗?那只是一种发展,必然的发展。就算自己一直小心翼翼的不想去改变什么,可改变迟早还是会来。就如同他连写了三封信派人送去东疆想提醒沐府和杨顺会一样,其实还是一种逃避。如果他将火器用出来,根本就不需要去提醒任何人了。

    所有体会过火器威力的人,都会开始在思想上有所转变。

    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自己的提醒,沐府的人才开始关注大海另一侧的洋人,才发现火器的威力,才会和罗斯国叛军订购火器……方解不想改变这个世界,已经打开了那扇门却迟迟不肯走进去,于是,门里的东西自己走了出来,又岂是方解挡得住的?

    方解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一刻,觉得自己错了。

    他想起以前有人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么的尖锐直指人心冷酷却带着无法辩驳的道理。很偏执,但很真实。

    “只有让世人感觉到疼痛,他们才会珍惜安宁。”

    方解从瞭望塔上下来,眼神里开始变得释然。

    ……

    ……

    黑旗军大营里,货通天下行的人有着属于自己的营地,这是方解对货通天下行的尊重,也是黑旗军现在结构的一种体现。黑旗军现在的组成分为三大部分,第一自然是军队,第二是货通天下行,第三是控制区域内的百姓。军队负责战争,货通天下行负责后勤,百姓提供钱粮……这三大部分,缺一不可。

    事实上,没有货通天下行的加入,方解不可能这么快就步入正轨。

    其实方解不是没有想过,放出吴一道为什么选择自己?

    也许,真正的答案和他自己想的答案,永远也不会重合。

    吴一道看了看面前那几十个人,这些人面孔有的很生有的熟悉,都是他货通天下行的人。就在不久之前,这些人还是黑旗军中的将领,但现在,已经彻底被方解从黑旗军中剥离出来,所以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都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

    “你们之中有的人已经在货通天下行最少十几年了,最短的也有六七年了吧……不得不说,大内侍卫处还真是重视货通天下行。”

    吴一道有些失望:“你们都是聪明人,不然不可能被我提拔起来。可是你们在关键的时候却犯了傻,走错了路。”

    下面站着的人中有个人抬起头看了吴一道一眼,沉默了片刻后歉然道:“既然侯爷已经说的这般明确,我们也没必要再辩驳什么。没错,我们都是大内侍卫处的人。不过,如果不是因为进货通天下行之前就有这个身份的话,我们也许真的会兢兢业业的为货通天下行做事。”

    “简短些吧。”

    吴一道似乎没有什么兴趣绕圈子:“告诉我,罗蔚然的图谋是什么。”

    那人看了看自己的同伴,然后笑了笑:“图谋什么?难道还用说吗?”

第七百九十三章 可还记得?

    第七百九十三章可还记得?

    吴一道的眼神缓缓的扫过那些人,那些有的熟悉有的陌生的面孔。货通天下行太大了些,大到他不可能保证每一个人都是干净的。而这些人若是没有被安插进黑旗军的话,还在货通天下行里潜伏着。

    如果他们等不到命令,那么他们一辈子就都是货通天下行的人。安安分分的做事,老老实实的做人。但是命令来了,所以一切都改变了。

    “穆老九,我记得你在货通天下行已经有十四五年了吧?”

    他的视线停留在站在最前面那个人,也正是回答他问题的那个人。

    “十六年了。”

    穆老九笑的时候露出一嘴发黄的牙齿,只是这笑容里透着一股子苦涩。吴一道还记得他最喜欢抽旱烟,烟枪几乎不离手。所以才有那么黄的牙齿,看起来就好像烤糊了的白薯。

    “先帝创立货通天下行之初,我就进来了。”

    穆老九闭上眼想了想:“那个时候侯爷开始着手筹建货通天下行,我在大街做小买卖,侯爷在我摊位上吃了一碗豆腐脑,我问你吃甜的还是咸的,侯爷说甜的,我说不卖。”

    吴一道笑了笑:“嗯,我也记得。然后我说给你两倍的钱,我就要吃甜的。你说还是不卖,你有做人的原则。我问你,明明不卖甜豆腐脑为什么还要问我。你说问我只是想告诉我,不卖。”

    “然后侯爷说给我一百倍的钱。”

    穆老九咧开嘴笑:“我说你就算拿钱砸死我也不卖。”

    吴一道点了点头:“所以我招了你进货通天下行。”

    穆老九道:“其实那天我问您,是因为大内侍卫处早就打探好了,你祖籍江南,爱吃甜豆腐脑,而我那样问,是因为想引起你的注意。”

    吴一道沉默了一会儿后问:“我记得你家里老伴儿已经过世了,还有个儿子也已经成家?”

