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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天地神物

    第五百三十四章天地神物

    方解看着萧一九离去的方向,稍微犹豫了下后迈步跟了上去,项青牛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拉他:“你不了解那个老牛鼻子,他虽然平日里看起来猥琐贪财性子也好说话,可他一旦说了要杀人的时候从不曾迟疑过,你这个时候切莫去自己寻晦气。”

    方解对项青牛笑了笑道:“总有些事要问清楚,我脾气比萧一九还怪一些,有些事不弄清楚我终究寝食难安。”

    项青牛要跟着他一起去,方解只是摇了摇头:“他若真动手,你能挡得住?”

    项青牛沉思,然后摇头。

    方解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追上去。

    他今晚出来身边没带一个人,就连沉倾扇也不让跟着,他只是希望自己一个人来探寻属于他自己的秘密,有时候身边人知道的太多,对她们来说未尝是一件好事。方解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人,每日为了自己而提心吊胆。

    更何况,有些事终究是要男人自己承担。

    萧一九看似缓步而行,他的步伐不大也不快,可转瞬之间就已经出去几十米远,方解脚下一点身子往前冲了出去,风从他的耳边呼呼吹过,这一刻他甚至做好了与当世站在修行者巅峰的人打一架的准备。他有自知之明,可用他自己的话说他确实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有时候怕死的厉害,可有时候又傻的厉害。

    “不要再跟来,你从哪里来就应该回哪里去。”

    萧一九顿住脚步,回头看着方解说道。

    方解在他身前大约五六米出停住,抱了抱拳道:“前辈,若你知道,为何不说?若你不知,之前为何要说那样的话。既然你说的是关于我的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若是诚如你所说我若再往西对谁都不利,明确告知不是更好?”

    萧一九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不知,比知道要好。”

    方解摇头:“懵懂不知,便会探寻,到时候我若继续往西,前辈真就出手杀我对你可有益处?”

    “你为什么如此好奇,难道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人活在世,没有必要将所有事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已经告诉你何处去得何处去不得,你便按我的话去做便是了,追寻答案往往不会得到一个你满意的答案,不去追寻往往能得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萧一九认真道:“我知道对于身世之谜,任何人都想搞清楚来龙去脉,但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回去中原,尽你最大的能力让中原不要乱到无法收拾。你生入兵门,已经不是江湖中人,何必再因为江湖事而烦扰?”

    方解想了想后问:“前辈可否告知,我与佛宗到底有无瓜葛?”

    萧一九道:“本来没有,后来有了。现在你回去还是没有,留下就有。”

    这话说的太模糊,根本无法理解。

    方解还要问,萧一九摇了摇头道:“你的事我也只是推测而已,其实你想探寻身世也不是非要向西不可,师尊当比我知道的清楚。你可以回长安城去,若是求得师尊指点比在这里获得的或许更多。我现在回去,你不要再跟来。”

    “前辈,忠亲王于我有再造之恩,我想去王庭拜访。”

    方解垂首抱拳:“请前辈成全。”

    萧一九停顿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朝着方解指了指,一瞬间,一股极猛烈的斥力朝着方解席卷而来。这小周天的斥力,当初方解看到红袍大神官鹤唳道人施展的时候已经惊为天人,昨日见项青牛施展又更加令人震撼,可今日见了萧一九出手才知道什么叫做同招不同势。

    同样的一招,在萧一九施展出来比项青牛还要雄浑霸气的多。

    方解不敢大意,将金之力尽极限之量从气脉中提出来,在身前布置了一层坚固的防御,然后将水火之力分别自左右拳击出迎向那股小周天斥力。三股力道相撞之后,先是沉寂了一下没有任何反应,下一秒,一股巨大的风浪向四周荡了出去,方圆几十米内草皮都被掀飞,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大坑骤然出现,尘土被劲气卷上天形成了一股风暴。

    可即便如此,方解糅合了水火两种能力的天地元气还是没能将小周天斥力挡住,迟缓了一下之后那股斥力依然雄浑的撞了过来,这是第一次,方解的火之力无法将对手的内劲烧掉。方解咬了咬嘴唇没有躲避,双拳再次向外一击,拳风如两条巨蟒一样和斥力相撞,剧烈的波动再次传来,方解双脚如生了根一样站在原地,烈风吹的他的衣服向后飞起,头发也被风吹的胡乱飘摆。

    风暴还没过去,那斥力竟是阴魂不散的野鬼一样再次冲了出来,重重的撞在方解布置在身前的那一层防御上,咔嚓一声,金盾破裂,斥力竟是无坚不摧。

    方解依然没有向后退,第三次出拳。

    这一次,他是纯粹的以肉身之力和那股斥力交锋。拳头和斥力撞在一起的瞬间,他身上的衣服就被斥力绞碎,肌肉隆起的胳膊看起来格外的雄壮。

    斥力将方解推着向后倒退了足足一米,他的双脚在草地上留下两趟深沟。

    可他终究还是将这一招挡了下来。

    就在方解做好准备迎接萧一九下一招的时候,萧一九却已经转身而去:“以你现在的修为倒是可以走一遭,记住,决不可接近大雪山,不然你将死无葬身之地。见了二师弟之后他或许会为你揭开些迷惑,但我相信他与我是一般无二的心思,只是,他若是让你回中原去而你再纠缠,他一念动而你身死,他的心性……向来比我坚固冷硬。”

    说完这句话萧一九飘然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项青牛快步冲过来,扶着方解的胳膊问:“怎么样?”

    方解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若真要杀我,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咱们走吧。”

    方解转身:“去见忠亲王。”

    ……

    ……

    如果没有萧一九说的那句忠亲王杨奇的心性远比他要坚固冷硬,方解或许会带上沉倾扇她们同行,有了这句话,方解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们随自己向西。虽然不知道方解到底是为什么突然做了这个决定,但方解身边有项青牛有陈哼陈哈,再加上卓布衣也坚持一起去,沉倾扇她们也不用太过担心。

    一行五人告辞离去,朝着蒙元帝国的心脏进发。

    大雪山的战事正酣,阔克台蒙哥不能长期离开王庭,所以大雪山那边指挥军队的是他的长子阔克台蒙勿,再加上几位金帐将军,大国师,蒙哥倒也不用太担心。他坐镇王庭,各方调度,虽然局面很乱但终究没有什么在他视线之外的大事无法控制。

    他在王庭,忠亲王杨奇自然也在王庭。

    大雪山那边被杨奇接连斩了两个老僧,明王伤重不知道被大自在囚于何处,而大自在又不出大轮寺,所以有大国师桑飒飒和她的黄教弟子,再加上黄金家族的修行者助阵,大雪山下也不会有太多的困难。

    现在战争已经到了拼耐心勇气和实力根基的时候,佛宗和黄金家族谁都没机会一举获胜。

    方解他们五个,其实是很恐怖的组合。这五个人在一起出行,遇到任何对手似乎都有一战之力。这也是为什么沉倾扇她们放心的缘故,项青牛明悟道心之后到底有多强他自己都不知道,虽然或稍逊于萧一九可也差不了许多。陈哼陈哈,这两个人的实力在通明境中,放眼天下两人联手也找不到几个对手。

    卓布衣和方解稍微差了些,算起来卓布衣一只脚踏进了通明境,方解现在正常情况下有九品的实力。

    这样的五个人,可以横扫一个规模不小的宗门。

    项青牛见方解心事重重,一路上总是找些笑话来说,方解知道他的好意,表面上也装作若无其事。

    “你可知道我和小哼小哈遇到的那头纯白雄狮有多威风?”

    项青牛道:“那天我们三个小河边休息,那白色雄狮也在河边饮水,我当时看到它的时候就挪不开眼神了,那家伙比最高大的西域战马还要大一号,估摸着一口就能咬死一头野象!当时我便动了心,让小哼小哈帮我去抓,谁知道那畜生跑起来竟然快的离谱,我们三个的战马追不上,只好下马拼尽全力施展轻功去追,一口气追出去六七里,那畜生竟是将我们远远的甩开看不到踪迹了。”

    卓布衣听他说那头白色雄狮,忍不住想到自己曾经的坐骑猪小花,他摇了摇头,眼神里露出些伤感。

    项青牛道:“后来我遇到几个佛宗弟子,抓住之后特意问了问,原来这白色雄狮在草原上一直都有传说,据说那畜生被牧民们称为长生天派下来监督草原秩序的,哪里有不平事它就出现在哪里。不过佛宗之人却说此物不祥,所到之处便有灾祸。还说只有长生天选中的人,才有资格驾驭那头灵兽。道爷我不信什么长生天,可道爷倒是觉得那畜生我骑着必然合适。”

    方解笑了笑,想起前世看过的山海经:“世间多有异物,不过是偶出奇种罢了。人有高矮胖瘦,肤色有黑有白,狮子之中有一头雄壮的也不离谱,只是人们觉得罕见所以便赋予一些神奇色彩罢了。”

    他才说完,就看见项青牛睁圆了眼睛。

    方解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去,只见前面一座高坡上,那头比战马还要高出不少的极雄壮的白色雄狮站在那里,昂着头,看起来威风凛凛。它立于天地之间,就好像便是这天地之间的王者。

    这个时候,方解他们的战马也感受到了那白色雄狮带来的压力,竟是再也不敢向前。任凭几人如何催促,只是原地打转。

    项青牛气恼,刚要下马就要去追那狮子,谁知道那白色雄狮忽然一声吼叫,他们的战马便颤抖起来,然后两个前腿竟然跪了下去。

    方解眼神一凛,心说天地间竟然真有这等神物!

第五百三十五章 最终的秘密在哪儿?

    第五百三十五章最终的秘密在哪儿?

    项青牛来了气,上次他没能追上本来就特别遗憾,这次再看到那白色雄狮立刻冲了上去,方解将赤红马还给完颜云殊之后,骑着的是一匹普通的寒骑,虽然比一般战马要雄峻些,可也挡不住那白狮的一吼之威。他从马背上下来站在一边,负手看着胖子扭着硕大的屁股朝着那白狮冲了过去。

    方解虽然惊诧于这白狮的雄武,却不似项青牛那样一见这狮子就想占为己有。而以项青牛的修为,方解自然也不担心他会伤在一头狮子手里,哪怕是一头看起来很威武的雄狮。

    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那白狮没有转身而走,一直站在高坡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带着一溜烟冲过来的胖子,鼻子里发出几声貌似不屑的声音。这一下项青牛更气,距离狮子二十米外就跃了起来,手腕往下一翻。

    他有意立威镇服住那狮子,所以一出手就是小周天的禁锢之术。只是很精巧的控制着天地元气的力度,怕一不小心将那狮子击毙。

    谁知道项青牛小周天的威压才施展出来,那白狮脚下一点就向一侧冲了出去,只看到白光一闪,那狮子竟然已经在几十米外,速度快的令人咋舌。方解这下更为惊奇,这才体会到项青牛说起上次追不上那狮子时候的无奈。

    若是相比于寻常人,狮子灵敏更好可以理解,可项青牛再胖也是堂堂的大修行者,筋骨身躯早就经过内劲淬炼变得极为强悍,这狮子依然还能躲开就显得离奇了。

    更离奇的是,这狮子躲开几十米后没有继续奔跑,停下来昂着下颌看着项青牛,颇为挑衅。项青牛落地之后气的鼻子都歪了,骂了一声提速冲了过去。那狮子真如有灵性一般,若是项青牛不出手它便不躲闪,项青牛才出手它立刻就跑。

    一头白狮和一个胖子,就在方圆百米左右的一个小圈子里绕着跑。

    方解看的想笑,嘴角上勾勒出来的弧度很轻松。

    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那狮子故意逗弄项青牛一样,只是抖着圈子跑,并不逃开。而项青牛跟不上它的速度,又怕出重手伤了它所以竟是被耍的团团转。到了后来项青牛已经跑的气喘吁吁,而那狮子却依然气定神闲。

    “我觉得小胖子这次要栽了。”

    陈哈一本正经的说道:“这畜生就是来找回场子的,上次被咱们三个追出去那么远,它这是怀恨在心了,觉得很不爽,于是回来戏耍胖子。”

    陈哼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胖子要栽了,那白毛畜生真快,便是比你我最快的身法还要快些,胖子腿短……追不上。”

    陈哼道:“不知道为什么它只戏耍胖子,而不来找我们?”

    陈哈认真道:“因为胖子太无耻还好欺负。”

    陈哼点头,深以为然。

    如果项青牛听到他们两个如此一本正经的点评他的腿,只怕会真的气歪了鼻子吧。

    卓布衣摇头笑了笑道:“我去帮他吧。”

    方解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堂堂道尊,若真是被一头畜生羞辱了,传出去整个中原的江湖客都会跟着丢脸。”

    他知道卓布衣的本事,那次卓布衣制服猪小花的经过他可是亲眼所见。卓布衣修为不俗,再加上他的天赋实在太过神异,说不得真的能和野兽沟通。到了这个世界之后,方解越发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前世时候,人们对武术的理解其实更多的来自电影电视剧,飞檐走壁已经是承受的极限,而这个世界武者比起修行者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胖子蹲在地上喘着粗气,白狮距离他二十米左右高傲的昂着下颌。

    卓布衣缓步走过去,眼睛一直看着那白色狮子。那狮子忽然发出一声嘶吼,转头看向卓布衣眼神里都是敌意。卓布衣立刻停下脚步,似乎真的在和它沟通一样。那白狮一边警惕的看着卓布衣,一边不时瞄一眼项青牛随时做好下一次躲避的准备。

    项青牛一屁股在地上坐下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道:“道爷我看上你了,你就从了我多好,我可不喜欢玩野蛮的调调,别逼我今晚上就吃狮子肉。”

    那白狮居然很有意思的哼了一声,好像听懂了胖子的话。

    卓布衣和那狮子之间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他一直没有什么行动只是很平静的看着白狮。方解看得出来,那白狮的戒备心竟是渐渐的低了。大约几分钟之后,白狮竟然朝着卓布衣走了过去,身上没带着一点戾气。

    项青牛看到这一幕立刻就气馁了,他用手指在地上画着圈郁闷道:“卓先生你这叫夺人所爱……不带这么作弊的好不好。”

    白狮到了卓布衣身前,以卓布衣的身高居然还没到它的下颌处。

    见到白狮如此温顺的站在卓布衣身边,项青牛彻底绝望了:“回头我也去练这一门本事,我道心明悟,就不信学不会这个!”

    就在他站起来准备返回的时候,忽然发现那白狮离开了卓布衣,迈着很小的步子到了方解身前,然后低下那颗硕大的头颅,用额头在方解身体上缓缓的蹭了蹭。这个动作柔和到了极致,可和雄壮的狮子却一点儿也不违和。

    方解诧异,看向卓布衣眼神里都是询问。

    卓布衣笑了笑道:“看来它选了你。”

    ……

    ……

    方解步行着往前走,那头白色雄狮就和他并排着前行,就好像它本来就应该站在他身边,从不曾离开过一样。其他人看的都很不理解,为什么这白色雄狮偏偏跟了方解而不跟别人?而且狮子又不是马不是狗,怎么可能和一个陌生人这样亲近?

    项青牛却没心思思考这个,一脸沮丧的踢着草地:“凭什么……凭什么……论美貌,我难道就输给小方方?论身份,我可是堂堂道尊。论修为,小方方也不及我吧,那白毛畜生一定是瞎了眼……”

    陈哼非常认真的说了一句话给出解释,项青牛怔住顿时不爽却找不到话来反驳。

    陈哼说:“那狮子或许只是觉着……你太重了……”

    方解因为摸不准这白色雄狮什么脾性,倒也不敢真的骑上去,后面的战马虽然这会恢复了过来,可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狮子后面,就算催促也不管用。

    方解回头问卓布衣:“先生,你真的能跟野兽沟通?”

    卓布衣点了点头道:“野兽也有思想,只要有思想,我便可以。”

    方解问:“那它为什么选我?”

    卓布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它不是选了你,而是一直以来就在等你。”

    方解诧异:“为什么?”

    卓布衣笑了笑:“它虽然有思想,可终究不是人,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我只是依稀觉着它应是如此想着,不然怎么会别人不选偏偏选你?又或者,它觉得只有你才能驾驭它?”

    “它又不是坐骑!”

    方解道。

    卓布衣摇头:“你又怎么知道它不是?”

    方解想起项青牛之前说的那个传说,草原上的牧民们其实有不少人都曾见过这头巨大的雄狮,而它总是出现在有兵祸发生的地方,哪里有厮杀它变出现在哪儿,就好像在寻找着什么似的。

    后来,便有了白狮不祥的说法。人们开始认为这是一头凶兽,走到哪里哪里便有灾祸发生。佛宗之人甚至认为此物乃是人间至凶,所以牧民们避之不及。至于那句只有强者才能驾驭它的话,多半倒是牧民们杜撰出来的。

    人都有征服欲,自己征服不了将希望寄托在虚构的强者身上是习以为常的事。

    “你能骑?”

