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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争霸天下txt下载     争霸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六章 崖上洞里一朵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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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把完颜云殊打懵了,她本以为方解会软声细语的劝自己回去,谁想这个野蛮的家伙竟是直接过来打人,而且打的力气那般大。啪的一下,她立刻疼的呻吟了一声。屁股上火辣辣的疼传进脑海里,却在瞬间让她止住了哭声。

    打完了人,方解将她立起来往旁边一放。

    “跳崖?你知不知道会吓死人?”

    方解微怒说道。

    完颜云殊揉着屁股,一脸委屈的说道:“我哪里是要跳崖了,只是这里清静我想下来呆会!你……你刚才居然打我……”

    方解哼了一声道:“再有下次,打的更狠。”

    完颜云殊气的一跺脚,转身往山洞里面走,或是因为屁股上着实的疼,所以连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别扭。方解看着那倔强的背影钻进山洞里,笑着摇了摇头跟着走进去。

    “你怎么知道这山上有这如此隐秘的地方。”

    方解一般走一边问。

    完颜云殊却根本不理他,气鼓鼓的一直往前走。方解也不再言语,只是跟着她一直往山洞里面走。这山洞竟是很宽阔,越往里走越大。方解从鹿皮囊里取出火折子晃了晃,点燃了之后快步追上完颜云殊:“走慢些,看不到脚下的路。”

    这话还没说完完颜云殊踩了一块什么东西,脚下一软往前扑倒。方解连忙伸手将她爆从后面揽过去,胳膊恰是围着那一对饱满的胸脯。完颜云殊站直了身子挣扎着从方解手里出来,哼了一声还想往前走。

    方解一把将她拉住。

    “别往里走了,这洞里你可曾进来过?”

    “没……”

    完颜云殊终于开口,嗓音都有些发颤。

    方解用火折子照了照,见刚才绊着完颜云殊的竟是一块骨头,只是已经干裂,看不出是人骨还是兽骨。完颜云殊吓了一跳,啊的轻呼了一声跑到方解背后。她本不是个胆子小的,只是这环境里突然出现骨头难以适应。方解瞪了她一眼,将那骨头踢开:“没进来过还往里面走这么远!”

    完颜云殊在他背后抓着他衣服小声道:“谁叫你现在才抓着我。”

    方解气的想笑:“我若不抓着你,你就一直往里走?”

    “我……”

    完颜云殊张了张嘴,忽然察觉自己还拽着方解衣服所以立刻松手:“我不想和你说话,你打我的事我要告诉我哥哥,让他帮我十倍的打回来。”

    方解也懒得理她,一把将她拉过来然后蹲下背上往外走:“现在倒是想起找你哥哥了,刚才怎么那么大的气。”

    完颜云殊挣扎了几下挣脱不开,两只手抬着有些不知所措。被方解背着走了几步,她的心却跳的越发剧烈起来。她看着方解的后背,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僵硬在半空的手臂缓缓的放下去,放在方解肩膀上。

    她慢慢的俯下身子,脸贴在方解的后背上。

    “方解……”

    “嗯?”

    “不要让我回北辽地好不好?父汗打算让我嫁给阔克台蒙哥,我不要。”

    “好”

    方解的回答很简短。

    “真的?”

    “真的。”

    完颜云殊在方解后背上蹭了蹭,把鼻涕和眼泪都蹭在方解身上:“可是我哥哥一定不会答应的,就算你肯帮我去说他也未见得同意。他和父汗其实都一样的,只是去想如何保住部族。虽然他们疼我爱我,可除非大隋尽快答应我们北辽部族归入中原,不然哪怕大隋平叛,将蒙元人打回草原上,我还是要嫁到王庭去。”

    “我说不会就不会”

    方解想到完颜云殊从屋子里跑出来之前看自己的那一眼,他就知道自己的理智最终会被冲动战胜。这是北辽地的私事他本不该去管,可是,那种无助哀伤中带着希望自己能保护她的眼神,方解无法拒绝。

    “你哥哥打不过我,他要是执意送你回去我就帮你揍他。”

    方解笑了笑说。

    完颜云殊靠在方解的后背上点了点头,忽然一口咬在方解的肩膀上。

    方解若无其事的回头问:“怎么样?有没有崩了牙?”

    完颜云殊脸一红,直起身子挥舞着两个小拳头在方解肩膀上一下一下的轻轻敲打:“叫你打我!叫你打我!”

    方解哈哈笑笑,朝着洞口光亮处大步走去。

    ……

    ……

    走到山洞口,方解将完颜云殊放下来,完颜云殊红着脸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去看方解的眼神。方解摇头笑了笑,往外走了十几步到边上往下看了看。这里是半山腰,距离山下的大营直线距离也要有百米,掉下去的话寻常人十成十会摔死。但方解肯定不会,就算他不做任何措施也不会,他的肉身之强大远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从这里往下看,透过树木的缝隙能看到大营里,毕竟直线距离并没有多远,以方解的眼里甚至能看清巡逻士兵们的脸。但是从大营里仰着头往这边看的话,只能看到方解头顶上的那块大石头。

    若是仔细去听,甚至能听清训练场上将校们的吼声。

    “你怎么会发现这个地方?”

    方解回头问完颜云殊,却见这个一向xìng子直爽的北辽地十万大山走出来的美人有些扭捏的站在那里,脸红的好像三四月份chūn风里盛开的桃花。

    “对不起”

    方解笑了笑:“刚才打了你是我不对。”

    完颜云殊想起之前被打,还有方解抱住自己,再加上背着她一路从山洞里走出来,脸就变得更红了。

    “还不是……还不是无聊……”

    她在崖边坐下来荡着两条修长的腿,看着下面大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哥哥整天都和骑兵们在一起,喝酒吃肉摔跤练兵,一整天看不见他也是常事。而你呢,到了这里之后竟是跑去了樊固城,从年前到年后都没有露面。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是整天都忙着军务,回来和不回来倒也没什么区别,还是整rì不见。”

    “这营里只有我一个女子,虽然我从不曾把自己当女子看,可毕竟没有办法如哥哥那样和他们肆无忌惮的交谈畅笑。这山洞是我很早之前就发现了的,后来我一个人烦闷了,就跑来这里自己坐一会。从这里坐着看大营,我能看到他们,他们却都看不到我。就好像在看一幅会动的画一样,也就不会显得特别无聊。”

    方解怔了一下,挨着完颜云殊也坐下来。

    两个人肩并着肩,看着山下大营。

    “方解”

    “嗯?”