    “是”

    穆老九点了点头。

    “我会给他发一笔厚重的抚恤,告诉他你是因公殉职的。”

    穆老九凄然一笑:“谢谢侯爷。”

    吴一道摇了摇头,指了指外面说道:“带他们都下去吧,我不想问你们行里还有多少大内侍卫处的人,因为我不想看到更多人的家里收到我发的抚恤。如果你们这次没有冒出来,我想,你们将来都会得到货通天下行发的养老银子才对。”

    “没办法。”

    穆老九道:“我有儿子,就算有些事不想做,还是得做。虽然从我加入大内侍卫处到现在都没有穿过那身飞鱼袍,可骨头上都有了烙印,弄不掉的。我们这些人其实都一样,侯爷难道以为我们不想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有家,就有牵绊。”

    “不会牵连你们的家人。”

    吴一道点了点头:“我不是那样的人,国公也不是。”

    穆老九问:“临死之前有件事我可以问吗?”

    吴一道嗯了一声:“你说。”

    穆老九问:“为什么是方解?以货通天下行的实力,不管是偏向谁那边,侯爷得到的地位都会比现在要高的多吧?就算是还是跟着朝廷做事,可能也比现在得到的要多。”

    吴一道笑了笑:“这就是大内侍卫处人的根性吧,到这会儿了居然还会想到问这些。”

    穆老九揉了揉鼻子:“没办法,习惯了。”

    “知道为什么当初先帝会选择我来主掌货通天下行吗?”

    吴一道问。

    穆老九仔细想了想后回答:“因为没人比您更会做生意。”

    吴一道微微颔首:“这就是答案。”

    穆老九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他对吴一道抱了抱拳,然后带头转身往外走。走出门外的时候他听见吴一道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忍不住心里抽了抽。

    “好酒者,让他们醉。好烟者,让他们昏,好肉者,让他们饱。无论如何他们都曾是货通天下行的人,走要走的满足些。”

    “谢侯爷!”

    赴死者转身齐齐的拜了一拜,然后大步离去。

    吴一道身边最亲信的本是酒色财,胖子去了长安之后跟在吴一道身边做事的是个和酒色财既然不同的人,酒色财圆滑,这个人则沉闷的好像一根木头。以前他在江湖上行走的时候,被人送了一个绰号叫铁树不开花。铁树开花才是铁树最精彩的时候,他叫铁树不开花,是因为他的人生似乎永远那么沉闷,没有一点高-潮。

    看起来他四十岁上下,模样平凡,属于那种走在大街上和你擦肩而过三次,你也不会特别留意到他的类型。不管是他的相貌还是他的穿着,都找不到一点出彩的地方,就好像铁树一样,花不开,没有看点。

    似乎,没有任何事能让他笑让他哭。

    他叫铁开

    “这些人该死吗?”

    吴一道问。

    铁开点头:“该死。”

    “有没有不该死的理由?”

    “有”

    “把不该死的理由和该死的理由放在一起,互相抵消,他们还该死吗?”

    吴一道又问。

    “该死”

    铁开回答的很快,面无表情。

    “为什么?”

    吴一道问。

    “不该死的理由有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再多也只能证明他们不该死过。但该死的理由有一次就够了,是个人该死的话那就该死。”

    “你真无趣。”

    吴一道叹了口气。

    铁开点了点头:“我真无趣。”

    吴一道看着那些曾经的手下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有些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手里不是掌管着这么多人的生死,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烦扰。普通百姓,怎么可能面对这样多的头疼事?”