    方解试探着的对狮子说了一句,那狮子站住看了方解一眼,然后双膝慢慢的矮下来,竟是伏倒在地上。方解有些发愣,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翻身起了上去。那白色雄狮在方解上去之后站起来,竟是发出一声咆哮,似乎极为兴奋。

    它晃动了几下巨大的头颅,然后猛的往前冲了出去。方解骑在它后背上,扶着雄狮的脖子感受着剧烈的风从耳边吹过,竟是如刀般凌冽,这种速度,换做普通人早就承受不住了。可方解却越来越喜欢这白狮,其快远超战马。便是陈哼陈哈这样以轻功见长的人,论速度也不及。

    一口气狂奔出去至少十里,方解试着说了一声停下那白狮立刻放慢了脚步。方解心中惊异惊喜,抚摸着白狮的鬃毛自语道:“我年幼逃亡时若是有你这样的神物在,何至于那般狼狈落魄?任凭谁来杀我,骑上你就跑也没人追的上吧。”

    这白狮似乎是听懂了他的话,晃动着脑袋摩挲着方解的身子,它发出低低的一声叫,方解竟是错觉这一声中竟然带着歉然之意!

    他下意识的看向那白狮的眼睛,发现这白狮也在看着他。

    ……

    ……

    沁林郭勒城其实距离王庭已经不是很远,算是蒙元王庭东方的门户,常年派驻重兵把守。不然的话,佛宗的人也不会对沁林郭勒如此在意。沁林郭勒,泰坦城,火凤台这三个土城是分布在王庭之外的卫城,有这三个卫城在,任何军队都不可能轻而易举的靠近王庭。

    这几个卫城和王庭互为支援,便是百万大军也未必能顺利往前多走几步。

    离开沁林郭勒第二天后,方解他们就不得不改为昼伏夜行。白天的时候来来往往的都是狼骑的斥候,还有大批站在黄金家族这边的牧民,眼线太多,想藏住不容易。尤其是方解身边现在还有那么醒目的一个凶兽,所以只能晚上走。

    王庭并不是一座巨大的城池,甚至连墙都没有。

    王庭所在是蒙元最肥美茂盛的草场,这里也是整个草原风景最秀丽的地方。黄金家族的人,除了分封出去的之外都住在这里。连绵不尽的帐篷,远比普通牧民的要奢华。而在帐篷组成的海洋之中,居中那座堪比大隋太极殿的穹顶建筑便是金帐。

    蒙元大汗阔克台蒙哥的宫殿。

    有宫殿而无城墙,所以显得有些奇怪。

    方解他们没有贸然进入王庭,而是找了个地方藏身,项青牛自告奋勇,独自一人进去寻找忠亲王杨奇。虽然他们五人联手现在王庭里只怕也找不到可以匹敌的高手,但方解并不想出现在阔克台蒙哥的视线里,因为蒙哥希望他来。当初在峡谷的时候,蒙哥可是专门派了人去请他到王庭相见的。

    夜晚

    方解躺在草地上,枕着白狮的一只爪子看向繁星密布的天空。草原上的天总是显得那么干净透彻,夜晚则显得更辽远深邃。

    白狮安安静静的趴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我就要解开那些秘密了吗?

    方解问天。

    越是向西,是否距离最终的秘密越近?

第五百三十六章 这才是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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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三十六章这才是祸根

    方解躺在草地上,不知不觉间竟是睡着了。负责守夜的卓布衣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这个看起来眉宇间总是有解不开的结的男人,说起来才不过十八九岁而已,却已经老成到让人心里发酸,他所经历的事是寻常人想都想不到的。

    卓布衣也好奇着,方解到底从何处来最后的归处又在何处?

    方解从来没有放弃过追寻那秘密的答案,偏执的让人心疼。其实他本可以豁达一些,不去管什么身世什么体质,只需要一步一步的走下去,前路终究不会灰暗无光。他这个年纪,就有了现在的成就将来难道会泯然众生?

    那只巨大的白狮趴在方解身边,看似也睡熟了,可它的两只耳朵却一直竖着,卓布衣确定哪怕有一丝的危险这只同样神秘的白狮就会立刻示警。它明明是第一次看到方解,可偏偏表现的就好像一个忠诚的护卫。

    其实以他们几个的修为,即便几天几夜不睡也不会感到疲乏,陈哼陈哈是大大咧咧的性子,晚上睡觉是习惯。有时候卓布衣很羡慕他们两个这样没有烦恼的活着,每天都能从一些看似无聊的事情中找到快乐,乐此不疲。

    相对来说,陈哼陈哈和方解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然后卓布衣又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到现在回忆起来也是一片灰暗的童年。

    与方解不同,他从来没有想过去追寻答案。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自幼在江都丘家长大,虽然在童年时候丘家的对他如对奴隶一样,但卓布衣对丘家并不怨恨。后来丘家的人发现了卓布衣的天赋,便对他重视起来,吃的好了,穿的好了,每个人对他的态度也好了。

    丘家的家主甚至专门请了一个修行者来指点他,可惜那个修为不高的江湖客不懂得如何开发卓布衣的天赋,只是传授了他一些基本的修行技巧。卓布衣能有今时今日的修为,其实靠的都是自己。

    他曾经问过丘家的人,自己到底什么身世,丘家的人却都说不知道,说他只是从荒野上捡来的孩子。卓布衣便相信了这个回答,逼着自己从不曾去怀疑什么。可他内心里又何尝不知道,如丘家这样的世家名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将捡到的孩子带回家?丘家的人……哪里有这般善心。

    所以在看到方解的时候,卓布衣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帮帮他。也许只是潜意识里他一直告诉自己,既然自己没有勇气去追寻什么答案,那就帮助方解找到答案吧。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忽然发现白狮猛的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眼神里都是戒备。卓布衣随即心中一动,盘膝而坐闭上眼将感知力往四周蔓延了出去。可将感知力用到了极限,他依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他睁开眼,疑惑的往四周看了看,发现那只白狮也一样的疑惑,晃了晃脑袋再次趴在地上。

    卓布衣却没有大意,再次感知周围的情况。

    就在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发现一个人已经走到他身边十几米外的地方。这个人身上穿着一件青衫,身材修长挺拔,负着手缓步而行,没有一丝声息。看他走路的时候步伐不大步速也不快,可才迈了一步,这十几米的距离就已经过去。

    青衫人在白狮身边站住,看了看那狮子眼神里有些很复杂的意味。他抬了抬手,终究还是没有做什么。

    卓布衣猛的张开眼,当看到那人如鬼魂一样已经悄无声息的到了身前不远处的时候瞳孔瞬间收缩,他几乎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示警,那个青衫人却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然后将脸上带着的一张银色面具摘了下来。

    这是一张充满了成熟魅力的俊朗的男性面容,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去看都无可挑剔,偏偏仔细去看的时候又觉得他其实长相并不算特别出众,可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着这是一个完美的人。他的五官是完美的,身材也是完美的。卓布衣恍惚了一下才明白,这个人的完美来自于他身上的气质。

    卓布衣忍住没有喊,因为那个青衫人就站在方解身边,如过轻举妄动的话,谁知道这个人会不会对方解下手。

    “你的感知力很好。”

    青衫人对卓布衣温和的笑了笑:“你没有见过我,但我却知道你一定就是江都丘家的那个人,对吗?”

    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明明已经说了话,可白狮和方解依然在熟睡,没有丝毫察觉。就连睡在不远处的陈哼陈哈也同样没有察觉,这种可怕的感觉让卓布衣无法适应。这个青衫人就好像一个鬼魂,只有卓布衣自己能看见他存在听见他说话。而其他人,却好像在另一个世界一样没有感觉。

    “他们三个,还有这白狮都不会醒过来,我将他们的六觉格挡住,所以不会听到我说话,他们不醒来,我稍后做事也方便些。我之所以让你看到我,是因为我觉得你感知之力让我觉得不俗。”

    “隔绝六觉?”

    卓布衣心里狂跳不止,这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可真有人能做到那绝对是神迹!想想吧,若是能将一个人的六觉封住,那么你站在这个人面前,他睁着眼却看不到你,也闻不到你的气味,感觉不到你的存在,这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

    青衫人点了点头:“人有六觉,若皆封住,便是他睁眼却不能视,有耳不能听,鼻通而不能闻……其实你天赋之能再精进些也能做到,远比一般修行者要做到这一点容易的多。”

    他说话很温和,就好像一位长者在为自己的学生释惑。

    “您是……忠亲王?”

    卓布衣感觉自己的嗓音有些发颤,这是人生几十年来从不曾有过的事。就算当初丘家被灭门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激动到不可自制。

    “是我”

    青衫人点了点头:“其实你们才到,我便知道了。”

    ……

    ……

    “他们几个……被您同时封住了六觉?”

    卓布衣问这句话的时候发觉自己的嗓子干的生疼,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有人能做到这一步。对于大修行者来说,杀一人轻而易举。靠着绝对的身法让寻常百姓对其“视而不见”也能做到,可这只是因为寻常人眼睛跟不上他们的身法速度。这和将一个人的感官全部封住,绝对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被封住六觉的,是陈哼陈哈方解这样的强者,还有一头灵兽。

    杨奇点了点头,在卓布衣身边坐下来。

    “你的修行方向不对。”

    他说。

    卓布衣一怔,立刻站起来抱拳躬身:“请王爷指点。”

    “你自己可知何处不对?”

    杨奇问。

    “晚辈不知,只是这些年修为几乎没有进境,晚辈也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觉着或是桎梏在此,此生便挣脱不开了。”

    杨奇微微摇头:“你要修行开拓,第一想到的是什么?是我或许做不到,还是我能不能做到,又或是我定能做到?”

    “第一种”

    卓布衣如实回答。

    杨奇笑了笑:“你天赋如此,何须去想做不到这种无聊事?想要做到哪一步,只需去想就是了。因为你的修行,本来就只是去想而已。”

    卓布衣怔住,喃喃道:“只是如此?”

    杨奇点了点头,视线转向方解:“你了解自己的天赋,却进境缓慢。他不了解自己的体质,却进境神速,其区别之处在于,他相信自己会越来越强大,而你则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就这样再也无法突破了。所谓桎梏瓶颈,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的东西。”

    这种话,也只有他说出来卓布衣才不敢质疑。

    “你的天赋在于冥想,以冥想克敌,可你想的多是我或许不能做到这样的念头,又怎么会迈过去那一步?当初我若是想,我没有你这样的天赋便做不到封人六觉,那我现在便真的做不到。当初我若是想,我不能仗着一柄剑胜了佛宗诸多妙法,也不会有后来大雪山下那一场好杀。”

    卓布衣若有所思,却还是没有清晰的抓住脑子里那一闪而逝的灵光。

    “他不该来。”

    杨奇似乎不想在卓布衣的天赋上再多说什么,眼睛一直看着依然熟睡的方解:“太过偏执,未见得就是好事。”

    “他只是想明白些。”

    卓布衣道。

    “糊涂些又能如何?”

    杨奇微微皱眉,然后喃喃道:“竟是已经开了五条半气脉,进境之快也超乎我的想象,当初在樊固的时候,我观他体内有被人刻意布下的阴毒手法,本不想管,可后来察觉用的是佛宗和纥人的蛊术结合的法子,于心不忍便为他解了几分。只是当时毒蛊与他血脉相连,我若拔了毒蛊,他便死了。除非等到毒蛊长成从壳中出来,再施法将毒蛊拔出。所以我在他体内留下一道劲气,等着毒蛊破壳而出。”

    方解没有听到这句话,若是听到的话便会释然,当初在藏为什么会突然吐出毒蛊,而万老爷子正因为第一眼看到他就识破了他体内杨奇留下的内劲,才会在那天出手救他。

    卓布衣对方解的事知道的不少,可也有许多不知道的。

    听杨奇说出这些事,他都记住,想着万一杨奇不告而别他就将这些话如实转告方解。

    他稍稍走神的时候,杨奇忽然伸出手,手心向上,不远处方解的身子随即漂浮了起来,平躺在半空上不动。

    “待我离去之后他醒来,你便告诉他回中原去吧。在修为大成之前,第一不可接近罗耀,第二不可来大雪山,性命无忧。他体内顽疾之根源,便是他那双看似能瞬间提升起修为的红眸……那眸子根本不是他的,而是别人留下的记号而已。有这眸子在,便是他在天涯海角,那人若要找他也轻而易举。”

    杨奇伸出的手忽然一攥,让后猛的向外一拉。

    卓布衣瞬间睁圆了眼睛,他竟是看到漂浮着的方解身体猛的挣扎了一下,然后有两道红色的气被抽离出来。漂浮在半空中的方解剧烈的扭动起来,可偏偏还是闭着眼脸色平静如常。

    “告诉他,他只是方解。”

    杨奇起身,手往下一翻,那两道如有生命一般挣扎的红色气体发出几声如厉鬼咆哮般的刺耳声音,却怎么都挣脱不开那束缚,数秒之后,那两道红色气体随即崩碎,消散于无形。

    与此同时

    某处密室中的一位老者忽然睁开眼,疲惫的脸上满满的不可思议。他的嘴唇抽搐了几下,最终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那不可思议的神色逐渐变为绝望。

    黄阳道,正在与众将议事的罗耀忽然愣了一下,猛的看向西方,眼神冷酷残暴,下面诸将立刻吓得颤抖起来,完全不能自主。

第五百三十七章 他叫苏屠狗

    第五百三十七章他叫苏屠狗

    “王爷为什么不等他醒来亲自告诉他?”

    卓布衣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您也知道他性子偏执,若是醒来后我告诉他这些事,他心里必然疑虑更重。”

    “我和青牛今夜便要去大雪山了,他或是要昏睡一两日才能醒来。”

    杨奇看了方解一眼,手往下一压方解漂浮在半空的身体缓缓的落了下来,他依然熟睡,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而此时卓布衣也猜理解杨奇为什么先一步将方解的六觉封闭,杨奇从方解体内剥离出那两道红色气体的时候,必然是一个极为痛苦的过程,而六觉被封,方解就体会不到这种痛苦了。

    “他想寻我也寻不到,你让他踏踏实实回中原去就是了。那里才是他应该在的地方,如今祸根已除,那些时时刻刻盯着他的人也就失去了感应,以后的路就要靠他自己去走了。多年之前有人能靠自己走到那一步,他未必不能。中原的江湖有这样一个好苗子不容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过早陨落。”

    他一直说的是中原,而不是大隋。

    卓布衣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脑子里几乎没怎么琢磨就想到了其中的缘故。忠亲王不说大隋只说中原,想来他已经看破了大隋现在的乱势,杨家人想要度过这一难并不容易。或许在忠亲王心里,也已经预感到大隋终结的到来。

    他没有回去帮助皇帝力挽狂澜,是因为他在这里更重要一些。

    有他在,蒙元的乱就会更持久更彻底,他护着阔克台蒙哥不死,佛宗想要取胜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而在将来若是阔克台蒙哥即将取胜的时候,他或许会毫不犹豫的杀掉这个枭雄。卓布衣这才理解忠亲王杨奇的心思,他爱的岂止是大隋?他爱的是中原百姓。

    大隋可以灭亡,但他不忍看到中原百姓经受更多的磨难。

    中原之乱,最大的敌人其实不是自己而是蒙元。趁着大隋崩碎,没有动乱依然强大的蒙元必然出兵,那时候中原各势力之间乱战,谁有能力有心思阻挡外敌入侵?到时候大隋的西半部,就会生灵涂炭。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一力促成了阔克台蒙哥出兵大雪山。在中原最危险的时候,他将蒙元的兵锋转移到了别处。

    所以忠亲王没有回去帮助杨易稳定江山,而是留在王庭让蒙元更乱。只有蒙元乱的一塌糊涂,才没有余力向东进兵。

    “您……什么时候回中原?”

    卓布衣问。

    嗓音有些苍凉。

    杨奇笑了笑,抬起头看着天空中的璀璨星辰:“从我第一次西行开始,我就没有想过再回去。等等吧……今夜我和青牛去大雪山之后,若还有余力回去……”

    接下来的话他没有说,卓布衣懂了。

    因为项青牛的到来,杨奇有了极强力的助手,所以打算起身去大雪山了。现在是明王最弱的时期,杨奇最大的对手便是那个从来不曾离开过大轮寺的大自在天尊。就算杨奇修为通神,在和大自在交手的时候也未必挡得住佛宗之内其他高手的围攻,而有了项青牛,他就可以放手一搏。

    “明王不能存在。”

    杨奇沉默了一会儿道:“人有生老病死,百年已经是稀奇。有些人活了太久便是妖,违背了人生存于世的法则,只有这样的人死了,人间的秩序才会恢复。”

    “明王一直不死?”

    卓布衣大惊:“可传闻不是说,明王会传授所有修为给佛子的吗?”