    “如果就这样坐着,看太阳升起太阳落下,什么都不去做什么都不去想该有多好。”

    方解侧头看着完颜云殊,在夕阳下这个女子的侧脸显得那么美。镀了一层金边的皮肤反而显得更加***,或是因为之前的娇羞还没有散去所以***里还透着一抹淡红。她的睫毛很长,鼻子很翘,毫无疑问,这是一张找不到瑕疵的脸。

    方解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任何回答都会破坏完颜云殊此时的畅想。他也学着完颜云殊的样子,坐在崖边荡着两条腿。这样幼稚的动作,好像从他会走路都没有做过。虽然活了两世,可加起来也只有一个童年。

    两个人陷入沉默,谁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完颜云殊歪了歪身子,将头枕在方解的肩膀上,闭上眼。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有些伤感还是因为山风有些大,她的肩膀竟是微微发抖。方解垂头看了看她,只能看到光洁的额头和小巧的鼻子。感受着她的体温,方解下意识的伸出手揽住她纤纤一握的腰。

    当方解手臂环在她腰上的时候,完颜云殊的身子似乎是僵硬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方解,眼神里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她的感情。方解垂头看她,她仰头看着方解,阳光下,红唇显得越发鲜艳。

    完颜云殊的小嘴微微张开着,似乎是要诉说有似乎是在等待。

    方解看的有些痴,不想说话不想动不想破坏这样安逸的美。完颜云殊却忽然直起身子,蜻蜓点水一样在方解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她立刻垂下头,不敢去看方解的眼睛。方解被她这一下弄的也怔住,表情僵硬了好久都没有恢复过来。

    “就当……”

    完颜云殊低着头喃喃道:“就当是我报复你打我……”

    语无伦次。

    方解呃了一声,没有说话。

    完颜云殊红着脸看他,方解随即讪讪的笑了笑:“如果你觉得不解恨的话,倒是可以继续报仇……”

    完颜云殊将头塞进方解臂弯里不敢再露出来,小猪一样使劲的拱了拱。

    “报仇报仇报仇”

    她一边拱一边说。

    方解忽然抓住她的双手,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帮你报仇吧。”

    然后猛的的吻下去。

    完颜云殊嗯了一声就被堵住嘴,方解下颌上有两天没有刮过的胡茬蹭的她有些痒有些疼。她的手张着被方解攥住,然后身子被方解压的缓缓往后倒了下去。就在悬崖边上,两个人逐渐抱在一起。

    雪白sè的貂绒长裙沾满了落叶很尘土,比貂绒长裙还要白的脸上却布满了红云。她的眸子眯着,呼吸稍稍有些粗重,嘴唇都已经被吻的有些肿,而她却不想阻止这个让她乱了心的男人继续索取。

    崖下就是大营

    崖上意乱情迷

    方解将她抱起来,她勾着方解的脖子。

    “我刚才一直在想,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来对你哥哥说,你要跟我一起走,而你也绝对不能嫁给蒙元大汗。”

    方解抱着她走向那个山洞。

    “现在我找到了一个理由。”

    他看着她看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做我的女人。”

    完颜云殊将头埋进方解胸口,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烫。

    然后,她幅度很小的点了点头。

    额头挠痒了方解的心。

    山洞里光线很暗,可也遮挡不住那一具完美无限白玉般的躯体。连风都不好意思来打搅那一对纠缠在一起的人儿,却在外面用吹动树叶的声音掩盖住那**的呻吟。北辽地盛产美人,而完颜云殊则是北辽地的一颗明珠。

    在她身上找不到任何瑕疵。

    方解的唇游遍她的身体,从***的脖子到高耸的胸脯再到平滑的小腹,他的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肢,不时去抚摸他之前刚刚打过的地方。

    两条秀气的眉纠结在一起,却不是因为烦扰而是因为快乐。

    她躺在方解的衣服上,抵抗着娇羞强迫自己睁着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对自己微笑,看着他眼睛里的爱意。

    当他伏在她身上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有了一个臂膀可以随时依靠。

    一声因为痛楚而从鼻子里哼出来的呻吟刺激着某人的**,他扶着那两条***白嫩的美腿,缓缓的向前。这个幽暗的山洞里,那一朵兰花悄然盛开。(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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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别要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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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七十七章别要挟我

    方解是背着完颜云殊下山的,其中缘由自不必说。靠在自己男人的后背上,浑身没有什么力气的完颜云殊忽然觉得幸福来的好快,快到连她都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山洞,然后将脸颊贴的更紧了些。她环抱着着方解的脖子,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松开手。

    站在山道口的完颜重德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其实已经不必方解再解释什么。

    他怔怔的看着方解背着完颜云殊朝这边走过来,过了好一会儿后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走了。他并没有等着方解来和自己说什么,因为他什么都不想听。

    方解站住,看着完颜重德的背影歉然的对完颜云殊道:“估计殿下这次是要记恨我了。”

    完颜云殊嗯了一声,却不想抬头。她余韵未消的脸贴着方解的后背,静静的感受着他的心跳。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听到方解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她只是觉得就这样趴在方解后背上很舒服,很安全,没有什么值得害怕值得担心的事。

    “你不会放手的对吗?”

    她喃喃道。

    “不会”

    方解点了点头,如此笃定。

    两个人下山的时候天色已经发暗,方解直接背着完颜云殊送回她的住处。告诉她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还要出行。躺在床上的完颜云殊直起身子勾住方解的脖子,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然后钻进被窝里盖着头脸,任方解再说什么也不出来。

    方解笑了笑,将她露在外面的那双光洁秀气的脚盖好后走出房间。

    大营里已经点起火把,照耀的如同白昼。

    有时候这种事其实根本不需要去说,许多人就都能猜到。方解回到住所的时候看到沉倾扇她们几个似笑非笑的眼神的时候,就知道肯定瞒不住了。也不知道怎么,她们对于这种事竟是如此的敏感。

    “你们都是坏人”

    方解说。

    沉倾扇撇了撇嘴:“若是坏人,刚才我和小腰就上山去,一顿好打。”

    方解不得不感慨于这个时代女人的思维真的与前世不同,她们不会因为自己男人多了一个女人而无法接受。虽然这绝对不是一种时代进步的体现,但方解扪心自问后发现自己很喜欢现在……

    “准备好了?”