    “普通百姓,也没有您现在得到的多。普通百姓,比您羡慕他们羡慕您。”

    铁开依然面无表情的回答。

    “你果然无趣啊。”

    吴一道似乎失去了兴致,摆了摆手道:“你下去吧,不用继续往下查了。”

    铁开点头,然后退了出去。

    吴一道看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感受着热茶顺着喉咙一直流进胃里,那种暖流经过的感觉很舒服,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腹部喃喃了一句:“囫囵吞下去的果然还是有些弊端,如果不是那一把火,真不知道能不能压的住啊。不过……为什么要选方解呢?穆老九,你问我……我又怎么知道答案。”

    ……

    ……

    南燕皇帝慕容耻的特使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到了黑旗军大营外面,这位看起来已经有六十岁上下的老人眉宇间还残存着一些傲气,即便他面前的是他一生所仅见的雄壮军队,即便这支军队已经攻打到了国都外面,可他还是不愿意失去尊严。

    他是燕国的都御使,那位在朝堂上和皇帝大胜辩论的老大人。

    也许到了这个时候,慕容耻才明白什么人可用什么人不可用。

    “请进吧,我家主公在大帐里。”

    陈孝儒做了个请的手势,南燕都御使杜向平随即大步走进黑旗军大营。他特意让自己微微昂着下颌,胸脯也挺了起来。

    到了大帐外面,他仔细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这才进去。

    方解坐在桌案后面正在画着什么,他还是不适应用毛笔,炭笔的线条画出来显然比他用毛笔的时候要流畅的多。看到南燕的使者进来,方解指了指下面的椅子说道:“稍微等一下,我还有一会儿就画完了。”

    杜向平微微愕然,心里随即有些怒意蔓延出来。在他看来,方解这样的表现就是傲慢无礼。

    所以他不坐,只是站的笔直的看着方解。

    方解却哪里在意?

    又过了足足二十分钟,方解放下炭笔舒展了一下身体:“已经太久没有去回忆,所以难免会有些差池。不过想来应该也差不了许多,我的记忆力一向都不算太差。”

    杜向平没有明白方解在说什么,所以下意识的往桌子上那张很大的纸看了看。初看有些迷茫,可是几分钟之后,他脸色大变。

    “这是……”

    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指了指那图,脸色有些发白。

    “大理城”

    方解点了点头:“多年之前曾经到过大理,也不知道记忆中的大理和现在的大理有些什么变化。不过料来也只是细节上的不同,大局还是如此。本来我没兴趣和慕容耻的人聊些是,不过正好在绘制此图,你来了,我倒是想问问画的可还整齐?”

    杜向平快步走过去,盯着方解刚刚画好的图,他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的看着,越看越心惊,手在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你……何时到过大理?”

    他忍不住问。

    “大概……有十五年了。”

    方解笑了笑:“怎么,我画的还准确吗?”

    “十五年……”

    杜向平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过了好一会儿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十五年前,你也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童吧,平常人家这样大的孩子还躲在娘亲的怀里撒娇,就算懂事些的也才开始识文断字,而你却竟然将整个大理城的布局都看了一遍且记的这般清楚……怪不得……怪不得大燕国没有人是你的对手。”

    “这图没什么用。”

    方解笑了笑道:“只是闲来无事念及所画罢了。”

    他重新坐下来问:“说吧,慕容耻让你来说什么?”

    杜向平深深的吸了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陛下说……只要国公肯退兵,以后大燕国愿意对大隋称臣,年年进贡,岁岁参拜。大燕国上下,都是大隋的子民。”

    “现在不也是吗?”

    方解问。

    杜向平道:“现在不是,以前也不完全是。”

    方解嗯了一声:“回去吧,我在十五年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那个时候你已经是御史台都御使了,十五年,你的官职竟是一直没有变化。我本以为,以你的资历早已经是宰相了。慕容耻把你按死在都御使的位子上,是为了恶心那些朝臣,也是怕得罪死了那些朝臣。这次派你来而不是朱持检,也不是南燕军中的武将,是因为慕容耻知道只有你敢赴死。”

    方解笑了笑:“从知道南燕使者的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来就是想死在我军中的。你想死在这,以激起大理城军民的反抗志气……慕容耻和你想的可真美。”

    杜向平颤抖着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准备了那么多慷慨激昂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

    “我敬重忠臣,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

    方解将刚刚画好的大理城图卷好递给杜向平:“回去告诉慕容耻,靠死一个老臣激不起民心抗进,只会让人瞧不起。我有个朋友姓慕容,是大商最后一位太子,你问问他,可还记得?”

