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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争霸天下txt下载     争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二十二章 想笑

    第七百二十二章想笑

    这是一种超乎人们想象的攻击方式,方解在以往任何一次交手中都没有见过。但是,在其他人诧异的时候,他却在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个词。沐小腰是感知型修行者,在方解被罗耀的金刚界困住那天,她突破了桎梏,现在的感知力比以往要强大的太多太多。可是,沐小腰却感觉不到那六个人有一点点的修为之力。

    沐小腰想到了一个词,是鬼魅。

    方解想到的那一个词,是法师。

    一种存在于方解记忆中但他绝不认为会真实存在的人。

    别人对这法师没有一丁点了解,是因为这本就不是中原存在的人。方解知道,是因为他有前世的记忆。可在记忆中,法师也只是存在于电影电视剧当中。任何人的理解都一样,电影里的法师只不过是虚幻的,不是真实存在的。当然,方解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也不认为真的存在修行者。这也是为什么,方解脑海里出现法师这两个字后立刻神经就紧绷起来的原因之一。

    在安德鲁跟方解提起来的时候,方解也以为那不过是罗斯公国对于修行者的另外一种称呼罢了。事实上,修行者在普通人眼里却是好像法师一样。安德鲁在罗斯公国不过是个贫民,是火器工坊的一个地位很低的学徒。所以他也无法说清楚法师到底是什么样,在他的描述中,法师的能力和中原的修行者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现在方解明白了,安德鲁的描述,只不过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东西,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见过法师。安德鲁曾经说过法师在大洋彼岸很少很少,远少于中原修行者的数量。虽然在中原,修行者和普通人的比例已经悬殊到不仅仅是数字差几位的地步。

    可就是这样稀罕的法师,在中原出现了。

    方解见到了。

    六个。

    所有的雨点,在一瞬间好像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然后变得狂暴起来。密集的雨水变成了锋利的刀子,其中却没有一点修行之力。这不是调用的天地元气,而是另外一种完全超乎想象的东西。

    所以一瞬间,方解的脸色就变的凝重起来。

    “不要出来!”

    方解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声,然后将体内的气脉之力运行起来。

    金属之力和土之力混合在一起,在方解头顶形成了一层坚固的壁垒。如刀一般的雨点落下来打在壁垒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沫凝脂的眼神一变,她也察觉到了这雨刀的不同。在众人之中,或许没有人比她在刀法上的修为更高。最初修行的时候,她的眸刃就让萧一九为之惊艳。后来她让眸刃不仅仅在眼睛里施展,于是有了她手里那柄无坚不摧的刀。

    说起来,这雨刀比她的眸刃还要变态。

    眸刃再密集,也不可能如雨点一样密集。

    所以她立刻往外走了几步,却被方解摆手制止。

    在没有弄清楚那些洋人法师的底细之前,方解不希望自己身边人卷进来。

    “不用过来,他们能控制的范围也有限,你们留在屋子里。这种程度的攻势还奈何不了我。”

    方解再次阻止屋子里的人。

    他抬起头看了看,屋顶上的那几个法师已经将长袍闪开,每个人手里举着一根棍子,每根棍子上都镶嵌着一块会发光的石头。他们的动作一摸一样,双手张开,仰着头吟唱。随着棍子上那石头光芒的闪烁,雨刀的攻势连绵不尽的发挥出来。

    但雨刀却还不能破开方解的防御,这种程度的攻击虽然密集,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有着强大的杀伤力,甚至对于士兵也一样。如果实在雨中厮杀,法师施展这样的法术下,地方的士兵比遭受箭雨的洗礼还要痛苦。

    人们常常形容羽箭的密集程度如暴雨一样,可事实上,如果羽箭真的密集到了暴雨的地步,那么只需一轮,敌人就会崩溃。

    见雨刀竟然对方解无效,房顶上的六个法师显然也吃了一惊。但是很快,他们就改变了雨水的进攻方式。

    其中一个法师将棍子高高举起,然后嘴里吟唱的词汇也变了。随着他的动作,一团风突兀的出现在院子里。风将雨水吹歪,雨刀变得凌乱,却更加防不胜防!

    方解头顶的防御已经不能保证完全隔绝雨刀了,狂暴的风卷着雨刀从四面八方往方解身上攻击。

    方解微微皱眉,然后双手平伸。

    五脉之力开始盘旋,紧跟着,一层淡蓝色的光圈出现在他身外,将所有雨刀都隔绝在外。

    方解的界。

    ……

    ……

    “空间法术?”

    房顶上的一个法师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中原修行者不了解洋人的法师,洋人的法师又何尝了解中原的修行者?他们不认识方解的界是什么东西,但是按照他们的理解,这应该是一种能创造空间的至高法术。虽然法术在他们这些法师的认知中,和普通人完全不同,没有那么神秘。

    然而即便如此,这种强大的东西,这个法师也只是听闻过。据说奥普鲁帝国的大法师可以做到这一点,除此之外再也没人能运用这种法术。所以在一瞬间,法师的心里产生了逃走的念头。其实在方解杀了那些刺客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觉得今天这事不太好应付了。

    因为他们完全没有搞懂方解的杀人方式是什么,没有看到方解出手,那些隐身的刺客就一个接着一个死去,血雾爆开的那一刻,他们甚至以为对方是一名更为强大的法师。所以他们下意识的想在方解身上看到什么他们熟悉的东西,心里也生出畏惧,但今天他们之所以没有选择撤走,是因为他们的人数足够多。

    在他们的国都,法师本来就是很稀有的存在,基本上每个法师都是特立独行的,也不太愿意和同行打交道。因为只有他们这些法师才了解,他们宣扬的那种法力其实有着多大的弊端。而法师之所以稀缺,其中缘故只有他们这些法师才知道。

    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欺骗那些普通人,却不可能欺骗同行。既然成了法师,就说明掌握了那种能力。

    六个法师聚集在一起对付一个人,即便是在他们的国都也是很少发生的事。或许是因为在洋人那边没有修行者这样的概念,所以法师要针对的人也多半是同类。对付再强的武士,也不会纠集六个法师联手作战。派他们来的人花了大价钱,再加上奥普鲁帝国皇室的人下令,所以他们才会漂洋过海到了中原。

    杀方解,只是他们的第一步而已。

    他们需要检验自己配合的能力,也需要检验中原人和他们那个世界完全不同的战斗方式。杀了方解之后,他们将会完成那个最终的任务。

    也许是因为在大洋彼岸,他们高高在上的习惯了,再加上洋人本就高傲的性子,所以他们不认为中原汉人会如传说中那样具备什么强大的能力。在他们的国度,他们还不是一样被吹嘘到如神灵一样?

    可是,当火器在大洋彼岸逐渐普及之后,他们这些法师的日子也不好过了。法师之所以表现出来强大,是因为他们具备匪夷所思的远距离攻击方式。在敌人毫无戒备的情况下将其杀死,甚至法师不需要露面就能做到。

    可是,火器的出现,让他们这些人也感觉到了害怕。以往,他们可以用历史的积威来吓住敌人,哪怕是一支军队也可能被他们恐吓住。但是火器发达之后,那些该死的普通人对他们的尊敬越发的淡了。

    尤其是十几年前,奥普鲁帝国西征的时候,靠着强大的军队用火枪火炮把几个法师轰成渣之后,人们对于法师更加的失去了敬畏。当人们发现传说中不可击败的人,也可以被杀死之后,他们还怕什么?

    渐渐的,这些法师虽然还拥有不俗的地位,可味道变了。以前他们是贵族中的贵族,他们的一言一行甚至可以影响皇室的态度。可是后来,他们只能沦为皇室的高级护卫。毫无疑问,他们确实有能力。毫无疑问,他们的能力逐渐被看轻了。

    所以,罗斯公国的大公才会一口气派过来六个法师。如果是在火器没有普及的时候,六个法师,足够让一座城市为之颤栗了,虽然他们并没有那样的实力。换句话来说,他们六个,是罗斯公国派来中原的石头,投石问路的那种石头。

    他们在大洋彼岸存在的价值越来越低,所以这也是他们答应罗斯公国大公甚至奥普鲁帝国皇室的要求来到中原原因之一。他们的到来,本来就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使命。杀方解,只是他们进入中原的第一步罢了。他们希望可以通过这样一个方式在另一片土地上重振法师的至高无上,就好像几百年前在大洋彼岸他们的前辈做的那样。

    而事实上,确定方解为第一个杀掉的目标,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们需要杀一个在中原有着一定实力,能造成一定的影响力,而又不会引起中原那些贵族联合反抗的人。毫无疑问,方解是首选。

    方解现在虽然没有完全控制西南,但在大隋已经算得上一方诸侯。干掉他,就能引起中原人的恐慌。而且方解不属于任何一方贵族势力,对于他们来说这样的人选简直不能更好了。

    如果杀掉方解,那么奥普鲁帝国的下一步行动也将随之展开。

    ……

    ……

    可是,这群地位逐渐没落的法师,却发现方解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杀。

    当那个法师喃喃的说出空间法术的时候,其他人也下意识的往方解身上看,似乎是想寻找什么。可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这让他们既失望有担忧。

    “明白了”

    方解观察了这么久,终于看懂了这些所谓法师的攻击方式。于是,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最初时候的那种担忧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和轻视。

    是的,是轻视。

    方解很少会轻视自己的对手,除非……对手根本不能算作对手的时候。

    那六个法师搞这么大阵仗出来,方解本以为会是一场很艰苦惨烈的厮杀,可当他看清了本质的时候,他只想笑。

    而看到他笑容的那六个法师,互相看了看,随即同时将棍子伸出去,指向方解!

    可是方解,眉宇间却哪里再有一点紧张?

第七百二十三章 法师和刺客的秘密

    第七百二十三章法师和刺客的秘密

    随着那六个法师手里的棍子同时指向方解,一种莫名的威压开始在院子上空出现。狂风裹挟着雨点在半空中盘旋,雨点开始在空中汇集在一起,风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蓝色的球体,迅速膨胀成为如一间屋子的大小。

    “罪恶之牢!”

    为首的那个法师低声嘶吼了一句,然后猛的把手里的棍子往下一压。

    他是那个会让飓风出现的法师,似乎比其他几个法师的地位要高一些。看得出来,这个所谓的罪恶之牢是在他的主导下完成的“法术”。能用肉眼观察到,那个“罪恶之牢”中有风携着雨刀来回盘旋,人如果被包裹进去滋味肯定不好受。

    当水球膨胀到足够大的时候,在风力的作用下开始急速下坠。

    屋子里的人全都看向方解,沉倾扇和桑飒飒等人已经忍不住要出手了。可就在这一刻,方解却还有闲暇扭头对他们笑了笑。天灰蒙蒙阴测测的,可他这个笑容却那么明媚。所以在这一刻,屋子里的人全都放松下来。

    如果方解不是成竹在胸,不会给她们展现出这样一个自信的微笑。

    “试试你的刀对来自大洋彼岸法师的修为方式有没有效果吧!”

    方解对沫凝脂说了一句,然后身子骤然消失在院子里。

    听到他这句话,沫凝脂忍不住笑了笑,然后从身边一个骁骑校的刀鞘里把一柄普普通通的横刀抽了出来,没有丝毫停顿的对着那个水球劈了一刀。虚空中,一道长达十丈的巨大刀影骤然出现,狠狠的斩落在那个水球上。刀光太凛冽,如同一瞬间劈开了天。

    轰的一声,水球竟是轻易的被这一刀劈开,被凝集起来的水如瀑布一样落下来,巨大的水浪在院子里激荡出去,将地上那些刺客的尸体冲出去很远。

    “不过如此”

    沫凝脂淡淡的笑了笑,随即将横刀随意的插回那个骁骑校的刀鞘里。

    她转身走回去,在一张胡凳上坐下来,饶有兴趣的看向屋顶上。这一刀之后,她已经试出来那些人的深浅,所以对方解那个自信的微笑更理解了些。看起来华丽澎湃的法术,在她的刀意面前不堪一击。

    这种级别的攻势,怎么可能伤的了方解?

    下一秒,方解已经出现在一间屋子的房顶上,在那个法师瞪圆的眼睛注视下,一拳砸在他的小腹上。这法师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身子佝偻着倒了下去。方解随意一脚将其从房顶上踢下去,然后转身掠向另一间屋子。

    其他五个法师全都吓坏了,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他们合力完成的罪恶之牢居然被人家轻而易举的躲开了。要知道在大洋彼岸,仅仅是施展出这个法术也会被所有人赞为神迹。就算火器再强大,也不可能搞出这种东西来吧。火枪齐射,可没有这个好看。

    可是,这何尝不是法师的悲哀?

    他们曾经在大洋彼岸拥有毋庸置疑的地位,但是后来,在皇室贵族眼里,他们就和那些杂耍的小丑有什么区别?奥普鲁帝国皇室的成员,随随便便就能把曾经高贵的他们找来表演……表演啊,那是一种多伤自尊的方式?

    这让他们以为自己是马戏团的成员之一,靠着一些不入流的手段骗钱。

    见到自己一个同伴顷刻间被那个中原汉人踢下房顶,其他五个法师不约而同的做了同一个动作……转身就跑。尤其是那个能驱使风的法师,华丽的召唤出一股旋风包裹着他从房顶上飘落,然后他扭动着肥硕的屁股,驱使着风拖着自己的身子开始狂奔。

    可是,他依然还是太慢了。

    才从房顶上下去没跑出多远,他感觉自己后背的衣服被人拽住,紧跟着一阵火辣辣的疼从脸上传来,他竟是被人从后面提起来然后狠狠的扇了一个耳光。如果说这耳光是他毕生的耻辱,其实是因为他听不懂这个汉人说了一句什么。

    “传说中再强大的法师身边也需要武士来保护,因为一旦被人近身的话那么法师就是渣啊。”

    方解调笑了一句,随即捏着这法师的脉门稍稍一用力,这个法师随即嚎叫了一声后昏了过去,方解拎着他的衣服领子随便往后面一抛,法师便飞跃过房顶砰地一声摔在院子里。

    五个法师,往五个不同的方向逃走。方解第一个将那个能驱使风的法师擒住,然后去追第二个。到他抓住最后一个法师的时候,这个人还没有跑出去五十米远。由此可见,方解的速度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噩梦。

    把最后一个擒住的法师丢在地上,方解一脚将其踢的擦着地面飞出去。

    “装腔作势……他娘的差一点吓住我!”

    ……

    ……

    “你怎么看出他们其实很弱的?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因为没有感知到这些所谓法师身上有什么修为之力,所以沐小腰不确定这些人到底强还是弱,直到方解一个一个把他们拎回来,沐小腰才确定是自己高估了这些人。

    “应该叫他们法师,这是他们自己想的名字。”

    方解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面前昏厥过去的六个法师,还有那个被打的几乎少了半条命的刺客首领。说起来,这个刺客首领的修为还是不低的,最起码有八品上的修为,可是要知道的是,现在的方解虐八品修为的修行者用四个字就可以形容……为所欲为。

    这些刺客靠着的也不是绝强的身手,他们的刺杀方式和大内侍卫处曾经养着的那些平民杀手性质差不多。这些刺客靠的是伪装,用他们精致的衣服融进环境中。其实他们之所以能混进来,只是因为他们身上的衣服用一种高超的绘画手艺伪装过。

    在他们靠近院子的时候,其实沐小腰就已经察觉。只是因为这些人的修为太弱,弱到连她都觉得有些可笑。所以即便方解没有看到那在他们身上反弹起来的雨水,他们依然藏不住。方解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时候,沐小腰已经提醒过他有人进了镇子。方解只是好奇,一群修为不高的人是怎么瞒过镇子外面那些骁骑校的。

    大内侍卫处的那些平民刺客,他们的杀人手段和这些刺客可以说极为相似。平民杀手真的只是普通人,所以他们身上不带有一点修行者的气息。被刺杀的人,即便是面对面和平民杀手走着,也察觉不到他们身上有什么杀气。这也是一种伪装,好像比用衣服伪装还要稍稍高明些。

    “从大洋彼岸来的。”

    方解指了指一个骁骑校佩戴的短铳:“就是造出这个东西的国家,我曾经听安德鲁说过,在他的国家里有一群很特殊的人,叫做法师,能够使用超过人认知范畴的能力。他说最强大的法师,甚至拥有毁灭一座城镇的能力。正因为安德鲁的话,所以一开始我觉得这些人是法师的时候才会让你们在屋子里不要出来。”

    “我不了解这些法师,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具有安德鲁说的那样的强大实力。不过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他们的能力和他们本身没有是没关系。他们不是修行者,不需要什么特殊的体质。”

    沐小腰点了点头:“我没有察觉到一点他们攻击时候天地元气的波动,所以刚才还很好奇,这些人到底用的是什么方法。”

    “方法?”

    方解笑了笑,将自己带回来的那六根棍子随意捡了一根递给沐小腰:“他们都是普通人,之所以在大洋彼岸拥有很高的地位,或许仅仅是因为他们的运气够好……不要触碰棍子上的石头,那应该是自天外来的东西,我称其为陨石。这些人的能力,其实来源于这块石头。”

    “陨石?”

    桑飒飒想了想问:“你说的是从天外落在人间的流星?”

    “嗯”

    方解点了点头:“他们之所以拥有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能力,其实靠的是这些石头,石头上带有某些特殊的东西,可以改变环境。这些法师本身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靠的只是这东西罢了。安德鲁说法师在他们家乡那边十分罕见,其实不是法师罕见,是带有改变环境能力的陨石罕见。”

    “最早,可能是某个人发现了陨石的特殊,所以借助这石头招摇撞骗,最后竟然成就了一种被人敬畏的职业……”

    方解道:“可是依靠这些陨石,唬人还可以,真打起来没什么用。你也可以随便虐他们六个,你动念,他们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沐小腰白了他一眼,却笑颜如花。

    “我现在感兴趣的不是这些人手里的这块石头,而是他们为什么要到中原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刺客应该不是南燕的人,而是来自东楚。我曾经听散金候提起过,东楚皇帝手下有一支专门刺杀的队伍,很神秘,手段离奇,是皇帝暗中铲除异己的秘密军队。而且这衣服上绘制的图案和染料,看起来也像是洋人的东西。东楚和洋人搞在一起帮南燕做事……不同寻常啊!”

    方解看着地上躺着的那些人,虽然说笑着,但眉头皱的很深。

    “派人回后面大队人马中,请散金候带着手下懂洋人话的人尽快赶来。我总觉的这些洋人出现在中原背后有什么大事……”

    不是方解不问,而是因为他懂的外语和这些人说的话根本不一样。

    一个骁骑校百户应了一声,立刻安排人往回赶。现在才离开雍州五天,迎着大队人马赶路的话用不了多久就能遇到。

    方解用脚尖踢了踢躺在地上微微呻吟着的那个刺客首领:“我刚才说的没错吧?你是东楚人?”