    方解岔开话题。

    “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今晚上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出发。”

    方解说了一句,随即准备回去洗澡。沉倾扇对沐小腰使了一个眼色,沐小腰脸一红,垂着头和沉倾扇并肩跟在方解后面。方解听到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见沉倾扇眼神里的意味他就明白了什么。

    “你们果然是坏人。”

    沉倾扇翘了翘嘴角:“我们不说不代表我们没有怨气。”

    方解忍不住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原来自己之前的幻想真的只是幻想。他被沉倾扇和沐小腰绑架似的推进浴室,一直到很晚很晚……

    方解实在没有想到,自己期盼已久的两女同浴就这样发生了。

    “你们故意的吧,打算让我明天骑不动马?”

    方解躺在水桶里,感受着沉倾扇的粉嫩小舌在他胸口上游走的快感,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下面那东西已经铁棒一样挺起来,露出水面之外。这种事本是沉倾扇不愿,沐小腰勉强还可以接受,但现在却相反过来,沉倾扇表现的极火辣热情,沐小腰倒是有些放不开手脚。怯怯的站在一边,张了张嘴却不好意思说什么。

    她想起之前沉倾扇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红晕一下子从脸颊飞到了耳根。

    方解一把将她拉过来抱在怀里,使劲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是我不对,这事本应该先对你们说一声的,只是……这个……事发突然所以没来得及。”

    已经动情的沉倾扇钻过来,用红嘟嘟的小嘴堵住方解后面的话。

    木桶很大

    但装进去三个人就显得局促狭小起来。

    外面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吹散了天上的云后将月亮擦的格外光明。温柔的月色洒下来铺满了整个世界,显得特别安详宁静。一只误入大营的山兔蹦蹦跳跳的到了浴室门口忽然停住,紧张的抬起头四处张望。

    它或许只是疑惑,这山中怎么会传来水拍击海岸的声响?

    一下一下,那么激烈。

    当浴室里难以压制的喘息和呻吟声钻出来的时候,这只肥硕的兔子显然吓坏了,立刻加速往前冲了出去,然后慌不择路的一头撞在一截木桩上晕了过去。恰好经过这里的陈孝儒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眼前一亮,快步过去将野兔捡起来嘿嘿笑起来。

    然后他看到了浴室里摇曳的烛火和晃动的身影,他低头对手里的兔子自语道:“这就是报应,谁叫你看不该看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方解拉开门往外看了看,然后回身进去,一手抱了一个从屋子里蹿出来,飞一般跑回自己的住所。因为三个人都没带换的衣服,而本来穿的都已经被桶里泼出来的水打湿。不管是九品高手沉倾扇还是沐小腰,都已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伏在方解肩膀上动都不想动,任由他抱着往前疾掠。

    回到房间,方解将她们两个放在床上拉过来被子盖好后得瑟的笑了笑:“哼哼……叫你们看看是谁明日连骑马的力气都没有了。”

    沉倾扇抬了抬手指,方解立刻抱头逃出去。

    一边跑一边回头笑道:“下次一定要做个大大的浴池”

    嗖的一声,一缕剑气擦着他身子飞出去将不远处的烛火打灭。方解伸了伸舌头,笑着去换衣服。

    ……

    ……

    从房间出来,换了一身干爽衣服的方解神清气爽丝毫没有疲惫感。他想起之前站在山口看着自己下来的完颜重德,觉得那身影有些落寞。他知道完颜重德肯定失望之极,因为完颜云殊不仅仅是他妹妹,还是北辽地近百万百姓的守护者。正是因为她,蒙哥才会对北辽地网开一面。

    当初蒙哥第一眼看到完颜云殊的时候就惊为天人,只是当时完颜云殊尚且年少。为了她,蒙哥甚至放宽了对北辽地的打压策略。一直以来,为了压制这个彪悍的民族,蒙元人都采用很强势极端的方式。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找借口杀掉一批北辽男丁,从而让北辽部族的人口一直没有增加。

    在去找完颜重德的半路上,方解忽然想到自己真的算是胆大包天了。大隋皇帝看上了吴一道的女儿吴隐玉,然后吴隐玉来投奔自己,他不是不知道吴隐玉的心思只是觉得自己当时没有办法保护好她所以送回吴家。但因为吴一道的话,整个货通天下行的人都已经把他当姑爷看待。这件事有没有触怒大隋皇帝,方解不知道也不去想。

    然后,现在完颜云殊是他的女人了。自己在蒙元大汗阔克台蒙哥的心目中,只怕就是必杀之人。

    世界上两个最强大帝国皇帝看上的女人,都看上了他。

    寒骑营里很多人都没有睡下,骑兵们正在整理行装。

    一半人要返回十万大山,一半人要在明天出征。方解对完颜重德心里有些愧疚,想着稍后如何解释。

    完颜重德正在喝酒,看到方解进来却没有说话。

    方解在他对面坐下来,拿起酒囊灌了一口。

    “这件事你不用再说什么。”

    完颜重德低着头认真的说道:“明日一早,云殊还是要回十万大山的。你们之间的感情我没有阻止,是因为我不想让我妹妹这辈子有什么遗憾。你知道我们北辽人和你们汉人之间有所差异,在风俗上倒是更贴近蒙元人。你们汉人的女子如果把身子交给了谁,这辈子就是谁的人了。而我们从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跟了一个汉子就认定她是他的人了,你们之间……到此为止吧。”

    完颜重德将杯子里的酒饮尽:“你应该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整个北辽部族考虑,父汗和我心向大隋这不假,可大隋皇帝却一直没打算接受我们。我们总不能将身家性命都压在大隋这边,毕竟那是近百万条人命。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保证……”

    他抬起头看了方解一眼:“云舒回到十万大山之后,我会再等一段时间,如果战后大隋皇帝答应我们部族迁入中原,云舒还是你的人。如果战后……”

    “没有那么多如果。”

    方解将辛辣的酒咽下去,感觉整个胸腹里有一股火在烧。

    “她是你的妹妹,是你们北辽地的女儿。”