第七百九十四章 明路

    第七百九十四章明路

    方解让人在大营辕门外面放了一把躺椅,他躺在上面眯着眼睛晒太阳。天气已经热了,只有早晨的阳光才最舒服。微风送来一天当中难得的清爽,而初升的太阳洒下来的温度让人的皮肤都在大口呼吸。

    已经到了大理城第三天,方解似乎还没有攻城的意思。下面的将领们每天点卯的时候都会请战,方解只说不急,将领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开始攻城。有人去问吴一道,吴一道笑了笑说馒头已经放在锅里了,总得等熟了再揭开锅盖吧。

    大家还是不太懂,什么时候熟?

    远处几匹战马呼啸而来,马背上的骑士离着还远就跳下来,快步走到方解身前,为首的那个相貌显然和汉人大不相同,黄发蓝眼高鼻梁,以至于身上穿着汉服都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主人,我看过了。”

    来的人正是昨天夜里赶到大营的安德鲁,这个罗斯国人已经习惯了在中原的生活,一口汉语倒是越来越流利。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表情有些肃然。

    “属下观察过城墙上的火炮了,外形上来说比咱们工坊铸造的要大一些,炮膛也要大些,估计射程比咱们的火炮要远。因为不合规制,所以缴获的炮弹咱们的火炮用不上,要想使用改进后的炮弹,以前铸造出来的火炮都不能用了。必须重新铸模,回头我再把咱们缴获的火炮拆开来看看构造有什么不同。”

    “以前铸造的也不能浪费了。”

    方解微微皱了皱眉,他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心里难免有些觉得可惜。火炮的威力最重要的莫过于爆炸力和射程,黑旗军工坊铸造的火炮在射程上不如奥普鲁帝国的火炮,如果将来交战的话,必然处于下风。

    “和洋人打用不上,但和其他敌人打还能用上。”

    以后的敌人,最起码在短时间内不是洋人。

    安德鲁点了点头:“不急着重新定型,属下打算拆开来之后看看奥普鲁帝国的火炮还有没有可以改进的地方,如果急着定型生产的话,咱们制造出来的永远都只能跟在奥普鲁帝国后面跑,如果能想到改良的法子之后再投产,最起码不会被敌人落下太多。而且在我们那边的工厂,模具一旦定型也不是随意可以改动的。所以在短时间内……最起码几年之内奥普鲁帝国的火炮都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不会有大的改动。”

    “火炮成型之后,主要的研究方向就是炮弹的改良。在不能讲炮弹送出去更远之前,能做的就是尽量放大炮弹的威力。”

    安德鲁道:“不可否认,奥普鲁帝国的火器装备要比罗斯公国的先进,罗斯公国的火器工厂已经很多年没有改良过了。就算在同等威力下,射程上的差距足以造成致命的打击。如果对方的射程是一千米,而咱们是八百米,这两百米的距离就能填进去无数的人命。”

    “不过,如果大理城内只有这些火炮的话,不足以阻挡大军攻城。”

    安德鲁下结论道:“火炮的威力确实远超抛石车,但现在大隋的抛石车也已经达到了制造工艺上的极致,我看过军中最大的抛石车,需要二百人操作,能将千斤巨石送出去足有二三里,这样的射程已经和奥普鲁帝国的火炮相差无几,甚至还要稍稍强一些。”

    方解道:“可这样的巨型抛石车,军中只有三架。”

    这样巨大的抛石车,制造出来极为困难,而且太过庞大不好运输,仅仅是操作就需要二百人来完成,要想运到战场上安装好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安德鲁道:“三架就足够了,属下观察过,为了保证稳定,大理城上的火炮是固定的,也就是说只能进行上下角度的调整,而很难进行左右调整,对于防御步兵战阵冲击作用很大,但对于精确打击敌人还做不到。属下一会儿把敌人火炮的死角位置找出来,然后架设那三架巨型抛石车,足以让城墙上一片狼藉。”

    方解点了点头:“你去安排吧,另外,生擒的那些洋人你来审问,我让骁骑校的人协助你。不仅仅是要问火炮的制造工艺,还要问那个奥普鲁帝国是不是有对中原动兵的打算。”

    “属下明白!”