    那刺客首领的伤不至于让他死,可也足够让他痛苦,所以他的脸狰狞着很难看,显然之前方解的打击让他有些难以承受。

    可他却倔强的不开口,只是眼神依然凶狠的盯着方解。

    方解笑了笑,似乎觉得这种仇恨和威胁的眼神有些可笑,他俯身拉近和那个刺客首领的距离,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种眼神属于正义者仇视蔑视敌人才能用的,但你不是正义者,我也不是。”

    “你我都是军人,我了解军人的性格。所以……我只问你一遍,如果你不回答,我会成全你的气节。”

    方解指了指院子里那些已经被扯掉袍子露出了身形的尸体:“就好像你手下的人一样……”

    刺客首领的嘴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却依然没有开口。或许他坚定的认为,在没有问出来什么值钱方解绝不会杀了他。

    “杀了他”

    就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听到方解语气平淡的说道:“然后把这些人身上的衣服都扒了,留着还有用处。找到他们身上能代表身份的东西,尸体没有任何意义。”

    “喏!”

    四周几个骁骑校立刻过来,架着那个刺客首领就往外拖。

    刺客首领这一刻才明白,原来自己遇到了一个不按常理不讲道理的人。可这样的人,无疑是可怕的。

第七百二十四章 眼神

    ps:昨天和郭怒沙漠短刀聚会,回来之后发现月票榜被爆的好凄厉......这就是爆人菊也会被爆菊吗,早知道我就应该放过他们三个的......

    第七百二十四章眼神

    方解看着面前这个似乎随时都可能死去的刺客首领,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他对自己下手的轻重有自信,知道这个家伙现在的表现有三成是装出来的。由此可见这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用什么手段暂时保住自己的命。

    他以伤痛为假象,让方解以为他快要死了。

    可正因为如此,方解看到了另一点,那就是这个人怕死。

    谁都怕死,只是有的人能在死亡面前依然坚持自己,有的人则会为了活下去而改变自己。所以,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很多被人敬仰的烈士,也有很多被人唾弃的叛徒。可是在生命威胁面前,谁有能保证自己会如敬仰的烈士那般慷慨赴死?

    所以方解说,把他叉出去杀了吧。

    “等……等一下……”

    刺客首领显然没有料到方解居然真的不打算问他什么了,刚才脑子里想的所有对策就都没了用处。东楚人的思维方式和大隋的人其实有些不同,因为商业的发达,东楚人的头脑似乎更灵活一些,他们一直就比较看不起隋人的那种固执和偏激。

    所以,在面临死亡的时候,东楚人很少有几个人能做到隋人的固执和偏激。

    在东楚人看来,任何东西都有价值,无论是什么。

    这是一个商业帝国长期保持利益至上而形成的一种惯性思维,每一个东楚人都能清晰的为所有东西制定价值标准。付出和收获在达到一定比例的时候他们才会去做,而这个时候刺客首领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需要付出什么又能收获什么。也特别清楚这些东西的价值,能保住自己的命。

    “你不能杀我,我还有很大价值……”

    他被拖行着往外走的时候,用尽力气朝着方解喊了一声。

    方解摆了摆手,架着他往外走的那两个骁骑校随即停了下来。

    “我们确实是楚国人……”

    刺客首领挣扎着坐起来,靠着门框:“之前被您抓住的那几个,都是从大洋彼岸罗斯公国请来的法师,他们说有能力帮我们做事。这些人曾经在罗斯公国有着极高的地位,但是后来他们在罗斯公国已经混不下去了……所以打算出来闯荡,在外面获取利益。”

    他将那几个法师的来路解释了一下,然后对方解说道:“我们之所以来,是因为南燕皇帝慕容耻的请求。慕容耻知道大将军您一定会对南燕动兵,他觉得凭南燕的实力不一定能挡得住您,所以向我们楚国寻求帮助。”

    方解点了点头:“东楚皇帝答应慕容耻的请求,肯定不止派了你们来吧?”

    刺客首领点了点头:“我们的任务只是和这些罗斯公国的法师联手刺杀您,如果我们失败了,还会有其他手段。罗斯公国派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到了南燕大理城,据说他们带着威力极大的武器。”

    “什么?”

    方解问,虽然他已经差不多能猜到答案。

    “不知道……”

    刺客首领摇了摇头:“真的不知道,一路上罗斯公国的那些人一直很严密的守护着那些东西,不让我们的人靠近。我只听说那是威力极大的武器,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几百人?”

    方解似乎对这个数字有些不理解,他能猜到罗斯人带来的肯定是什么威力很大的火器,但几百人的数目还是太少了些。以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来说,就算罗斯公国的人领先大隋这边很多,可也不至于造出来什么威力恐怖的东西。如果只是火炮,几百人可以操作的最多不超过几十门而已。

    这个时代的火炮威力还没有变态到大杀四方,几十门火炮确实可以扭转战局,但最多是自保。指望着进攻?面对黑旗军的轻骑兵,火炮的威力比面对步兵的时候要大打折扣。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些火炮只是安放在大理城用于防御。

    这个数量不可能再分几批出去,分别布置在其他大城里。

    难道不是火炮?

    “这次罗斯公国一共派到了东楚多少人?”

    “不到一千人。”

    刺客首领回答道:“为了保密,这次罗斯公国的人到楚国是乘坐楚国的商船来的,只是半路上被一艘罗斯公国的商船跟上,为了防止泄密,那艘罗斯公国的船跟到了东楚之后,找借口将那些罗斯国的商人都除掉了。”

    方解微微皱眉,立刻想到了陈孝儒说的消息。

    那艘货通天下行在东楚看到的罗斯国商船,一定是在半路山遇到了运载罗斯国军队的东楚船只,所以好奇跟了过来。为了防止泄密,这些罗斯国商人被故意引到了东楚,然后被灭口。

    所以,方解一瞬间就觉得事情远没有这个刺客首领说的那么简单。如果仅仅是为了帮助南燕慕容耻抵抗自己,东楚有必要和罗斯公国的人勾结吗?为了保密,罗斯公国的人甚至不惜除掉自己的国民来保密,这秘密到底是什么,有多大?

    一种强烈的不安,在方解心里升起来。

    ……

    ……

    方解用刀子小心翼翼的把那六个法师棍子上镶嵌的石头撬下来,没有用手去接触。他知道这些东西有着超凡的力量,能改变部分自然现象。所谓的法师,只不过是依靠这些陨石的功能欺骗人而已。

    这些石头,方解潜意识里觉得以后会用的到,所以没有丢弃。或许只是他那种哪怕没有需要也要准备一些的心理作怪罢了,不过处于前世的记忆,方解倒是对法师这个职业很感兴趣。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已经赶来的散金候看了看那几块颜色各异的石头,如果不是偶尔能发出一阵阵微弱的光芒,他第一直觉这只不过是平平凡凡的石头罢了。

    “没什么大用处,能改变力场的陨石。凑在一起就会引发一些不自然的现象,变戏法似的。”

    方解笑了笑,让人用铁盒子将那六块陨石分别装起来封存。

    散金候似乎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笑了笑道:“洋人总是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力场是什么?”

    他倒是对方解的话更有兴趣些。

    “没什么,只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一个词汇罢了。没有合适的词形容这些石头的能力,所以瞎想了一个。”

    方解笑了笑,回头对一个懂洋人话的货通天下行的人说道:“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到大隋来。”

    货通天下行的一位掌柜点了点头,走到那几个跪伏在地上的法师面前问:“大将军问你们,为什么要来大隋,为什么要来行刺!你们的机会并不多,如果你们还珍惜自己的性命就如实认真的回答。”

    为首的那个法师沉默了一会儿问掌柜:“如果我们说了,会保证不杀我们吗?”

    “大将军是诚信的,前提是你们诚实不诚实。”

    “我们……”

    法师叹了口气道:“我们只是在罗斯公国混不下去了,想到外面来重新找回地位。所以才会接受楚国皇帝的邀请,来到这里刺杀大将军。我们需要钱,喜欢钱,我们在罗斯公国已经不能再拥有财富地位了……”

    掌柜翻译了一遍,方解摇了摇头:“一点都不老实……”

    他指了指那个为首的法师吩咐道:“把这个人杀了,先卸掉四肢,半个时辰之内不要让他死。”

    陈孝儒答应了一声,冷笑着过去一脚把那法师踹翻,然后拎着衣服林子把他丢在地上,两个骁骑校过来按住那法师的手脚,陈孝儒抽刀,丝毫也不犹豫的一刀把那法师的左臂剁了下来。哀嚎声立刻在屋子里响起,震的人耳朵都有些发疼。

    方解转身离开,似乎对审讯他们已经失去了兴趣。散金候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低声议论着什么。

    陈孝儒在大内侍卫处的时候就掌管行刑问讯,或许没有几个人比他更懂得如何慢慢的杀死一个人。他一刀一刀的剁下去,看着血肉模糊极为残酷,可那个法师却不会很快死去。这种折磨,不仅仅是对那个法师而言,其他几个法师更难以承受。

    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被那个残忍野蛮的中原人切开,肢体一部分一部分的被剥离。哀嚎声喊到他们的头皮都跟着发麻心都在打颤,那种恐惧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地狱。

    陈孝儒剁了一百零八刀,整整半个时辰,没有多一分,没有少一分。

    那个法师已经连哀嚎都都没有力气发出,嗓子里发出如野兽咽气前的那种嘶鸣,很低,但更直指人心。

    货通天下行的那个掌柜也是脸色发白,见满手是血的陈孝儒对他示意了一下,他硬着头皮走过去,对剩下的五个法师说道:“这就是你们不诚实的代价,大将军是仁慈的,但最恨别人欺骗他。他可以原谅你们被人欺骗着来这里刺杀他,但不能原谅你们不珍惜他给的机会。现在,你们之中有谁愿意告诉我,你们到底为什么来的?”

    其他那几个人早就被吓破了胆子,竟是连说话都不敢了。

    陈孝儒不耐烦的走过来,用血糊糊的手在那五个人身上分别写了一个数字,从一到五:“现在你们来选择吧,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们,你们来推选出一个人来回答。一二三四五……试试运气吧。”

    掌柜的将话如实翻译了一遍,那五个人立刻被吓瘫了四个,另外一个身子僵硬在那里,根本就忘了该干嘛。他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戒备和敌意。不得不说,陈孝儒只用了几个数字,就让五个人对彼此失去了信任。

    陈孝儒狰狞的笑了笑:“不来吗?那我就只好抽签了。”

    他找了几张纸,写上一到五的数字,然后将纸折好往天空中一抛,随意的从地上捡起来一个纸条打开。

    他看了看衣服上写了三的那个法师,笑着说道:“恭喜你,你中奖了。”

    “我说了!”

    那个被指到的人根本就不需要听翻译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他一边爬跪着往后躲闪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我什么都愿意说,我愿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分开问”

    陈孝儒对那个掌柜的说道:“别给他们串供的机会,他们之中如果有人回答的不一样,指出来,我再慢慢的杀……”

    掌柜的打了个寒颤,不敢看陈孝儒的眼睛。

    ……

    ……

    “这件事不寻常啊……”

    方解想了想后对散金候说道:“东楚人没胆子对大隋动兵,他们的商业收入七成来自大隋,如果动兵,断了的是他们的财路。军事上,他们的实力也不够。但是现在罗斯公国的人呢出现了,我总觉得东楚皇帝在玩什么阴招。”

    “以我看,倒是不必太在意。”

    散金候道:“打南燕,即便是慕容耻手里有了火器,可区区几百人的数目也影响不了大局。大将军,我忽然想到了一个破城的办法……只是……略微有些残忍了。”

    “什么?”

    “在南孟河上游截流,然后放水淹城。”

    方解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了散金候一眼,他发现散金候眼神里有些兴奋的东西,一闪即逝。那是一种享受某些事时候才会有的兴奋,虽然很快消失,但没有逃开方解的注意。

第七百二十五章 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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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五章血书

    几个法师分开询问的结果相差不多,分开问,谁也不敢说假话。之前陈孝儒那活活把人劈成块还偏偏很慢的杀法让他们心有余悸,谁都怕自己说了假话而同伴出卖了自己。正常人一直盯着一头猪被剁碎都受不了那种血腥,更何况是一个人?所以得到的答案,基本上差不多。

    陈孝儒让人将这五个吓瘫了的法师带下去,然后去见方解。

    “大将军,看来这些人知道的也不多。”

    陈孝儒道:“分开问过,回答的差不多一致。他们回答在不到一年之前,罗斯公国的大公将他们都找了去,然后让他们六个人都不能离开罗斯公国,等待重要的使命。半年前,大公再次将他们六个找到,让他们赴东楚。但是后来因为罗斯公国的大公被人刺杀,这件事就又拖了下来。”

    “三个月之前,他们到了东楚,然后被东楚皇帝接见,和罗斯公国一支五百人的军队一同,坐东楚的海船绕过大隋的海岸,直接到了南燕。”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有点不合道理,莫说一年之前,就算是三个月之前,咱们才刚刚击败了南燕军队,东楚人不可能当天就知道消息,立刻把人送来。所以,即便是没有慕容耻后来和东楚结盟的事,这些人也是要来大隋的。属下猜测,只是最初他们的目的不是这里,而是别的什么地方。”

    方解知道陈孝儒分析的有理,点了点头:“不要放松,继续盘问。另外,那个东楚的刺客首领又说了什么没有。”

    “说了些,但他只是东楚皇帝暗地里一支刺杀队伍的小头目,只管领命令行事,也不敢去问为什么。”

    “他说……”

    陈孝儒翻看了一下供词:“从很早之前,罗斯公国的大公就和东楚皇帝来往密切,大约能追溯到大隋刚刚开始内乱的时候。他猜测应该是东楚皇帝打算对大隋动兵,但东楚实力有限不敢轻易开战,准备请罗斯公国派兵协助,然后分给罗斯公国一些好处。但罗斯公国的大公对这件事一直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毕竟罗斯公国只是一个小国,能调用的军队也有限,还要面对邻国的威胁。”

    “这件事后来有了转机,罗斯公国的大公被刺杀之后,大洋彼岸强大的奥普鲁帝国直接出兵接管了罗斯公国,任命了一位将军来管理。这个将军开始和东楚皇帝重新有了联系,没多久就派人到了东楚。”

    陈孝儒将供词递给方解:“这个人知道的就这么多,还是他根据自己听来的事推测出来的。”

    方解点了点头,将供词接过来看了看:“让他尽力去想,这两年来东楚和罗斯公国的一切交往,他知道的都要说出来,能想起来多少是多少。”

    “大将军……”

    陈孝儒犹豫了一下问道:“这件事,似乎本来和咱们没有关系。属下猜测,是不是东楚皇帝也不太信任那些罗斯公国的人,正巧慕容耻派使者去东楚求援,东楚皇帝为了检验这些罗斯人的能力,索性让他们来了南燕?”

    “很好。”

    方解赞了一句:“你所想的,不违道理……”

    他转头看向散金候问道:“货通天下行是东楚商人最大的合作伙伴,所有送往大隋的货物,基本上都是东楚商人和货通天下行接洽。侯爷,你对那个罗斯公国了解多少,对那个什么奥普鲁帝国又了解多少?”

    散金候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关于洋人的事,酒色财知道的比较多些,可他又不在……与洋人和东楚人的生意,我多交给酒色财打理。如果大将军需要,我立刻派人赶去长安,让酒色财回来。”

    “倒也不必,只是想了解一些。”

    方解摆了摆手道。

    “我知道的也不多……”

    散金候想了想说道:“在大洋彼岸,最靠近东楚的应该是一个叫爱琴帝国的强大国度,这个帝国的和大隋有不少地方相似。帝国皇室的成员,多半会被封为王公,然后在帝国分封一块很大的地方为封地。称为王国,公国。这个罗斯大公是爱琴帝国皇帝的侄子?好像是,封地在最西边。”

    “东楚商人接触的洋人,多是罗斯公国的人。但是后来,再往东有个叫奥普鲁的帝国逐渐崛起,不停的向爱琴帝国进攻,爱琴帝国的军队连战连败,只坚持了不到一年就被奥普鲁帝国灭掉。帝都被攻破之后,爱情帝国的皇帝被绞死。之后,爱琴帝国所有的附属王国公国先后宣示对奥普鲁帝国效忠,所以得以保全。”

    “这个罗斯公国,是距离奥普鲁帝国最远的,那个奥普鲁帝国再强大,也没有足够军力将爱琴帝国所有的王国公国都清洗一遍,所以他们投降之后,依然还维持着原来的地位。罗斯大公被刺杀,奥普鲁帝国出兵罗斯公国,显然和东楚人有关系。”

    方解点了点头,他总觉得洋人的故事很熟悉,后来想了想,前世看过的历史故事,这样版本的太多太多。

    “再派人去东疆。”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总觉得这个奥普鲁帝国的野心不小,要么是东楚在利用奥普鲁帝国,要么是奥普鲁帝国在利用东楚,如果是后者,那么奥普鲁帝国的目标显然不仅仅是东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罗斯大公应该是被奥普鲁帝国的人刺杀的,然后奥普鲁的军队直接接管了罗斯公国。”

    “我写两封亲笔信,一封送去给杨顺会大将军,一封送去沐府。”

    方解揉了揉有些发皱的眉角:“现在大隋水师都陷在内乱中,最强大的长江水师一分为四……一部分在王一渠手里,一部分在罗屠手里,还有一部分重回朝廷,最小的一部分在咱们手里。”

    方解有些担忧道:“这个时候,如果东疆再有外敌侵入的话,大隋才是真的乱了。”

    就在这时候,有个骁骑校忽然急匆匆的跑过来,他身后几个骁骑校扶着一个看起来风尘仆仆已经累的几乎昏厥的信使,应该也是骁骑校的人。

    “大将军,京城里来信了!”

    ……

    ……

    方解将火漆挑开,在铁盒里取出一封密信。方解本以为会是木三或是酒色财写的,可展开一看却发现字体不对。信纸上的自己很娟秀,一眼就能看出是出自女子之手。而且字很工整,娟秀中还透着一股子肃穆味道。看遣词用句,身份尊贵。最诡异的是,这封信,是用毛笔蘸了血写的。

    他微微皱眉,然后将这封密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

    “木三这次立了大功……”

    方解的眉角不由自主的挑了挑,眼神里有惊讶之意,他微微叹息一声,将信纸递给散金候:“小皇帝乃是自尽而死,杨氏所有后代都被圈禁在畅春园里。在长江北岸领兵的许孝恭和刘恩静也已经被剥去官爵,铁甲将军出长安,看来是要夺兵权了。那个铁甲将军的面目也已经查清楚了……真是出人意料!”