    方解看着完颜重德,眼神明亮:“在以前,她也的确是你和你父亲为了保住部族的一个筹码。但现在不是了,因为她是我的人。我不管你们北辽地或是蒙元有什么样的习俗,那是你们的事和我无关。完颜云殊从今天开始要跟在我身边,没有任何人包括你包括你的父亲在内能将她带走。”

    完颜重德脸色一变:“我不想因为这件事而影响你我之间的感情。”

    方解摇了摇头:“我现在对你的尊敬,不只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你是北辽地的汗位继承者,还因为你是她的哥哥。如果你愿意举起酒杯祝福我们,我将真诚的说一声谢谢。如果你打算举起马刀,我会站在她身前。”

    方解起身,低头看着一脸错愕的完颜重德:“你们的习俗是你们的,蒙元的习俗是蒙元的,完颜云殊是我的。”

    他认真的说道:“我今天来不是来和你商量,也不是来听你做出的决定,而是要告诉你,不要再把北辽地的命运寄托在一个女人身上。如果你只能将部族的命运交给别人来决定,那么你的部族永远不会挺直脊梁。北辽地百姓迁入中原的事我会扛下来,因为这是我欠云舒的。”

    “难道你逼我明天就返回北辽?”

    完颜重德微怒说道。

    “明天……我只带山字营出发,你们返回十万大山吧。”

    方解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着完颜重德说道:“一切功利的事,我都不想让自己的女人牵扯其中。如果我会为了自己的前程而放弃自己的女人,那我要前程做什么?没有寒骑营的帮助我一样去做我要做的,没有寒骑营的帮助我一样不会放手云舒。别要挟我,因为你不知道什么在我心里更重一些。”

    “没有寒骑营,千里奔袭你不会成功的!”

    完颜重德站起来说道。

    方解笑了笑淡然道:“你果然不知道什么在我心里更重一些。”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走出军帐。

    月夜中,少年阔步而行。

    他的身形如此挺拔,没有一丝弯曲。他走到完颜云殊的房间外面敲了敲门,等完颜云殊出来后他一把将其抱起来,扛在肩膀上往回走。

    完颜云殊愣住,回头看向站在帐外的完颜重德。

    “你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离开我身边了。”

    方解说。

    “多久?”

    完颜云殊问。

    “你上次说永远是多远?”

    “一辈子。”

    “嗯,那就一辈子。”

第四百七十八章 东行

    第四百七十八章东行

    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山字营的轻骑已经整装待发。每人携带了一周的干粮,至于一周之后吃什么他们不必操心,这是主将需要考虑的事,方解已经将目的地告诉了他们,就算马不停蹄的跑没有任何阻拦的话也要跑一个月,但骑兵是绝对无法携带一个月所需粮草的。

    换上了征袍,方解出门的时候往东方看了一眼。

    那是太阳升起的方向,光明的方向。

    除了沉倾扇之外,另外两个女子沐小腰和完颜云殊也换上了甲胄。沐小腰身上穿的是大内侍卫处千户的制式甲胄,红色皮甲红色披风,皮盔马靴,看起来英姿勃勃。完颜云殊穿的是细环链子甲,可以有效的阻挡羽箭,这一件链子甲的造价就够一户中等人家几年的开销了。

    给事营,飞鱼袍。

    方解带着自己的亲信百余人出了住所上马,汇合山字营的轻骑后出发,一千多骑看起来也颇浩荡。孙开道,夏侯百川,陈搬山,陆封侯等将领一大早就起来在辕门外等着,见方解出来纷纷抱拳行礼。

    “将军一路顺风!”

    孙开道一揖到地。

    方解也没什么可再交待的,点了点头随即催马冲出大营。后面的轻骑兵缓缓提速,顺着盘旋的山道往山下冲去。这次出行,因为没有了寒骑营跟随所以大家心里都有些没底气,但他们知道方解是个什么性子,不会去做贸然送死的事。军队出征,士兵们都会无条件的相信主将。

    飞鱼袍大概七八十人,给事营十个人,再加上方解的亲兵队五十人,这是方解的亲信护卫,后面则是一千一百多名山字营的轻骑兵。这些曾经左前卫的精锐步兵已经彻底蜕变,现在成为了合格的骑兵。他们做到了方解在最初时候给他们的指令,将战马当成自己的同袍一样看待。

    队伍下了山之后很快就上了官道,顺着平坦大路一直往东南方向行进。

    “报”

    才走出去十里不到,前面的斥候忽然急速的冲回来汇报:“禀将军,前面五里处,完颜重德带着人马截住了前路。”

    听到这句话方解微微一怔,然后对完颜云殊温和的笑了笑。后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都是担忧,方解温和的笑容让她有些发凉的心重新暖和起来。

    “继续往前走”

    方解摆了摆手,催马向前。

    转过一片林子,方解离着很远就看到远处有一群骑兵横陈在官道上将前路堵死。

    “你们留在这里,我自己过去。”

    方解吩咐了一声,提马往前走,完颜云殊敲打了一下战马跟上去,方解看了她一眼却没有阻拦。

    到了那些寒骑兵前面,方解勒住战马看着完颜重德。

    完颜重德等了一会儿没见方解开口随即自嘲的笑了笑:“我只是想在你离开之前再劝一次,云舒,你应该知道你做出的是什么样的选择。如果父汗知道的话会多生气多失望你也能想象的出来,我之所以昨晚没有再去找你们,就是想给你们一晚上的时间来冷静下。现在我不得不在认真的问你们一次,真的没有转还的余地?”

    方解摇了摇头,似乎连话都懒得说。

    完颜重德看向自己的妹妹,却见妹妹的眼睛一直迷恋的看着方解。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我是多余再问这一次了。”

    他将马刀抽出来:“但我必须做点什么。”

    方解对完颜云殊温和的笑了笑:“你且先回去,我来解决。”

    完颜云殊摇了摇头,看向完颜重德说道:“哥哥,我知道你的心里也不痛快,可我也知道你是疼爱我的。可为了部族,你必须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可汗需要做的事,所以我不怪你。但我不会跟你回去的,是我对不起北辽地的子民,可我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归宿。哥哥,如果你不想伤害我,请你让开好吗?”