    “佛子……”

    杨奇有些厌恶的说道:“只不过是明王的一个容器罢了,世人都以为明王传承只是一种仪式,明王一代接着一代。可实则明王要的只是佛子远超常人体质的肉身罢了,他从来就没有死过。”

    听到这番话,卓布衣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如果杨奇说的是真的,明王掌握了一种极高深的修为,可以将自己的灵魂转移到一具年轻的躯体上,如此反复轮回,那他岂不是已经活了千年?

    这千年来,历代明王的交替,只不过是他在换个躯壳而已!

    如果是这样的话,积累了千年修行的明王,到底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卓布衣不敢去想,也无法想象的到。而这个时候,他终于理解了当初杨奇第一次西行之后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决绝。杨奇或许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要挑战的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甚至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但他从来没有退缩过,从来没有惧怕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根本不是在和一个人战斗。

    卓布衣长长的吐了口气,心里的波浪翻腾的让他无法平静。佛宗在西域已经绵延近千年,原来自始至终就是明王一个人的玩具罢了。他已经在大雪山顶上大轮寺的莲花宝座上俯瞰这个世间那么久了,久到或许连他自己都忘记了到底经历了多少年。

    “这头白狮,名字叫做浑沌。”

    杨奇看了那狮子一眼,笑了笑道:“佛宗之中有一本穷界经,记载了这个世界上诸多异兽。浑沌,为大凶之物。穷界经上记载,它遇到善良的人便会行凶,遇到邪恶的人就会听从指挥。所到之处,便是兵祸绵延。它一直存在,但只有在兵乱连绵天下动荡的时候才会频频现身。其实哪里有这般荒诞离奇的事,只是编造出来哄骗世人的罢了。不过,它确实会出现在任何有战乱的地方,似乎一直在寻找什么。”

    卓布衣一怔,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说道:“寻找大凶之人?”

    杨奇却没有再说,他抬起头看着天空说道:“天允许有人偷命,便说明天道不公,所以人只能靠自己,现在是明王有史以来最虚弱的时候,若是不能杀他,待日后他选了躯壳再除掉就难了。每个人都应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不是别人的玩具。他曾经说这个世界上满是卑躬屈膝,我便让他看看,总有人挺直了脊梁大步行走。”

    说完这句话,杨奇便消失在卓布衣的视线中。

    也带走了陈氏兄弟。

    卓布衣忽然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整个天地之间只剩下他和方解两个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在他心里滋生,很快就填满了整个心窝。心里冷一阵暖一阵,寒暑交替一般。他也抬起头看向天空,眼神里都是疑惑和不安。

    ……

    ……

    方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早晨,睁开眼的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立刻弥漫到了全身,他甚至没有力气坐起来,想抬起手臂揉一揉剧痛的眼睛都做不到。第一次出现红眸的时候,他有过类似的感觉却没有如此强烈,强烈到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身体里没有一点力气,眼睛里疼的让人有想撞石头的冲动。

    他想开口说话,嗓子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幸好,他看到了坐在身边怔怔出神的卓布衣。

    见他醒了,卓布衣喂了他喝了一点水,清凉的水顺着喉咙流进去的时候,方解才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

    “我……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方解才能开口说话。

    “忠亲王来过。”

    卓布衣道。

    白色的雄狮见方解醒来,小跑着过来伏倒在方解身边,不时用巨大的头颅摩挲着方解的脸,就好像极为担心他一样。

    卓布衣沉默了一会儿,将忠亲王杨奇的话如实对方解说了一遍,尽量做到没有落下一个字,所以他说的很慢。方解的脸色变幻,眼神里的惊讶很浓烈。当他听到卓布衣说杨奇说他的红眸才是祸根的时候,心里的动荡天翻地覆。他一直以为那红眸也是一种体质上天生具备的东西,从不曾有过怀疑。

    卓布衣说完之后,方解随即想到了那天在芒砀山上,大雨中自己带着人在山洞避雨的时候,罗耀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山洞外面。就好像,他一直知道自己在那里似的。

    然后他又想到,自己眸子里第一次出现那金色的火焰,和那天罗耀施展出来的火何其相似!

    而自己,竟是从没有去考虑过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那红眸,那金色火焰,都是罗耀留在他身体里的记号罢了。也是对他的一种保护,遇到危险的时候,罗耀留下的东西就会自动出来保护他,可见他的肉身对于罗耀来说有多重要。

    现在,忠亲王杨奇将这个记号从他体内拔出了。

    虽然失去了一种最强大的本事,可方解忽然有一种想要放声大笑的感觉。随着卓布衣的讲述,他的心情从震撼惊恐到现在的释然开怀。

    “王爷去了哪儿?”

    方解问。

    “大轮寺”

    卓布衣的嗓子里挤出来这几个字,有些艰难。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道:“他竟是连等我醒来的时间都没有……”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然后问卓布衣:“可还有一个看起来有些木讷会傻笑的汉子与忠亲王同来?”

    卓布衣摇了摇头:“他只是自己来的。”

    方解默然,心里才生出来的喜悦瞬间沉了下去。忠亲王来了,苏屠狗却没有来……或许那个看起来傻乎乎的总是挂着憨厚笑容的汉子,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死去了吧。他想到了老板娘那张娇美的脸,在他脑海中渐渐的和苏屠狗那张很丑的脸融合在一起,那么的般配。

    “咱们回去吗?”

    卓布衣问。

    方解点了点头:“回去吧,该回去了……”

    他看了看趴在自己身边的白狮:“你叫浑沌?”

    狮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茫然。方解艰难的抬起手抚摸着它的长毛:“不管了,他们都说你是大凶之物,所以要找一个大凶之人为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以后你得习惯驮着我走路了。”

    卓布衣扶着他爬上白狮后背,白狮抬起头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

    声音在草原上回荡,久久不曾散去。

    ……

    ……

    大雪山

    距离山脚大约十五里有一棵像是新移栽过来的松树,还很小,只有人高。松树看起来孤零零的,守着一座孤零零的坟。一树一坟墓相伴,给人的感觉不是它们在互相照应,而是将两份孤单相加。

    草原人没有死后立坟的习惯,所以这个坟包显得那么醒目。可坟就在距离大雪山如此之近的地方,却一直没有人破坏。

    项青牛从腰畔将一个酒壶摘下来递给杨奇,没有说话。

    杨奇在坟包前蹲下来,打开看了看发现酒壶里几乎满着。他不知道,有个老头虽然嗜酒如命,可也只是喝了一口这最后一壶梨花酿,然后郑重认真的将盖子封好,再也没有动过多喝一口的念头。

    杨奇将酒香扑鼻的梨花酿洒在坟前。

    “他叫苏屠狗,一个人拼死了一百二十七个金身僧兵的人。他叫苏屠狗,临死前还咬断了一个佛宗护法脖子的人。他叫苏屠狗,闭眼前还会害羞的说我想我媳妇了的人。”

第五百三十八章 静室简居

    第五百三十八章静室简居

    方解在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去想,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那个越发神秘的忠亲王,还有没有机会见到那个嬉笑怒骂皆由心的胖子项青牛,还会不会见到时而纯真时而疯癫的陈氏兄弟。

    如果明王真的是个活了千年的老妖,真的那么容易被击败?

    但毫无疑问的是,现在是杀死明王的最好时机,或许从他自称明王开始都没有如此虚弱过。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弱,只知道他在多年前似乎是尝试什么修行的时候伤了自己,以至于修为大损。不然十几年前忠亲王杨奇就算修为再强大,也无法和有千年沉淀的明王相比。

    世间本来就不缺乏巧合。

    若是明王没有自己受损,那么忠亲王十几年前便伤不了他。十几年前的伤加重了他本身的伤又让他无法尽快复原,最终被他的大弟子大自在看破,从而生出异心。然后蒙元大汗阔克台蒙哥在忠亲王杨奇的劝说下,对大雪山动兵。

    这一切的发生,其实都源于明王那次自伤。

    到底他修行了什么功法,会伤到有千年经验的自己?

    随着方解东归,这些事好像离着他渐行渐远。诚然,用杨奇的话说,他的舞台不在这里,而在中原。杨奇让他回去,虽然没有明说,可方解却知道其用意是什么,只是五个字而已。

    保一方平安

    杨奇的思想已经远远的超脱了家族的束缚,杨家对他很重要,大隋对他很重要,可相比于整个中原来说,也就都不重要了。抛开这个看起来有些虚无的层次不说,只说他是那第一个敢对明王挑战的人,这世间还有谁比他更伟大?

    更何况,他从来就不是为了杀死明王然后自己做下一个明王而求挑战。

    和方解在一起的时候,白狮显得很温顺,以至于卓布衣总会生出一种错觉,在很久很久以前,方解和这白狮就是同伴,他们一起经历过许许多多的故事。

    从王庭回到沁林郭勒汇合沉倾扇等人,队伍回到了和进草原时候一摸一样的规模。消失了的是项青牛和陈哼陈哈,就好像这次相遇只是上天安排好了的一个告别。方解只希望,这不是绝别。

    他的身体逐渐恢复,回程第十天的时候基本上已经与往常无异。一路上他不停的在试验,想确定自己除了那红眸之外是否还失去了什么。不过看来杨奇的手段极为神异,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损害。五条半气脉都在,能力也在。那半条气脉看着更清晰了些,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成型。

    没有了红眸,方解知道自己其实就好像跌落了一个大境界。在红眸发作的时候他可以轻松击败九品强者,甚至有可能跨境和通明境中下层的高手交战。而他现在,纯粹的修为之力勉强也就在八品上,一只脚踩进九品之内。

    失去了一些,但剩下的更纯粹。

    估算了一下路程,再有两天就能进入狼乳山峡谷,方解让队伍选了个地方停下来稍稍休息。沉倾扇沐小腰和完颜云殊最关心的是他的身体恢复了没有,方解笑着说不信就打个野战试试,这句话让沉倾扇别过去脸不看他,沐小腰脸色大红,不明就里的完颜云殊追问野战是什么,方解不答她就追问沐小腰,沐小腰红着脸跟她耳语了几句,完颜云殊随即也红了脸,不过看样子倒是并不排斥这种方式……

    休息的时候,先派出去的飞鱼袍回来禀报,说峡谷内没什么异常,遇到了孙开道派出来一直在峡谷西口守着的骑兵,飞鱼袍让他们回去报信,然后折回来跟方解禀报。

    “还有件事”

    飞鱼袍顿了一下说道:“因为蒙元内乱的消息已经传开,据说北蛮人各部族已经达成了统一,准备大举入侵草原。”

    北蛮人生存的环境虽然比北辽地要好些,但终究是疲敝之地。这些年他们被大隋的精锐边军打怕了,哪怕大隋也乱着他们却不敢轻易南下,而且中原虽然多有隐患,可边军还在。所以北蛮人才会选择往西走。可他们要想进入草原,就要经过北辽地。

    会不会有战争?

    方解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完颜云殊。完颜云殊却并不担心,在她看来没有人可以在十万大山内和寒骑交锋,强大的蒙元不以十倍兵力尚且不敢轻入北辽地,更何况那些文明程度远不如北辽地的蛮人。

    除此之外,飞鱼袍带回来的消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

    晋阳攻破之后,大隋皇帝亲率大军攻打叛军西大营孟万岁部,连战连捷,孟万岁狼狈逃走,麾下只剩千余骑。隋军乘胜南下,已经快到芒砀山了。不过皇帝留下了十五万人马给金世雄留守晋阳清剿残敌,他自带十万人马去攻打殷破山。

    这个时候,已经病入膏肓的皇帝仿似找到了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拖着病躯,竟是越打越上瘾一样。

    方解将这些消息理了理,忽然发现从表面上来看,皇帝真的要平叛了。

    最起码,中原百姓们要为之欢呼吧。

    就在这时候,卓布衣忽然警觉的站了起来看向西方,他打了个手势,所有人立刻做好了防御准备。

    不多时,一个身穿大红色僧袍披着黄色袈裟的僧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辇,举止怪异的让人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他的双脚已经血肉模糊,靴子只剩下脚踝以上的部分,尤其是脚趾,骨头都已经露了出来,可他却好像完全不知道疼似的依然面无表情的走着,在看到方解他们的时候,他机械似的停下来,眼神呆滞嗓音毫无情感的说:“你为什么要逃?已经那么近了你为什么要逃?”

    说完这句话见方解他们不回答,他死人一样僵硬的转身,继续往东跑。

    方解的心沉入谷底,眼神里闪出一抹不可抑制的杀意。

    这个僧人,必然是被某人夺了神魄,然后行尸走肉一样从大雪山一路追到这里,或许看见人他就会问那句你为什么要逃,而方解确定,他想问的就是自己。只是红眸已经被忠亲王拔出,他已经无法确定自己在哪儿了。

    是谁?

    为什么要用这样一种方式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为什么要逃?

    那个红衣僧人显然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神智,他的脚都已经磨的露出了骨头显然跑了很久,而这,仅仅是因为某个人不满!

    阴魂不散。

    ……

    ……

    大雪山

    大轮寺

    明王宝殿后面,就是大轮明王的休息参禅的地方。这里除了身份绝高的佛宗之人外,其他人不许进入。这么多年来,明王似乎一直就生活在明王宝殿和卧室这两个地方,很少踏足别处。

    这座修建在大雪山险要之处的大殿,从远处看就好像漂浮在半空之中。只有到过此处的人才能体会那种鬼斧神工的壮阔,若不亲见,没有人相信一座庞大的寺庙,还有如此恢弘的大殿竟然是修建在悬崖峭壁之上。

    还有神异之处,那些石阶都是镶嵌在峭壁之上,远远的看着,就如同石阶也是漂浮在天上,经过石阶登上大殿的人,踩着石阶上行走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在步步登天一样。

    每一座宫殿,都修建在让人感觉绝不可能建造的地方。而偏偏每一座建筑,都那么的恢弘壮观。也不知道需要多少人力,历经多少年月才能修建完成。这里就好像是一座天宫,完全隔离在尘世之外。

    住在这里的人,便是天上的神灵。

    若是站在大雪山下向上仰望,便只能隐隐看到那一片片反射着太阳光芒的金顶。每年都有大批信徒来大雪山朝圣,而佛宗会从中选出一些最挚诚的人带进大轮寺里。这些人是极为幸运的,他们可以看到这样神奇的建筑。而这些有幸进来的人,虽然只是站在大轮寺的院子里仰望一下,也依然会兴奋的匍匐在地。

    此时的大雪山下,聚集着不下百万前来守卫自己信仰的信徒,他们拿着简陋的兵器,一脸决绝的站在山下和武装到牙齿的狼骑作战。

    大雪山很高

    大轮寺也很高

    所以山下的厮杀声再强烈,寺中的人也听不到。

    明王殿前香炉里的青烟扶摇直上,凝而不散。

    这里处处安宁。

    在明王殿后面,明王的静室外,四个红衣僧人抬着一个莲花宝座到了门口之后停下来,盘膝坐在莲花宝座上的僧人摆了摆手,那四个弟子随即将莲花宝座放下,然后躬身而退。

    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僧人,年轻而俊美。他身穿一件雪白无瑕的僧袍,身上披着一件金色袈裟。他没有穿鞋,那双脚却不染微尘,看起来光洁而秀气。长长的袍子遮挡住他的身体,而他的气质则如仙人一样空灵。

    干净

    出尘

    这四个字是任何一个看到他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从脑海里冒出来的字眼,他就好像不属于这个世间,在他身体的外面甚至隐隐有一种乳白色的淡淡光晕围绕,如此圣洁。

    他举步走进明王静室,往四处看了看走到榻前,伸手在床头的青灯上扭了一下,墙壁逐渐打开,黑暗深邃的洞口出现,那是一条看起来没有尽头的石阶小路,一直往下。白衣僧人踩着石阶进去,当石门关闭之后,这小路变得漆黑无比,而他却丝毫也不在意,黑暗对他似乎没有任何影响。

    他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这密道的尽头。

    将石门推开,里面是一间很小很小的石室。石室中的陈设简陋之极,只有一张石床再无别的东西。石床上,一个看起来苍老的好像随时都会死去的老僧盘膝而坐,闭着眼睛,脸上的皱纹那么多那么深。

    “弟子大自在,叩见师尊。”

    白袍僧人俯身行礼,语气谦卑。

    老者没有睁开眼,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师尊,您若是有什么心里不满之处可以吩咐弟子,何必小孩子脾气似的弄疯了一个护法,让他赤着脚跑出去几万里碰见人就说什么你为什么要逃的疯话?”

    老者没抬头,指了指大自在身后说道:“你忘记关门了。”

    大自在微笑道:“关了。”

    老者摇了摇头:“我是说你自己房间的门忘记关了。”

    大自在怔了一下,忽然脸色大变!

第五百三十九章 反乱已成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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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三十九章反乱已成势

    大自在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道:“师尊何必吓我,师尊的修为十去其九,我的房间距离此处足有五里,师尊怎么知道我没有关门?”