    散金候吴一道将信纸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才看了几句随即脸色大变:“竟然……竟然会是大隋开国的太祖皇帝?!”

    他竟是惊讶的站起来,拿着信纸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看他脸色那样难看,显然是被这信上的事吓的不轻。不过这也是正常反应,谁也不会想到那个铁甲将军居然会是大隋太祖皇帝杨坚。

    “这就是罗耀担心的事吗?”

    方解喃喃了一句。

    “只怕是了……”

    吴一道重新坐下来,只是情绪却还没有恢复过来:“万星辰好手段……他竟是用自己一半的修为来为大隋的开国皇帝续命,虽然公主的这封信上说,万星辰这样做是出于报复,可这何尝不是逆天手段?我在长安这么多年,却从没有听说过这样匪夷所思的事……可是,若杨坚复活,那么扑虎是谁?”

    “信上说,杨坚竟是吸收了万星辰那一半的修为,再加上杨坚这么久以来自身所养之气,怪不得能将罗耀击败。罗耀那样的高手,一定是感知到了什么,还有江南通古书院里那些老怪物,也一定有所耳闻,所以才会将消息透露给罗耀,目的是让罗耀和杨坚拼个两败俱伤。江南那些人倒是好算计,他们想渔翁得利。”

    方解嗯了一声:“这封密信,是木三拼死从畅春园里带出来的。若不是他熟悉那园子,也万万不能偷偷潜进去。现在长公主杨沁颜被困在畅春园里,以血写了这封信……”

    “让大将军你带兵北上?”

    吴一道摇了摇头:“万万不行啊!”

    他急切道:“那两万铁甲军,料来也不是活人,应该是当初杨坚和万星辰用了什么手段,保存下来这样两万最精锐的士兵。咱们现在军力虽然不弱,可这会北上十之八九也打不赢!大将军三思,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我知道”

    方解将那封血书接过来重新看了看,信上最后一句格外的醒目。

    “大隋为难之际,除了将军我已经没有人可以奢求了,唯愿将军如今还感念几分杨家不易,江山不易,百姓不易,救大隋于将倾……”

    “杨坚是她的先祖……她却说要我去救大隋,这是为什么?”

    方解知道,这封信上有太多的事没有写清楚。而那个被困局在畅春园里的公主殿下,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孤苦无助?

    “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进兵北上的时候!”

    吴一道摇了摇头道:“现在咱们黑旗军在西南尚且立足未稳,雍北道,南徽道,北徽道,这三道还不在咱们手里,虽然朱雀山大营和雍州一南一北将这三道死死钳住,可要想让那些人妥协谈何容易?再加上还要南征慕容耻,哪里还有精力北上?大将军,若是一时不慎,黑旗军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就都付之东流了!”

    方解看了吴一道一眼,然后抱了抱拳:“侯爷之言,句句都是为黑旗军考虑,谢了!”

    吴一道微微一怔,然后说道:“我所有都交给黑旗军交给大将军了,为了以后,大将军还是不要理会这封信的好。”

    方解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做傻事的。”

    他看着吴一道急切的脸,心里有种莫名的伤感。

第七百二十六章 杀一个江山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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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六章杀一个江山如画

    青山县城的规模并不小,作为雍州南边的门户,城防修建的格外坚固,青山县也是纥人之乱中没有被攻破的县城之一,当初的县令虽然弃城逃走,但因为城池坚固高大,再加上城内百姓齐心协力,竟是守住了十余日,纥人损失不小,图浑多别又急于攻打雍州,也就放弃了这里。

    县令魏西亭是黑旗军带来的文官之一,曾是孙开道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在黑旗军中职位不高,但名气颇不小。此人极有才学,出口成章,难得的是虽然跟着孙开道,但并没有贪墨的陋习。

    方解进城的时候,魏西亭并没有来迎接。此时他还在县衙里自省,虽没有关入牢狱却在骁骑校看管之下。

    站在城门口的陈孝儒对方解压低声音说了几句,方解点了点头随即入城。进了城门,才发现大街上两侧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百姓。不过这些百姓还保持着理智,没有拥堵到大街上。因为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场面,陈孝儒带来的人手也不多,所以想控制都控制不了。

    “从今儿一早就聚集在大街上了。”

    陈孝儒似乎有些微怒:“我派人来回喊了几次,他们就是不肯散去。应该是县衙里露出来的消息,不然百姓们不会知道是大将军您到了这。”

    方解忍不住微微摇头,这些百姓显然不只是来欢迎他的。陈孝儒摘了魏西亭的官帽,这件事县衙的人肯定宣扬出来了,看百姓们的脸色就知道,魏西亭在青山县的官声不错。显然他们对魏西亭被罢官这件事有不满,可是因为方解的名声在,他们也不好闹起来,所以准备用这种方式抗议。

    他们对方解本就心存敬意,也就只有方解这样的人,敢在大隋西南冒着得罪所有世家富户的风险,推行分田到户。百姓们得了好处,对方解自然敬仰。有的人对方解畏之如虎豹,可大部分百姓对方解有畏但更有敬。

    方解注意到,大街两侧的人群中,竟有不少纥族装扮的百姓,他们有这份勇气来这里,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要知道方解在纥人中的名声更响,凶名!

    “大将军,您是要杀魏大人吗?!”

    一个老汉在人群最前排忽然高声喊了一句,看起来他年纪已经不小了,两鬓斑白。他呼喊的口气也不是质问,而是带着哀求的腔调。

    “谁说我要杀他了?”

    方解反问。

    “是卑职等的错!”

    一群人分开百姓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呼啦啦在方解面前跪下一片。看他们身上的衣服竟然都是县衙的差役。从文吏到衙役都有,每个人脸上都有些惧意,但每个人都没有退缩。

    “上次骁骑校的大人们到县城,直接下了魏大人的官袍收了官印……”

    那文吏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这都是卑职的主意,卑职知道骁骑校有查访吏治之权,大将军曾经说过,六品以下官员,骁骑校无需上报可以直接定罪处斩。五品以上官员,骁骑校可以先抓人再上报……卑职怕了,怕魏大人被下狱怕青山县失去一个好官,所以才将魏大人被罢官的消息放了出来,百姓们才会在这里等着大将军。”

    “裹挟民意威胁大将军,你好大的胆子!”

    陈孝儒脸色一沉,指了指那文吏等人道:“先把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扒了,全都绑了带回去!”

    一群如狼似虎的骁骑校就要上去抓人,方解摆了摆手道:“等下。”

    方解转过身,朝着四周的百姓抱了抱拳道:“我虽然才到青山县,但对魏西亭的事也已经了解透彻。乡亲们爱戴魏西亭,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我手下有一个被百姓爱戴的官员,岂不是百姓队伍黑旗军的认可?你们今日聚在这里,虽心里不痛快却能井然有序,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说明青山县的百姓,无论汉人还是纥人,都是善良的人。”

    百姓们静静的听着方解说话,没有一个人打扰他。

    因为百姓们从心里都觉得黑旗军是一支真正保护他们的军队,黑旗军的领袖方解是一个真正为百姓做事的人。

    “你们放心,魏西亭没有大的过错,但首先,骁骑校做事也没有错。”

    方解朗声道:“骁骑校职责便是监督官员,他们也是为了让所有官员都按照黑旗军制定的规矩做事。骁骑校的人之所以暂时拿了魏西亭,是因为他有件事确实做错了。我看到你们中有不少纥人,此事正是因你们而起。但我知道,你们不是恶人,你们和在平商道烧杀抢掠的纥人不是一路人。我还知道,当初守城的时候,你们也出过力流过血。”

    这些话,让那些纥人鼻子发酸。

    “骁骑校要纠察官员失职,魏西亭的错就在于,他不信任我。他觉得他把土地也分给纥人,我不会赞同。这是魏西亭的过错,也是我的过错,我没有让手下人信任,这是我失败之处。所以魏西亭的过错,我要承担一半。”

    “我既然信任魏西亭,让他做青山县县令,是因为了解这个人,知道他会为大家多做一些事。很多人提到我方解的时候,前面都要加上屠夫两个字。因为我在雍州城里杀了不少人,在城外杀的更多!但是我杀的,都是对百姓有害无利之人!对百姓有益之人,我可杀过一个?”

    “所以,魏西亭不会被杀,他罪不至死。但他错了就是错了,作对了做好了的事,我要奖赏。做错了的事,自然要责罚。你们不拦在这里说魏西亭的好话,我不会因此而减少对他的嘉奖。你们拦在这里替魏西亭说好话,我也不会因此而免了对他的责罚。人无信不立,规矩既然定了就要按规矩办事。”

    “我在这里可以用最大的声音说,黑旗军永远不会侵犯百姓!黑旗军自我而下,无论官员还是士兵,谁触犯了百姓都不行!魏西亭的事,我会仔细过问,但他还是会留在青山县。他在哪儿做错了事,就留在哪儿把事情给我做好!”

    “大将军!”

    之前问话那老汉颤巍巍的抱了抱拳说道:“有您这话,我们心里就踏实了!老朽斗胆再问一句,黑旗军会开走吗?如果你们走了,谁来保护我们?”

    “我活着,我就来保护你们。黑旗军十几万热血儿郎,为什么而战?为天下太平!”

    方解指了指南边说道:“这次,我正是要南征燕国。图浑多别杀我百姓,我就杀了图浑多别。慕容耻杀我百姓,我就杀慕容耻。犯我百姓者,纵逃离千百里,照杀不误!”

    “大将军威武!”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紧跟着所有百姓都跟着振臂高呼:“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威武!”

    “大将军万岁!”

    其中夹杂这样的呼喊,但这显然不对。

    “我不会万岁,我也不想万岁。”

    方解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你们心里有我方解,我做什么都值了!”

    ……

    ……

    长安城

    一万五千铁甲军浩浩荡荡的从长安城出来,行进中的队伍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队列。从远处看过去,队伍就好像一条浑然一体的巨大怪兽一样。单独看其中一个士兵都让人心里发寒,一万五千人在一起,看起来就如同数不清的铁甲凶兽组成的队伍一样。那种冷冰冰的气势,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支军队可以相提并论。

    这支人马,是杨坚手里最锐利的武器。

    如他的长槊一样,无坚不摧。

    “韦木!”

    杨坚叫了一声。

    那个身材魁梧健硕,穿了一身锈迹斑斑的链甲壮汉快步到了杨坚身前俯身道:“末将在!”

    “长安城……交给你了。”

    韦木抱拳道:“末将定不负大将军信任!”

    杨坚点了点头道:“杨家的后人都会随军而行,公主杨沁颜留在畅春园里不许离开,也不许任何人进出畅春园。她要什么给什么,唯独不能让她死。朝廷里那些官员,无需去问他们该如何做什么,直接吩咐就是。乱世重典……这重典在何处?”

    韦木立刻道:“在您手中!”

    “嗯”

    杨坚满意的点了点头:“乱局中,只有狠戾才能镇服人心。长安城里虽然只留你和五千精锐,但那些人心里已经怕了。你只管记住,百里长安虽大,人数再多,也无需忌惮什么。谁敢违抗,杀了就是。只有公主一人,必须保她在我回来之前不许死,记住了吗?!”

    “末将谨记!”

    “此番出征,待我荡平江南之后才会回来。自大隋立国至今,长安城不可破这句话就没有人可以怀疑。我把长安城交给你,你要替我守住这句话。有人问及皇帝,就说他病有好转,随我亲征了。有人问及公主,就说公主在畅春园休养不许打扰。至于其他事,问什么你都无需回答。”

    “喏!”

    韦木抱了抱拳道。

    “我最信任的两个人,第一是扑虎,第二便是你……”

    杨坚语气怅然道:“大隋是我一手所创,现在大隋乱了,我就要亲手再把这乱子收拾好。谁想毁我杨家的江山,我就灭他九族。长安城里亦然,谁有反心,那就直接灭族。”

    他转身看向南方:“扑虎在南边等我……当初我们兄弟三人能打下如此大的一片江山,现在我们兄弟二人也能守好这江山。无论是谁,休想将大隋从我手里抢走。朕当初能从别人手里抢来,就不会再由别人来抢。谁来,谁死就是了。”

    韦木大声道:“没有人是您的对手,大隋立国之时如此,现在亦如此。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您手指向哪里,末将就杀向哪里。您让末将守长安,那末将在长安城,等候您凯旋而回。”

    “去吧”

    杨坚点了点头道:“当年我提马北上,从三千劲卒到十万雄兵,杀出来大隋二百年天下。今日我挥军南伐,麾下有一万五千虎狼,更要杀一个万载万里……江山如画。”

第七百二十七章 文人说杀

    第七百二十七章文人说杀

    雨过之后,蔚蓝蔚蓝的天空被洗似的格外透彻。这样的天气,连呼吸都显得那么顺畅。天空中的白云优哉游哉的飘着,似乎任何事都无法打扰它们的自在。城中的百姓们已经散去,之前笼罩在他们心头的阴霾消失不见,就好像现在的天空一样晴朗。因为他们都知道,既然方解说了,就一定算话。

    有些人很少会承诺什么,但只要说出口就不会反悔。

    青山县县令魏西亭跪在县衙门口等着方解,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洗的有些发白的布衣,看起来很干净,但离着近了就会闻到一种淡淡的潮味,显然这套衣服已经很久没有穿过了,不过从衣服上的折叠痕迹就能看出来,即便是这样一件已经旧了的衣服依然保存的很好。

    方解看了他一眼没有停下脚步:“跟我进来”

    魏西亭抬起头看着方解,然后起身跟在方解后面往里走。或是因为跪的时间有些长了,所以走路的姿势有些发颤。

    方解进了县衙后没有在大堂停留,而是直接进了魏西亭的书房。

    书房很小,但收拾的格外整洁。书桌一侧是满满的一个书架,方解留意到其中大部分都是旧书。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摆放的很整齐,方解坐下来发现,笔架就在一抬手能触及的地方。桌子上还有不久之前擦过留下水迹,显然收拾这里的人刚刚离开不久。

    “大将军,属下知道错在哪儿了。”

    魏西亭微微伏着上身说道。

    方解摆了摆手:“这件事先不说,我有件事想想问问你。”

    他看了看窗外,那些被下了兵器的衙役都站在院子里,骁骑校的人围了一圈,而那些衙役则伸着脖子往这边看。

    “怎么没见嫂夫人?”

    方解问。

    魏西亭诧异了一下,实在没有想到大将军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

    “她说大将军来青山县做的都是正事大事,而且属下身上还有过错,她不适合出现,若是出现,便会让人以为她要为自己丈夫求情。她说以妇人眼泪哀求,只会影响大将军的决断,是为不智。若是因为她求情而大将军轻饶了属下,那么日后人人效仿,只要犯了错就让自己女人苦求,规矩也就不是规矩了。”

    方解忍不住在心里赞了一声,这个女人如此明事理识大体,少见。

    许多妇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自己男人犯了错就跑来苦求,即便上司一时不好拒绝而轻饶了她丈夫,可难道她丈夫日后还会有机会吗?

    “嫂夫人高洁,出身何家?”

    方解又问。

    “出身寻常农户,没读过书,粗手大脚,倒是颇贤良。”

    魏西亭如实回答。

    “好好好!”

    方解连说了三个好字:“来人,取锦缎十匹,银五百两给魏西亭家里送去,就说是给嫂夫人添购新衣的。”

    “喏!”

    守在门口的锦衣校应了一声,转身去办。

    “你是正七品县令,按照黑旗军的制例,每个月有几十两银子,但你身上这套衣服最少也有六七年了吧?上次添购新衣,是何时?”

    “属下不记得了。”

    魏西亭回答:“属下平日穿的,都是发下来的衣服,从里到外都有。所以不需要添置衣服,节余的银子都在内子手里存着,将来给女儿做嫁妆。嫁妆丰厚,将来女儿日子也会过的如意些。”

    方解嗯了一声:“我问你,我让你们推行分田入户,你以为这措施如何?”

    因为这转折太大,所以魏西亭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抬起头肃然回答:“有利有弊……弊在富户,利在百姓。”

    “利大弊大?”

    方解又问。

    魏西亭道:“近期看,百姓欢愉,人心所向,利大,实则弊大。往远处看,世家富户针对,向外每一步都要面临困苦,弊大,实则利大。”

    “怎么说?”

    “大将军,现在看起来,在平商道推行分田入户,百姓们皆可有自己的田产,要想多种,可以向官府租种。田地到了百姓自己手里,打的粮食越多,他们落在自己手里的也越多,所以满心都是欢喜,自然尽心尽力。在平商道,怎么看都是利大。可正因为如此,平商道之外的人却会心生仇恨。”

    “平商道之外的百姓听闻大将军的举措,都会羡慕平商道的百姓。可所有世家富户都会视大将军如仇寇,不惜代价也要阻挡,本来各不相谋的诸世家也会因此而联络起来,联手抵抗大将军,所以,实则是弊大。”

    “可是到了以后,平商道的百姓都已经尝到了甜处,外面的百姓自然更加艳羡,不免心里会盼着大将军去解救他们。那个时候,世家富户之间已经联络密切铁板一块,大将军想对外动兵难上加难。可因为有了平商道的推行,所以其他地方的百姓都盼着呢,即便富户再铁板一块,大将军登高一呼,百姓尽皆应从如火,烧化了铁板也不是难事,利大。”

    “但……”

    魏西亭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大将军这法子,若是用到极致,自然是利大于弊。但用的不好,利不在,而弊端尽出。”

    “你倒是说说,什么叫用的极处?”

    方解问。

    ……

    ……

    魏西亭抬起头看着方解的眼睛严肃认真的说道:“属下刚刚听闻大将军要推行此政的时候,心里都是担忧。可到了青山县主管推行此事,真正运作起来方明白大将军之远见。之所以在平商道推行迅速,百姓认可,是因为没有世家富户的阻挠,说白了……因为大将军杀的人足够多,能阻挠的人都死绝了。”

    “可是,以后大将军进兵,会如在平商道一样吗?那些世家富户或是因为战败或是因为畏惧所以妥协,但只要他们在,推行此政必然艰难。除非……大将军到一地而屠一地,将所有阻挠此政的人都杀了,百姓们没有了顾忌,才会放心大胆的跟着大将军!”

    他大声到:“此为极致!”

    说到底,他的意思就是要想成功,就只能一口气杀到底。若是不杀,方解总不能在一地长久停留不走,只要他走了,自然还是那些世家富户作威作福。留下来的官吏要想推行分田入户,怎么可能容易?有那些富户在,积威犹存,百姓们心里畏惧,也不敢放手去拼。百姓们都畏首畏尾,那留下的官员依靠什么?