    完颜重德摇了摇头:“你错了……”

    完颜云殊脸色一变,眼神里闪过一种浓浓的悲伤。

    完颜重德却忽然笑了起来:“之前的话,我是以北辽地的汗位继承者身份来问你们的,这是我的职责我必须要做。可接下来我的身份就只是完颜云殊的哥哥,我昨夜已经让撒尔北带着大队人马回十万大山。留下来的这些儿郎都是愿意以朋友的身份帮助你们的人,我不是来阻拦你们的,我是来保护我的妹妹。”

    完颜云殊的鼻子一酸,忍不住从战马上跳下跑过去,完颜重德下马,抱住妹妹后笑着说道:“还记得你小时候我对你说过的吗,我不愿意你做一朵盛开在十万大山上绝美的白莲花,宁愿你做一只小鸟自由自在。现在我来实现自己的诺言,回去之后我会劝说父汗,但是现在我必须先做好一个哥哥。”

    他抬起头看着方解:“喂,我不想失去一个朋友。”

    方解笑了笑:“我也是”

    ……

    ……

    骑兵们下马迅速的打扫战场,将所有尸体拖下去堆在一起。

    麒麟大声的指挥着:“速度要快,把衣服都扒下来,将粮草和羽箭弯刀带上,其他的东西一律不要!”

    轻骑兵和寒骑兵下马,将这个营地里所有用得上的东西绑在战马身上。

    这是一个蒙元人设置的哨站,大约有三百名骑兵驻守。领兵的蒙元特勤阔克台蒙烈为了让大军后路畅通,每隔百里左右就留下几百人驻守。这些蒙元骑兵在官道一侧修建了营地,整日无所事事。而到了西北已经三年,这些狼骑的戒备心明显松懈了不少。他们习惯了享受叛军送来的粮食和肉,除了偶尔狩猎之外已经很久没有亮出过弯刀。

    下山之后的第四天,斥候发现了这个蒙元人的哨站,方解和完颜重德商议一下,随即决定把这里铲掉。当夜,一千多轻骑兵和两千人左右的寒骑将这个哨所用羽箭洗礼了一遍,把那些根本没有什么戒备的蒙元骑兵杀死在睡梦之中。大部分狼骑连甲胄都没来得及披上就被杀死,有人跪地求饶却根本换不来活命的机会。

    这个哨站虽然小,粮草还算丰沛。对于三千骑兵来说虽然也只是收集了勉强够三天的粮食,但胜利总会让人喜悦。

    “这样的哨站前面还会有,不只是蒙元蛮子,咱们越往东距离叛军大本营就越近,叛军设立的哨站也就越多。只要小心些,速度足够快,抢了粮草就走的话,叛军根本就追不上咱们。”

    方解将地图展开,指了指上面说道:“不过,三天后咱们就要过丰城,我离开樊固赴长安的时候曾经路过。丰城是丰郡郡治所在,城墙高大坚固,叛军必然重兵把守。咱们都是骑兵,不可能攻城,要想过去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是绕过骆驼山,大概要多走十几日的路程。而且骆驼山另一侧就是蒙元大将柏火的营地,有一万狼骑。叛军少骑兵,但狼骑的速度比咱们一点都不慢。”

    完颜重德点了点头:“第二个办法呢?”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第二个办法更凶险……”

    “说说看”

    完颜重德道。

    “你还记得之前让人将那些蒙元骑兵的衣服旗帜都留下了吗?”

    方解问。

    完颜重德愣了一下,然后低呼道:“你难道打算扮作蒙元人,就这么直接穿过去?”

    方解点了点头:“叛军对蒙元人毫无防备,因为李远山的严令,叛军甚至把蒙元蛮子当祖宗一样供着。咱们换上这几百套衣服,带上蒙元人的旗号直接往前走。只要不露出你们的大辫子,和蒙元人也看不出太大的区别。只要咱们能进城,顺着正街从西门冲出东门的时间不用太久,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丰城东西不足五里。”

    “其他人呢?”

    完颜重德问:“咱们手里毕竟只有三百套蒙元人的甲胄。”

    “其他人把甲胄都脱了。”

    方解道:“蒙元人到了西北之后,大肆掠夺财物也抓了大量的青壮百姓做奴隶。一个蒙元骑兵身边带上两三个扈从很正常,只要不露出兵器甲胄,那些叛军不敢对蒙元人盘查的太紧。”

    “确实太冒险了。”

    完颜重德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一旦咱们进了城之后被人发现,堵在城里的话骑兵根本就施展不开。”

    方解点了点头:“先等等消息,我已经派斥候混进丰城打探消息了。咱们先要知道丰城里有多少叛军驻守再做决定。先离开这里,毕竟离着丰城还有三天的路程。”

    商议之后队伍继续启程,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叛军。由此可见,叛军的兵力已经大部分都调往襄城一线,后方格外的空虚。第三天的时候,队伍到了丰城西边三十里停下来,之前派去的斥候已经等在这里了。

    飞鱼袍的人想要混进城不是难事,毕竟这里还是叛军的后方城门不是整天都关着的。陈孝儒亲自带着几个飞鱼袍装作大户人家的公子混进去,在城里打探了两天之后又出来,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城中戍守的叛军并不多。”

    陈孝儒道:“属下带着人在城里住了两天,打探到这个丰城的守将叫刘憨,曾经是丰城郡郡守,李远山带兵攻丰城的时候,郡丞自杀殉国,刘憨惧死,带着人开门投降。但这个人和李远山那些叛贼不算一路人,据说对百姓很照顾。”

    “另外,属下还打探到,就在半个月之前,丰城里至少还有三万叛军,半个月前李远山派人来将兵力大部分都抽走,城中只剩下大概五千人左右。”

    听到这个消息,方解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李远山已经开始从后方调兵了,说明他开始准备反击。如果孙开道的推测没错的话,决战很快就会到来。

    “准备一下,立刻进城。”

    方解吩咐了一声,回头对完颜重德道:“就看你的了,你的人懂蒙元蛮语,扮作蒙元狼骑。我和你在最前面,让寒骑兵将大辫子藏进皮盔里和我的人走在后面扮作扈从。”

    完颜重德心里难免紧张,深深的吸了口气道:“跟着你出来,胆子都会被吓大。”

    方解哈哈大笑,换上蒙元骑兵的服饰,然后沾了撇胡子,挂上弯刀。

    “像不像?”