    他刚才脸色大变,确实是被明王吓着了。他住在明王宝殿下面最少五里处,若是连没有关门都被明王感知,那他真不敢多做停留。这些日子来他做出的事,若是给明王机会翻盘的话足够他死成渣。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明王的可怕,没有比他更清楚明王的心性。

    这么多年来,他如子嗣一般伺候着明王,明王喜欢什么,厌恶什么,他都一清二楚。明王爱吃什么菜,哪怕只是比平时多吃了一口,他也会立刻在饭后尝一尝是什么味道,然后记在脑海里,去问过做饭的僧人放了多少糖放了多少盐,下次明王再想吃的时候,他亲自掌勺绝不会和上次有一丝味道上的差别。

    所以,他有时候甚至错觉自己就是明王,明王就是自己。他的一切喜好都和明王一般无二,他的言行举止都是为了让明王舒服些而特意改变已成习惯。

    正因为如此,他知道明王是一个从来不会开玩笑的人。在明王认真说出他的房间门没有关上的时候,大自在没有一丝怀疑。过后他才醒悟,现在的明王又怎么可能还有那般的神威?

    “大自在,原来你一点儿也不自在。”

    明王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得意,因为这小小的一句谎话而得意。

    会说谎吓唬人的明王,其实已经不再是可怕的明王了。

    “因为师尊你从来不打诳语。”

    大自在依然保持尊敬:“您也知道,我一直都不会怀疑您说过的话。”

    明王低下头,看着自己衣服上的那一层细细的尘土。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年,自己已经不染尘埃了。

    “你来做什么?”

    他问。

    大自在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格外畅然:“师尊果然还是没有恢复修为,不然何须问我来做什么?大轮寺中诸多僧人弟子,任何人动任何念,曾经都瞒不过师尊分毫。”

    明王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你每日都下来看看我,有事无事都要确认一下我修为可是恢复了几分,辛苦你了。”

    大自在认真道:“尚未成功,不敢不辛苦。”

    “你杀不敢杀我,逼不敢逼我……”

    明王笑道:“这才是辛苦。”

    “我确实不敢。”

    大自在点了点头:“师尊多年之前难道就算定了会有这一劫,所以当初才让我修行大轮寺本命神功,不修天地元气,而修大雪山的地气,师尊却将本原真气早早的溶于地气之中再任由我吸入体内,我修为大成,其实用的是师尊您的真气,我若杀您,真气必散,我亦难以活命。”

    “你应该谢我。”

    明王微笑道:“我借你真气,传你修行地气之法,方能保你容颜一百二十年不变,这法子足以让天下女子为之癫狂。若我再年轻些,一定收些女弟子传此功法,这样还能让伴侣多陪自己一阵子……可惜我年轻些的时候,却还没有悟到这法子。所以看着身边人一个个老去,一个个死去。”

    “我真羡慕师尊。”

    大自在道:“师尊可还有什么能让您觉得有意思的事?”

    “我自六十年前决定自己陪自己玩的时候,这世间便再无一样东西让我觉得有意思了。三十年前那个人忽然觉醒,瞒过了释源,然后逐步成长,我才觉得有意思了些。他得到的越多,越强大,我便觉得越有意思。我感念他的想法,感念他的做法,就好像看着一个丰富多彩的故事,很好。”

    “可是师尊,您的修为还在不停的跌落。”

    大自在语气温和的提醒了一句:“早早晚晚,会有一天什么都感念不到了。”

    “那你还会活的久远吗?”

    明王问。

    大自在沉默,然后笑了笑:“和师尊谈话,弟子永远都会受教。师尊的话永远都是真真实实的道理,不曾骗我。”

    “你今天的话多了些。”

    明王忽然叹息一声:“杨奇又来了吧?”

    大自在眼神微微一变,然后躬身道:“师尊纵然没有妙法修为,不能看破万里,却心里依然明镜台一般清亮,师尊猜的不错,确实是杨奇又来了。”

    “那你为什么要在这里?”

    明王问。

    大自在再次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极认真的跪下行礼:“弟子来求教破敌之法,弟子虽然有大雪山之气源源不绝,可杨奇已经勘破了那一层,弟子虽不会败,想要胜也极难。这次杨奇还带了帮手,一个是道心明悟之人,两个天生的白痴却修为高深皆在通明镜之上,距离近天也只差顿悟而已。”

    “噢……”

    明王笑了笑:“原来你是打不过。”

    “弟子若是打不过,师尊也会危险。”

    大自在道:“几位长老太过迂腐,没有您的法旨不愿离开阵门,所以弟子来,请师尊降下法旨让长老迎敌,或是传授弟子破敌之法。大轮寺安,弟子安,师尊安。大轮寺不安,弟子不安,师尊不安,则天下不安。”

    “他们会去的。”

    明王往后靠了靠,似乎有些疲乏:“那些长老和你一样,修行的也是地气之法,他们也怕我死,也怕大轮寺破。他们跟你说不去,是想要好处……这么肤浅的道理,你怎么不懂?”

    大自在脸色一变,这才明白为什么那些长老终年不出大轮寺。原来明王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让自己的弟子们修行这种异常强大的功法,可却完全受命于他。他若身死,会有许多人跟着陪葬。

    “那弟子这就回去了。”

    大自在起身:“师尊好好休息,弟子明日再来看您。”

    “你为什么还不敢坐到我的金莲上?”

    明王忽然问。

    大自在往外走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着明王微笑道:“那些长老不死绝,弟子怎么能安安稳稳的坐上去?所以有时候,弟子倒是盼着杨奇多上来几次。”

    “你不如释源”

    明王闭上眼道:“他敢尝试,而你不敢。你也不如灵宝,他敢反抗你也不敢。你甚至不如智慧,他敢逃,你依然不敢。”

    大自在点了点头:“但他们都死了。”

    ……

    ……

    方解到青峡的时候,一直等在这里的骑兵立刻迎了上来,夏侯百川看到方解远远的出现立刻下马,步行迎接过来然后单膝跪地:“拜见大将军!”

    他们不再称呼方解为侯爷,是因为大隋皇帝封的那个侯爷,此时已经没了任何意义。皇帝没有封过方解大将军,但他们却觉得方解就是大将军。

    “起来吧,这段日子辛苦了你。”

    方解从白狮上下来扶了夏侯百川一把,夏侯百川起身的时候畏惧的看了一眼那头白狮,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不只是他,来迎接的人都不敢靠的太近,那狮子太过雄武,离着很远那些战马就开始表现出不安,当白狮到了近前的时候,前面的战马大部分都畏惧的跪了下来,自然而然的参拜它们的王者。

    白狮似乎颇为得意,鼻子里哼了一声就好像皇帝云淡风轻的说平身一样。那些马乖乖的起身,自发的让开一条通道。

    “山寨里没什么事吧。”

    方解在白狮浑沌的脖子上抚摸着,示意它不要太多分。白狮立刻收敛了些,不再对那些战马施压。

    “一切安好。”

    夏侯百川道:“大将军离开后不久,完颜重德殿下便率领寒骑兵离开。之后朝廷大军破了叛军西大营,孟万岁带着残兵逃走之后,有不少溃军来投,军师下令一个也不要接纳,全都赶走。另外就是,百姓们唯恐咱们离开,他们选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已经到山寨三次了。”

    “他们是怕了这乱世,咱们一走,必然有乱匪为祸。”

    方解想了想道:“告诉他们,去找金世雄。”

    “军师正是这样说的。”

    夏侯百川道:“另外,陈孝儒收拢了大约千余名飞鱼袍,其中一半是布置在雍州的暗桩,军师下令,已经调派大部分飞鱼袍提前南下去黄阳道了。”

    “嗯”

    方解嗯了一声:“士兵们可有怨言?”

    “没有”

    夏侯百川道:“军心稳定。”

    方解一边走一边询问山寨之中的事,尤其仔细的问了朝廷大军现在何处。夏侯百川回答,说大隋皇帝带着大约十万人马赴芒砀山追杀叛军,金世雄率军十五万坐镇晋阳,他分派出去不少人马清剿地方上的叛军残部和乱匪,没有针对山寨做出什么布置。

    方解能猜到金世雄这样做,其一是他心中对狼乳山上的将士有些同情。其二,是因为他不敢。在地方上没有肃清之前,他绝不会擅自对黑旗军动兵。

    “对了”

    夏侯百川道:“前阵子金世雄派人送来一封信,说是邀请将军赴晋阳相会。”

    方解忍不住笑了笑:“金老将军是想替皇帝做说客,可皇帝却没有这个打算啊。若我去了,多半被毒死,然后金世雄来山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你们入他麾下作战去。”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走,出峡谷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暗。算计了一下时间天黑之前回不去山寨了,方解便让人安营,明日一早再回。

    就在士兵们搭建帐篷的时候,忽然有几十骑人马飞速而来,看为首的,正是指挥飞鱼袍的陈孝儒。

    “大将军”

    陈孝儒从战马上跳下来,紧走几步垂首道:“军师请您速速返回山寨,有要紧的军情!”

    “何事?”

    方解问道。

    “今日刚刚收到咱们的人发来的消息,皇帝之前命令率军返回京畿道的大将军高开泰反了,和水师大将军王一渠联兵封住水道,高开泰自封大元帅,王一渠称副元帅,合兵四十万进驻河东道,切断了朝廷大军的粮道,金世雄和皇帝的人马已经没有了物资补给,军师唯恐局面有变,所以请大将军即刻回营定夺。”

    “竟然是高开泰先反了……这一刀戳在皇帝心窝上了啊。”

    方解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他能想象到皇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会有多愤怒。高开泰和王一渠一反,相当于将皇帝困在了西北,皇帝要想离开,只能翻过芒砀山进入黄阳道。可罗耀会让他过去?

    高开泰反了,接下来就是整个江南。

    那些分封在外的大将军们,谁也不是省油灯。高开泰这一反等于把江南那些大将军们逼着表态了,那些人看局势就知道皇帝必死无疑,要么他们为大隋尽忠,要么他们也跟着举起造反自立山头,要么,就选一条粗腿来抱……

    罗耀,要笑了。

第五百四十章 养兵

    (好给力,真的戳了戳蛤蟆巨的老菊.....接下来就是保住咱们的嫩菊了吧?)

    第五百四十章养兵

    回到山寨,已经快到子时,方解的白狮进山寨门的时候就引起了一阵骚乱,幸好白狮似乎对那些惊异的士兵们没什么兴趣,只是老老实实的跟在方解身边。其实方解自己也奇怪,这狮子明明和自己是第一次相见,却为什么表现的和自己这样投缘?

    孙开道等人将方解迎进大帐,四品以上的将领们都没有睡,大帐里的灯火点的极明亮,火焰噼啪噼啪的爆着。

    “大将军”

    孙开道将情况详细说了一遍,然后在地图上一边标注一边说道:“您看,高开泰在河西道造反,和水师大将军王一渠联兵封锁了河道,然后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河东道攻占,如今高贼兵势正盛,河东道总督袁亭山根本就没有料到会有这样一变,来不及召集郡兵道治邺城就已经被围了。”

    “河东道这一丢,皇帝回长安的路算是彻底断了。就算他翻越芒砀山去黄阳道,罗耀就在那里等着一样的此路不通。皇帝应该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在最关键时刻安排的人会在平叛刚刚要结束的时候举起旗子造反。高开泰领着的是皇帝分派给他的二十几万战兵,再加上王一渠的近十几万水师,兵锋之强,地方上的郡兵怎么可能挡得住。”

    “所以……”

    孙开道歉然道:“属下知道大将军已经回来,所以才让陈孝儒立刻赶过去请您回山寨议事。”

    方解微微皱着眉听孙开道把话说完,脑子里其实已经将这些事都理顺了:“你是担心……皇帝知道东去无路南下无门,还会返回晋阳?”

    “对”

    孙开道俯身道:“若是皇帝回军晋阳,只怕立刻就会派人来联络咱们。属下担心的是,虽然士兵们对皇帝多有怨言,可毕竟他们做了大隋这么多年的兵,万一皇帝许下什么诺言什么厚利,难保士兵们不会有什么心思上的变动。皇帝现在走投无路,必须招募更多的人马来帮他打通回长安的路……”

    “不只是咱们,只怕皇帝连孟万岁殷破山的叛军也不会再征伐了。”

    方解嗯了一声:“你推测的没错,战局已变,皇帝之前弃了黑旗军是因为他觉得值了,可现在咱们黑旗军就成了他必须要回去的一柄刀子。”

    “所以,属下请大将军早作决断。”

    孙开道指了指地图说道:“属下已经派大批飞鱼袍进入黄阳道,大将军离开的这一个多月来,已经有消息从黄阳道这边传过来,飞鱼袍勘定了几个地方适合驻兵,颇为隐秘。只要咱们行踪保护的好,不会被人察觉。在黄阳道偏僻之地过了冬,视明年春暖之后的战局再做决定。”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还是把派去黄阳道的飞鱼袍都撤回来吧,咱们不去黄阳道了。”

    “啊?”

    孙开道怔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方解一眼后忽然明白过来:“大将军的意思是,出青峡去大草原?”

    方解点了点头,坐下来对众人说道:“我这一个多月来,出峡谷一路西行,行程近万里,对蒙元现在的局面也颇为了解。蒙元王庭和佛宗正在激战,佛宗信徒牧民离开了家园赶去大雪山保护他们的圣地,而支持阔克台蒙哥的人马也汇集在那里,双方日日交战,血流成河。现在的蒙元,千里不见人烟。”

    “我自出峡谷一直到沁林郭勒,居然没有遇到一个大的部族,没有遇到一支正规的军队。这场战争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分出胜负的,即便分出胜负,双方的实力损伤会有多大?况且,咱们也不是去草原上定居。”

    方解道:“咱们需要休整,最重要的是补充战马”

    他笑了笑:“现在草原上,人不多见,牛羊马匹可不少见啊。靠着这些东西,咱们的士兵们能天天吃肉过完这个冬天,然后咱们可以招募青壮百姓,带到草原上上训练,等不到蒙元王庭和大雪山决出胜负,咱们就练出来一支行动如风的轻骑队伍。”

    “而且,峡谷咱们说了算。”

    “对啊!”

    孙开道眼神一亮:“咱们在峡谷修了石头墙,只需派人守住,谁也不能轻易过去。皇帝难道这个时候,还会消耗重兵来猛攻不成?既然草原上已经是不设防之地,确实比去黄阳道冒险更好些。最主要的诚如大将军所说,那就是补充战马。”

    “只需一年”

    孙开道笑道:“咱们运气好的话,就能把这五万人全都变成骑兵!”

    众将对这个突然的转变还没适应,但众人想了想发现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在草原上吃着牧民们遗弃的牛羊,骑着他们丢掉的战马,舒舒服服的度过这个冬天,趁着蒙元人根本无暇顾及他们的时候,用一年甚至可以更长的时间来发展自己的实力,等到自己壮大之后才返回西北,那个时候皇帝十之八九已经死了。

    更何况,峡谷在黑旗军手里,他们可以进也可以出。

    “这一趟去草原。”

    方解笑了笑道:“我最大的收获便是发现蒙元之乱比大隋之乱还要彻底,一天纵马狂奔三百里,半路上看到牛羊成群牧草肥美,可就是一个狼骑兵都看不到。大的部族都在大雪山或是在去大雪山的路上,小的部族害怕受到牵连纷纷往南迁徙……现在出峡谷,最少有几千里之内连带甲之士都看不到,草原人信仰长生天,可现在他们的长生天却给咱们准备了礼物。”

    “天予……焉能不取?”