    但是这番话,从一个文官嘴里说出来让人太惊讶了些。

    “属下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在想一件事……”

    魏西亭停顿了一下说道:“自有史以来,历朝历代朝廷更替,坐上龙椅的没有一个寒门出身之人。在创业初期,寒门出身之人或许势如破竹,但最终都会沦为世家大户的傀儡,最终被吸干了血后抛弃。历来成大事者,都有两个选择。”

    “其一,也是自古至今所有有雄图壮志的豪杰一直在走的路,就是联络世家,寻求后援。只要能得到世家大户的支持,就能迅速笼络一股力量。往前看千百年,大成大就之人都是这样选择的。只要能获得世家大户的拥戴,事半功倍。”

    “其二,是一条谁也不曾依靠它走到最后胜利的路,那就是依靠百姓。不管是哪朝,都有百姓揭竿而起造反之事。所以依靠百姓来举事的并不少,可最终没有一个彻底成功的。最接近者,便是大周时候的孙良之乱。孙良起兵,靠着难民流寇一直杀到大周都城,被推举为皇帝,建元农兴,国号大庆。可才登基不足两月,孙良被部下所杀,几十万大军分崩离析……”

    “在征战的时候,他们所向披靡,上下齐心,所以才能破大周都城,建邦立业。但是孙良登基之后,开始笼络大周贵族,想把这些人招致麾下为他效力。没多久,他就被那些侃侃而谈且敬献了诸多宝物美人儿的世家迷惑,开始将兵权从自己的老部下手里收回,转交给世家之人。他的老部下无法忍受,遂起兵而反。最终孙良被杀,手下军队溃散,大庆国两月而终……”

    “击败孙良的不是强大的军队,只是一些金银财宝和几十个美人儿而已。”

    魏西亭道:“孙良败在,他以为那些世家大户之人会帮他,会成为他的得力手下,孙良也希望会是这样,因为越是到后来,他越觉得那些老部下没有学识不体面,而世家大户之人博闻多才彬彬有礼。殊不知,那些人只不过把他当个玩偶摆布而已。千百年积累下来的经验和智慧,让世家之人远比寒门子弟更懂得如何玩弄权术。孙良最初靠百姓而成,成之后就弃了百姓……所以他输了。”

    他看着方解道:“第一条路很多人走,其中佼佼者成功。第二条路也有很多人走,没有人成功……为何?因为走的不彻底,走到半路,又想转到第一条去走。结果第一条上的人不喜欢他,第二条路上本来喜欢他的人也都背弃了他。”

    方解微微皱眉,他知道魏西亭的意思。他只是没有想到,这些话会从一个最不应该说出这样话的文官嘴里说出来。文官历来排斥杀戮之举,不管是乱世还是太平盛世,文官向来对武夫没有什么好感。他们多认为成事要靠教化靠说服,而不是直接挥刀就砍。

    魏西亭能说出这种话来,在这个时代当得起惊世骇俗四个字。

    “那你来说,我当走第一条路还是第二条路?”

第七百二十八章 打动我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打动我了

    “那你来说,我当走第一条路还是第二条路?”

    方解问。

    魏西亭道:“大将军,第一条还能走吗?”

    他不用方解回答继续说道:“大将军已经走在第二条路上,哪里还有别的路可选。也正是因为如此,属下才会仔细认真的想了很久。属下本觉得走这条路的都是错的,第一条路才是正道。所以属下一心想劝大将军,应该立刻回头。属下白天难得闲暇时想,晚上回家后在想,前些日子给纥人分田的时候忽然明白,此时不管是谁,若是再苦劝大将军回头去走第一条路,都是在害大将军!”

    “因为此时回头换路走,不正是孙良所走?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是为大将军好,还是为了毁大将军,如此劝大将军的,都不应理睬。属下查阅古籍史册,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看起来,只有走第一条路的人最后成功了,走第二条路的人都败了。其实和路的关系反倒在其次,首先是……坚定不移。”

    “历朝历代,走第一条成功的,也是其中最为坚定不移者。他们知道如何获取世家支持,知道如何回报世家而不损自身利益。只有这两点做的好,才能成事。第二条路没有成功者,是因为没有一个坚定不移的。”

    方解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魏西亭深深吸了口气,然后跪下来道:“所以,属下要劝大将军,既然走的是第二条路,那就坚定不移的走,不要有任何犹豫徘徊。这第二条路定然比走第一条路难十倍百倍,需要一颗冷硬不变之心自始而终。”

    “那就是杀!”

    魏西亭嘴唇颤了颤:“杀到底,就算杀不干净,也要杀到没人敢拦着。只有杀到底,百姓们才会没有畏惧。把百姓们捧起来,让他们多去看,让他们把过往对世家大户的敬畏盲从都抛开,让他们敢去杀……当天下百姓都不跟着大将军杀人的时候,还有谁……能挡大将军?”

    这话从魏西亭这样一个文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竟是带着一股子让人不得不心生畏惧的血腥味。

    “养百姓的反心。”

    魏西亭到:“让百姓们都愿意跟着大将军去反,除了大将军之外,他们愿意反抗一切。要让百姓们觉着,谁阻挡大将军,谁想毁掉大将军,就是毁掉他们来之不易的美好。所以这不仅仅需要大将军的坚持,还有手下人的坚持。若黑旗军中尚且不能统一,如何能让百姓统一?”

    “所以,属下以为,大将军当下严令。以后军中不能再有人提及与世家联手之事,即便联手,也只能利用。”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因为太过激动所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其实连魏西亭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些话他竟然能原原本本的都说出来。他知道自己这些话一旦传出去,就是在黑旗军内部也会得罪一些人。

    因为即便在黑旗军内部,也有不少人觉得方解此时走的路线错了。因为固有观念的影响,很大一部分人都觉着那第一条路才是正道。

    “从世家大户身上剥利益分给百姓,既然已经开始剥了……就不应该停下来,属下知道这些话未免太偏激了些,可这句句都是属下肺腑之言。创业之际,若是左右摇摆,最难成事。大部分得势之人瞧不起普通百姓,是因为他们觉得百姓弱小可欺。表面看起来也确实如此,和那些世家大户的力量相比,百姓们们似乎没有一点抗争之力。”

    “但!”

    魏西亭激动道:“大将军若是将这条路走到彻底,那么就会得到全天下百姓的拥戴……不!何须全天下,只要天下有一半百姓愿意追随大将军,何事不成?”

    因为激动,他的脸色都有些发红。

    方解是第一次在这个时代听到有人说这样的言论,所以稍显诧异的看了魏西亭一眼。思想这种东西,有时候有着极大的局限性。什么时代怎么想,是一种潮流。魏西亭的这种言论,显然在这个时代是逆潮流的。

    “所以,大将军现在要做的不是谨慎的推行分田入户,反而是要宣扬出去。”

    魏西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后说道:“百姓们都知道这是一件好事,但世家大户都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大将军在平商道的做法,世家大户之人一定想尽办法封锁消息,他们不敢让其他地方的百姓都知道这件事。因为一旦知道大将军要把田地分给百姓,那么民心就会不稳,任何一方势力,都不会允许自己手中的百姓想着的是另一个领袖。”

    方解点了点:“继续说下去。”

    魏西亭得到鼓励,思路也越发的清晰起来:“大将军要想得民心,就要造势。百姓们不知道,就要让百姓们知道。且不说其他地方,西南诸道,黄阳道已经尽在大将军手中,平商道也已经稳固。北徽道,南徽道,雍北道,这三道还被世家掌控。大将军现在没有理由将那些人都除了,那些人也断然不会心甘情愿为大将军做事。”

    “所以,现在应该尽快让这三道的百姓知道黄阳道和平商道的百姓过的有多好!”

    魏西亭道:“应该派遣专门的队伍,分布于诸道中。这些人不需要要强大的修为,甚至不需要有太大的忠诚。他们可以是普通百姓,任何人都行。成批的派到其他各道去,宣扬大将军分田入户的好处,让那三道百姓的心思都活起来……这些人,即便被抓起来又如何?此事本就不需要遮掩。”

    方解眼神微微变了变:“然后呢?”

    “长则半年,短则三个月,西南之地,人尽皆知大将军的好处。甚至江南的百姓也会对大将军心生敬仰,若他日大将军提兵出西南,这些百姓又岂会刀兵相向?多半是夹道欢迎吧!”

    ……

    ……

    魏西亭这个人的思维,天马行空。

    方解让孙开道离开之后,手里的文官就更显得捉襟见肘起来。本来创业之时,多半倚重武将。黑旗军中更是如此,找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不难,可找一个治世的能臣不易。独孤文秀是方解这段日子以来提拔起来的,已经独当一面,但只有一个独孤文秀显然那不够。

    魏西亭的错处本来就不大,方解本打算责备几句,扣半年的俸禄也就罢了,让他继续留在青山县做县令。可现在方解后悔了,他知道自己显然低估了魏西亭这个人。孙开道的性子,方解还是了解的。这么久以来,孙开道手下的文吏,几乎没有一个在黑旗军中出头的,正是因为孙开道善妒。

    他可不愿意自己手下人出头,文官当中第一人的位子他要尽力坐稳。只是后来孙开道的权利被方解大部分拿了回去,再加上初定平商道需要大批文吏治理地方,所以这些人都被拆散分派出去。

    方解一直在招纳人才,可因为他身后没有世家大户的支持,大部分有才学的人都不愿意来西南,西南的人才,也不愿意跟随方解。因为他们都不觉得以方解的行事能最后成功,方解太凌厉,不惜得罪全天下的世家,这样的人他们怕跟了最终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自黑旗军南下以来,方解手里可用的人才真的没有招纳来几个。

    本来方解以为张秀可堪重任,但此人眼界太浅,大局观太弱,做一任县令,甚至郡守都可以,能让一方平安大治。

    现在魏西亭出现在方解面前,他怎么能让这样的人继续留在青山县做县令?

    方解在椅子上坐下来,品了一口茶后问道:“若按你说的,派遣大批密谍进入各道,甚至江南,纵然可以让百姓知道我的好处,但岂不是逼着那些原本观望之人立刻和我作对?现在北徽道,南徽道,雍北道,这三道的世家大户,迫于压力,不敢与我破裂。但这件事一旦开始去做,这些人就要做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大将军!”

    魏西亭道:“大将军何须顾忌这些?属下之前说过,这条路最怕犹豫。既然大将军已经开了杀戒,那何须在意多杀几个?那三道的世家必然被逼反,可即便不逼他们,难道他们就会一直恭顺下去?”

    “一直有句话说,凡事不可做绝……”

    魏西亭摇了摇头道:“但这件事,只能做绝。绝到让百姓们都知道,大将军是站在百姓这边,绝不会对世家妥协。只有这样,才算彻底的去走那第二条路。”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这件事,我若交给你做,你可能做好?”

    “属下可以!”

    魏西亭立刻点了点头:“属下已经深思熟虑,对如何做这件事已经有了脉络,只需按照想好的办法布置下去,很快就能让其他三道的百姓心里都开始期盼大将军早日去。而且……”

    魏西亭继续说道:“大将军要对南燕动兵,这何尝不是一招攻势?南燕的百姓若是都知道了大将军的好处,也就不会帮助慕容耻死守。”

    “却也会让守城的南燕军队死战。”

    方解摇了摇头:“军务和民事不同,你的才学不在军务。”

    魏西亭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似乎对方解立刻堵死了他后面的话有些不甘。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知道现在黑旗军中什么地位最重要。做文官,即便表现再好出头也难。但一旦进入军中,很快就能爬上去。比如独孤文秀,这个人现在在黑旗军中的地位已经不可或缺。

    “失望了?”

    方解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问了一句。

    魏西亭显然吓了一跳,连忙俯身:“属下不敢!”

    “人心不能太贪,你已经让我注意到你了。”

    魏西亭的脸色巨变,肩膀都微微颤了一下。

    “属下……属下……请大将军责罚,是属下放肆了。”

    方解笑了笑道:“人有向上之心,才有进取之力。但不能太贪,若是太贪就会惹人厌恶。只有做好了事,才会得到该得的。你明白吗?”

    魏西亭的脸色变幻不停,不敢看方解的眼睛。

    “你投我所好,说了这么多,其实根本不是你想的,而是你揣测我在想的。”

    方解语气平淡的说道:“没有了孙开道压你,你自然想如独孤文秀那样出头。因为你知道自己心中有才学,肯定能做大事。但是后来你被任为青山县令,一定心中不甘吧。一个县令,即便政绩再好,将来一步步起来,需要多久?你不能等,如今天下乱世,任何等待都是虚度,你是这样想的吗?”

    “你在得知我要推行分田到户之后,肯定想了很久,你揣测我的想法,顺着我的想法想到了很多。对吗?”

    扑通一声,魏西亭跪了下来。

    “我喜欢想往上爬的人,因为会卖力做事。但这样的人往往有个缺点,容易摇摆。今日可以这样对我,明日可能这样对别人……”

    方解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你将田地分给纥人,却故意不上报。就是为了让骁骑校的人知道这件事,然后我就能知道这件事。你有自信,你准备了那么久,只要见到我,就一定能打动我。对吗?”

    “属下该死……”

    魏西亭只是叩首,却找不到辩解的话。

    “你打动我了。”

    方解走到门口,笑了笑:“以后跟在我身边做事。”

第七百二十九章 五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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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二十九章五杀

    距离南燕最近的一座边城叫定远,这是一座规模比白水城要大一些的边城。城中的守军,一小部分是原来的边军,其他人都是方解从雍北三道带来的郡兵。整顿郡兵之后他们就被派到这里,边城的生活让其中一部分人磨砺出了坚韧的性子,也让其中一部分人怨声载道。

    边军的别将对这种事司空见惯,以前带的新兵也是这样的表现。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多出去杀几次人多面对几次凶险,慢慢的这些怨声载道的郡兵也会变的沉稳冷冽。

    “大将军,对面就是庆元城。”

    边军别将指了指对面那座看起来很雄伟的大城:“自从慕容永铎兵败,南燕残兵逃回去之后,庆元城的守军就封闭了边关,连河道上的石桥都拆了。”

    方解站在城墙上举起千里眼看了看,发现定远城和庆元城之间的距离并不远,最多不超过十里,千里眼虽然看不清楚对面大城上的动静,但南燕军队的戒备还是能看出几分。两城之间的官道上没有一个人,空荡荡的,显得那么寂寥。

    在定远城南边大概二里有一条小河,并不宽阔。本来在河道上有一架石桥,已经坍塌了大部分,两边残存的桥身还在。

    “这条河叫金水。”

    边军别将指着小河说道:“虽然这一段只有十几米的河道,但水流很急,很深。算起来现在若是进兵是最好的时节,在下游宽阔处可以放排,也可以搭建浮桥。再过一阵子就是雨季,西南的雨季连绵两三个月也是平常事,河道加宽一倍的时候也屡见不鲜。”

    “水最缓处据此多远?”

    方解问。

    “回大将军……”

    边军别将指着东南方向说道:“出城往东南行进二十几里,水路最宽,水流最缓。再过十里,就是金水汇入洛水的地方。洛水绕过庆元城,河道离庆元城最近的地方不过四五里。”

    方解点了点头,不由得想起了散金候吴一道想到的那个办法。洛水其实算是长江支流,跟黄牛河不同,黄牛河起源黄阳道西边大山之中,最终汇入长江。而洛水是长江在与黄牛河交汇处分出来一条支流,几乎笔直的南下,过庆元城之后在大理城东北横过,汇入南海。

    吴一道前几天就曾说过,不管南燕庆元城的防御如何严密,只要将洛水上游截流,然后再炸开,水势能直接灌进庆元城里去。南方大城,多有水路直通城外。与北方大城不同,南方大城都会多一道水门。水门只有铁栏,没有城门,挡不住水。

    到时候河水汹涌入城,拦都拦不住。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只怕庆元城方圆几十里内都会变成一片菏泽,就算水退,最快也要月余。到时候南征大军要踩着泥泞进兵,而且不止庆元城,就是定远城只怕也会殃及,利弊皆有。

    再说,这样以水漫城,以方解的领兵之道有违。方解对敌人从来不会手软,可现在正是的主要策略是拉动百姓,一旦水攻淹城的话,只怕百姓都不会站在黑旗军这边了。

    “大将军你看!”

    边军别将打断方解的思绪,指了指城外一片很小的黑点:“南燕军队每隔两个时辰,就会出来巡视一次。到金水河边就返回,从来没有间断过。”

    方解点了点头,举起千里眼看了看,只见一队大约三五百人的骑兵从南面官道上疾驰而来,到了金水河边之后停留了一会,那领兵之人也举起千里眼往定远城这边观察。看了一会儿之后,那骑兵分作两队,顺着河道往东西方向掠了出去。看样子,如此巡视河道已经成了南燕军队的惯例。

    “距离本就不远,南燕军队还日日巡查。”

    边军别将道:“只要大军出城,庆元城里的南燕军队立刻就会发现。金水河虽然不宽,但大军急渡之下,南燕军队若是趁着半渡而击,咱们的人也会有所损失。”

    方解再次看了看问道:“可知道庆元城里有多少守军?”

    “回大将军,以前没有开战之前,属下曾问过南燕的行商,据说庆元城里至少有两万精锐,还有不少民勇。但那是罗耀还在雍州的时候,现在只怕更多了些,战后南燕封锁边关,已经很久没有庆元城里的确切消息了。除了每日的巡查军队之外,百姓商人都不许出入。”

    方解嗯了一声,这也是骁骑校的人没有办法送回来消息的缘故。当初南燕军队溃败,陈孝儒曾派人混进溃兵之中跟着回去。但自战后至今,一个人都没回来。现在对庆元城的了解,还全都是战前时候的。

    慕容耻既然和东楚联盟,就是做好了全力一战的准备。庆元城和封平城是南燕北方的门户,这两座大城里想必兵力必然充足。

    “这样看,看不出什么。麒麟,聂小菊……”

    两个铁塔般的壮汉往前上了一步:“属下在!”