    安德鲁点了点头道。

    “你对奥普鲁帝国的事知道多少?”

    方解问。

    以前这个帝国的名字还没有让方解如此的重视,所以方解也没有问过安德鲁这方面的事。现在看来,这个野心勃勃的帝国似乎有意向大洋的这一端使用武力了。

    “属下知道的也不太多。”

    安德鲁想了想说道:“奥普鲁帝国的皇帝叫做彼得莱曼,被人称为莱曼大帝。他继位的时候奥普鲁帝国的疆域还没有爱琴帝国的三分之一大,因为国力并不强大,在大海另一侧的大陆上奥普鲁帝国也只能算三流国家。”

    “但这个人特别有头脑而且心肠冷酷,传说他是毒死了他的父亲和兄长才继承了皇帝位的,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两个弟弟和兄长一家人全都杀死,然后提拔他的亲信做了手下最重要的大臣,接下来的几年,他将帝国的军队从那些大公侯爵手里逐步收回来,然后亲自训练。”

    “在燃灯节的那天……燃灯节就像是中原的春节,是最祥和的日子。按照惯例,燃灯节是天帝让百姓们尽情放松欢愉的日子,是不允许发动战争的。但莱曼大帝显然对天帝没有什么敬意,在燃灯节那天向邻国开战,一天就向西侵吞了二百里,然后趁着敌人没有反应过来,一口气打到了邻国的都城,然后用诡计引诱邻国的皇帝出城谈判,将其杀死。”

    “只用了两个月,他就将邻国灭亡。从此之后,奥普鲁帝国开始了不停的侵略。莱曼大帝很懂得运用战术,他和远方的国家结盟,送去大量的钱财和美女,对邻国则不断的攻击。就在这样的分化下,他只用了三年就让奥普鲁帝国的疆域扩大了两倍,比曾经最大的帝国爱琴帝国还要庞大。”

    “莱曼大帝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压榨被占领地的百姓,就好像压榨橙子获取果汁一样,将所有的收获都用来装备军队。论国家的富裕,爱琴帝国比得上三个奥普鲁,可论武力的强大,奥普鲁比得上三个爱琴。”

    安德鲁叹了口气道:“奥普鲁帝国就好像一个畸形的巨人,有着强悍的双臂足以舞动巨大的兵器。”

    方解忽然想到了前世时候,那个悍然发动了世界大战的狂人。

    “属下来到中原的时候,奥普鲁帝国正在和爱琴帝国交战。当初莱曼大帝为了麻痹爱琴帝国的人,向爱琴帝国递交了国书,表示愿意臣服在爱琴帝国皇帝的脚下。他还愿意将每次战争获取的一半利益都献给爱琴帝国,以至于爱琴帝国的皇帝和贵族们都被那巨大的利益蒙蔽了眼睛。”

    “直到奥普鲁帝国的军队攻进爱琴帝国的时候,那些贵族们还在吵着如何分了奥普鲁帝国献上的金银珠宝。莱曼大帝是一个擅长用黄金做武器的人,往往比他的军队更容易将敌人击败。”

    安德鲁有些怅然的说道:“所以,直到奥普鲁帝国的军队已经侵吞了爱琴帝国两个公国的时候,爱琴帝国的皇帝还在驳斥求援的使者,骂他蓄意破坏爱琴帝国和奥普鲁帝国之间的纯洁友谊。”

    他摊了摊手:“这样的话,爱琴帝国怎么可能不败?虽然属下来的时候战争还没有结束,但大家都知道爱琴帝国灭亡是早早晚晚的事。”

    方解点了点头,将彼得莱曼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主人,什么时候攻打大理城?”