    ……

    ……

    虽然方解的决定稍显突兀了些,可却立刻得到了大家的支持。现在他们的实力不足以和任何一方硬碰,皇帝如果招降了孟万岁和殷破山,然后大赦叛军,用不了多久估计就能重整数十万大军,到时候皇帝肯定会兴兵东进。

    现在这个时候,皇帝必然不会再向南去和罗耀决战。

    而罗耀估计也会有所应对,留下兵马将黄阳道全都封住不让皇帝南下,然后他自己说不定会赶去叶近南军中,指挥百万大军直入江南。曾经有人说过,得江南者得天下。江南鱼米之乡,钱粮不缺,人口多,兵员充足。只要占据江南,最不济也能和杨家划江而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罗耀必然是先要平江南再向北进兵的。他的兵力太大,急需在富庶之地补充物资给养。打的越远战线越长,从欣口仓运粮就变得越不切实际。隔着大河,欣口仓的粮食要运到江南不是件容易事。

    虽然看起来黑旗军退入大草原是很被动,甚至算是逃避的举动,可对于日后用兵来说确实极有好处。如今草原上正是水草丰美的时候,只需收拢那些牧民丢弃的牛羊就能安安生生的度过冬天。

    等皇帝和高开泰打起来之后,方解再带着黑旗军回来,到时候不管是南下还是东进,手里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机动性最强,谁也不能奈何。

    决定之后,大军随即准备动身。

    精心修固过的樊固城不能丢弃,这里是黑旗军的瞭望哨所。方解留下两千人马守城,剩下所有人马离开了中原经过峡谷走进草原。几年之后,士兵们第二次踏上这边草地的时候,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异样。

    当年他们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却血流遍地。

    这一次,他们没有遇到任何敌人。那些来不及退走的小部族,哪里敢招惹数万精锐之极的大隋战兵。

    方解下令樊固守军轮换,这个时候樊固就是一只眼睛,看着大隋西北的变化,看着皇帝最后时刻如何挣扎。

    趁着皇帝还在芒砀山那边收拢叛军,方解也留下一批人招募精壮百姓参军。百姓们都知道方将军爱民如子,所以报名的人十分踊跃。

    到了草原上之后,方解将大军驻地选在了当初满都拉图的草场。这是方圆两千里内最丰美的一片草原,满都旗被灭之后,相邻的旗主不断的派人侵蚀,一些小的部族也迁移到这里躲避压迫。后来战乱之后,满都旗这片地方因为没有旗主,反而成了小部族的乐园。

    方解派陈定南和夏侯百川各带一千轻骑在草原上搜索,遇到小的部族就让他们的首领带着牛羊战马往满都旗去进献,那些小部族的首领不敢反抗,只能从命。用了一个月的时间,黑旗军在草原上就收拢了不下十万头牛羊,上万匹战马。

    得来的如此轻易,这下黑旗军的所有将领们都乐疯了。好处刺激他们的干劲,各营将领轮流出去,扩大搜索的范围,不管是有主的还是没主的,见到战马就往回拉。不过按照方解的指示,黑旗军从那些小部族中收取战马只取一半,方解担心的是取的多了,这些小部族联合起来也是一股不弱的战力,这样可以避免的麻烦就尽力不要去触及。

    到了西北入冬的时候,方解的人已经在方圆三千里内搜刮了一个遍。

    蒙元的战马多的让人心里震撼,几个月的时间就让黑旗军人手一匹!

    这样巨大的收获,让黑旗军将士们每天都过的很开心。

    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马,也不缺牛羊。这可是黑旗军士兵们自从西征以来过的最幸福的冬天,每天都吃肉,比在狼乳山上过的好多了。

    方解派出去大量的斥候,打探着王庭那边的消息,而留在樊固的士兵,按照他的要求每隔十天就要往满都旗送一次情报。

    看起来,这个冬天就要这么轻松的过去了。

    幸福而满足。

    可就在人们已经渐渐习惯了安逸的时候,一个消息让方解格外的重视起来。

    十一月

    北蛮人拼凑了一支他们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军队,大约十五万人浩浩荡荡的从狼乳山最北面进入了草原,半路上的时候这些北蛮人不自量力的对北辽地发动攻击试图夺取战马粮草,结果被完颜重德亲率的两万寒骑兵杀的溃不成军。

    无奈之下,北蛮人只好议和,然后灰溜溜的绕过十万大山进入了草原。

    蛮人来了

    而且这只是一支先遣军,他们若是发现草原上如今连防御都没有,立刻就会如同发现了宝藏的龙一样兴奋的嗷嗷叫起来。数百万北蛮部族,就会翻过重山峻岭涌入草原,在极恶劣环境下生存了多年的蛮人,会觉得草原上就是天堂。

    若是北蛮人不开眼来招惹黑旗军抢地盘的话

    或许这个冬天就不会无聊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腰间的那条玉带

    第五百四十一章腰间的那条玉带

    大自然总是有许多让人想不明白的地方,隔着一座狼乳山,大隋西北早早的入冬冷的拿不出来手,撒尿慢一点有可能冻伤了宝贝。可狼乳山西边的冬天并不是冷的那般离奇,在没有风的日子其实还算舒服。

    方解每日除了修炼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监督着士兵们尽快去习惯马背。这是有史以来最混乱的时期,却也是有史以来最合适的时机。不然汉人想在草原上这样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吃牛羊肉骑蒙元战马无异于天方夜谭。山字营的老兵们格外的自豪得意,因为他们现在都是师父,每个人都要带几十个徒弟练习骑术。

    只要献上战马和牛羊,方解也不会去难为那些弱小的部族,所以草原人和汉人之间相处的倒还融洽,甚至有胆子大的牧民会坐在高坡上看着那些汉人士兵笨拙的爬上马背然后干脆利落的掉下来哈哈大笑。

    他们虽然献出了一部分财富,可也不是毫无收获。因为有这支强大的汉人军队在,那些前阵子越发猖狂的马贼变得老实了许多。

    无论方解走到哪儿,那头白色的雄狮都会跟着他。方解已经渐渐习惯身边有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做随从,而那些牧民看到传说中至凶的白狮跟在那个汉人将军身边,对这个叫方解的汉人越发的敬畏,甚至恐惧。

    佛宗的影响已经在草原上绵延千年,牧民们对于白狮不祥的传言笃信无疑。顺便着,他们也将方解是大凶之人坐实了。甚至有人信誓旦旦的说,这个方解就是千年之前被明王镇压的那个大恶魔转世,他的出现,就是来报仇的。

    最初牧民们以为这样凶恶残暴的人会在草原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可后来他们才发现这个年轻俊美的男人脾气很好,总是很随和。

    “大将军,士兵们对骑射还是不习惯啊。”

    孙开道指了指正在训练的士兵们道:“在颠簸的马背上开弓射箭,还要精准的射中目标,草原的男人从能爬上马背就开始练了,十岁不到弓马娴熟。可咱们的人大部分到现在还是一次爬上战马,想要成为合格的轻骑兵不是短时间能行的。”

    方解知道孙开道的意思,笑了笑走下高坡,骑着白狮子到了骑兵训练场上,他要了一张硬弓一壶羽箭,到众人前面停住后高声道:“我从第一次摸弓到能命中五十步之外的靶心,只用了一个月,再到自奔驰的战马上轻易命中目标,用了三个月。所以不要从心里告诉自己,你们做不到……人都一样,蒙元人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他们行你们不行?”

    方解指了指脑袋说道:“更何况蒙元人这里比你们还要差些。”

    士兵们轰然大笑。

    方解催动白狮,在奔行中连发七箭,箭箭命中红心。

    “我知道你们以前习惯了,站稳了之后瞄准敌人射箭。可现在你们已经是骑兵了,若是不会在马背上射箭说出去难道不丢人?首先你们要知道骑兵的优势是什么,以后咱们回到中原不得不与敌人交战的时候,你们骑着战马风一样在敌人军阵侧翼掠过用羽箭放翻他们的时候,他们射出来的箭根本就追不上你们的速度。”

    “你们要记住一件事,你们练的越好,你们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大,而敌人死去的可能也越大。”

    “从现在开始。”

    方解大声道:“你们这些当伍长什长旅率的人就要小心了,若是你们不是第一批精于骑射的人,你们的位子就会被比你们强的人取代。你们都是从零起步,公平竞争,想要保住自己的位置,你们就要比你们手下人更早的熟悉马背。而士兵们,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新的伍长什长旅率!”

    士兵们立刻爆发出一阵欢呼,而那些低级军官们则面露担忧之色。

    方解看到他们表情后道:“怎么,你们害怕了?害怕的话就不用比试,直接找到带队的校尉说自己不干了!如果这样做了,你们自己以后会不会瞧不起自己?你们之所以成为军官,是因为你们在步战中比你们的士兵做的好!但现在你们已经不是步兵,如果做的不够好那凭什么还要占着军官的位置?”

    “去吧”

    方解大声道:“三个月之后,我会亲自监督各营比试。到时候谁表现的最出色,我就直接升谁为校尉!”

    “大将军威武!”

    士兵们欢呼着起来,气氛变得格外热烈。

    方解从白狮子上下来,大步走上高坡。孙开道笑着说道:“这样一来的话,下面那些伍长什长只怕心里不会舒服。”

    方解道:“想舒服就自己拿本事出来,在我麾下谁都有机会成为军官,就看自己是不是卖力了。”

    “北蛮人到哪儿了?”

    他将硬弓丢给身边的亲兵后问道。

    “斥候来报,北蛮人从狼乳山北边进入草原,如今在色勒旗,色勒旗是蒙元最东北的一片草场,因为偏远所以没有受到蒙元内战的影响,色勒旗旗主带兵在王庭听从调遣,可旗里留下的士兵不少,北蛮人靠着手里的石锤木棒想在草原上立足,不会容易。”

    方解嗯了一声:“樊固城今天该送消息过来了,怎么还没到。”

    孙开道想了想说道:“皇帝在晋阳征兵扩军,三次派人去樊固让守军带话给大将军您去晋阳面圣。大将军一直没回话,估计着皇帝会派人阻挠樊固城和咱们之间传递消息。”

    “手段越来越下作了。”

    方解摇了摇头。

    孙开道嗯了一声:“只是恶心人的手段而已,皇帝现在不敢轻易挑起战端。他在西北耽误的时间越久,对他越不利。罗耀已经兵进江南,高开泰的人马占据河东道之后攻入苏远道,迫近中原腹地。皇帝能拖着病体坚持到现在,还不是担心太子年幼朝臣乱政,想赶回去帮扶……”

    “等过了冬天,估计着皇帝就要对高开泰动兵了。不过……”

    孙开道想了想说道:“陈孝儒手下的飞鱼袍打探来消息说,皇帝这段日子身体已经几乎垮了,连自己走路都不能,出行靠苏不畏用轮椅推着。或许……皇帝根本就等不到春暖了。”

    方解摇了摇头:“有时候想想,杨家的天下那般的稳固,怎么说乱就乱,说散就散了?”

    “稳固只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啊……”

    孙开道叹道:“大隋才立国百多年,杨家皇族对下面人的态度是任由其互相针对,彼此削弱,朝臣之间人与人没有信任,暗地里互相诋毁的事难道还少么。这一百多年来,新旧贵族之间的矛盾,是杨家人一手挑拨起来的,借助开国那些有功之臣打压前朝世家名门,又借助前朝的世家制衡有功之臣。”

    “矛盾一直都在,只是杨家人足够强势所以压的住。大隋的历代皇帝又没出一个弱者,在平衡各方势力中都游刃有余。可是现在,皇帝病重将死,太子年幼,皇帝最信任的那几个可以视为托孤之臣的人其实都靠不住,何况其他人?”

    方解点了点头:“军师认为如何可解?”

    孙开道缓缓的摇了摇头:“属下只懂为臣之道……”

    方解叹了口气,心里想着原来做皇帝是这么辛苦的事,且不说每日要处理那么多繁杂的事务,只说如何平衡手下那些大臣们,绞尽脑汁也未必能做的好。

    他在高坡上坐下来,看着下面士兵们怔怔出神,脑子里想的都是这样的问题,这是他以往绝不会去考虑的事。或许是因为有些无聊,竟是想了很多很多。越是去想,方解发现自己不得不佩服杨家的人。

    从立国到现在,以杨家人制衡臣子的手段方式,如果出一个废物皇帝,只怕朝政早就乱的一塌糊涂了。

    ……

    ……

    因为日子过的足够舒服,以至于士兵们发现已经该过年了才醒悟时光如梭。这几个月的时间过的太快了些,他们的生活充实而又不乏乐趣,每日训练之后回到营地里休息,不用去担心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所以格外的放松。

    到了方解这样的修为,已经不用在意冷暖交替。

    士兵们穿上厚厚的棉衣,他却依然只是一身单衣长袍。所以,更显得挺拔。

    这段日子以来,飞鱼袍的人不断的想渗透到王庭去,可因为长相和语言,想要做到何其之难。而陈孝儒在大内侍卫处中的地位本来不高,只是百户,所以对大内侍卫处到底安排了多少人在蒙元潜伏他根本就不知道。卓布衣的位子倒是不低,可他是那种绝不会去问罗蔚然这种事的人。

    所以到了现在,大内侍卫处在蒙元的人,方解一个都用不上。

    那些人或许知道他就在满都旗,可因为对局势的担忧,他们没有人愿意暴露出来。大隋的混乱和蒙元内战,让他们看到了一个做普通人的机会。只要他们自己不站出来,他们就能维持自己已经熟悉的生活。他们就能抛开飞鱼袍的身份,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没有可靠的消息,甚至没有消息。

    方解无法预测忠亲王和项青牛他们去大雪山会是什么样的结局,他知道明王伤重,可一个有千年修行的老妖怪,难道真的没有为自己留一点保命的手段?如果明王是这样的人,他又怎么可能成为千年来的唯一?

    没错,现在的佛宗是有史以来最弱的佛宗,现在的明王是有史以来最弱的明王。

    可方解却总是觉得,忠亲王杀明王的路不会那么平坦。

    还有那个神秘的大自在天尊,据说他不出大轮寺的话是明王之下第一人。可这太模糊了,方解不知道明王有多强,也就无法揣测大自在有多强。

    派出去的人越来越多,可依然一无所获。

    就在腊月二十八这天,士兵们已经做好准备度过在草原上的第一个春节的时候,大营外三十里巡逻的游骑兵发现远处出现了一个黑点,正在缓慢移动。他们立刻警觉,呈扇形包抄了过去。

    到了近处,他们才发现那是一个面容有些呆滞的胖子。

    他机械一样的行走着,嘴唇已经干裂,身上的衣服破碎不堪。靴子已经没了,脚上黑乎乎的都是泥土。他的脸色很差,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澡了。离着几米,难闻的气味就能冲进人的鼻子里。头发乱糟糟的,鸡窝一样。

    可他腰间偏偏有一条看起来很干净的玉带,他一只手扶着。

    端端正正。

第五百四十二章 他娘的死胖子

    (一夜没睡,用了后半夜的时间码出这一章,虽然很慢,但觉得这一章写出了自己想表达的东西。昨晚的单章之后我一直没敢看书评区,在写完这章之后才打开网页,我怕看到了你们的支持而自己却还在颓废,幸好还是写出来了。我又怕书评区还是冷冷清清,所以直到上传这一章才敢看。月票涨了那么多,你们也都在留言支持我,心里这一刻变得那么暖和,我会坚持会继续,会让争霸完美,会让未来完美。我爱你们!)

    第五百四十二章他娘的死胖子

    看着面前这个陷入昏睡的胖子,方解难以想象他是怎么一路走回来的,在这之前又经历了什么。在沁林郭勒分开的时候这个胖子还是一脸灿烂的笑意,就要见到他最敬佩尊重的二师兄的那种喜悦跃然脸上。那个时候的项青牛没有一点对即将登上大雪山的担忧,得瑟的就好像一个成功得到心爱礼物的孩子。

    可是现在,这个好像永远不会有烦心事的胖子静静的躺在方解面前好像失去了九成生机。他身上的黑色道袍已经无法遮挡住身躯,露出来的肌肤上满是伤痕。唯有那条象征着中原道尊身份的玉带依然干净,完好无损。

    即便是在昏睡之中,项青牛的眉头依然皱的很紧,他的嘴角不停的抽搐着,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的伤势让他疼的无法忍受,还是睡梦中正在又一次经历之前的苦痛。

    方解看着他,心里忽然有些绞痛。

    中原武林中,从来不缺乏敢于挑战压迫的人,也从来不缺敢于指天骂娘的人,在西方大草原上被奴役了千年的人们中已经很难找到一个能挺直了脊梁的男人,可在中原,这样血性的汉子并没有消失。

    也许有人会说,佛宗再强大对世人的奴役再严重,不是没有牵连到中原吗?

    被奴役的草原人都不去反抗,中原人去反抗什么?

    有这样思想的人,或许永远也不能理解杨奇理解苏屠狗理解项青牛理解十几年前慨然西行从容赴死的中原江湖客。

    看到项青牛独自一人回来,方解其实已经能猜到大雪山上那一战的结局,但他想象不到那会是多惨烈的一战。只有项青牛回来了,杨奇没有,陈氏兄弟没有。或许……就如同几年前跟在杨奇身边傻笑着西行的苏屠狗一样,再也不会回到他们心目中的永远的家乡……中原。

    方解试图在项青牛身上找到什么丹药,他知道道宗的小金丹有起死回生的神效。可翻遍了那件破碎不堪的道袍,一无所获。这个视财如命的胖子啊,现在一无所有。

    卓布衣和沉倾扇等人都一脸肃穆的看着项青牛,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是最真诚的敬佩和深深的担忧。

    这世间有一批敢于挑战所谓神灵的勇士,毫无疑问,项青牛是其中之一。如果方解不是有着太多太多的羁绊,或许他也是站在项青牛身边登上大雪山的人,然后将自己的身躯长埋冰雪之下。

    “谁能告诉我,怎么救他!”