    “带一百亲兵,跟我出城。”

    方解吩咐了一声,把千里眼随手抛给身边亲兵,然后快步下了城墙。

    ……

    ……

    边军别将连续劝了几次,却也无可奈何。现在南燕的巡查骑兵还在外面,方解竟然只带一百亲兵就要出城去巡查,虽然现在河道无法通过,可最窄的地方只有十几米宽,羽箭和连弩可以轻而易举的射过来。

    他是边军出身,虽然听说过方解修为惊人,可他还是不放心。

    倒是方解手下带来的队伍,没有一个人觉得诧异。方解的性子,他手下亲兵多多少少都了解。当初在黄牛河带着十个人就敢和叛军数千人马厮杀,刀劈槊刺杀了近千人,只这一件事就让人无法忘怀。

    那个时候,方解还只是一个靠身体搏杀的少年。现在,非但他的体质已经更加强大,修为也已经隐隐有破九品的迹象。他在九品之时,尚且能全力之下击杀通明境的大修行者,一旦破入通明境的话,普天之下能击杀他的人真不多。

    带着一百名亲兵和麒麟聂小菊两个人,方解骑上白狮子,让边军打开城门,一队人马呼啸而出。边军别将站在城墙上紧张的往外张望,却发现那百余人的骑兵出去,竟是有一种千军万马般的壮阔和凶悍。

    气势如虹

    出城二三里就是金水河,方解他们很快就到了河边。这时候对面巡查的南燕军队显然也早已经发现,接连发了几次预警。号角声在河南岸响起,分开来往两侧巡查的南燕骑兵又都兜回来汇合在一起。

    方解在金水河断桥边停下来,偏着腿坐在白狮子背上看着河道。

    断桥这一段水域是最窄的,十六七米左右。但只有不足一里,往下游越放越宽,最宽的地方也要有一里多。这石桥据说是大商建国之后就建造了的,已经数百年,若不是南燕军队破坏的话,再屹立几百年只怕也没什么问题。方解对于古人的智慧从来不敢小觑,这石桥比起前世的某些现代工程只怕还要坚固的多。

    见定远城里有隋军出来,河南边的南燕军队显然如临大敌。他们在一个将军的带领下沿着河岸列阵,紧张的看着河道这边。十几米宽而已,甚至可以看清楚对面人脸上的表情。那个南燕军将军一眼就看出来,出来的这些人绝不是定远城里边军。这百余人的骑兵,看起来一个个都那么凶悍冷冽,那种杀气隔着河道都让人不寒而栗。

    而队伍前面好像盘着腿坐在那只巨大白色雄狮上的黑袍年轻男人,让南燕将军更是惊惧。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白狮黑袍

    不是黑旗军的大将军方解还能是谁?

    方解这个名字,在南燕军中就和恶魔等同。

    他紧张的看着方解,唯恐对方有什么举动,那些南燕士兵也都一样,连弩已经上弦,硬弓已经拉开,从他们脸上的神色就看得出来他们心里在怕。方解忍不住想笑,当年自己在樊固城的时候只不过是个小小的边军,那个时候方解的名字在樊固城是人人皆知,可出了樊固,谁知道他?

    现在,仅仅是他出现在敌人面前,就足够敌人吓得不敢轻举妄动。甚至,方解这个名字就足够让很多人为之胆寒。

    “嘿!对面那个!”

    南燕将军心里都哆嗦着,忽然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喊,吓得他下意识的颤了一下,险些从马背上掉下去。本来就紧绷着神经,方解这一声喊几乎把他胆子吓破。

    盘着一条腿坐在白狮子背上的方解笑了笑,扬了扬下颌:“我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方将军吧。”

    南燕将军咽了口唾沫后战战兢兢的回答。

    “再问你,若我率军渡河,你们出城来拦吗?”

    方解笑问。

    南燕将军攥着缰绳的手心里都是汗水,下意识的拉了拉马往后退了一步:“当……当然要拦,身为军人,守土开疆,怎么能不战……不战而逃?”

    “说的好”

    方解点了点头,从白狮子身上下来缓步走到金水河边一直走到断桥上,看着那个南燕将军问:“你们南燕人怎么议论我的?”

    南燕军队整整齐齐的往后退出去几米,后面的士兵竟是有人开始拨马。

    南燕将军张了张嘴,没敢回答。

    就在这时候,方解脚下忽然一点,嘭的一声瞬间落在河对岸那南燕将军马前。战马吓得嘶鸣了一声,前蹄高高抬起,直接把那南燕将军掀了下去。方解随手拂了一下,那受了惊吓的战马就被扫到一边。后面的南燕士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却没有一个人敢抽刀!

    “回去告诉庆元城守将付正南,限期五日开城投降,不然庆元城内凡着甲带兵者,一律诛杀。”

    方解俯身看着那个脸都吓白了的南燕将军缓缓道:“负隅顽抗着,杀。协从守城者,杀。身穿官服者,杀。煽动百姓者,杀。携带兵器者,杀。记住了吗?”

第七百三十章 不知底细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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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三十章不知底细不踏实

    带着五百骑兵出来巡查的南燕将军本来以为自己足够倒霉了,这是得多不走运才会遇到这个传说中的杀星。方解领兵收复平商道之战才过去没多久,不管是南燕人还是纥人谁都没有忘记那场血腥杀戮。方解的名字在南燕军人心里,依然还带着一股子血腥味。

    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就这么冷硬的心肠,南燕也好纥人也好,投降也好不投降也好,不留活口。

    南燕被杀的士兵超过六万人,看数字似乎并不是特别的骇人听闻。可要知道南燕进入平商道的军队一共也不超过八万人,除了后续那近两万人队伍幸免于难外,手上染了百姓血的士兵几乎一个没走掉。

    至于纥人,雍州城外那一场好杀,所谓的百万纥人大军被屠戮超过六十万。

    掩埋尸首,发动近乎雍州全城百姓,也用了足足十天。

    可是当他发现自己带着骑兵往回走的时候,那个杀神居然跟在他们后面一路随行,于是他觉得自己之前真不是特别倒霉,现在才是。他们骑着马在前面狂奔,那个人在后面跟着走,可偏偏甩不掉。

    过了金水河再有六七里就到庆元城下,这支南燕骑兵被一个人跟着却不敢让守军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只好绕到南门那边,幸好方解没有继续跟着他绕圈,不然这个南燕将军真有一股子拔刀自杀的冲动。

    走到庆元城下,距离城墙大约五十米外站住,方解抬头看着城墙上如临大敌南燕守军,一点也没在意对方手里的强弓硬弩。他就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让城上每一个人都有一种屈辱感越发浓烈。

    一个人,站在城外,数百骑兵绕路而走不敢开城门。城墙上守军戒备森严,就是没人敢放出第一箭。

    方解看了一会儿对庆元城的布置也大概了解,防御性的东西基本上都配备了,不得不说,一个中规中矩的守将只要不放松懈怠,就能把一座大城布置城铁桶一样。能用上的都用上,能布置的都布置,这座城就变成了一头巨大的刺猬,哪怕是缩在那里不动,再凶狠的野兽也有无处下嘴的感觉。

    要打下这样的城,靠人命填的话,填不到大理黑旗军就填光了。

    越是看下去,方解的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起来。冲锋陷阵,战场杀敌,一个将军若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难以取胜。可守城……只需要把该做的做了,剩下的只管等着攻城的一方往上冲就是了。平原野战是无所不用其极,守城就有点尽人事听天命的意思。

    可以说,这是方解领兵以来,第一次正式的攻城战。摆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座弹丸小城,而是一座城墙高大守军充足的坚固大城。即便是以现在军中有的抛石车砸过去,对这座城的损伤也不会太大。

    从城墙上重新加固过就看得出来,守将付正南已经预料到抛石车攻城的威力,墙头上用泥巴和稻草包了一层,虽然不至于让抛石车掷上来的石头毫无意义,但破坏力却无疑降低了不少。而且这样一来,也能大量的收集攻城一方射上城墙的羽箭,还能让云梯搭靠的不稳固。

    箭楼修建的很坚固,屋顶上面也铺了厚厚的一层泥巴,即便用火箭射上去,也很难烧起来。

    一边看,方解一边想着如何破开这些防御。对于黑旗军来说,这一战意义重大。

    就目前的战绩来看,黑旗军在平原野战几乎没有遇到过对手。轻骑兵的威力毋庸置疑,南下以来所向披靡。但是如果不具备攻城作战的能力,要想在中原有所发展几乎没有可能。中原不同草原,靠着强大的骑兵就能横行无忌。在中原,没有一支强大的步兵,终究难以久长。

    “下面何人?!”

    正思索的时候,城墙上有人大声喊了一句:“若不退走,休怪羽箭无情!”

    方解顺着声音看过去,见一个身穿铁甲的将军正朝着自己张望。从他探出来山半身的甲胄就能看出来,这个人的地位一定不低。

    “你说什么?”

    方解看着那人问道。

    “再不退走,我就下令放箭了!”

    方解哦了一声,抬着头很严肃的说道:“那就放啊,难道你是在和我商量吗?如果是的话,我能说你白痴吗?敌人站在城外,你居然还在劝说离开……哪怕是一头猪穿上甲胄,也知道保护自己的猪圈。而不是对外面的狼说,你快走吧,不然我要拱你了。”

    城墙上的守将脸色一阵发白,张了张嘴硬是不知道骂什么。

    “我是方解。”

    方解抬着头喊道:“黑旗军大将军方解,再过几日就要对这里进攻。我现在正在观察你的城防,想办法怎么破去你的城防。我已经看了这么久,难道你打算等我走了之后再放几箭,然后下城对百姓们宣称已经急退了黑旗军一次凶猛的进攻吗?而且是连黑旗军大将军都击退了,这样说很提士气吧?”

    那南燕将军气的脸都白了,指着下面喊道:“射死他!给我射死他!”

    几百个弓箭手立刻往前涌,然后拉开硬弓往下放箭。方解不时挪动一下身子避开羽箭,看起来在雨中闲庭信步一样。那羽箭再密集,居然没有一支射到他的。其实他根本就不必闪避,以他现在的修为,将内劲布于体外,羽箭根本就穿不破。

    就这样任由对方的弓箭手射了足足十几分钟,那些弓箭手的手臂都酸麻了,方解似乎失去了兴趣摇了摇头:“软绵绵的女人一样,难道城中没有粮食?”

    “胡说!”

    南燕将军怒吼道:“我城中存粮,足够数年所需!”

    “那真是太好了。”

    方解笑道:“帮我看护好,过几日我来拿。”

    说完这句话,他像是随意的从地上捡了几根羽箭,回头对城墙上喊道:“我带些战利品回去,告诉我部下过几天攻城的时候只管往前冲就是了,南燕守军的箭法还真是烂的出奇啊。”

    南燕将军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没奈何。

    他真想打开城门让骑兵杀出去,可因为犹豫着对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没敢轻举妄动。他实在搞不懂,对方的大将军独自一人来城外挑衅有什么意义,是在表现他的勇气吗?还是说已经有一支队伍悄悄过来了潜伏在某处,只要城门一开就会蜂拥而至?一直到方解的背影消失不见,他也没有想明白方解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如果只是来挑衅的,身为黑旗军大将军这样做无疑很草率甚至很幼稚。就算把他激怒了,可也没什么啊。如果是来骗开城门的,那从城墙往外看是一马平川,除了方解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不敢开门还因为,据说方解是个修为惊人的大修行者。这样的人避开出城的队伍然后杀进来,才是最可怕的。虽然他只是一个人,但可以杀一些将领后逃遁。这也是南燕将军能想到最符合实际的可能,当然,他还是想错了。

    方解手里拿着几支缴获的羽箭,施施然走了。

    留给南燕守军一个看起来狂傲不羁的背影。

    城墙上,某个南燕小兵看着这背影笑了笑,很快就将笑容隐藏好。

    ……

    ……

    方解回到金水河,从断桥上跳回去,骑着白狮子回到定远城。回到住所之后,方解就把那几支羽箭放在桌子上,这时候跟着他的几个亲信才看清,那几支羽箭都有些特别,上面绑着什么布条。

    方解将布条逐个解下来,在书桌上铺平。

    “骁骑校的人跟着南燕溃兵退回定远城,他们虽然出不来,但肯定这段日子一直在打探消息。他们已经在定远城里几个月了,守军数量,布置,粮草,军械,百姓的反应,这些事他们必然查的很清楚,唯一缺的就是一个将消息送出来的办法。”

    方解笑了笑,将几个布条拼接起来。

    那是一幅手绘的图,虽然线条有些粗糙,但城中布置一目了然。这图肯定是潜入城中的骁骑校早早就绘制好了的,只是一直没有机会送出来。方解故意跟着那些南燕巡查骑兵回去,故意在城墙下挑衅,无非是想给骁骑校的人一个机会,他们自己无法找到的机会。只要有骁骑校的人混入南燕军队,在城墙上,方解确定他们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图。

    如果没有骁骑校混入军队,或是他们不在城墙上,那么方解今天做的事就是给他们一个信号,告诉他们随时准备好下一次,将消息送出来。

    “城中守军数量倒是没有增加,两万余人。”

    方解看着那图和上面的细小字迹说道:“南燕国力本来就不强大,慕容耻手里的军队也有限,与其说诸大城里的军队是他的,还不如说是各城主的。之前在城墙上那个人必然不是付正南,看城防布置就知道这是一个极稳妥的人,心性也沉稳,不然不会事无巨细都考虑的那么清楚。”

    方解一边看图一边说道:“下令,让大军加快赶路的速度,七日之内务必赶到定远城。”

    “大将军……”

    麒麟不解道:“咱们的人马最快也要七八天才能赶到定远,可你为什么对那个南燕人说五日之后发动进攻?”

    方解看了魏西亭一眼道:“你来说。”

    魏西亭道:“大将军的意思,应该是要让南燕人坐不住。大将军说五日内攻城,这五日内,只怕南燕军队谁也别想睡个踏实觉。五日之后,大将军没有进攻,南燕人更会疑虑惊惧,他们会提心吊胆,想着大将军何时动兵。第六日,第七日,第八日,几日不见大将军进攻,南燕人的精神都会一直紧绷着。”

    “大将军一时不动,他们就一时紧绷着……”

    魏西亭笑了笑道:“越是不进攻,他们的压力反而越大。拖上几日,他们的士气就会被耗去一部分。而且,就算庆元城的南燕守军不相信大将军五日攻城的话,但他们敢不准备吗?在这不到十天的时间内,南燕军队的换防次数和预备队数量都会提高,随时准备应战。七八天,这些人的体力也会消耗不少。”

    “嗯,明白了!”

    麒麟点了点头:“战场上,哪怕只是让对手困一些累一些,也有用!”

    方解将那图递给陈孝儒:“拼好,放大,重新绘制出来。”

    “喏!”

    “告诉士兵们,今夜不要卸甲。”

    他看了看麒麟:“让亲兵准备一下,天黑跟我出城。”

    “啊?”

    麒麟问:“怎么还要出去?”

    方解忍不住笑了笑道:“我在想什么,付正南说不定也在想什么。他不知道我底细,睡不踏实啊……”

第七百三十一章 想你的那颗星

    第七百三十一章想你的那颗星

    睁着眼的时间久了,也就适应了夜晚的黑。当一个人心里的太阳坠落的时候,即便站在沐浴着阳光的白天也看不到光明。其实大部分时候人们惧怕的都不是夜晚的黑,而是没有了希望和寄托。

    方解坐在金水河断桥上仰望天空,总想找到那颗自己一直觉得很特别的星星。

    方解喜欢在夜晚抬头看天空,并不是仅仅是因为他觉得天上有什么东西默默的注视着他,而是他希望找到那颗他曾经存在过的星星。这个世界没有他学过的历史知识中任何贴近的东西,所以他一直在想这里是不是自己曾经生活过的星球。

    如果不是,那么在浩瀚的夜空中自己能否找到它?

    在那个星球上,是否也有人在抬着头思念着他?

    静夜思

    扬起脖子灌进一口酒,方解将酒壶举起来对着月亮敬了敬。

    愿安好

    有些事并不会因为快乐而遗忘,因为想起这些事的时候永远无法快乐起来。很小的时候方解就经常听大人对他说,星星是远方亲人看你的眼睛,当你抬起头看向夜空发现有星星对你眨眼的时候,那是她在想你。

    我想你

    方解揉了揉眼睛,然后对着天空笑了笑。他就好像个傻子,以为这样展现出来的笑容会被他想的人看到。

    这种笑,除了他自己之外只怕没人理解。酒壶里的酒很快就喝干,方解将酒壶随手抛进金水河中,却抛不走心里的那份牵挂。这个世界的感情和以前的感情相比,并不是替代,有些感情也无法替代。

    似乎是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情,浑沌睁开眼看了看方解,然后用硕大的头颅在方解怀里蹭了蹭。方解揉了揉浑沌的额头,轻轻的说了一声你不知道我在想谁,但我在想的人,一定会知道我在想她。

    可是,想有什么用呢?

    天空那么深邃,就好像一片汪洋,隔开的,终究还是隔开了。

    远处传来极轻微的沙沙的声音,方解回头看了看河南岸,将那种无法对任何人说起来的思念收起,他拍了拍浑沌的脖子,浑沌随即一跃离开。一里外,麒麟和聂小菊带着方解的五百名亲兵等在那里,白狮子一出现,他们就知道该来的来了。

    身穿明光铠的十个给事营精锐就站在断桥下面,断桥挡住了月光,处于暗影中的他们可以清楚的看到河南岸有不少人靠近,但是河南岸的人却根本看不到断桥下的他们。而此时顺着断桥斜坡躺下来的方解,似乎根本不在意已经到了河边的敌人。他依然看着天空,眼神里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可是,这种诉说,永远没有人听到。

    说不出口的疼,才是真的疼。

    方解躺在断桥上,不许要去看,就知道河岸南边在准备什么。听声音,应该是不少人抬着一个很沉重的东西到了河边,然后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这段金水河是最窄的地方,只有十几米,将浮桥事先打造好架在河岸上,并不是一件难事。当初大隋攻南陈的时候,大隋工部的官员随行,渡溧水的时候就是用的这种事先打造好的浮桥。

    本以为隋军会派人下河打桩搭建浮桥的南陈军队,看到的却是一群悍不畏死的汉子抬着已经造好的浮桥冲进水里,然后冒着箭雨将浮桥顺直。

    当时的浮桥,最短的也有一百米长。

    而南燕军队,只需要造出来十几米长的浮桥就够了。水性极好的人牵引着浮桥不让它被水冲走,哗啦啦的水声就在方解不远处响起,然后是粗重的喘息声,显然先过来的人也累坏了。

    方解根本就没有去管,依然躺在断桥上看着天空。断桥下面,站在暗影里的是个给事营精锐也没有动。他们用布套罩住了那寒光凛冽的大陌刀,眼神冰冷的注视着月色下踩着浮桥过河的南燕士兵。

    然后,方解听到了很奇怪的声音。

    就好像一辆沉重的马车碾过浮桥似的,可来偷袭定远城的南燕军队带着沉重的马车做什么。他侧身看了看,月色下,确实有一匹马拉着一辆很奇怪的车在经过浮桥。别人或许认不得那是什么,可方解在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眼神就变了。

    随从马车过桥的,是几个装束明显和南燕军人不同的人。看起来要高大一些,而且身上没有穿着南燕军队的制式号衣。

    方解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在庆元城里也有这个东西。

    要偷袭定远城的南燕军队为数不少,不过马车只过来一辆。夜色是遮挡人心事的最好屏障,也是遮挡身影的最好屏障。方解就躺在断桥上面,却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南燕的军队开始在河边集结,那辆马车被驱赶到了队伍最前面。

    能听到那几个装束不同的人在低低的说着什么,但方解一个字也没听懂。

    不过,方解从其中听出了几分狰狞。

    所以他笑了笑,心说我心情正不好,你们来错时间了。

    ……

    ……

    黑夜里

    两道匹练般的刀光忽然炸起,就如同夜空坠落了两道闪电。两个给事营的精锐从桥下忽然跃起,手里的大陌刀抖开布套后狠狠的斩落在那浮桥上。咔嚓一声,浮桥被刀劈开一刀口子,还没等浮桥上面的南燕军人们反映过来,十余个人从断桥下冲出来,十柄大陌刀抡起来一顿劈砍,那浮桥没坚持多久,搭在河岸这边的部分就被劈断。

    吱呀一声,断开的浮桥顺着水流往一侧移动了出去,浮桥上面的士兵惊慌失措的呼喊着,趴伏在浮桥上试图寻找安全感。可大部分士兵还是被突如其来的震动弄的手脚不稳从上面掉了下去,在湍急的河水中拍打着顺着河流往下游冲了出去。

    这变故来的太突然,南燕军队根本就没有想到断桥下居然藏着人。

    还没等他们从惊慌中稳住心神,忽然有一团火从他们的队伍中烧了起来,那火突兀的出现,然后迅速的蔓延了出去,没多久,至少有十几个人被莫名其妙的大火吞噬。而且那火看起来极怪异,就算是在地上乱滚也无法熄灭。而且过去救援的士兵才稍一接触,火焰就好像有灵性一样烧过去。

    片刻之间,数十人人被卷进了火焰中。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过了河的南燕士兵才看到断桥上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袍子,和夜色浑然一体。可是,为什么那双眸子如此的森寒?