    他问。

    沐小腰笑了笑:“像到我想拿刀看你。”

    方解嗯了一声:“就这样吧,只要城门不关,反正城里叛军不多,大不了杀穿过去。”

    蒙元人的旗子打起来,旗子上面的飞狼无精打采显得那么不情愿。

今天有更稍后

打算要二胎这两天在办证,好麻烦,跑了好几趟了......今天有更,稍晚些。

第四百七十九章 没有算到的事

    第四百七十九章没有算到的事

    丰城守将刘憨每天一早都会例行在四个城门转一圈,这是他做丰城郡丞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只是当初的手下大部分都已经战死,现在的手下虽然多了些可也没多少人尊敬他。当年丰城一战,李远山手下大将带数万大军攻城,他和郡守大人带着一千五百郡兵和百姓登城抵抗,叛军猛攻六日而不破。

    后来李远山亲至,在城墙外大怒道不投降便屠城。

    此时城中的郡兵已经战死多数,便是青壮百姓也死了上千人。郡守大人长叹一声,遥遥对长安城方向一拜,然后纵身从城墙上跃下当场摔死。刘憨看着城下郡守的尸体嚎啕大哭,许久之后下令开门投降。

    李远山进城之后强令青壮百姓参军,让刘憨训练。百姓们最初都以为刘憨是逼不得已才投降,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刘憨竟是没有拒绝李远山的命令,上任丰城郡守,然后真的尽心尽力的为李远山练兵。

    自此之后,丰城百姓暗地里全都骂他。

    就在半个多月之前,李远山派人来将丰城的叛军大部分调走,只留下几千人戍守丰城。

    军队调走之后,刘憨还是如以往那样,早晨起来先是去各城门巡视,然后回到郡守府处理公务,下午必然要去军营转一圈。

    他手下亲信刘福是他家里的管事,看着刘憨这两年明显多起来的白发他心里忍不住一疼。

    这城中百姓,没人理解大人的苦心。

    “大人,这场仗是不是快结束了?”

    他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问。

    走在前面的刘憨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或许吧……”

    他身边经过的百姓没人对他行礼,两个打招呼的人都没有。刘福看着就生气,冷哼一声道:“这些家伙真不知道好歹,若不是大人您这几年费尽心思保护他们,难道他们会有今天这平安的日子过?”

    “我只是让自己心里好过些。”

    刘憨一边走一边说道:“百姓们还是心向大隋,这是好事。”

    刘福道:“当初大人答应李远山练兵,还不是怕因为拒绝李远山而为丰城百姓招惹来祸端。这些年大人尽心尽力的训练他们,还不是让他们多掌握一些在战场上保命的东西?只是大人这份苦心,这些白眼狼谁也不明白。他们也不想想,李远山强令他们参军就是为了让他们去战场上送死的,大人没有敷衍而是严苛训练,就是想让他们以后到了战场上能多几分活命的机会。这些白痴,什么都不懂。”

    “百姓心底单纯些,不是坏事。不过,我训练他们严苛,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保命啊……”

    刘憨的话一如既往的不多,他对路过的每一个百姓都报以微笑,换来的是一个接一个的白眼。

    他也不在意,走到西门的时候吩咐人不要对进出的百姓盘查,进来的出去的都不要管。这让人有些费解,不明白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城墙上吹起了号角声。刘憨的脸色一变,顺着马道快步的往城墙上面跑去。随着号角声,城墙上本来有些慵懒的守军都紧张起来。所有人抓起武器,弓箭手将箭壶放在脚边触手可及的位置上,抽出一支搭在弦上,眼睛死死的盯着城外飘荡起来的尘烟。

    城门开始关闭,刘憨站在城墙上对外面的百姓大声喊着,让他们立刻进城。百姓们惊慌失措的往城里跑,就是出城的人也立刻掉头回来。

    “大人,来人打的是飞狼旗!”

    瞭望手放下千里眼后大人汇报。

    刘憨眉头一皱:“蒙元人来干嘛?”

    他让士兵们保持戒备,但没有命令不许放箭。

    不多时,城外的骑兵离着城门大概二百米左右停下来,然后有两三骑从队伍中分出,催马到了城门外面。其中一个骑兵抬着头对城墙上喊:“快开城门,我们奉了柏火将军的命令,赶去襄城去求见特勤,你们若是阻拦了行程,自己掂量一下什么后果。”

    说话的人用的是汉语,但显然有些不利索。

    刘憨站在城墙上拿着千里眼仔细看了看外面的人,眉头皱的越来越深。过了好一会儿,他转身往城下走:“将城门打开一条缝隙,我要亲自出去看看。”

    刘福等人怕他出事都跟着,刘憨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城门洞里,数十名士兵将城门拉开一条缝隙,人就堵在那里,万一有什么事立刻就能将城门重新关上。刘憨从缝隙里挤出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后大步外骑兵那边走。

    刘福站在城墙上紧张的看着,手心里都是汗水。他吩咐好对刘憨忠诚的那些亲兵,随时做好准备出去。

    他看着刘憨走到那骑兵队伍前面,和为首那个蒙元人交谈了一会儿后转身回来,一边走一边招手示意打开城门。刘福连忙下令,然后带着亲兵下城去接刘憨。城门打开之后,那些蒙元人及其奴隶扈从催马进入城门,并没有停留直接往东门方向而去。刘憨让亲信去东门知会,告诉东门守军不要阻拦。

    看着那支足有三千人的骑兵过去,刘福啐了一口吐沫骂道:“这些蛮子,早晚不得好死!”

    “不是……”

    刘憨微微笑了笑,负手往前而行。

    “大人,您说不是什么?”

    刘福追上去问。

    刘憨见左右也没跟着外人,微笑着说道:“你难道没看出来,那些骑兵根本不是蒙元人。”

    “啊?”

    刘福愣了一下:“属下真没看出来,大人您怎么知道的。”

    “在城墙上的时候我就觉得有问题了,那些停在城门外至少有两百米,是弓箭手射程之外,呵呵……如果是蒙元人,至于这么小心吗?这三年来蒙元人在咱们西北跋扈惯了,而且,蒙元人的骑兵虽然强大,但在行军的时候很少成队列,你再想想之前那些骑兵停下来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尤其是后队,标准的燕尾阵,可攻可退。”

    “大人明察秋毫!”