    方解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颤音。

    没有人回答,卓布衣微微摇头脸色悲伤,沉倾扇甚至别过头不愿意看方解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

    他们都知道,项青牛的伤太重了。

    体无完肤。

    身为道尊,已经道心明悟的道宗领袖,一个被万星辰寄予厚望的江湖新秀,伤成这样还能走回来其实已经当得起所有人曾经给他的赞美。卓布衣不甘心的伸出手再次诊脉,几分钟之后重重的叹息一声。

    “气脉全毁,丹田崩开了一角,一百零八处气穴有一大半都被震碎……这样的重伤,换做别人只怕早就已经死了。他能靠着毅力走了近万里路回来,便是奇迹。”

    “我不要听什么奇迹不奇迹的话,我只要你们告诉我他还有没有救,能不能救!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会死!”

    卓布衣张了张嘴,最终没有给出方解其实已经知道的答案。

    “他能走回来,就肯定不会死!”

    过了好一会儿,方解忽然咬着牙说了一句,他回头扫视众人问:“这世间不乏能起死回生的天材地宝,你们说,告诉我都有什么,我去找!”

    “没用的……”

    沉倾扇走过来握着方解的手,看着方解轻声道:“那些传说中的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便是你能找到也不是三五日的事,他现在的伤只怕已经熬不过今天了。之前能走回来凭着的全是一股毅力,看到咱们的人的那一刻他绷着的那口气松了,再想续命……”

    后面的话,沉倾扇不忍心继续说出来。

    “不能救?”

    方解喃喃,肩膀剧烈的颤抖着。

    “等等!”

    站在方解身边的沐小腰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看向方解眼神里都是希望:“方解,你还记得不记得,在樊固的时候你自己查看体内气脉,唯独有一条气脉不知道是何能力,然后你有事就急急离开,当时我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已经多年的老木忽然生出了一叶嫩芽,后来我们还与你说过!”

    沉倾扇听她听到这件事,顿时眼前一亮!

    “对!”

    她使劲点了点头:“那条气脉的能力,既然能让枯木再逢春生出嫩芽,未必不能帮人恢复生机,就算不行也可以试试,毕竟这是目前唯一能用的办法!”

    方解一怔,然后立刻上前将自己的右手贴在项青牛的心口上,他闭上眼,寻找着体内那条一直不知道有什么能力功效的气脉,找到之后,拼尽全力的将这气脉里不为所知的能力往外压榨。

    他的右手上渐渐的有一种浅绿色的光芒若隐若现,很柔和,就好像刚刚舒展开身体的嫩芽一样的颜色,当这股浅绿色的光芒出现的那一刻,屋子里好像有盎然的生机立刻弥漫开来,所有人都有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那么温和舒服。

    众人的全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去打扰方解。

    他们的眼神里都是期待,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

    ……

    ……

    沉倾扇见方解摇摇欲坠立刻上前扶着他,沐小腰掏出手帕擦拭着方解脸上的汗水。此时的方解脸色白的好像病入膏肓一样,没有一丝血色。他的身体不停的颤抖着,如脱力一样甚至连站立都不能保持。

    “不要继续了。”

    沐小腰带着哭音哀求,攥着方解的手试图拦住他。

    方解对她温和的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他缓缓的把手从沐小腰手里抽出来,再次贴在项青牛心口上。

    已经足足半个时辰,他几乎将那条气脉里的力量榨干了,可项青牛依然没有任何起色,依然昏沉沉的睡着。

    “再这样的话救不醒他你自己就先倒下了。”

    沉倾扇劝道:“休息一下好不好,我们不会阻止你继续救他,只求你休息一下好不好?”

    方解再次摇头,声音很轻的说道:“你们说的对,这可能是唯一救他的法子了。如果因为我的放弃而让他就那么朝着鬼门关里走,我后半生都没办法睡个安稳觉。我很好,很好……不要担心,就让我再试一次,也许就在下一刻他就会睁开眼睛……”

    完颜云殊不是很清楚方解正在做什么,对于修行上的事她明白的不多。可是她看得出来,方解似乎正在用自己的生命试图将那个快要失去生命的人拉回来。看着方解惨白的脸色,看着他微微颤抖着的嘴唇,看着他脸上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滑落,完颜云殊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可她又怕打扰了方解,所以死死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溪流一样滑落。

    卓布衣转身看向外门,咬着嘴唇直到有血丝浮现。

    屋子里变得格外安静,除了方解粗重的呼吸声似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就这样又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方解的脸色已经差的好像死人一样。他放在项青牛胸口上的手不住的颤抖着,手背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的格外清晰。

    “求你”

    沐小腰从后面抱住方解的腰:“求你不要继续了,再这样你会死的!”

    方解将涌到嗓子里的血咽下去,以为自己藏的很好,却没有发现血其实已经将他黑紫色的嘴唇涂抹的异常鲜艳,和他惨白的脸色相比尤为显得醒目。

    这一刻,他如妖孽一样不肯放弃自己的坚持。

    “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试图让自己笑笑,可他却不知道此时他的笑容有多难看。

    他咬着牙将最后一丝能力从气脉里挤出来,终究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若不是沐小腰在后面抱着他,他已经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在他倒下去的那一刻,他脑海里有个声音不断的盘旋着。

    “救不了吗?我救不了他?”

    “我还是没有救了他……”

    ……

    ……

    世界是黑暗的,黑的那么透彻。

    没有一丝光。

    也许这是黑夜离开前最后的挣扎,所以黑色显得那么浓烈那么猖狂。可即便黑色再顽强,终究有离开大地的时候。当一线微光出现的时候,光明将布满整个世界。

    那一线微光就好像是出征的雄壮号角声,就好像是情人在耳边的甜腻呢喃,就好像人们迎接朝阳到来而发出的欢呼声,最终将沉睡中的方解从黑暗中拉了出来。那一线微光,是他的眼帘微微开启。

    嗓子里发出一声呻吟,方解睁开眼看到了面前一张张满是关切的脸。

    “醒了!”

    看到他睁开眼,众人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喜的呼喊。

    头很疼,嗓子里也很疼,除此之外方解找不到其他感觉。

    “项青牛呢?”

    他问。

    嗓音就好像不是他的,粗犷沙哑的如同风吹过隔壁上的石头。

    “他……”

    沉倾扇张了张嘴又停住,这让方解的心里那份希冀几乎彻底散去……

    “白痴……”

    众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极虚弱却透着一股子顽强:“师叔是那么容易死的吗……我就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就算你拼死也得把老子从阎王手里拉回来,所以我回来了……小方方,道爷就知道自己不会交错朋友!”

    他的话很混乱,一会儿自称师叔一会儿自称道爷一会儿自称老子。

    但他很高兴很自豪很得意。

    高兴于自豪于得意于,方解是他的朋友。

    方解尽力坐起来,透过人们的缝隙看到后面躺在躺椅上脸色憔悴的胖子,看到他在对自己笑,虽然笑容里还带着难以释然的伤感,可笑容依然那么真诚。于是方解也笑了笑,颤抖着嘴唇骂了一句。

    “他娘的死胖子……”

    项青牛撅了撅嘴:“道尊……不能死的啊。”

第五百四十三章 两个疯子

    第五百四十三章两个疯子

    屋子里的火炉烧的很旺,上面架着的铁壶里水已经烧开咕嘟咕嘟的响着,白色的水汽一股一股的冒出来,可屋子里还是显得很干燥。方解斜靠在床上,旁边放着一只空碗,他刚刚将药吃了,看起来精神恢复的还不错。

    依然行动不便的项青牛坐在他对面的躺椅上,这个姿势下他的肚子显得更加高耸。他看了一眼因为药苦而皱眉的方解,嘴角稍稍挑了挑表示自己的嘲笑。

    “我一直没敢问。”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

    项青牛点了点头:“我能猜到,就好像我一直都没敢说一样。”

    方解垂着头,看着那只空碗。

    “但终究还是要说的。”

    项青牛深深的吸了口气尽力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平淡些:“这件事终究需要说出来,只有说出来才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更多人的知道,才会让他们相信所谓的不可战胜的神话只是神话,并不真实。才会知道,真的有那么一批人去干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这个世界里的人们十之八九都习惯了接受自己似乎早就被安排好了的命运,也许心里偶然一念间想过反抗却根本不敢去付诸行动。”

    “他们缺乏的只是勇气,而这个时候,某些人做出来的某些事,会带给他们勇气。”

    项青牛很少会这样认认真真一本正经的说话,虽然说的有些模糊但方解理解。

    “当人们知道,不败的神话终于被击破的时候,他们曾经坚定不移的信仰就会动摇,进而怀疑所谓的命运。”

    项青牛看着铁壶里喷出来的水汽,似乎被水汽蒙住了眼睛有些潮湿。

    “那天……”

    他咬了咬嘴唇,似乎是不知道该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忆。

    “我问二师兄,登上大雪山你害怕吗?”

    项青牛停顿了一下,看着方解说道:“二师兄笑了笑说怕什么,我又不是没上去过。现在写着大轮寺三个字的那块匾额上还有一道十几年前我留下的剑痕,明王引以为耻,不让人换了匾额警示后人,这次上去就留给他更多些警示后人的东西吧,比如他的死。”

    “我问二师兄,你从第一次西行到现在已经十几年,有没有过特别接近杀了明王的时候。二师兄摇了摇头说我不是他的对手,他的回答一点都没迟疑。我当时很想不明白,既然明知道自己打不过明王,二师兄何来的信心?我知道二师兄想杀明王且引为这是他的责任使命,却想不明白他信心何来?”

    “我是打不过他,但他一定会死在我手里。”

    项青牛笑了笑:“当时二师兄就是这样说的……我有许多话想说许多话想问,可见到二师兄之后忽然那些话那些问题都没了,我觉得我只是应该跟在他身后随着他的脚步往前走就是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于是我就跟着他,还有小哼小哈……我们穿过了将大雪山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信徒,看着他们狂热的朝着大轮寺的方向叩拜冷笑。”

    “我们穿过了佛宗布置在山脚下的僧兵,看着他们脸上的茫然我们还在冷笑。”

    “我们登上了山,石阶那么陡峭那么漫长。”

    项青牛语气很慢,似乎是想让回忆更清晰一些:“二师兄在最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小哼小哈说说笑笑的走在最后,他们两个一直都没有觉得登上大雪山是一件多危险的事,也许他们知道,只是不想表现出来。”

    “登上第一级石阶的时候,我问二师兄会不会有很多人忽然出来挡在咱们面前。二师兄摇了摇头说不会,他们会让咱们一直走到大轮寺里去。我问为什么,二师兄淡淡的说他杀的足够多了,佛宗已经拿不出什么人来,我想了想确实是这样,金身僧兵十去七八,剩下的都在山下阻挡蒙元狼骑。佛宗弟子修为不够的,出来又有什么意义。所以一直到大轮寺门口,果然如二师兄所说没有出来一个人拦着我们。”

    “大轮寺的牌匾上果然有一道剑痕,浅浅的一道,那匾额本来就不厚,以二师兄的修为当初没能一剑斩断,那一战到底有多少故事我无法揣测。在门口,我抬头看匾额上的剑痕问二师兄,咱们是进去还是等着?”

    “二师兄说,这寺里有个叫大自在的家伙,从来不出大轮寺的门,但只要他在大轮寺里任何人都不能轻视他。那天我在寺外他在寺内,我出剑斩匾额,他出手保护,只差毫厘,看似是我胜了半分,可我就在匾额下,而他在寝室中。”

    项青牛道:“我当时没有在意,心说真有大修为的人怎么可能自始至终连寺门都不敢出?于是我第一个迈步进了大轮寺,然后等着有人来迎战。可进门之后院子里空空如也,莫说人,鬼影子都没有一个。我笑说大轮寺的人莫非已经逃了干净,二师兄却摇了摇头说早就在等着咱们了。”

    “然后我就看到了四个老僧,从峭壁上踩着云朵一样走下来,若不是我后来看清了那是镶嵌在峭壁上的石阶,真被他们唬住了。二师兄说他曾经做过两次决定,第一次西行的时候,他一直很少出手,闯大雪山的时候他也是走在最后面,追随他的江湖客们在前面一个一个的死去,他也没有出手去救。第二次,苏屠狗一个人斩杀一百多个金身僧兵,咬死了一个护法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出手去救。”

    项青牛叹了口气道:“我当时明白了二师兄的意思,于是我往前迈了一步对二师兄说,你也不要救我。”

    方解心里一震,听起来平淡无奇的讲述中,好像忠亲王杨奇的心肠格外冷硬,不管前面的人死去多少他都没有出手。但方解明白,杨奇是为了留下更多的力气来对付佛宗那几个大修行者。尤其是大自在天尊这样修为深不可测的人,杨奇为了保证自己多加一分胜算,所以才会看似冷漠的一直对自己人的生死视而不见。

    方解能理解忠亲王,如果换做他是杨奇的话也会这样选择。

    “你是第一个出手的?”

    方解问。

    “不”

    项青牛摇了摇头:“我是第三个。”

    ……

    ……

    大轮寺门口,项青牛往前踏了一步回头对杨奇笑了笑:“二师兄,你看我腰间这条玉带拉风不拉风。”

    杨奇平淡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项青牛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将那条玉带往上提了提扶正,就在他准备出手的时候,陈哼陈哈却拉着手一掠从项青牛头顶飞跃了过去。两个白发苍苍的却心如顽童的男人,手拉着手的样子就好像他们小时候一起去偷隔壁院子里的脆枣,去河边洗澡,去山上采野杏,去高坡躺在草地上数星星。

    “小哼,你怕不怕?”

    陈哈问陈哼:“如果怕的话你就站在我身后,我死了你再死。”

    陈哼撇了撇嘴说我是你哥哥,虽然只比你大一炷香的时间,可大哥终究是大哥,哪有让弟弟先死大哥跟着的道理,我先死你再来好不好。陈哈笑了笑说好,然后问陈哼你想过咱们会这样死吗,陈哼摇了摇头说我连死都没想过,怎么会想到在这死?

    项青牛想追上去,却被杨奇摇头阻止。

    “你第三个出手。”

    杨奇说,语气平淡却毋庸置疑。

    项青牛点了点头,对着陈哼陈哈的背影喊:“别回头,别分心!”

    陈哼回头看了项青牛一眼道:“那胖子果然是个傻-逼,我就回头偏回头能怎么样?”

    陈哈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你不要因为人家说了句傻话就骂他好不好,因为一句话而说他是个傻-逼是不对的,就好像他以前不是似的。”

    陈哼大笑,然后对陈哈说怎么干?

    陈哈想了想说以前怎么干现在就怎么干。

    然后他们就手拉手冲了上去,两个人和那四个老僧交手。第一个老僧双手在胸前画了个圆,然后他身前就出现了一座大门,很壮阔雄伟。门特别高大,需要仰着头寻找边际。陈哼陈哈联手一击轰在那座大门上,大门摇晃了几下却没有崩碎。就在陈哼陈哈准备第二击的时候,第二个老僧也在胸前画了一个圆。

    然后门开了。

    一个巨大的身穿金甲的将军从门里走出来,手里擎着一柄金剑,另一只手擎着一面金盾。这个金甲将军太高大,陈哼陈哈还不到他腰际。第三个老僧在金甲将军出现的时候盘膝坐在地上,咬破了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圆,然后那座大门那个金甲将军还有陈哼陈哈都被关进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圆里,与世隔绝。

    在这个圆里,陈哼陈哈和那个金甲将军缠斗,金甲将军身上的甲胄坚固异常,无论陈哼陈哈如何攻击都破不开他的甲胄。当面对的压力实在太大的时候,他就退回到门里,用门来阻挡陈哼陈哈的攻势。

    第四个老僧也盘膝坐下来,他在地上还是画了一个圆。然后陈哼陈哈所处的那个圆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太阳一样的东西,下一秒,陈哼陈哈就觉得自己的内劲正在不可抑制的流失,被那个黑色的太阳吸走。

    陈哼骂了一句操他妈,陈哈骂了一句操他奶奶。陈哼说你他娘的占我便宜,陈哈说下次你操他奶奶我操他妈还不行?陈哼想了想,说那好吧,这次让着你,谁叫我是大哥。

    然后陈哼就冲了过去,面对金甲将军劈下来的金剑不躲不闪,双手往上一抬将金剑夹住。陈哈心有灵犀一般的冲过去,在金甲将军退回到门里之前跳起来,两条腿盘着金甲将军的脖子,两条胳膊抱着金甲将军的脑袋来回扭,然后硬生生将那颗硕大的金光灿灿的人头拔了下来。

    金甲将军自然不会流血,但圆外面的那个老僧却吐了一口血。

    最后那个老僧开始发力,黑色的太阳变得越来越黑,站在外面的项青牛发现,陈哼陈哈的脸上皱纹越来越多,就好像一瞬间就苍老了二十岁。可他们两个还在笑,肆无忌惮。

    然后陈哼飞起来抱住那个黑色的太阳,实在没有办法动摇它,陈哼就开始一口一口的咬,他竟然真的将那黑色的太阳吃了下去,虽然吃的很慢。陈哈则冲到那座门前,抱着巨大的门板疯了一样的摇,大地都随之颤抖,然后他居然硬生生将门板拽了下来,然后丢在地上还跳上去使劲的踩。

    两个疯子,一个吃太阳一个拆大门。

    然后,四个老僧都在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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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黑阳白莲 无踪无迹是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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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四十四章黑阳白莲无踪无迹是归处

    项青牛讲述的时候语速很慢,就好像在说的这些事都和他没有关系一样,他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觉将这件可以写进史书的大事很平淡的讲述出来,而方解则听的那么专注,尽力不让自己错过任何一句话,一个字。可是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一样,心在绞痛。

    项青牛靠坐在躺椅上,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身边不远处的炉火,火苗升腾起来,将星星点点的火花送向高处。

    ……

    ……

    谁也没有想到,陈哼陈哈会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战斗。在那个结界中,他们的修为被压制,内劲被吞噬,但他们却疯子一样不管不顾的去拼斗。陈哼跃上半空抱着那个黑色的太阳,发现无法撼动它之后开始一口一口的咬下去,那是极为精纯的内劲,他就那么吃下去,每一口都让他的胸腹不停的起伏。吞噬内劲,就好像普通人吞火一样危险。

    陈哈则在拆门。

    那座大门被他先是掀掉了两扇门板,丢在一边使劲的踩着。他每踩一脚,外面的那个老僧便会吐一口血。然后陈哈开始拆门墙,一脚一脚的踹,震动下那门墙开始碎裂,最终坍塌下来。

    这个时候,陈哼也将最后一口黑太阳吞了下去。

    他居然还抹了抹嘴,累得气喘吁吁的陈哈很认真的问他:“好吃吗?”