    安德鲁问。

    “稍稍再等一下。”

    方解的视线飘向大理城那边:“再给他们一些时间。”

    ……

    ……

    大理城

    距离皇宫最近的大街叫做盛昌大街,能在这条大街上住着的没有几个平头百姓。这地方虽然比不得大隋长安城太极殿南边大街上的寸土寸金而且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可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奢求来的地段。

    宰相府就坐落在盛昌大街靠东面,距离皇宫步行也用不了半个小时。

    作为南燕各家族中实力最强大的朱家,不仅仅是在地方上拥有绝对的权势,也是大理城里能影响慕容耻的家族之一。朱持检能在宰相的位子上稳稳当当的坐了这么多年,可不仅仅是他会做官。

    客厅里燃着檀香,味道钻进人的鼻子里好像能直接卷进脑海里一样。都说这香味有安神的作用,其实还是因为它足够金贵所以才会被富人们选择。

    坐在朱持检面前的这个人还很年轻,应该也是第一次独自承担这么重要的任务,所以稍稍显得有些不自然。

    朱持检看了他一眼后忍不住笑了笑:“我不得不佩服镇国公,有你们这样年轻且有胆魄的手下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我难以理解你们是怎么混进大理城的,也难以理解你们是怎么有勇气走进我家里的。”

    “你多大?”

    他问。

    年轻人回答:“十九”

    朱持检微微一愣:“十九岁就能担当如此大任了……镇国公还真是敢用人。”

    年轻人笑了笑:“镇国公也不过二十岁年纪。”

    朱持检发现这个年轻人虽然有些不自然,但这种不自然绝不是局促,也不是担忧,更不是胆怯,只是……兴奋?

    “你就不怕我一声令下将你拿下?只要我招一招手,外面的护卫就会冲进来。我不信你能扛得住酷刑,将你们这些混进来的人一网打尽,镇国公的算计也就难以继续了吧?”

    年轻人撇了撇嘴:“我和你之间有七步的距离,为了这次谈话的保密你让下人都出去了,如果你下令抓我,外面的人冲进来需要跑最少十五步,我比他们有快一半的时间杀你。镇国公说过,做什么事只需要衡量一点就好,那就是吃亏了吗?我不过是一个小人物,你是南燕的宰相,如果我能拼死你,肯定不算吃亏。”

    他笑了笑:“更何况,如果你想抓我,何必等到现在?”

    朱持检忍不住赞了一声:“如果镇国公麾下黑旗军的人都如你这样有胆魄,那么真的很少有人可以匹敌。”

    “你错了啊。”

    年轻人笑道:“怎么可能都如我一样?大部分都比我强。”

    朱持检微微愕然:“说吧,镇国公让你来干嘛。”

    年轻人道:“给宰相大人您指一条路……明路。”

第七百九十五章 你不杀我我杀你

    第七百九十五章你不杀我我杀你

    黑旗军到达大理城的第四天,骁骑校的人送来密信交到方解手里。方解看完密信之后手心里冒出一团金色火焰,信随即付之一炬。当天,他便带着散金候吴一道,一气观观主项青牛离开了大营。

    大营里极少有人知道方解离开,就连他的女人都不知道。

    一头白狮子两匹骏马在小路上飞一般的掠过,虽然西域名驹的速度和白狮子无法相比,但已经足够快了,可战马可不具备跑的又快又平稳的性能,越快自然颠的越剧烈些。以至于还没有习惯骑马的项青牛不得不一只手攥着缰绳一只手扶着肚子,这种肥肉上下飞窜的感觉让他有些恼火。

    方解瞥了他一眼后忍不住笑了笑,声音穿透劲风送进项青牛的耳朵。

    “你扶着肚子做什么,难道抖的厉害的不应该是胸吗?”

    项青牛狠狠瞪了方解一眼:“再讥讽我,一胸闷死你。”

    方解笑道:“吓死我了。”

    项青牛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老子一定要减肥了,这特么颠的快吐出来了。不过这样经常骑骑马应该有用吧,这双胸上下起飞,甩啊甩的会不会甩出胸肌来?想想就来劲啊,我也要做精壮的汉子!”

    方解脑海里补充了一下那画面,忍不住恶寒了一下:“甩出来的胸肌轮廓线条和练出来的是不是不一样?”

    项青牛也脑补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寒颤:“上下的吧?”