    看到这个人的南燕士兵,都有一种自己被洪荒猛兽盯上了的错觉。那是一种从心里蔓延出来的恐惧,无法控制。

    过了河的南燕军队大概有千余人,后续的人被水流阻止在南岸。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火烧起来,却根本不知道那火是怎么来的。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个人在如一只雄鹰般从断桥上跃起来,手里拿着一柄吞吐着火焰的长刀。

    黑暗的夜里,那燃烧着的长刀如此妖异醒目。

    那个夜一样的人,手里拎着炙热残忍的刀子冲进南燕军队中,谁也无法理解他此时的心情,想念带来的压抑似乎全都转化成了杀气,暴烈却冷酷的魔头将他附近的人都卷进了地狱。长刀一震,那依附在长刀上的火焰向外延伸出去足有三米,看起来,就好像他握着一条三米长的火龙。

    火刀横扫,十几个人被斩断,然后火焰迅速的将尸体淹没。

    方解好像疯了,挥舞着火刀在南燕军队人群中横冲直闯,凡是拦在他面前的南燕士兵,不管是要抵抗的还是掉头就跑的,没有一个从他的刀下逃生。先过河的几十个修为不俗的军官硬着头皮冲过来,一个照面就被那柄坠入了魔道的长刀屠戮。

    尸体刀下一层又一层,而火刀还在不断的斩落。

    “大将军似乎有些不对劲!”

    春姑带着另外九个给事营的精锐组成战阵往人群里杀,她看着那如狂如魔的大将军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惧怕。这个夜晚里的方解似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尽情的宣泄着自己心中的暴戾和压抑。

    长达三米的火刀每一次劈砍,都要让一片人倒下。

    一个南燕士兵惊慌失措的往后跑,后背被炙热的刀锋扫了一下,还在奔跑中的身子噗的一声从腰部裂开,下半身又跑出去两步才扑倒,而落地的上半身已经落了地。血糊糊的内脏呼啦一下子从身体里调出来,被火焰吞噬后很快就散发出来一股焦臭味。

    “鬼啊!”

    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当的一声把手里的兵器丢掉后掉头就跑。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南燕军队,竟是被一个人逼的四散而逃。

    “过去!大将军好像被血迷了心!”

    春姑叫了一声,带着给事营朝着方解那边迅速移动。在战场上,经常会有人被血迷住心窍,变成一个疯子,只知道不停的杀人。最后要么力竭而死,要么再难恢复神智,若是没有人尽快将其从那种状态中叫醒,后半生即便活着也废了。

    但方解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被血迷住心。

    他只是……有些痛苦。

    ……

    ……

    嘭嘭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那是火铳击发时候特有的声音。深夜里,几道细小的流星迅疾的朝着方解那边而去,铅弹在在半空中留下笔直的痕迹。方解的刀子在身前一转,叮叮当当的声音中,那几颗铅弹被弹飞了出去,身边立刻有几个南燕军人哀嚎着倒了下去。

    方解看到了那火铳冒出火光的地方,两脚一蹬,身子炮弹一样弹起来,然后重重的落在那几个洋人身前。在那些金发碧眼的洋人惊恐的眼神里,方解一刀将最前面那两个人劈开,头颅在地上翻滚着出去很远,因为被火烧着所以看得格外清晰。

    如看到了魔鬼一样,剩下的三四个洋人几乎同时嚎叫了一声,转身就跑。

    就在这个时候,马蹄声由远而近。

    麒麟和聂小菊带着骑兵来了。

    ……

    ……

    河南岸的南燕军队不敢放箭,因为羽箭射过来死伤的也是他们的同伴。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道燃烧着的身影在近千人的队伍里闯荡,却没人可以抵挡。等到骑兵从远处兜过来的时候,南岸的燕军只好退走,因为他们都知道,过了河的那些同伴完了,神仙都救不了。

    方解将朝露刀上的火焰收回,有些疲惫的做到断桥边坐下。

    他抬起头看着天,还是没有找到那颗星。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一切都是为了大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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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三十二章一切都是为了大隋

    城外的一场杀戮,似乎没有让方解的心变的安静下来。回到定远城的时候,他手里一直还拎着朝露刀,滴血不沾的刀锋上,那股杀意还是那般的浓烈。亲兵队伍押着俘虏进城,那辆还没来得及安放的马车直接被拉进了城。

    生擒的三个洋人不断的畏惧的打量着前面微微垂着头走路的黑袍男人,怎么看都觉得那不是一个人。

    人怎么能以火龙做兵器?

    人怎么能用刀锋将子弹弹飞?

    “大将军好像很忧郁”

    陈孝儒一脚把一个拖拖拉拉走着的俘虏踹回队伍里,看着方解的背影总觉得今天的大将军看起来那么寂寥。陈孝儒不知道什么样的情绪能把大将军影响到这样,但偏偏这样安静的大将军让人格外的害怕,连他都觉得害怕。

    定远城的守军将俘虏关押好,挑了十几个军官模样的人全都带着进了别将府,其中也包括那三个幸存下来的洋人,或许是因为不了解方解,似乎他们的恐惧要比南燕人少一些。

    方解在椅子上坐下来,把朝露刀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他掏出怀表看了看,然后对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洋人说道:“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把你们来的目的和你们背后势力的目的说清楚。”

    货通天下行的掌柜连忙翻译了一遍,那个洋人似乎没觉得方解的语气中有什么威胁,又或是方解清秀的面容让他之前的恐惧减弱了些,所以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方解从桌子上拿起朝露刀,然后一刀把这个洋人劈成两片。

    他用朝露刀指了指第二个洋人:“现在换你了。”

    第二个洋人是个大胡子,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汉人居然这样暴戾,只问了一句,然后就一刀把他的同伴变成了两片尸体。内脏散发出来的血腥味和臭味冲进了他的鼻子,然后直接钻进了他的脑子里。

    他看着那一滩血肉,没忍住多久就开始剧烈的呕吐起来。

    方解等着他吐到没有东西可吐,在那里干呕黄水的时候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大胡子吓得颤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们……我们是罗斯公国的人。”

    他颤抖着手擦了擦嘴角说道:“奉了将军的命令来南燕,协助南燕军队抵抗您的军队。我们知道错了,现在已经是您的俘虏……不,是您的仆人。我愿意将我知道的都说出来,只希望您能给我们留下活的希望。”

    方解等货通天下行的掌柜翻译完之后说道:“每个人都会有一个活下来的机会,给不给在我,说不说在你们。”

    “在很早以前,楚国的皇帝就派人和罗斯大公联络,希望能借助罗斯大公的力量,联手对隋国开战,夺回被隋国抢走的土地。但罗斯大公却并不是很热情,虽然他收了楚国皇帝不少礼物,可他却不愿意让军队离开罗斯公国。”

    大胡子整理了一下思绪后开始讲述。

    “自从爱琴帝国被灭亡之后,虽然奥普鲁帝国没有继续进攻,而是承认了各王公的地位,但大家都知道奥普鲁帝国根本就是一头野兽,它只是在和爱琴帝国的战争中打累了,需要休息一下。等它休息好了,结局还是一样的。所以罗斯大公想留下军队在自己身边,最起码还有逃跑的机会。”

    “这件事一直拖了很久,虽然楚国的使者不断找到罗斯大公,但他还是没有答应。后来实在拖延不下去,他决定送六个法师过来,也算是帮了楚国一个忙。罗斯大公以为,六个法师帮楚国杀一些人还是没有问题的。”

    “后来,不知道奥普鲁帝国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派人到罗斯公国敦促罗斯大公出兵。罗斯大公以为是奥普鲁帝国要进攻了,更不敢出兵。所以没过多久,他就被人刺杀了。”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方解问。

    翻译之后,那个大胡子有些伤感的说道:“我是罗斯大公的近身侍卫,当时亲眼看到罗斯大公被人刺杀,看着他倒在我面前……之后没多久,罗斯帝国就派了一支军队来,接管了罗斯公国。然后那个将军开始直接和楚国的人接触,后来的事我就知道的不太详细了。罗斯大公死了之后,我们这些人也就成了奴隶一样,被人呵斥。”

    “本来我们不想来这里的,可奥普鲁帝国的人会因为我们不来而杀光我们的家人。”

    “你们来了多少人?”

    “五百人,其中大部分人都在大理城。”

    大胡子怕方解不相信,说话的时候手不自觉的比划着:“罗斯公国并不强大,即便在当初的爱琴帝国之中也只能算二流的公国,军队从来没有超过三千人。但罗斯公国是爱琴帝国的火枪库,因为有着铁矿和大量的工坊,爱琴帝国装备军队的火枪有一半是从罗斯公国制造的。”

    “所以,我们虽然只来了五百人,但携带来至少五千支火枪。”

    “火炮呢?”

    方解问。

    大胡子似乎有些诧异方解对火炮的了解,看了方解一眼后回答:“爱琴帝国的火器还比较落后,因为帝国的腐败,根本就没有人持续的研究火器进化,所以根本就没有造出威力巨大的火炮,虽然可以铸造,但铸造出来的火炮废品太多,还经常炸膛。这次带来的火炮,是奥普鲁帝国提供的,威力很大,而且配置了两种炮弹。”

    “两种?”

    “是的,一种是爆炸威力一般,但穿透力很强的炮弹。另一种是炸开之后,里面还会有更下的火器炸开的连环炮弹,杀伤力很大。”

    “奥普鲁帝国……”

    方解喃喃了一句,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

    ……

    ……

    江北道

    隋军大营

    扑虎靠在一堵矮墙上看着远处的大江,雾气蒙蒙,看不清楚。罗屠的叛军已经全部撤回江南,由此可见罗屠和江南通古书院里那些人肯定达成了什么协议。不然,他的军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进入江南。当初罗耀带兵进江南的时候,通古书院没有阻拦,是因为他们知道罗耀会很快离开,可是现在不同,罗屠需要一个落脚点。

    隋军在长江北边安营,却不敢靠的太近。

    罗屠的叛军手里有水师,规模比起隋军水师要大不少,当初长江水师分裂后,最强的一部分被王一渠带走,和高开泰联兵在西北造反。其次的一部分,就被罗耀收服,成为叛军水师。一小部分回归朝廷,可力量实在有限。最小的那部分归了方解,论战力不如王一渠水军的两成。

    现在朝廷水师面前可以在北岸来回巡游,往南只要动的多一些,就会被罗屠的叛军水师迎着头打。自从罗屠退入江南之后,水师的力量似乎更强大起来。

    但是扑虎现在没有心情去想这些,他脑子里全都是那个铁甲将军。他不相信杨坚会杀了小皇帝,他坚信大哥还是二百年前那个大哥。小皇帝是他的后代,嫡亲后人,他怎么可能对小皇帝下杀手?

    大哥曾经对他说过,他是来保卫杨家江山的。他也不会夺走小皇帝的皇位,等到平定四方之后,大哥就会带着他离开。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吗,可为什么自己才离开长安城就出了那么多变故?

    不管出了什么事,扑虎从来没有动摇过对大哥的信任。

    自从他们的父亲过世之后,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就是大哥了。就连当初并肩作战的二哥,也因为扑虎的性格而不愿意和扑虎太亲密。大哥宽厚,二哥不羁,他则是孤僻。这次重新回到这个光明的世界,扑虎的性格还算改变了不少。也许是这近二百年的独孤只有老黄牛作伴的缘故,所以出来之后看到那么多活生生的人他也变得开朗不少。

    无论如何,他都不相信宽厚的大哥会对自己的后人下毒手。

    当初大哥沉睡前,曾经跟他有过一次长谈。

    那一幕,不时在扑虎脑海里回荡。

    昏黄的灯光下,明显苍老了不少的杨坚斜靠在椅子上,虽然看起来他的身躯已经老迈,但他的眼神里却有一种让扑虎惊讶的神采。那是一种希望之光,扑虎从杨坚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个老人不应该有的希冀。

    “扑虎”

    “嗯?”

    “如果我死之后,杨家的子孙没有能力守护好这个帝国,该怎么办?”

    杨坚问。

    扑虎很认真的想了想后回答:“那是杨家子孙的事,大哥你何必因为这个而苦恼。你应该相信自己的后人,能把这个帝国一直延续下去。”

    “可是我怕”

    杨坚道:“我怕我辛辛苦苦一手建立的帝国会垮掉,我怕我曾经杀戮过的人他们的后代复仇。所以,如果有一个机会让我可以不死,一直守护着这个帝国,你说我应不应该把握住机会?”

    “不死?”

    扑虎愣了一下,并没有觉得这事真的可能出现,所以他回答的很随意:“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当然好啊。可是谁能逃得过生死轮回?”

    “你也说好,那就是好了。”

    杨坚笑了笑,然后对扑虎说道:“那么,你愿不愿意帮我,一直守护这个帝国,守护我的子孙后代?”

    “愿意!”

    扑虎回答的很快,因为这毋庸置疑。

    “我求你一件是。”

    杨坚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瓷瓶:“那是老院长亲手配制的丹药,你要是愿意帮我,就吃下它。老院长会想办法让我陷入沉睡,一直不死,等到大隋出现危机的时候,我再醒来拯救大隋。可我需要一个人一直守着我,在关键时候叫醒我,你愿意吗?吃了这些丹药,你的身体会出现一些变化,身体的苍老会几乎停止,你可以活很多年。”

    “啊?”

    扑虎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药?”

    “应该说……是蛊。”

    杨坚缓缓道:“这个瓶子里,有十五颗丹药,每隔二十年吞下一颗。因为维持你身体的蛊只有二十年寿命,你必须在蛊死之前吃下新的蛊。以你的修为可以承受,但我不行……如果我吞下这丹药,只怕立刻就会被反噬而死。”

    “好!”

    扑虎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下来:“我来守着大哥,我来叫醒你……”

    杨坚拉着扑虎的手激动道:“咱们兄弟齐心创建了大隋,咱们兄弟就再齐心协力的维护这个大隋。我知道你会帮我,你永远都会帮我。你我一同看护着这个帝国,看护着我的子孙后代。就好像一把大大的雨伞,为他们遮挡雨雪。”

    “大哥!”

    扑虎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觉得身边有些异样,抬头看的时候才发现杨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了。

    “扑虎,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

    杨坚问。

    扑虎点了点头:“记得!”

    杨坚嗯了一声:“那就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隋。”

    “好!”

    扑虎再次点头,将所有的疑问都憋了回去。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大哥说什么,他都无条件的答应。可是这次,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在说出好这个字之前,他犹豫了一下,虽然这犹豫那么短。

第七百三十三章 如何入通明?

    第七百三十三章如何入通明?

    大胡子走到马车前,将上面盖着的帆布掀开。黑黝黝的钢铁猛兽就老老实实的趴伏在那里,看起来一点危险都没有。即便是黑旗军的将领们也不是每个人都对火器有所了解,朱雀山的火器工坊现在依然戒备森严。

    方解走到近前看了看,面前这个钢铁猛兽就那么安安静静的在那里,它和方解印象里的火炮基本上没有任何区别,这种东西在前世的电视剧电影里经常看到。但从大胡子的描述来看,这个家伙的威力要远比所谓的红衣大炮要强大。

    这种火炮居然有两种炮弹,这超出了方解的认知。

    “带来多少炮弹?”

    方解问。

    货通天下行的掌柜翻译了一遍,大胡子连忙回答道:“穿透力强的炮弹带了六十颗,爆炸威力强的炮弹带了八十颗。罗斯公国产的炮弹和奥普鲁帝国的火炮也可以配用,但奥普鲁帝国的人不允许我们这样做。他们说,奥普鲁帝国的火炮用罗斯公国的炮弹是一种侮辱。”

    “试射两颗,一种一颗。”

    方解吩咐,他才懒得理会大胡子语气中的不满。不过听语气就知道,罗斯公国的人对那个奥普鲁帝国也极为厌恶。

    大胡子和剩下的那个罗斯公国留着小胡子的洋人连忙操作起来,这种火炮需要至少三个人才能顺利操作,两个人就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这次他们本来来了七个人,其中四个在昨夜里被方解的火刀斩了,小队长在方解的书房里被劈成了两片。

    大胡子小胡子两个人忙了一身汗,才将火炮校准好,然后取出一颗炮弹入膛,用木塞顶进去,调整好之后瞄准了一座在校场上临时搭建起来的屋子,随着一声轰鸣,炮弹变成了一颗巨大的火球飞了出去,但或许是因为大胡子比较紧张,又或是不熟练,这一炮竟是打歪了,在那间屋子旁边轰出来一个坑。

    这是那颗爆炸威力很强的炮弹,落地之后炸开,这炮弹炸开之后如烟花般绚烂,无数的火星向四外激射。方解看的心神一震,这种威力的火炮,前世近代的红衣大炮完全无法相比,如果是落在人群里,死伤必然惨重。

    也不知道奥普鲁帝国怎么能将炮弹研制成这样,按科技角度来说已经超过大隋太多太多。方解心里忍不住有些发寒,当一个文明发展到一定地步之后,必然会向落后的文明侵略。若不是隔着一片大海,中间还隔着一个爱琴帝国,奥普鲁帝国或许已经开始准备探索大洋另一侧的陆地了。

    不过,现在奥普鲁帝国似乎已经在酝酿这件事了。或许这个强大的帝国已经在大洋彼岸没有对手,而往往这样的帝国都会有一位雄心勃勃的君主……

    方解忍不住摇了摇头,忽然发现自己或许处在一个比以往认知更复杂的时代。

    第一炮打歪了,大胡子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一下,他和小胡子两个人连忙重新校准,然后射出了第二颗炮弹。这颗穿透力强的炮弹精准的命中那间屋子,在前排墙壁上撞出来一个洞之后才炸响,将简陋的屋子掀翻。

    方解身后的亲兵和随从发出一声惊呼,脸上都变了颜色。沫凝脂和沉倾扇等人的脸色也很凝重,不由自主的看向方解。

    “陈孝儒!”