    陈哼摇了摇头同样认真的回答:“不好吃。”

    太阳被吞了,门被拆掉了,金甲将军被拔掉了头。

    现在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结界,那三个吐血的老僧彼此看了看,然后挪过去坐在布置结界那个老僧身边,三个人将全部的内劲输入这个老僧体内,然后那结界立刻光芒大盛。本来无形的结界,此时已经实质化。

    光芒四射的墙壁一样开始逐渐收缩,陈哼陈哈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两个人不停的挥拳猛砸在光壁上,却始终没能将其砸穿。随着结界越来越小,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胸腹里的憋闷感觉越来越强烈,随时都有可能因为空气枯竭而陷入昏迷。

    项青牛下意识的低呼一声,哪里还顾得该不该保存实力,他猛的跃起来,一只手朝着那四个老僧所在的方位一压,另一只手则朝着那光壁一掀。

    双手

    不同式

    右手制敌用的是元转如意的大周天,左手破壁用的是万星辰亲传的剑气。大周天轮回不息,除非修为比项青牛强上许多的人才能找到其招式之间的微小罅隙,进而一次破去项青牛的攻势。但那四个老僧已经受伤,其修为都在通明境,比项青牛还要差一些,自然无法看破。

    在他们看来,项青牛的这一招无解。

    连绵不尽的斥力排山倒海一样压迫过去,逼得四位老僧不得不立刻改变目标自保。当他们将内劲收回一部分自保的同时,项青牛左手的剑气趁虚而入,将光壁切开一条口子,虽然只是很小很小的一条缝隙,可对于陈哼陈哈这样的大修行者来说已经足够了。陈哼立刻上前,两只手扣住那口子用力向外一撕。

    以前的陈哼陈哈虽然是一头白发,脸色却极好如童儿一般。可是他们从那个光壁中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满是沟壑,沧桑的皮肤都是褶皱,如同枯死了多年的老树皮。

    “咦”

    陈哈出来之后看了看那光壁上的口子感慨道:“小哼小哼,你看这像不像是一个蛋?”

    陈哼点头:“还真像,然后咱俩破壳而出了吗?”

    陈哈摇头:“我是娘亲生的,不是蛋孵出来的。”

    陈哼道:“你不是我也不是,我比你还先出来的呢。”

    他们两个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忽然看到项青牛正在一人拼四人,陈哼立刻怒道:“妈的不要脸,四个打一个!”

    他脚下一点冲了过去,身形化做一道流光。那四个老僧此时正全力应付项青牛的大周天,最前面的那人眼见着陈哼冲了过来却无法兼顾,无奈之下忽然将内劲全都撤了回去,然后迅速往旁边一闪。他闪开,项青牛的大周天直接轰在他身后那老僧身上,第二个老僧压力倍增,立身上的衣服瞬间被撕开,干瘪的皮肤就好像是被狂风吹动的水面一样起了一层一层的褶皱,看起来格外的恶心。

    前面那老僧一撤,后面两个人也几乎不约而同的撤手,只剩下一个老僧单独面对项青牛的全力一击,他境界上本来就低于项青牛,再加上之前伤重哪里还有反抗之力,身上的骨骼传出来一阵脆响,紧跟着就被大周天压的好像抽空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来,最后噗的一声爆开,碎肉和骨头飞的到处都是。

    后面两个老僧躲闪不及,也不知道身上沾了多少内脏。

    陈哼恰好冲了过来,伸手抓着第一个闪开的老僧肩膀抡起来猛的往地上一摔,这哪里是大修行者应有的出手风度,完全就像是大街上仗着身强体壮欺负小孩子的泼皮。老僧被摔的七荤八素,挣扎着要站起来的时候被陈哼一脚踩在脑壳上,噗的一下子,他的脑袋如被踩碎的西瓜一样,红的白的立刻溅了出来。

    陈哼朝着陈哈得意一笑,刚要说话忽然觉得后背上一痛。

    他没有转身迅速的向前掠了出去,这个时候项青牛等人才发现他后背上黏着一个黑色的圆球,和之前结界里那个一摸一样。

    黑色的圆球不住的吸食着陈哼的内劲包括他的身体,他的整个后背几乎都被吸了进去,皮肤骨肉,一点一点的钻进那个黑色的圆球里。剧痛之下,陈哼的呻吟声格外的凄厉。

    “小哈!”

    他张开手想去拉住弟弟,可后背上的吸力让他的手臂才伸出去就向后折断进入了黑色圆球,陈哈迅速的冲过来,试图将他从黑洞里拉出来,这这种佛宗的秘法根本就无法破解,一旦被黏上根本就扯不下来。

    陈哈拼了命的想拉住陈哼,可还是眼睁睁的看着陈哼被一点一点的吸进黑洞里,在陈哼完全被黑洞吞噬之前,他一掌将陈哈推开:“我是大哥……我先死……”

    他笑了笑,嘴里在流血。

    “我-操-你-妈!”

    陈哈的眼睛里都是血丝,他猛的咆哮了一声朝着那两个老僧冲了过去,项青牛唯恐他暴怒之下被人偷袭,立刻跟上,可就在这时候,天空中忽然出现一朵巨大的白色莲花,突兀的冒出来然后迅速的坠落。项青牛脸色一变,双手向上一举大周天的斥力澎湃而出。斥力将白莲托起来向上顶,升起几米之后极远处传来一声轻咦,似乎对项青牛能接住这一招颇为意外。

    就在这一刻,一直没有出手的杨奇身形忽然拔起,瞬间消失:“大自在,你的对手是我。”

    ……

    ……

    白莲在大周天的推动下越来越高,就在项青牛刚要松口气的时候,那白莲忽然开始迅速变大,以肉眼难以追上的速度膨胀起来然后爆开。一大团炙白的光芒在项青牛头顶炸起来,如同裂变的恒星。

    就在这一刻,巨大的无可阻挡的冲击力朝着四周蔓延,先是一阵狂风吹起,将大轮寺的院墙上的瓦片都掀飞上了半空,然后就是一股热浪传来,其热连泥土都能融化似的。这种威势,根本就不是人可以抵挡。白色到了极致,就让人眼睛里失去了色彩。热浪到了极致,任何东西都能融化。

    项青牛知道佛宗有白莲这样的修为方式,也听说过智慧天尊施展白莲爆开时候的威力。可智慧的白莲和这朵白莲相比,就好像萤火比之于皓月。智慧天尊施展的白莲爆开,是纯粹的内劲风暴。而这朵白莲爆开,那热浪是无所不焚的业火。

    项青牛脸色大变,双手向外一挥,两条袍袖瞬间鼓了起来,怒龙一样的内劲从他的袍袖中吐了出来,硬生生将烧过来的业火挡住,可这依靠的是消耗巨大的内劲来延缓业火蔓延的速度,无法将业火彻底逼开。

    就在这一刻,项青牛听到有人喊自己。

    “胖子!”

    声音从他身边传来,并不远。

    “记得给我们立一座坟一块碑,写上中原陈哼陈哈这几个字。就好像那个叫苏屠狗的一样,有空给我们送些好吃的!”

    他才听到这句话,就看到一大团黑影飘了过来。项青牛全力抵挡业火,哪里还能旁顾,只看到黑影一闪,两只手死死的拽着两个老僧的陈哈已经冲了过来,一脚将项青牛踹飞了出去。

    “小哼,走的慢些!”

    陈哈疯了一样的哈哈大笑,任由那两个老僧在自己身上拳打脚踢根本就不理会,而是拽着那两人往上一跃,迎着瀑布一样洒下来的业火飞了上去。三个黑影逐渐消失在绝对的白色中,消失在业火无所不焚的炙热中。

    什么都没有留下。

    四个通明境的老僧,本以为可以轻松拦住杨奇身边的人,却没想到会遇到两个疯子,两个完全不把死当回事的疯子。

    项青牛呆呆的看着天空,看着那几个黑影消失不见。

    他身上的道袍被热浪烤的破碎不堪,身上的肌肤虽然没有被业火烧到却满是焦痕。可他却似乎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傻傻的看着天空中消失的黑影,血丝布满了他的眼球。

    陈哼被吸进了黑洞,陈哈钻进了业火。

    他们什么都没有留下,却没人能抹杀他们曾经来过。

    项青牛啊的吼了一声,然后转身往大轮寺里面冲了过去。黑洞在那老僧死后慢慢的变浅变薄消失于无形,业火在烧尽了范围内的一切之后也逐渐熄灭。项青牛如一头被激怒了的洪荒猛兽,顺着那些镶嵌在峭壁上的石阶往上冲。

    他没有看到二师兄杨奇去了哪儿,但他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就在这时候,一个面带微笑眉目清俊的年轻僧人从石阶上面慢慢走下来。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僧袍,披着金色的袈裟。手指如拈花,脚下踏白莲。

    ……

    ……

    方解静静的听着。

    泪流满面。

第五百四十五章 凡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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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四十五章凡人天

    项青牛抬头看着那个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年轻僧人,沉默了一会儿问:“大自在?”

    年轻僧人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很狼狈的胖子,想从他的眼神里找到一些畏惧却遗憾的失败了。这个胖子身上的衣服被之前的业火烤的面目全非,身上也有不少焦痕,可腰间那条玉带却完好无损,而且系的很端正。

    “我以为会是萧一九来。”

    大自在凝视着项青牛腰间的玉带叹道:“当初我本以为,第一个从中原来大轮寺的会是万星辰,因为东方那片天地他已经站在了最高处,人到了那个地步,自己所在的山峰已经到了尽头极处,便会去看另一座山峰,只是没想到来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子。这十几年来,杨奇一直想拆了大轮寺,奈何人力终究有限,他注定不会成功,因为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天力无穷。可他最大的本事,就是总能骗了不少人追随,然后为他送死。”

    大自在一边说一边往下走,每一步脚下都有莲花盛开。

    “十几年前有一群愚蠢的人跟着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就好像自己性命一文不值似的,我知道你们中原汉人有入土为安的习惯,可那些人最后连尸骨都不知道丢于何处,灵魂不得回家不得转世,这不正是惩罚?”

    “几年前,他只带着一个愚蠢的人来了大雪山外面,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死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你们中原汉人讲究一个义字,可你那位师兄身上何处能看到义字所在?今天,他又诓骗了你们来送死,这样的魔头一直在害人性命,你难道就不曾觉悟?”

    项青牛冷冷笑了笑:“说到愚弄人心,还有比你们佛宗做的更彻底的人?”

    大自在摇了摇头:“佛宗从不曾愚弄人心,你也看到,这千年来牧民信奉佛宗,心有信仰,生活的多么富足安康?而你们中原人心中没有信仰,所以才会久乱不安。隋国不过百年光景,就再一次乱的一塌糊涂。中原万万百姓生灵涂炭,比得了草原上的百姓美满?因为有佛宗,他们知道要友爱,要谦逊,要懂得敬畏。你们这些不懂敬畏的汉人,只会互相撕咬仇杀,只知道为了欲望而不停的走向邪恶。”

    大自在张开双臂微笑道:“而西方世界,百姓们没有自己的欲望,只需要顺着佛宗的指点,听从召唤,所有人都在佛宗慈悲之光的笼罩下幸福生活,他们仅仅是低下头参拜就没有了一切烦扰纷争,享受着佛宗为他们带来的庇护,他们多么的自由啊……难道你不羡慕?”

    项青牛啐了一口道:“恶心。”

    大自在叹息:“难道你现在还没明白,你的师兄就如上次上上次抛弃追随他的人一样,也抛弃了你?”

    项青牛道:“这怎么能是抛弃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师兄刚才说要和你交手,所以你才有那么一瞬缩在某处不敢出来。而师兄一言吓退了你,却没有真的去找你,只怕这会已经找到明王了吧。”

    大自在笑了笑:“可他还是丢下你了。”

    项青牛摇头:“是他在前面等我而已。”

    大自在沉默,然后有些失神道:“明王曾经说过,中原这样没有信仰不懂敬畏的地方,总是会出现许多心思偏执的魔鬼,他们唯心而行,从不考虑这世界需要一个秩序,需要有人站在最高处给予引导。你就是其中之一,看来佛法也不能将你感化。”

    项青牛抬起双手,一手握拳一手展开:“既然毫无意义你又何须多说?现在咱们来打个赌吧,看看是你先打赢了我,还是师兄先杀了明王。”

    大自在叹道:“没有人可以杀明王,除非是明王自己。”

    “这世间就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

    项青牛猛的往前迈了一步,半握着的拳头里有淡青色的光芒若隐若现,然后一柄长剑在他手中缓缓成型。而他那只张开的手掌里,两条小鱼凭空出现来回游动,一黑一白,互相交错而过却永不会碰撞在一起。

    很快,他右手淡青色的长剑凝实起来,而左手的黑白双鱼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个黑白各半的圆形逐渐放大,如圆盾一样出现。

    一手握剑,一手擎盾。

    “愚昧”

    大自在似乎很失望,他站住,双手合什,身上便有圣洁白光浮现。然后他的身躯开始缓缓的飞起来,脚下有一朵巨大的白莲慢慢盛开。当白莲花瓣绽开之后,大自在盘膝在上面坐下来,漂浮于半空。

    这样的手段,若是普通百姓见了只怕早就跪倒参拜了。可项青牛这样修为的人自然看得出来,这些貌似神奇如法术一般的东西,都是大自在以强大的修为支撑出来的。

    项青牛冷哼一声,右手剑向前一刺,紧跟着大自在身前便有一朵很小的白莲花开放,恰好将项青牛的剑气挡住。白莲花和剑气撞在一起,竟然悄无声息。

    “你的剑意,远逊于杨奇。”

    项青牛将长剑一斩:“杀你足够!”

    这一剑劈下去之后,大自在的头顶立刻有一柄巨剑骤然出现,凌厉至极的劈落。大自在的手势微微一变,一尊金身罗汉忽然浮现出来,足有数米高大,这金身罗汉双手合什恰好将巨剑夹住,那剑发出一声铮铮之鸣,依然向下压迫。金身罗汉双臂一转,那剑随着横向转了半圈,剑身上的淡青色光华越来越淡。

    “我以慈悲心导你,你偏偏不听,所以我只好以金刚怒度你。”

    大自在伸手往前指了指,那金身罗汉猛的往前跨了一步,朝着项青牛狠狠的踩了下去。

    ……

    ……

    明王殿在大轮寺最高处,修建于峭壁之上。这大殿的正门外就是万丈深渊,只有几条几尺宽的石阶可以行走,此处山风冷冽刺骨,寻常人莫说上来,便是在下面仰望也会吓出一身的冷汗。

    杨奇顺着石阶走到明王殿前面,就好像漂浮在半空一样。

    他没有继续往前走,是因为明王殿门口坐着一个老僧。

    这个老僧看起来已经无法分辨年岁,因为他太老太老了。他坐在那里已经没有办法保持身体挺直,需要斜靠在门框上才能保证不会倒下去。他的眉毛垂到了下颌处,胡子垂到了肚子下面,如同大雪山上的雪一样的白。

    他额头上的皱纹给人的感觉深不见底,就好像明王殿门前的深渊。

    他似乎在昏睡,眼帘垂的很低。

    但偏偏是这样看似没有任何防备的坐姿,任何一个大修行者站在他面前都会发现这个老僧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处破绽。苍老枯败的身躯挡在门口,这门就好像被封死了一样没有任何缝隙。老僧的身躯枯瘦,却如山峦。

    杨奇仔仔细细的看了那老僧几眼,然后忍不住轻声感慨道:“想不到还有你这样的人活着,佛宗能容下你殊为不易。”

    那老僧似乎是才醒,揉了揉眼看向杨奇,眼球浑浊,几乎已经分不清黑白。

    “这世间总会有些特别的事。”

    他也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杨奇:“就如你这样的人,难道不也是特例吗?”