    两个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吴一道却一直有些沉默,他有些不理解方解和项青牛之间这样低级下品的玩笑开起来为什么还显得那么爽,也不理解方解为什么在项青牛面前一点都不在意黑旗军统帅的身份。但他没时间理会这些,因为他更不懂为什么只带自己和项青牛,甚至连护卫都不带。

    “主公,为什么不知会骁骑校挑选精锐护卫?”

    最后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因为他总觉得方解这样的决定有些草率。

    “几位夫人修为精深,若是她们能随行的话就不会有任何差池了。”

    方解听完笑了笑:“我知道她们修为都不低,出了完颜之外,她们几个随便一个都能在江湖上翻起风浪。但……散金候,隐玉的修为也不算差,如果我出去面对危险的时候带上她,你会怎么想?”

    吴一道心里一震,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们就算修为再高也是女人,就算她们不是我的女人她们也始终是女人。我虽然从来没有认为过女人就一定比男人弱,但我始终认为女人就应该站在男人背后。她们强,所以就让她们站在男人身前?”

    方解笑了笑:“如果以前我不能独自面对这一切的时候,我不会拒绝她们帮我。但是现在,我只希望她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包括隐玉。”

    吴一道点了点头:“属下懂了。”

    方解催动白狮子,一边疾驰一边说道:“我从来就不是个道德君子,我弱的时候被女人保护我认为是很丢脸的事,而我强的时候还需要女人保护那就真的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了。”

    吴一道脸色有些变化,似乎觉得方解这样的想法有些……不合常理。在吴一道看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能用的上就应该用。所以他说懂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懂。方解这种思想似乎和这个时代有些不同,在这个时代女人一旦有了男人,就差不多算是这个男人的附属品,女人要服从男人的一切,尤其是出身卑微的女人。

    虽然这个社会女人的地位并不是特别低,但也很少有将女人摆在很高位置的。

    项青牛看了吴一道一眼,笑了笑道:“侯爷还没明白方解的意思?自己的女人嘛,可以同生共死,但那是要要遇到必须同生共死的时候啊。不然还是把女人留在家里吧,女人就算再强大,也不会因为遇到事男人就把自己推出去而自豪,而是以遇到事男人就把自己护在身后而满足。”

    “咦”

    方解笑道:“你这样完全可以和女人做好朋友了,为什么会见了女人就躲呢。”

    项青牛撇了撇嘴:“以我之风流潇洒想要女人还不是勾勾手指的事?我之所以不要女人是因为道爷还不想有枷锁缠身,我就像一阵自由自在的风儿,只留下一道让女人们仰慕的背影,而不会留下一段佳话。”

    方解笑道:“这还真是一种境界。”

    项青牛郑重的点了点头:“我就是传说中那种只让女人挂念而不会让她们牵绊的男子。”

    他和方解这样的对话一展开,吴一道又没办法插嘴了。

    “到了”

    方解和项青牛几乎同时说了两个字,随即勒住战马。而吴一道明明最先察觉到了什么,却最后一个勒住了战马。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然后下来站好。

    ……

    ……

    这是一条穿过林子的小路,虽然远不如官道平坦好走,但从这里去大理要近很多。林子很密,偶尔有鸟儿低低的叫一声,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了什么。就好像幽深的林子最深处,有什么恐怖的凶兽正在沉睡。

    一阵马蹄声从对面传来,就好像投进了湖水中的石块一样撕开了这宁静。

    “十五匹马”

    项青牛笑了笑:“似乎人家没有你这单打独斗的觉悟。”

    方解嘴角往上扬了扬,没有说话。

    不多时,十五匹战马从小路另一头出现,马蹄子踏飞了路上的野草和尘土,蹄声如战鼓一样让人心里跟着发颤。这十五个人出现,就好像一支军队出现一样。

    马背上为首的那个人勒住战马,离着几十米远停下来,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在这里看到方解,眼神里反而有一种释然。

    “猜到你会在半路等着了。”

    他说。

    方解点了点头:“总不能在大营里解决这些事,我不想让下面的人看到这一幕。”

    马背上的人嗯了一声:“你确实比以前成熟了很多,在长安城的时候你虽然也开始算计,但怎么都显得有些稚嫩。现在的你,已经是个合格的领袖。”

    “不叫我一声师叔?”