    刘福由衷的赞了一句。

    “还不止这些,领队的那两个人虽然穿着蒙元人的袍服,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的虽然和蒙元人有些相像,但不同之处在于,他的眼睛不是黑色的,大部分骑兵的眼睛都不是黑色的,蒙元人虽然外貌和咱们汉人有很大不同,可眼睛是黑色的。所以,这些人的来路也就不难猜到了……旭郡王在狼乳山组织人马抗击蒙奴和叛军,北辽地大汉完颜勇派寒骑兵助战,这些人,十之七八是北辽地的骑兵。”

    刘福一惊:“那他们这是要去干嘛?难道是想偷袭李远山的后路?不可能啊,只有三四千人怎么可能那么大的胆子,就算有那么大胆子也不可能成功啊。”

    “我不知道。”

    刘憨道:“但我知道应该让他们过去,这就够了。”

    他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我让你准备好的大隋龙旗准备好了吗?”

    “大人放心,三十面龙旗早就准备好了,就藏在属下家里。等大人号令,属下就带人将叛军的旗子砍了,换上大隋龙旗。”

    “嗯”

    刘憨点了点头:“我估计……不会太久了吧?陛下御驾亲征,大军已经杀到距离襄城不足三百里的地方,李远山不停的从后方调兵,证明前面战场上压力极大。朝廷大军连战连胜,士气如虹,叛军的末日不远了!”

    听到这番话,刘福眼神里一喜:“属下盼着这天,盼了三年了!”

    刘憨拍了拍他肩膀:“我终究是大隋的子民,是陛下的臣子,总得做些什么。一旦朝廷大军围住襄城,我就会第一个打起龙旗。西北各城与我一般心思的大有人在,只要有人带头,各地必然纷纷响应。”

    他抬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看着耀眼的太阳。

    眼泪顺着他的脸流下。

    刘福不解的看着大人的举动,心说大人是被阳光刺痛了眼睛吧?

    ……

    ……

    出了丰城之后完颜重德忍不住长长的舒了口气,然后看着方解哈哈大笑:“我实在想不到竟是这样顺利就过来了,你这主意真不错,没做的时候想着凶险万分,等出城之后想想怎么这么轻易简单的就过来了。守城的那些叛军里真没有一个好眼力的……不过这也难怪,蒙元人作威作福的惯了,叛军也都不敢招惹。”

    他笑的极畅然,显然心情很好。

    可他说完,却不见方解回答。完颜重德看向方解,见方解回头看了丰城一眼,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

    完颜重德问。

    方解将唇上的胡子揭掉,看着亲兵依然举着的飞狼旗怔了好一会儿:“错了。”

    “错了?”

    完颜重德不解。

    方解点了点头:“错了,不是那些叛军没发现咱们,而是他们故意放咱们过来的。”

    他让人将飞狼旗撤掉,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知道过丰城要想瞒过叛军,最大的破绽是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是眼睛,你们北辽地的人都是蓝色的眼睛,蒙元蛮子是黑色的。之前我就想到了,但我没有说出来。这次赌的是守城的叛军会不会疏忽,可当刘憨出城走过来盯着我和你的眼睛看了几眼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看破了咱们。但他没有说,而是立刻让人将城门打开……不是咱们运气好,而是因为遇到了一个和叛军不是一条心的守将。”

    “故意的?”

    完颜重德一惊,紧跟着问道:“那他故意为之,放咱们过去是怕伤及他,等咱们出城之后会不会立刻派人联络叛军?”

    “不会”

    方解摇头,极笃定。

    “为什么?”

    完颜重德道:“还是小心些的好。”

    方解再次回头看向丰城,似乎是寻找到之前那个对他微笑的老人。

    “因为他是个隋人,他的眼神告诉我的。”

    方解舒了口气,将马鞭往前一指:“加速往前冲,往前最少二百七十里没有叛军驻扎,咱们不能耽误时间了!”

    “驾”

    他敲打了一下赤红马,赤红马兴奋的叫了两声,撒开四蹄往前冲了出去。

    方解一边纵马一边回想起见到刘憨时候,对方眼神里的意味。然后他的嘴角上开始慢慢的勾勒出一抹微笑,那是不夹杂一丝杂质的喜悦。

    “李远山啊……你千算万算,机关算尽,可你还是有一件事没有算到,这件事,或许足够让你再难翻身了。”

    他在心里想着,眼神明亮。

第四百八十章 城无百姓

    第四百八十章城无百姓

    过襄城之后,有将近三百里没有叛军驻守。这一带极荒芜,很多土地已经沙化,有一段超过五十里的路连植物都看不见一株。沙化的土地在山东道还不算多见,山南道那边有三分之一的地方都是沙漠。

    三年前方解去长安的时候路过这里的时候还没有这么荒凉,短短三年,沙漠竟是已经将官道都吞噬了进去。幸好沙漠南北走向的宽度并不算很大,找准一个方向径直向前倒是不用担心迷路。

    近三百里的路程过来,一路上只遇到了三个村子,不过正因为荒芜,这地方倒是没有遭受什么兵祸。中原人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靠近沙漠没的可吃。即便还没有被沙化的地方,干硬的土地里也根本种不出来庄稼。

    方解观察过,几个村子的百姓其实都是后迁来避难的。他们宁愿饿死也不愿意被兵祸卷进去,由此可见在百姓们心目中,天灾地难的痛苦比起兵祸来竟是还容易接受些。

    穿过沙漠之后,方解让队伍停下来休息,他让亲兵将地图展开,蹲在地上指了指说道:“这地图是大隋兵部勘发的,虽然后来咱们自己修改标注过,但从这里再往东就不清楚了。行军只能靠斥候,地图的作用不大。”

    卓布衣点了点头:“再往前就是叛军重兵把守的区域,距离襄城也越来越近了。这一路上罕见叛军,和李远山将后方的军队都调过去不无关系。咱们再往东的话一举一动都要谨慎小心,尽量不要暴露行踪。”

    方解指了指地图上一个位置道:“距离襄城大约三百里,有一座邢苍山,能藏匿。我打算带着人马过去,然后就驻扎下来。派斥候往襄城那边打探消息,咱们的兵力不足以影响战局,我也没那么不自量力的想法。咱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如果没有我预料的事发生,我宁愿带着人立刻原路回去。”

    完颜重德道:“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先要担心粮草的问题。”