    杨奇问:“你是前几代的佛子?”

    老僧摇了摇头:“不记得了……能活着就好,还耗费精力记得那些往事做什么。你能一眼看出我曾是佛子,所以你说想不到大轮寺里还能容得佛子活着,是你的不解。而我却一眼看出你是凡体,这世间最最普通的体质,就如同山下那些牧民信徒那些狼骑士兵一样,平凡的让人没兴趣多看第二眼,可你偏偏又有如此强大的修为,这是我的不解。”

    杨奇道:“你活了这么久,有些事还没看透彻……你不理解,这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其实正是平凡。”

    老僧皱眉想了想,摇了摇头:“不通。”

    杨奇似乎没兴趣继续说下去,指了指门说道:“我要进去。”

    老僧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明王殿摇头:“我当初也要进去,可进不去。既然我进不去,又怎么能让你进去?”

    杨奇点了点头,然后迈步。

    老僧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尽力让自己坐直身子。

    他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号。

    于是

    明王殿上的天空就开始有了变化,漂浮着的云被什么东西驱赶着似的离开,太阳从云层后面露出来显得格外刺眼,阳光洒下来,将所有东西都镀了一层金边。老僧在阳光照耀下身形很快舒展开,看起来就连额头上的皱纹都浅了不少。

    大轮寺的金顶在阳光下灿然生辉,如云顶天宫。

    “借神辉,凝佛法。”

    老僧伸手向天一指,然后便有刺眼夺目的金色光辉从天空中被引了下来,那光辉太耀眼,真的就好像是这老僧从太阳上剥下来一道光华。金色光辉落在老僧的指尖,然后迅速的钻进他体内,老僧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他皱如枯木树皮的皮肤立刻变得光滑起来,雪白的眉毛和胡子脱落,只一瞬间,他就变成了一个看起来丰神如玉的少年。

    金色的光辉将他全身笼罩,他身上的破旧僧袍被金辉焚尽,躯体出现,看起来格外的年轻结实。

    如此神奇。

    金光开云,将整个大轮寺照亮。

    这个恢复了无限生机的老僧沐浴在金光中,如同神灵下凡一样漂浮在明王殿门前。

    他俯视着门外的杨奇,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语气问:“现在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身为前几代的佛子却还能活到现在了吧?因为我可以借来神辉,以神之力而战。神天在我身后,我便佛法无穷。”

    杨奇微微叹息:“可惜了。”

    然后他随手一挥

    金光便一僵,然后潮水一样往回退,不只是老僧身边的金辉,便是已经融入进他身体里的金辉也迅速的退了出来,漫天神辉瀑布倒悬一样回归天际,那老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苍老枯败。

    这只是一瞬的事,那老僧瞪圆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你……你只是个凡人……这如何做到?”

    杨奇往前迈步,那老僧的身子便从中一分为二。

    经过那两片尸体的时候,杨奇垂首看了看认真的说道:“因为你不懂得,主宰这个世界的本来就是你口中的凡人,永远都是。你眼中的神天是你信奉的力量源泉,可以借你修行之力。可在我眼中,天是凡人天,我让它退去它为何不退?怎敢不退?”

今天就一更吧

    接下来的情节需要慎重考虑,这一节我想写的更精彩些。明天有事要出门办事,估计晚上回来,更新应该有,不会太早。然后最想说的是多谢大家这两天对我的关心,用实实在在的支持来温暖我。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每一条留言我都认真的看了,每一张月票都让我兴奋。还有那么多打赏的朋友,那么多投红票的朋友。写出来之前那个感慨的时候,其实我最惧怕的就是得不到你们的回应,那将会是一种多么尴尬冰冷的境地?在心里最忐忑不安的关卡,我渴望你们对我说老白别怕我们在。然后我看到了,你们真的在。

    所以当看到月票一天上升了三个名次的时候,眼眶都湿了。

    谢谢你们!

    谢谢!

    记得在大概几个月之前,和几个编-辑聊天的时候他们都表示我选择的路是最艰难的。不算小白,不算老白,卡在中间,读者群体最少。编-辑说这种风格其实很不适合网文,因为不够爽,很难引起大部分读者的共鸣。可在我看到你们留言的时候,我想说,谁说争霸的读者少?我们能创造奇迹!

    那个时候,我心里其实真的揪的特别紧。

    因为爱这个行业,因为想以这个行业来养家糊口,所以可能比兼职码字的朋友们更多一份担忧和惶恐。再加上本来我就不是一个自信的人,惶恐如野草一样蔓延出来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你们的鼓励。

    我知道你们爱着我,正如我那么的爱着你们。

    谢谢!

    争霸会更好,我坚信,因为你们在!

第五百四十六章 中原不可无道尊

    第五百四十六章中原不可无道尊

    明王宝殿的正门很高,足有三丈,人从这门经过的时候显得很渺小,很难想象这样雄阔的建筑当年是如何完工的。大隋有雄城长安天下无双,蒙元有大轮寺奇伟非凡。进门之后是一条甬道,看起来竟是用金砖铺成,十分夺目。

    如此崇山峻岭之上,运上来这样数量的金砖耗费的人力就不可想象。

    杨奇负着手缓步往大殿里面走,甬道不是很长,大约二十米,即便如此,将这些金砖搬下山去就是一笔富可敌国的巨富。甬道两侧种着矮松,也不知道是才种下没有多久,还是天生的异种几百年来一直只有不足两米高,几十棵大小竟是一致。

    走过甬道才是明王宝殿的大殿,殿门同样高大。

    或许这个世界上的当权者都喜欢将自己居住的地方造的格外恢弘,只有这样才能彰显权利地位。

    杨奇走到宝殿门口的时候,看到了两只似熊非熊似狮非狮的东西,獠牙伸出嘴巴外面,足有尺于长短。这两只不知名的猛兽弓着背警惕的看着杨奇,眼神里露出凶光。大小如犀牛,背上的毛已经竖立了起来,似乎随时都要扑过来伤人。

    这样的凶兽,仅仅是看着便足以让人心悸。

    见杨奇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那两头凶兽发出一声震天之吼,看起来就要扑过来的时候,忽然从大殿里传来一声很轻但格外清晰的话语。

    “你们两个真不知死,贵客已经是天之上的大修行者,这世间俯瞰众生的绝顶人物,岂是你们两只懵懂野兽可以不敬的?退下去吧,莫丢了性命。”

    那两只凶手听懂了似的,朝着杨奇吼了一声后朝着大殿里退了进去。

    杨奇举步往走进明王宝殿,这才发现这大殿之雄伟宽阔竟是比起长安城太极殿还要大,从殿门到最里面正中的那个莲花宝座最少有一百五十步,这样宽大的宝殿地面上居然也都是金砖铺成。

    大殿里有一百零八根巨木柱子,镶金缀玉。

    大殿的屋顶上吊着三十六盏巨大的水晶吊灯,或许是因为水晶的功效,里面点着的蜡烛微光被无限放大,所以这大殿里显得格外的光明,几乎看不到阴影。

    只是,这大殿却空无一人。

    杨奇走到大殿正中,往四周看了看后微微叹道:“你在六十年前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是否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般下场?你已经做了千年的至尊,所有人似乎都在你手心里随你摆布无力抗争,可你现在却身陷囚笼不可自拔,可笑吗?”

    大殿深处有人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杨奇,你真是个异类。“

    杨奇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判断声音所在的方位。

    “当初我品评天下体质的时候,从不曾想过会有一个体质平凡到几无可能修行的人,会有一天走进这座大殿。你是如此的普通,放眼天下九成都是你这样的人。他们就像是蝼蚁,卑微而恭顺。而你本应该也只是一只蝼蚁,可你为什么会生出双翅飞上天空?你是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人,今天可否给我一个答案?”

    “原来在地下深处……”

    杨奇自语了一句,然后伸手一挥,大殿后门吱呀一声打开,杨奇大步走了出去,没有停顿直接到了后面明王寝室,他进门之后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再次一挥手,寝室里一面石墙轰然坍塌露出一个黑洞。

    杨奇走到那黑洞外面,却没有继续往前走。

    “怎么不进来?”

    黑洞中传来问语。

    杨奇看着那似乎深不见底的黑洞,沉默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会给大自在这样的机会?”

    黑洞深处传来一声叹息:“六十年前我无聊之极,想出来一个自娱自乐的法子,当时只是想这样或许以后的日子会变得精彩些,谁想到却失控自伤。十几年前你我一战,虽然我胜了,但也被你的凡人剑所伤,伤上加伤,让我这千年来第一次感到了有些害怕,于是……我这几年来一直试图将失去的收回来,没想到大自在却看破了这点,趁我精力耗尽没有恢复的时候,他以樊笼困我。”

    “所以你才会故意引我来。”

    杨奇淡淡的说了一句。

    “是”

    黑洞深处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当时我精力耗尽,大自在以我的血封入樊笼,樊笼如荒兽,沾染了谁的血便会不断的吸食此人的内劲修为,直到吸干净为止。大自在不敢杀我,便想出这等法子。樊笼吸了我的内劲转入大地,而因为樊笼有我的血,我自己无法破之。所以,我只好引你来破了这笼子。”

    这番话说完的时候,那个身穿一件破旧衣袍的老僧已经缓缓出现在杨奇的视线中。看起来这个人真的很苍老,每上一节石阶都会喘息一声,可明明是这样,他的速度又快的不可思议,话音才落他已经从黑洞最底部到了上面。

    杨奇看了看那黑洞四周的石壁上绘制着很多诡异莫名的图案,微微点头:“所谓的樊笼,便是一座符阵。滴入谁的血,谁便再也无法脱身,直到被吸干了精力修为而死。以你的成就,为什么还要造出这样的东西?”

    老僧好奇的打量了一眼杨奇,就好像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的好奇。

    “我还是没有想明白,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老僧摇了摇头:“你明明平凡无奇,却成为这世间最顶峰的存在。以你的体质连修行都艰难,怎么会有今日成就?而你只修剑意,可任何手段你只看一眼便能窥破起根究,这又是如何做到?”

    杨奇看着那老僧认真道:“因为这世界上所有的奇迹,其实都是凡人创造的。所以凡人的眼睛,最明亮。凡人的心,最透彻。凡人的思想,最博大。凡人的进境,永无止境。”

    “你始终认为人定胜天。”

    老僧有些无奈道:“你为何不信天?”

    “我信”

    杨奇道:“我信天的存在,却不信其神威。所谓的天,便是和日月星辰大地万物四季更替这些事情一样,是自然存在,只是因为天飘渺,所以才会让人看不懂,以为天很高很高,上面居住着掌管人世间的神灵。风云雷电雨雪冰雹,这些被你宣扬为神罚,也是自然存在的东西,并不以人的意志所用。当人的智慧和阅历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便会预判这些东西,从而造出可以呼风唤雨的假象欺骗百姓,这就是所谓的神。”

    老僧看怪物一样看着杨奇:“你看世界的眼神总是这么不同。”

    杨奇点了点头:“因为我看到的都是真相。”

    “若你我不是敌人,那么你我就可以联手愚弄这个世界。”

    老僧感慨道:“可惜……你只愚弄了自己。你以为你可以战胜一切,这只是你欺骗自己而已。而你今天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帮我打破樊笼。”

    杨奇看着他认真的回答:“我故意的。”

    ……

    ……

    项青牛大口的喘息着,身子都在剧烈的颤抖着,血从他的嘴角不住的低落,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很快就积存了一个血洼。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依然端坐在半空中莲花宝座上的大自在,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后再次站直了身子。

    此时的项青牛,看起来真的很狼狈。

    身上的黑色道袍已经破碎不堪,露出来的肌肤上遍布着伤痕。

    在他身前不远处,那个崩碎了的金身罗汉逐渐消失。

    而项青牛左手的太极盾右手的青光剑都有些暗淡。

    那个金身罗汉太难缠,足有近天的修为且没有生命,比修行者更不好应付。项青牛不了解佛宗的这种幻化之术,也是第一次和这样强大的非人修行者交手,虽然胜利,可付出的代价也极惨烈。

    “若你迟些年来,或许还能让我多正视一些。”

    盘膝坐在莲花宝座上的大自在有些怜悯的看着项青牛,语气可惜:“你这样的年纪能有这样的修为,便是放眼整个天下也找不出第二人了。我本以为你只在通明上境,没想到你居然已经窥破了那一层……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近天境和通明境的差别是什么,又有多大。真是可惜了,这样的好苗子若是在我佛宗,必然大放异彩。”

    “我会让你的屁股大放异彩!”

    项青牛啐了一口,深深的呼吸然后举起青光剑:“再来打过!”

    大自在刚要说话,看到天空中出现灿然金辉,他的嘴角随即往上挑了挑:“你师兄杨奇以为大轮寺里真的只有我和明王是他的对手?佛宗千年底蕴,又岂是你们可以看透彻的。”

    他的话才说完,天上的金辉忽然银河倒挂一样飞回了天际。

    他的脸色骤然一变喃喃自语道:“杨奇的修行,怎么会进境如此之快?他不是伤了么?怎么可能还有进境!”

    “你怕了?”

    项青牛冷冷笑了笑,然后身形骤然而起一剑凌空劈落,大自在双手合什,身前幻化出一双金光巨掌将剑气夹住,他看了项青牛一眼道:“失算了……原来你们早就商议好了,你是故意留下来拖延我的。”

    项青牛哈哈大笑:“你还不算太白痴!”

    大自在皱眉:“那就先了结你,再去了结你师兄。”

    他手指一掐,指尖破了一个小口有血珠浮现。大自在以这血珠为笔墨,在空中画了一道极复杂的符。

    然后,天空中骤然出现一方大印。

    其大遮天蔽日,其势重如泰山。

    太大,太重,又太快太凌厉。

    项青牛脸色一变,将左手的太极盾朝上举起,咬着牙大吼了一声,本已经暗淡的太极盾光芒大盛,瞬间变大,朝着那方大印迎了上去。太极盾和大印接触之中,整座大雪山似乎都被震得晃动起来,山峰上有经年不化的积雪轰隆隆滚了下去,形成了一场巨大的雪崩。

    太极盾坚持了两分钟之后便再次暗淡起来,拼尽全力的项青牛终究不敌大自在。

    就在那方大印就要落下来压在项青牛头顶的时候,一道流光迅疾而来,半空中将那大印擎住,然后身子一拧将大印往明王殿那边掷了过去,大自在脸色大变却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那方大印落在明王殿那边,那庞大的建筑立刻就崩塌了一片。

    “下山去,别再回来。”

    接住大印的杨奇一把将项青牛拎起来,双手举起项青牛胖胖的身躯后往山下猛的一掷,项青牛身子如炮弹一样朝着山下飞走,他根本就无法反抗。巨大的力度让项青牛一直飞到了大雪山下面,落地之前杨奇留在他体内的劲气发挥出来逆向喷发渐缓了项青牛下坠的速度,不然这一下就能将项青牛拍成肉泥。

    他抬起头往山上看,哪里还能看到二师兄的影子。

    “回去!若你再上山,你我情分便到了尽处!我可以没有一个师弟,但中原不能没有道尊!”

    ……

    ……

    方解听完,心里堵着一块巨石般压抑。

    “你没有看到王爷生死?”

    他问。

    项青牛摇了摇头,语气沉重道:“二师兄说的对……中原……不能没有道尊。”

    ps:这几章写的很艰难,实力到了杨奇明王大自在地步已经不好描述,尽力追求的精彩一些。看了书评,有朋友说杨奇心太狠,其实他何尝不痛苦?还有朋友说缺少了一份热血,不如将明让人随之沸腾。后面才是争霸的场面,本书还会写很长时间,接下来是方解的路,一步一步去走。

    ps2:谢谢大家的支持!月票很给力!

今天最少三更

今天最少三更,基本上事情都忙完了,一整天就不打算离开电脑了。所以我们一起加油,愉快的去戳狂刀巨的菊花好不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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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霸天下介绍: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只有两个,钱和刀。攀爬向上没有捷径,如果有也只属于准备更充分的人。太平盛世中方解想做一个富家翁,可惜失败了。乱世之中方解想做一个太平翁,可惜他又失败了。所以,他争霸天下。争霸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争霸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争霸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