    方解忽然叫了一声,陈孝儒连忙跑过来:“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派得力人手,走水路,两种炮弹各带十颗送回朱雀山,交给火器工坊的人。另外,让骁骑校用最快的速度把安德鲁带来!”

    “喏!”

    陈孝儒见方解脸上神色凝重,不敢耽搁,立刻派人去执行。

    “我问你,这次你们带来多少火炮?”

    方解转身问大胡子。

    大胡子回答道:“尊贵的大人,我们这次带来了十四门火炮,大部分都在大理城中。在其他各城都分派了一门火炮,目的是为了轰杀敌方主将……”

    他看了看方解的脸色继续说道:“因为南燕的皇帝说,在中原有很多比法师还要强大的人,他们靠一个人的能力就能扭转一场战争。敌方不知道我们有火炮,出其不意的话或许能杀死敌方的主将,那样一来,战争胜利就会变得轻易起来。”

    大胡子本来对南燕皇帝的话不相信,但昨晚看到方解手里那条火龙之后不得不信。

    “奥普鲁帝国来人了吗?”

    方解又问。

    “没有吧……”

    大胡子不确定的说道:“我们这支队伍也不是来自一个地方,我们这批人是罗斯大公生前的侍卫,罗斯大公被刺杀之后,我们的地位再也没有以前那样尊贵了。奥普鲁帝国派来的那个将军,让我们带着火炮来中原,另外的人中有些是身上背着人命案子的佣兵,并不都是罗斯公国的士兵。”

    “奥普鲁帝国的人看不起罗斯公国的士兵,说他们是战场上的鸭子,连跑起来都那么笨拙丑陋……”

    “怎么看?”

    方解回头问沉倾扇。

    沉倾扇摇了摇头:“第一颗炮弹的威力太大,炸开后的范围也很大,从炮弹射出去到落在那个地方,时间很短。对于不了解火器的修行者来说,如果躲避不及时,或是轻敌以为可以挡住而不躲闪的话……即便是九品的修行者只怕也挡不住一颗炮弹的威力。这和修行之力完全不同,瞬间爆发出来的力度很大。”

    方解嗯了一声,心情变得更沉重起来。

    ……

    ……

    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了方解在定远城,庆元城城主付正南也不会让人带着火炮夜袭。慕容耻得到这些火炮之后,分发给庆元城和封平城各一门,这两座大城是南燕北方的门户,因为慕容耻不知道方解先打庆元城还是封平城,所以才会分出来两门。

    按照慕容耻的吩咐,这门火炮是用在最关键的时候。他以为方解不知道南燕军队有这样威力强大的火器,准备在战场上偷袭,用火炮轰杀黑旗军的主将。不得不说,如果方解不知道这消息的话,慕容耻这样的布置很有效果。

    付正南是想用这火炮轰开定远城的城门,然后攻进去。没想到才过了金水河,就被方解把夜袭的队伍杀了一个支离破碎。

    从表面上来看,火炮和大修行者施展出来的攻击威力上似乎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当初方解初到长安城的时候,他见过鹤唳道人一指将坚硬的官道轰出来一个深坑,能让黄牛落进去。现在看炮弹的威力比这一指的威力还要大些,因为那一指的攻击力在一点,而炮弹炸开后的威力在一片。穿透力,或许不如那一指。但威力,那一指不如炮弹。

    毫无疑问,修行者的攻击更灵活。但只要是修行者,就一定会影响天地元气的变化,所以对手能提前做出预判。发现天地元气改变之后,自然是有大杀招出手。但火炮不会改变天地元气,而且比一般的修行者更加远程。

    这个世上只有一个万星辰,可以一剑七百里。

    这个世上也只有一个大轮明王,可以金刚不坏。

    一般的修行者,在面对突入起来的炮弹的时候,极有可能吃亏。方解推算了一下,奥普鲁生产的火炮射程比抛石车虽然远不了多少,大约在二里左右,威力不足以重创通明境的修行者,可整个中原有多少通明境的修行者?

    “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完颜云殊不太懂修行者的事,但她也有自己的看法:“火炮的威力虽然很大,但毕竟是死物,没有人操作就不能发挥威力。相对来说,修行者要灵活的多。想要避开火炮并不难,难不成还要直面冲上去?”

    方解摇了摇头:“话虽然如此,但这只是一门火炮,如果真的有一个强大的帝国派出军队入侵中原,那么以中原的军队很难正面抗衡,就算是大隋在鼎盛时期号称百战不败的精锐战兵,也会吃大亏。所以面对这样强大的军队,修行者就会被强行牵扯进战争中……火炮是死的,损失一些敌国可以承受。但修行者的损失……短时间内难以挽回。一个天资不错的修行者,要想进入九品没有几十年也难以成功。”

    “而绝大部分的修行者,都止步在九品之下。这个世界上天赋惊人的修行者毕竟是少数,倾扇可以一朝悟道而入九品,小腰可以在极境中爆发而入九品,但她们这样的人,整个中原有几人?”

    “一旦开战,寻常军队不是敌人的对手,就只能靠修行者来应对。到时候就算敌人的损失更大,可敌人损失的不过是火器而已,可以再造。但修行者呢?”

    “你想的太多了。”

    沫凝脂倒是对这些事不怎么在意:“这样不累?只不过是有些洋人来了,未见得就真的会引来一场战争。”

    方解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样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不是有这个意图,奥普鲁帝国的人不会刺杀罗斯大公然后直接和东楚皇帝打交道。只不过东楚皇帝不太信任这些人也不太信任火炮的威力,所以才会把这些人送到南燕,他是想看看,洋人的东西到底能不能有很大作用。”

    “如果慕容耻用洋人的东西击败了我,那么东楚皇帝肯定会大为高兴。接下来,他就会邀请奥普鲁帝国的军队和东楚军队联手进攻大隋……”

    方解眉头皱的越来越紧,因为他越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可能将赶上一个混乱的时代,就如同前世近代那灰暗血腥的时期一样,或许,要更加惨烈。

    ……

    ……

    江南

    通古书院

    罗屠站在断塔外面,看着自己的手怔怔出神。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平静,但若是有人靠近他的话,就会发现他眸子里那种兴奋的光芒如此浓烈。断塔里,一个独臂的老人看着他忍不住点了点头:“你的天赋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只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登堂入室,领悟了老夫刀意中的三分。”

    “师父,我练刀之前,有九品修为,现在境界可有提升?”

    他问。

    独臂老人道:“还是九品。”

    罗屠愣住,显然有些不相信。

    “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九品之下当无敌手。你底子本来就不错,再加上领悟了三分刀意,能有现在的进境是情理之中。从九品入通明境,没有大机缘极难,不然这世上为什么绝大部分修行者都止步在九品之下?”

    “需要什么机缘?”

    罗屠问。

    “你接下来就是需要沉淀了,当你的内劲磅礴到一定地步,那机缘说不定就来了。除非找到办法增强一倍以上的内劲,不然你想入通明境,没有可能。”

    “增强一倍以上的内劲就能入通明境了吗?”

    罗屠喃喃了一句,忽然笑了笑。

    很诡异

第七百三十四章 西北贼首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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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百三十四章西北贼首聚

    方解下令骁骑校的人尽快将两种炮弹送回朱雀山火器工坊,然后让人将安德鲁带来。到现在为止,方解才明白距离自己制定的目标还有多远。安德鲁不过是罗斯公国一个火器制造工厂的学徒,虽然很聪明,但眼界和学识终究有一定的局限性。而且,现在看来罗斯公国的火器制造水平和奥普鲁帝国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

    换句话说,方解在朱雀山里制造的武器……是落后的。

    这样想的话难免有些失望,如此费尽心机且周全的准备,如此严格的保密,火器也已经制造成功,可这个时候发现制造出来的东西还落后于大洋彼岸那个强大的帝国,心里终究会有些不舒服。本来是要留在最关键时刻用出来的杀手锏,现在极有可能失去意义。

    看过火炮试射之后,方解的担忧越来越重了些。可现在他能做的仅仅是提醒,派出了第三批人之后方解却一点都不能踏实下来。这是第三批赶往东疆的信使了,拜访沐府和杨顺会,东疆边军多归沐府节制,而杨顺会的两位战兵则是最主要的可以自由调动的力量。东疆的防御,都在这两者身上。

    奥普鲁帝国灭掉爱琴帝国已经有几年的时间,如果这个帝国有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那么这个帝国的贪心远没有得到满足,只会越发的膨胀。就好像当初大隋建国之后,杨坚还有他的后代一直不停的开疆拓土一样。

    连续三批人派出去,方解希望自己的提醒能被沐府和杨顺会重视。

    “麒麟!”

    方解派出人手之后,转身对麒麟吩咐道:“带亲兵营的人和边军,所有人都去扎稻草人,穿上号衣。”

    “啊?”

    麒麟一时间没有理解方解的命令,犹豫了一下问道:“大将军,扎稻草人?多少?”

    “多多益善!”

    方解想了想说道:“另外,往四周的村镇调动百姓,让百姓也都帮忙,再找木匠来,我要打造浮桥。”

    麒麟和陈孝儒应了一声,见方解脸色凝重,所以不敢耽搁连忙出去筹办。

    方解吩咐完之后再次登上定远城的城墙,举起千里眼往对面庆元城的方向观察:“我过河之后特意观察过……”

    方解指了指金水河南边大约三里处,那是一片高坡,上面野草繁茂,还有不少干了的苇子。

    “那个地方可以利用。”

    散金候看了看道:“军务上的事我不擅长,大将军如果有什么后勤上的事就直接吩咐。”

    “打庆元城,现在倒是不难了。”

    方解缓缓的舒了口气道:“我最担心的还是东疆那边,南疆这里不管有什么困难,是我自己直接面对,所以并不太担忧。咱们在西南,而忧患在东疆,隔着万里,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大将军对拿下庆元城已经有了办法?”

    散金候问。

    方解嗯了一声道:“虽然咱们缴获了一门火炮,完全可以靠它将庆元城的城门轰开,但火炮只有一门,压制不住城墙上的守军,即便轰开城门,进攻的损失依然不会太小。城中有两万南燕军队,还有不少一直保持着操练的民勇,咱们能调集的进攻队伍除去骑兵之外也不过三四万人,没有丝毫优势可言,所以,要想破城,先要想办法将敌人的兵力尽量多的消耗掉。”

    “咱们的大队人马到哪儿了,还有多久到?”

    方解问

    骁骑校的人连忙回答道:“已经过了野猪河,估计最迟再有五天也就到了。如果骑兵脱离大队人马的话,可以提前两天到达。派去的人回来说,现在大军每日只有两个时辰睡觉,其余时间都在赶路。”

    方解摇了摇头:“骑兵提前来了用处也不大,派人去催,等到了定远城还有时间让他们休息,路上就多辛苦些。”

    “喏!”

    骁骑校的人应了一声连忙离开。

    他回头问边军别将:“下游水势放缓的地方,骑兵能不能蹚水过去?”

    “应该能!”

    边军别将道:“下游河道加宽足有几倍,水并不太深,只到人腰际左右。但水底不知道是否过于松软,属下担心的是被陷住。”

    “那就去查!”

    方解道:“两天之内,务必找到可以渡河的位置。”

    “喏!”

    边军别将领命离去。

    “大将军,为什么这么心急?”

    吴一道有些诧异的问道。

    “木三又来消息了。”

    方解微微皱眉道:“杨坚已经带兵出长安,现在估摸着已经到了江北道。应该很快就会和罗屠的叛军交战,如果铁甲军真的是类似于佛宗三千金身僧兵的东西……罗屠焉能不败?佛宗有三千谨慎僧兵就号称无人可破,杨坚手里有足足两万人!罗屠若败,也就失去了利用价值,江南通古书院里那些人见他没了用处,自然不会再收留他,罗屠的残兵只能往西南退……”

    方解有些担忧道:“所以,咱们必须尽快拿下南燕,然后我要赶回黄阳道。通古书院里那些人最会见风使舵,如果罗屠兵败,他们未见得敢和杨坚硬碰硬的死拼,而一旦他们愿意屈服的话,杨坚也万万不会在江南大开杀戒。他现在需要尽快将大隋稳定下来,所以如果江南那些人愿意重新归顺,他以后会清算,但现在绝对不会。”

    吴一道脸色一变:“所以……如果江南的人降了,杨坚的目标就是咱们西南了……”

    方解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

    ……

    河东道

    兴壤城

    作为西北和中原的缓冲地带,河东道虽然没有遭受太大的战乱波及,但损伤并不小。朝廷大军西进平叛的时候,河东道就是后方基地,大批的粮草辎重都是自河东道调运过去的,粮仓几乎都空了。后来天佑皇帝杨易带兵返回长安,在河东道和高开泰王一渠的叛军激战,叛军在河东道内又狠狠的搜刮了一次,连百姓们手里的粮食都被盘剥用尽。

    十几万朝廷大军战死在沂水,而天佑皇帝则在苏不畏和武当张真人的保护下悄悄过河。那十几万朝廷人马战没之后,高开泰和王一渠在河东道已经没有了敌人。西北金世雄虽然还在,但他自顾不暇。

    江南诸家捧起来的庞霸被罗耀所灭,罗耀又被杨坚击败。罗屠带残兵南下,朝廷大军趁势追了下去。

    反倒是高开泰和王一渠的叛军,一直没有正规的朝廷大军阻挡。

    兴壤城是河东道的道治所在,这几年被叛军占据之后倒是没有遭到破坏。河东道总督杨善臣倒是节烈,阻止民勇反抗叛军,结果被王一渠的水军击败,杨善臣被杀,尸体被剁碎了喂鱼。后来因为民怨太大,王一渠又假惺惺杀了几个所谓的凶手,然后用金丝楠木为杨善臣雕了一具尸体厚葬。

    王一渠和高开泰两个人俩来关系就不错,很早之前两个人就相识,后来更是结了姻亲,虽然只不过是王一渠一个庶出的儿子娶了高开泰庶出的一个女儿,若是在大隋太平年间,为了防止皇帝怀疑他们结党营私,这种关系他们都不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两个人起兵之后,倒是从没有过太严重的分歧,而且王一渠似乎也甘愿做二把手,表面上对高开泰颇为敬重。毕竟,叛军那近二十万精锐,是高开泰的。他的水军再强大,离开大河也就没了什么用处。

    原来的总督衙门,已经被改为大元帅府。

    高开泰被王一渠拥护为大元帅,他为副帅。其实当初按照王一渠的本意,是想拥护高开泰为王的。但谁知道才有这心思,罗耀在京畿道败了,这个时候如果高开泰称王的话,那才是傻了。

    只要他敢称王,立刻就会把矛头引过去。

    就算朝廷本打算先平江南,可他若称王,朝廷必然调集所有力量先针对他。

    高开泰年纪并不大,只有四十岁左右。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绣金蟒的长袍,虽然和王袍有些差别,但并不是很大。坐在他下面左手边的就是水师大将军,叛军副帅王一渠,胡子已经花白,脸上皱纹密布。

    看起来,这两个人一个高大雄武,一个瘦小精悍。

    在王一渠对面坐着的,穿了一身宝蓝色的锦衣,脸色有些发暗,显然心情不是很好。这个人,竟是坐镇西北的大将军金世雄。

    “素远兄……”

    高开泰看了金世雄一眼,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虽然凶险,但现在正是时机……我知道素远兄心中还有一道坎儿迈不过去,但你想想,即便你没有举旗之心,难道将来朝廷就会放过你?据我所知,江南通古书院里,金家的地位似乎不低吧?现在你我都心知肚明,如果朝廷胜了……不管对谁都没好处。”

    金世雄依然沉默不语。

    王一渠笑了笑道:“素远,其实你看的比我们都远,怎么会看不明白现在这局面?那个人南下去和罗屠拼个你死我活,江南的人肯定把罗屠顶在前面坐收渔翁之利。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啊……京畿道兵力匮乏,长安城里既没了那个人,也没了万星辰,号称永远不会被攻破的长安城还依仗什么?那道高高厚厚的城墙?”

    “呵呵……”

    他笑着说道:“城墙坚固,可城中的人心不坚固啊。那个人在长安城里大开杀戒,各家哪个不是提心吊胆?这次他带兵南下,城中所有人都要松一口气。我敢打赌,若是我此时派人去长安城里联络,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咱们带兵杀过去,到时候给咱们开城门的人都要排队!”

    高开泰道:“素远兄……总不能,把所有筹码都压在一处吧?你兄长在江南,你在西北,一直以来好像都是你兄长在主持金家,难道……素远兄就不想争取一下?”

    他劝道:“江南金家就算在通古书院里地位不低,可你要知道,比金家地位高的人也不少呢。再说,你现在死扛着忠心不变,指只会眼睁睁看着机会错失。咱们可都别忘了,东北还有一个沐府!咱们不进兵,你能保证他们不进兵?到时候等他们进兵咱们就被动了,现在是……谁占了长安,谁就是正统!别管杨家的人死了活了,到时候推出来一个傀儡,咱们就能光明正大的发号施令!”