    他问。

    方解摇了摇头:“矫情了。”

    马背上的为首的那个骑士正是罗蔚然,他偏腿从马背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后缓步往前走,后面的十四个人也随即下马,燕尾型在他后面跟着。这十四个人有老有少,看起来最大的能有五六十岁,最小的不过二十岁上下。

    “也对,我这师叔本来就名不副实,就好像你是忠亲王弟子的身份一样从来都名不副实。不过你正是依仗着这个身份从长安城里捞到了第一桶好处,现在你想否认怎么都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方解微笑道:“你又何尝不是用黑旗军首领方解师叔的身份得到了一些好处?现在还在提这身份怎么都有点无耻的意思。”

    罗蔚然笑了笑:“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哪里有什么真真正正的感情。到了现在也必要再说些什么酸的话,我进黑旗军就是为了能控制一股力量,可惜的是,我没想到大内侍卫处的人竟是被你分化的这么快。如果早知道有一批人会转移到你那边去,我当初就不该派人去保护你。”

    “保护我?”

    方解摇了摇头:“还得谢谢。”

    罗蔚然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的点了点头:“不客气。”

    “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会如你的愿脱离队伍出来见你?”

    罗蔚然问。

    方解点了点头,没有回答。

    罗蔚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我了解你……你既然要我脱离开队伍单独来见你,就说明你不想把这件事翻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必须让下面的人以为黑旗军还是铁板一块,你要把这件事压下去,所以你让我单独来见你,那么你也不会带很多人来见我。对我来说,这何尝不是机会?如果不是因为这机会很好,就算我再不成功也能拉着一支过万人的队伍离开。”

    “你的话有点多。”

    方解微笑:“在敌人面前表现的很自信的说很多话,往往是因为不自信。”

    罗蔚然叹道:“敌人……这两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确实让我有些惊讶,我以为你还是原来那个方解,只要对你好的人你都会加倍好的还回去。哪怕只是和你有一丝羁绊的人,你也会尽力维持关系,还是原来的你比较可爱。”

    方解笑道:“谢谢,我一直也没觉得自己可爱。”

    罗蔚然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下:“我带了人来,你也带了人来。”

    他将视线移动到项青牛身上:“你似乎站错了队伍。”

    项青牛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因为你站错了。”

    罗蔚然冷冷笑了笑:“当初大师兄在长安城做事的时候,你就和大师兄作对。现在你又和我作对,难道在你心里只有二师兄才是你师兄?”

    “不”

    项青牛摇了摇头:“你们都是我师兄,从来不会改变。在长安城的时候我站在大师兄对面,是因为大师兄错了。现在我站在你对面,是因为你错了。你说我站错了队,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没在队里。如果你是以万剑堂门下弟子站在这里的,那确实是我站错了位置。可你是吗?”

    罗蔚然沉默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除了二师兄之外,谁有曾真真正正的站在万剑堂弟子的身份上做过事?大师兄创立了一气观之后和万剑堂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进入大内侍卫处之后更是和万剑堂没了纠葛。至于你……你什么时候有过自己是万剑堂弟子的觉悟?不过……刚才那句话确实是我矫情了,既然你已经站在我的对面,我又何必再问你会不会站过来。”

    项青牛却一本正经的问:“你过来不过来?”

    罗蔚然愣住,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的那么畅快:“你果然还是我的小师弟,这么多年其实没有一点改变的小师弟,一直天真着的小师弟……”

    罗蔚然笑够了,笑到眼泪都流出来问:“你会出手杀我?”

    项青牛再次摇了摇头:“不会”

    罗蔚然冷声道:“那你走吧,因为一旦动手,我就会杀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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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83/ 第一时间欣赏争霸天下最新章节! 作者:知白所写的《争霸天下》为转载作品,争霸天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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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霸天下介绍: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只有两个,钱和刀。攀爬向上没有捷径,如果有也只属于准备更充分的人。太平盛世中方解想做一个富家翁,可惜失败了。乱世之中方解想做一个太平翁,可惜他又失败了。所以,他争霸天下。争霸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争霸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争霸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