    金世雄脸色变幻了一阵,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叹了口气道:“说说你们的计划吧。”

第七百三十五章 意义不在于城

    第七百三十五章意义不在于城

    长安城

    畅春园

    绝大部分在这里生活很久的人也不知道,其实要想进入畅春园没有想象那么艰难。表面上看起来,即便是铁甲军没有守卫森严的时候也有大批的皇家侍卫在,还有禁军来回巡游,还有大内侍卫处和锦衣校,想进来难如登天。

    可对于木三来说,他只需要一个洞。

    木三很瘦

    个子也矮小

    这就足够了。

    在后院厨房的后面,有一个污水沟。厨房的人将洗菜水和剩菜油污都是从一个青石板铺成的小水池子里冲走,流进污水沟里。长安城的排水系统还算完善,最起码太极宫和畅春园都有下水道。畅春园厨房的污水从池子里流出去,经过一段大概五米长的水沟后,从墙壁特意流出来的一个方形孔洞流到外面,进入一个深坑。

    当时为了排水,畅春园尤其是穹庐这里修建了几条下水道,这个深坑就和下水道相连。木三要做的,是从远处的下水道钻进来,然后一路爬进深坑里,然后再从流水的那个口里钻进来。

    木三这是第三次偷偷进入畅春园了,前两次都没有人发现。他很瘦小,而墙壁上流水用的那个孔洞刚好容他钻进来,哪怕再爬胖一点点他也只能叹口气。不过每次进出,他身上都会被蹭破很多地方。

    连木三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胆子可以这么大。

    竟然敢进戒备森严的畅春园,还是三次。

    但是这第三次,有些特殊。

    他刚从孔里钻过来,抹去脸上的一片菜叶骂了声晦气,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有个小侍女端着一个铜盆站在水沟边直愣愣的看着他,或许是吓住了,就好像一尊石像一样站在那里,眼睛里都是不可思议。她的眼睛瞪的很圆,嘴巴张开着能塞进去一颗鸡蛋。

    木三发现真的很晦气,以往厨房的那些下人,洗菜刷碗的脏水都是在屋子里倒进水池,根本没有人会多此一举到端着水绕过厨房再倒进水沟里。而更晦气的是,木三发现那个小侍女刚刚倒下来的水有些不对劲,倒进水沟之后颜色明显不同,是暗红色的,而且还有一块本是白色但被染红了的棉布缓缓飘过来,黏在他手臂上了。因为他是爬着的,所以挡住了那块布往下漂。

    然后,那个小侍女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木三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还是瞬间反应过来这个小侍女为什么要绕到厨房后面来刀脏水了。

    那暗红色的液体……那块棉布……

    呸!

    木三忍不住啐了一口,把黏在自己胳膊上的那块布条丢开。捏起来的时候,他竟然还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来思考了下,女人最隐秘地方用的东西原来是这样的,中间缝了棉花……木三却没来得及想为什么要缝棉花在里面。

    “你在干吗!”

    就在这时候,远处有一队铁甲军巡逻过来,为首的队正大步过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叱问那个小侍女。木三感觉自己的头皮都炸起来了,可是现在再转身往回钻出去肯定来不及。这一秒,他觉得自己要死了,而且是很凄惨的那种死。

    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小侍女忽然对他悄悄招了招手,意思是快点过来,木三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从爬了过去。小侍女将长长的裙子前摆拉起来,木三瞬间明白过来然后老鼠一样钻了进去。幸好他足够瘦小,藏在宽宽大大的裙子里也不显得很明显。

    小侍女转身,脸红红的垂着头回答那个铁甲军队正道:“倒一些脏东西……”

    那铁甲军队正往水沟里看了一眼随即明白过来,骂了一声,然后扭头走了。因为小侍女转了身,所以木三就藏在她屁股后面,宽大的长裙将他遮挡的很严密。为了不被察觉,木三只能紧紧的抱住那小侍女的腿来缩小自己所占的地方。在他触碰到那少女光洁大腿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这条大腿颤了一下,肌肉都绷了起来。

    他的额头就顶着少女丰满弹润的臀部,一种他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钻进他鼻子里,将之前臭水沟的味道尽数驱赶走,让他晕乎乎的有些着迷。裙子里光线很暗,但木三还是能看到自己眼睛前面这两瓣挺翘的屁股,肉呼呼的,格外漂亮。

    “还不……还不出来!”

    小侍女等铁甲军走了之后,连忙往一边闪了几步。

    于是,木三的手尴尬的抬在半空中。毫无疑问,如果不是小侍女恰好闪开的话,他的手一定会触摸到某部分美好。

    “快走!”

    小侍女的脸红的好像苹果一样,哪里敢和木三对视:“我以前见过你的,你是御书房的小太监木三!我是公主身边的人……你快点离开这吧。”

    “谢谢!”

    木三连忙道谢,也没时间再去回想裙下的风光,顺着屋子后面的墙壁猫着腰跑出去,然后钻进小湖里,悄悄潜游到穹庐后面,后窗开着,那是专门为他留的。后窗上还放着一块很大的毛巾,那是让木三擦去水迹,以防被人看到屋子里莫名多出来的水。由此可见这位大隋的长公主殿下,心思也很细密。

    ……

    ……

    木三看着自己身上的脏污讪讪笑了笑:“每次进来都要弄成这样,幸好那些铁甲军士兵的鼻子都不好使,不然屋子里的味道就能露馅……”

    大隋长公主杨沁颜却没有心思理会他身上脏不脏,也没心思理会味道臭还是香,她摆了摆手示意两个小侍女到前面屋子里守着,毕竟前院门口就有几个铁甲军士兵长期把守。木三发现,其中那个脸红的好像苹果一样的小侍女,正是自己刚刚看见的那个。以前或是因为太紧张激动,哪里有心思留意公主身边的侍女什么模样。

    “信送出去了吗?”

    杨沁颜压低声音问,但压不住她嗓音里的急切。

    “送出去了。”

    木三从怀里摸出一个用油纸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小包递给杨沁颜,杨沁颜也不在意油纸包上的污水,接过来快速拆开。油纸包里是一封信,方解的亲笔回信。这封信并不长,但杨沁颜却看的极仔细极慢,每个字都没有放过,而且每个字都至少读了三遍。

    她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大隋这片江山会变成现在这样。她也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自己必须肩负起维护大隋重振杨家的重任。她更没有想到过,当面对这样困境的时候能帮自己的竟然只有一个人选,就是那个自己曾经很讨厌的那个可恶家伙。在大内侍卫处的密牢里,给她讲了一个极其恶心笑话的那个落魄少年。

    “他……不能及时赶回来?”

    杨沁颜喃喃了一句,眼神里都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大将军现在正和南燕人鏖战,纥人也不老实,一旦退回来的话,平商道百姓就会惨遭杀戮!”

    “平商道的百姓重要,难道长安城就不重要?”

    杨沁颜发泄了一句,随即发现自己这发泄多么的可耻。她不是一个刻薄的女子,只是现在的压力都在她肩膀上……不……都在她心里。她只不过是一个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朝政的女人,她过往的生活都是在无忧无虑中度过,哪里会操心什么国家大事?

    可是现在,所有的仇,都在她身上。

    也只能在她身上。

    “还要多久?”

    她朝木三歉然的笑了笑,虽然以她的身份根本不需要有这份歉然。或许,她的歉然不是对木三,而是对自己刚才那句话的冷酷。她知道,如果方解立刻退兵的话,南燕人和纥人立刻就会杀进平商道,到时候无数的百姓会被杀。可是,她真的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她需要有个人帮她。

    “大将军的意思是……”

    木三压低声音道:“因为事关机密,所以大将军的话没有写在信上,因为无法保证这封信会不会落在外人手里,有几句特别重要的话,是让我口述的。”

    杨沁颜脸色一变,眼神里重新生出希冀。

    “大将军说……”

    木三往前凑了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大将军说,长安城城防坚固,以大将军手里的兵力,即便万里迢迢的赶回来,以疲惫之师也难以攻克长安,一旦那个人领兵回来,前后包夹,唯一一支能帮公主殿下您的军队也就没了。而且,长安城里的人,没有几个可以信任的……”

    “他什么意思?”

    杨沁颜插嘴问道。

    “大将军的意思是,长安城里的人信不过,那些朝臣多多少少都和叛贼有关联,而且公主您身边没有任何军队保证安全,就算大将军用最快的时间赶回来,用最快的时间攻破长安城,可是,在攻城的时候,那些人还是有足够的时间将您藏起来或者……杀死。公主殿下……一旦您有什么意外,大将军的万里驰援还有什么意义?数万战士一路带血的拼杀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杨沁颜的脸色变了又变,眼神里最后的那份希冀也消失不见,这个时候,她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

    “我知道的……当初我对他那么不好,甚至全国父皇杀了他,且父皇也曾真的动念要杀他……他为什么要帮我?他是没有理由帮我的,对吧?是我太奢求了……”

    “公主!”

    木三有些恨其不争道:“大将军不是这个意思!”

    “那他是什么意思!”

    “大将军的意思是,现在长安城已经意义不大了。这都城里里外外都没有一点意义了,大隋现在的意义不在于是哪座城,叫什么,甚至不在于是什么地方,在哪儿。而在于,公主殿下您,是您!”

    木三加重语气道:“现在,您在哪儿,最后大隋大隋的那股力量就能聚集在哪儿。可是正因为长安城太高大了,太坚固了,那股忠于大隋的力量也无法进来。您明白吗?皇族现在只剩下您了,一切的希望都在您身上,而不是叫长安的这座城!和您比起来,都城算什么?”

    杨沁颜忽然明白过来:“他……想让我出去?”

    木三使劲点了点头:“出去!长安城是大隋的都城,您暂时离开不是放弃了都城,而是为了将来让这座城变得更加纯粹,带着强大的军队回来,将所有魑魅魍魉都碾碎!”

    “将所有魑魅魍魉都碾碎……”

    杨沁颜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光彩重新回到了她那双很漂亮的眸子里。

第七百三十六章 无暇的白玉

    第七百三十六章无暇的白玉

    一辆马车沿着长安城里的青石板路慢慢的驶过,车轮碾过路面时候那种声音节奏都缓慢的让人昏昏欲睡。赶车的人看起来年纪不小了,胡子从下颌已经蔓延到了胸口。两鬓上的斑白是岁月的痕迹,就好像大树的年轮一样骗不了人。他眯着眼靠在车厢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但事实上他此时无比的清醒,清醒到有些许的紧张。

    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紧张过了。

    马车上没有任何标识,所以应该不属于任何一个名门望族。看起来,这就是一辆普普通通的穿城马车,这样的马车,长安城里至少有上千辆。也只有长安这样巨大的城池,才会衍生出穿城马车这样的行业。百里长安,从南到北从东到西,都显得那么遥远。

    马车里似乎人不多,因为拉车的驽马没有一点吃力的表现。不过这也难怪,自从铁甲军出现之后,百姓们似乎都不愿意随意走动了。这城虽然大,可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沉重的憋闷感,也许……再大的监牢,也还是监牢。

    长安府衙门的差役巡街和马车擦身而过,他们腰畔上挂着的铁锁随着走路发出很清脆的声音。

    马车里的人,听到这声音忍不住微微颤了下。

    这是一辆穿城马车,生意再冷清也很少有马车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今天是四个。

    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一件款式普通的儒衫,白白净净的脸,白白净净的手,你甚至在他手指甲里找不到一点泥垢。他坐在那里低着头看书,目不转睛。和大隋的其他文人们没有什么区别,他的腰间也挂着一柄华丽的剑。军武出身的人都不喜欢剑,在他们看来剑本就不是一件兵器,只是装饰品。

    华丽的剑鞘毫无意义,而剑单薄的剑身在战场上就好像玩具一样一碰就断。

    这是一个文人才挂剑的时代,武夫……还是刀来的爽快些。

    武人都喜欢刀的粗犷,喜欢刀的棱角,喜欢刀才特有的冷冽。

    从大隋的律法就能看出来,刀是绝对禁止的,除非像是镖局或是武馆宗门,跟朝廷衙门报备之后才能有持刀的资格,但也绝不许带刀正大光明的出现在长安街头。朝廷对剑却没有什么禁止,以前大隋盛世的时候,长安街头的寒门读书人也好贵公子也好,都喜欢在腰畔挂一柄剑,似乎这样才会显得他们不是文弱之人。

    年轻书生旁边坐着的是一个看起来像是回娘家的女人,身上穿了一件蓝色的棉布衣服,浆洗的也很干净,但从隐隐发白的一角和裤腿就能看出来,她的生活一定不是很富裕。她一直抱着一个竹篮,抱的很紧,似乎很怕竹篮掉下去似的。

    也不知道竹篮里装的是宝贝,那感觉就如同竹篮里就是她的所有家产一样。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看起来并不十分漂亮,脸上很干净,眉毛很细,五官看起来都很标志,但脸型稍稍方了些,如果她的下颌再尖些,额头再饱满些,颚骨再圆润些,可能会是一个让人忍不住回头张望的美人。

    她闭着眼,低着头,怀里抱着篮子。

    在她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好像有些营养不良的少年,脸色白的不太正常,看他的面容应该有十七八岁了,可看他的身材就像是十四五岁的孩子。他不时偷偷看看对面坐着的少妇,好像对少妇篮子里的东西很感兴趣。

    坐在他旁边的好像是他的姐姐,两个人不时低低说几句什么。但交谈的无非是外面天气怎么样,要多久才能到亲戚家之类的话题。看得出来,这个姐姐应该是很少出门,所以显得有些局促。

    她也不时打量一下对面的两个人,因为这两个人她确实不认识。

    如果不是她的皮肤太好,如果不是她的手太漂亮,如果不是她顾盼间那种自然流露出来的大家模样,她身上这件普普通通的衣服一定能遮挡住她的身份。可是,她是个公主,明眼人一定能看出来她本人的气质和身上的廉价衣服绝对不匹配。

    她怀里抱着一个包裹,抱的很紧,就好像对面少妇抱着那个篮子一样那么紧,如果说看起来那篮子就是少妇的全部,那么这个包裹就是她的全部。

    有些人,哪怕穿的再破烂,也掩饰不住她的出身。

    当然,这种人很少。

    可无奈的是,她就是这很少的一类人其中之一。

    反过来说,有一种人,就算穿的再华美,就算装的再辛苦,就算带着珠宝首饰,就算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开口说话,可如果是有阅历的人还是能从她的表现看出来她和身上的华美衣服也不匹配。

    所以,马车里的女子有些忐忑。

    所以,畅春园穹庐里那个穿着华美衣服坐在床边低着头看书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的小侍女也很忐忑。

    穹庐后面有个水沟,一个小太监三次从这里爬进来。

    没有第四次了,因为他出去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个人,跟着他一同爬出臭水沟,钻过更臭的下水道,然后从垃圾场里爬出来。虽然出来之后他们就立刻换了衣服,可身上似乎还带着点臭味。

    然后他们两个胆颤心惊的跑到了一条大街上,装作漫不经心的在一个卖灌汤包和热汤面的摊位前坐下来,每人点了一碗面条,一个汤包。看起来他们吃的很辛苦,完全没有胃口的情况下还是把食物全都塞进了肚子里,因为他们都知道下一顿饭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就在年轻女子将最后一口热汤喝下去的时候,卖汤包的老板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穿城马车真是守时,每天从这里经过的时间几乎没有改变过。

    于是,他们两个上了马车。

    ……

    ……

    木三可以确定赶车的那个人一定是燕狂联络的人,这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连他和长公主都不知道该在哪儿下车,所以,只能是车夫知道。所以他虽然害怕到连心脏都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但还是硬生生让自己表现的平静些。

    虽然车夫看起来有些昏沉沉的,还很老,但他很清楚外貌绝不是判断一个人强弱的正确标准。

    为了掩饰紧张,他不时和坐在身边的长公主杨沁颜低低的交谈几句,然后偷偷观察对面那两个人的反应。不过看起来,对面那两个人对他们之间的谈话没有任何兴趣。书生还在看书,少妇还抱着篮子。

    然后木三有些自卑的发现,就连长公主都比他看起来要镇定的多。在爬过下水道的时候,她居然还能想着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饰品全都摘下来丢掉,把头发弄乱,然后就用那腥臭的水洗了洗脸,洗去本来画的极美的眉线和脸上淡淡的脂粉,也洗去了身上的香味。

    她甚至丝毫也不在意,钻过那个孔洞时候身上留下的蹭伤。

    她比木三要高些,但很瘦。可女人即便再瘦,有些地方也很丰润。

    所以木三觉得自己有些失败,明明已经经历过那么多事,而且已经被大将军重用,可怎么还这么不争气,连个从来都没有面对过危险的公主都比不了!这让他有些懊恼,不过这样想想,心里的压力反而轻了不少。

    马车一直往西走。

    木三知道这是为了避开铁甲军大营,铁甲军大部分都布置在太极宫和畅春园那边,西城几乎没有铁甲军在,毕竟留守的只有五千人,而长安城又太大了些。

    就这样在马车里摇晃了两个时辰,太阳已经从正中缓缓往西边移的时候,马车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木三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喊声。

    “所有人下车!检查!”

    木三的心猛的一紧,下意识的看向长公主杨沁颜。然后他看到了她眼神里的害怕,也看到了她肩膀微微颤了一下。然后,木三就听到车夫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催促:“官爷要检查,你们都快点下来。”

    这一秒,木三甚至怀疑车夫根本就不是自己人。

    然后他看到那个年轻书生很自然的下了车,长剑横在车门上以至于他下了三次都没下去,这才想起回头看看,然后把长剑顺过来,脸上还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怎么看都显得那么傻。

    接下来是少妇,抱着篮子,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人觉得她随时可能崩溃。

    木三对长公主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先不要下来,我出去看看,这个眼色使完之后木三忽然有一种豪情万丈的感觉。只是,下车的时候他觉得腿有些软。

    木三下车之后被外面的阳光刺了一下眼睛,他揉了揉后发现挡住的马车的并不是铁甲军后这才松了口气。然后他看到一个衙役过来一把将少妇手里的篮子抢过去丢在地上,随即,篮子里的鸡蛋碎了一大半。

    木三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想骂街。

    那么紧张在意的,居然只是一篮子鸡蛋?!

    这时候他忽然注意到,那个赶车的老头看向衙役的眼神有些诡异,他想了一会儿才明白,那眼神是……怜悯。

    “我从来没有什么奢侈的习惯,唯独喜欢每天早晨吃一枚煮熟的鸡蛋,所以算计好了日子,准备了一路上吃的数量……你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过?”

    他听到少妇语气阴寒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然后他看到赶车老头往后闪了闪,似乎是怕溅一身血的样子,那个挂剑的年轻书生则往后退了三大步,用书册挡住了自己的眼。

    ……

    ……

    马车缓缓的到了城门口,赶车的老头递给城门守一块令牌,然后压低声音说秘密处决了几个人犯刚从畅春园里拉出来,不能露面,都是大人物。那城门守就好像避瘟神一样避开老头,将令牌丢给他后连着挥手让守门的官兵放行。

    木三诧异的看了坐在对面那个抱着半篮子鸡蛋的少妇一眼,然后畏惧的往后躲了躲。马车里味道更难闻了些,不是因为他和长公主,而是因为马车里多了不少人……不少死人。

    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后背一冷,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少妇,发现那少妇也在看他,当木三看到少妇眼睛的时候吓得颤了一下,再也不敢看第二眼。

    那少妇的眼睛……竟是没有黑眼球,全都是白的,如无暇的白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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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霸天下介绍: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只有两个,钱和刀。攀爬向上没有捷径,如果有也只属于准备更充分的人。太平盛世中方解想做一个富家翁,可惜失败了。乱世之中方解想做一个太平翁,可惜他又失败了。所以,他争霸天下。争霸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争霸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争霸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