    他回头看了一眼骑兵们战马上挂着的已经干瘪的粮食袋子:“咱们现在的粮草最多还够坚持两天,如果再找不到补给的话,只怕就算现在掉头回去也要饿死在半路了。”

    方解道:“我这两天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他在地上盘膝坐下来说道:“从飞鱼袍的人这两天收集来的消息看,方圆一百里之内肯定有叛军的营地,太小的哨站满足不了咱们的粮草需求,最好能动一动比较大的队伍。不过一旦动了的话,我之前说的想法就要改改。”

    “一旦对叛军动手,在这个地区一定会引起李远山的主意。所以再想藏行踪就难了……不小心的话有可能都到不了邢苍山。”

    完颜重德嗯了一声:“所以还是要谨慎,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什么,李远山手下的骑兵都在襄城,阔克台蒙烈的狼骑也在那里,这方圆几百里之内找不到能追的上咱们的敌人。所以打了就走,不难。”

    方解笑了笑:“这正是我想的第二个方案,如果咱们藏不住,索性就不去藏。”

    正说着的时候,风尘仆仆的陈孝儒带着一队飞鱼袍回来,看他嘴唇都干裂的样子就知道这几天没少吃苦。方解将水囊解下来抛给他,陈孝儒接过来一口气灌进去半袋子:“将军,已经打探清楚了,再往前九十里是睢县,虽然不是大县,但驻兵并不少,而且……属下还打探来一桩秘密。”

    “说!”

    方解有些急切道。

    “属下带着人在睢县观察了一天,一开始还没在意,后来才发现睢县驻守的叛军和咱们之前见过的不一样。我们潜伏的时候恰好看到叛军出城训练,这样一个小县里居然差不多能一万叛军驻守,而且,还是叛军中的精锐!属下仔细看过,这些叛军的装备远比咱们之前遇到的要强。非但皮甲号衣统一,而且出行时候队列也很整齐,显然训练有素。”

    “李远山麾下的精锐?”

    方解皱眉:“此地距离襄城不算近最少还有五百里,这地方怎么会有李远山的精锐布置?到了这个时候,李远山的精锐不在襄城反而在襄城后面?”

    卓布衣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如果陈孝儒打探来的消息没错,那疑点就很大了。咱们刚从丰城那边过来,仅仅是丰城李远山就调走了至少两万五千叛军,后方各郡各县的叛军也多有调动,这么多人马都调去了前线,为什么叛军精锐却还留在襄城后面?”

    “我要去睢县看看。”

    方解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队伍就在这里休整,安排好游骑,有叛军的斥候发现咱们就干掉,如果没有发现就放他们离去。殿下,你来主持。我带飞鱼袍去,最迟明天中午之前肯定回来,睢县既然有一万叛军精锐,不会缺粮草!”

    “觉晓,你小心些”

    完颜重德叮嘱道:“毕竟那不是乌合之众。”

    方解点了点头:“等我消息吧。”

    说完之后他翻身上马,带着百十个亲信催马冲了出去。

    ……

    ……

    西北多山地,越往北就越是荒芜。睢县是距离那片小沙漠最近的县城,相比之下就显得格外繁华。西北多土城,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秘法做造,土城的城墙竟是比青砖搭建的还要结实些。

    放眼看过去,一片土黄色。

    本就是青黄不接的时节,再加上西北本就荒凉所以让人错觉这里从不曾有过绿色。

    睢县地处方圆二百里一块平原正中,当然这平原也是相对来说的。最起码看不到什么巍峨的大山,偏是因为这样,风起的时候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路,沙子被风卷上天试图将颜色涂抹满整个世界。

    方解带着人在距离睢县十几里外停住,找了个高坡避风。

    “这么大的风,倒是不用担心叛军的斥候发现,就算走个面对面二十步之内都看不到对方。”

    陈孝儒啐了一口嘴里沙子,感觉嘴唇都快被风割开了似的。

    方解用黑巾遮住口鼻,靠在土坡上休息了一会儿说道:“陈孝儒,你带上大伙就在这等着,我带几个人想办法进睢县。不管打探的来打探不来消息,明天一早天亮之前我们也会出城。如果天亮之后还不见我们回来,就打烟花上去,这里没有什么可以参考的地形,难免碰不到面。”

    陈孝儒连忙道:“还是属下带人进城吧,将军在此稍后。”

    “我要是有等着消息的心思,也不会自己来。”

    方解将黑巾整理了一下,回头看了看沉倾扇和沐小腰问:“怎么样?”

    两个女人带着帽子放下纱巾,沙子倒是不容易打进去可风吹的也不好受。不过好歹是修行之人,比起普通百姓要强的多。

    “没问题。”

    两个人同时点了点头。

    “燕狂,聂小菊,大犬,再加上你们两个,咱们六个人进城。”

    方解吩咐完,也不骑马,六个人步行往睢县那边在风中狂奔。幸好六个人的修为都不俗,再加上顺风跑,一跃而起比平时能多飘出去两米。十几里的路,六个人跑了也就半个小时不到就已经到了睢县城外。

    聂小菊将肩膀上扛着的绳索递给大犬,大犬将绳子一头绑在自己腰间,然后掏出那双钢爪手套戴上,活动了两下胳膊后抠着土墙往上爬。风呼啸,将钢爪扣住土墙的声音都遮挡住了,这个天气,倒是正适合潜入。

    睢县城墙足有两丈,因为怕惊动了城墙上的叛军,大犬爬了近十分钟才到了城墙上面,动作格外的缓慢。他将头从城垛孔里露出来看了看,发现城墙上看不到守军的影子。风太大,守军说不得都已经钻进房子里躲避了。大犬上去之后将绳索绑好放下来,方解他们几个顺着绳索很快到了上面。然后如法炮制,再顺着城墙爬到城内。

    到了城里风显得小了不少,视线也好了许多。

    “将军,去哪儿?”

    聂小菊猫着腰问。

    “先把城里的情况探一遍,找个落脚的地方。不要散开,等找到地方之后再分头办事。”

    方解吩咐完随即率先冲出去,贴着墙根往前跑。大街上一个人都看不到,便是巡逻的士兵也没遇到。这里毕竟还是叛军后方,而且四门都关着,防备不严倒是在预料之中。方解穿过巷子的时候,翻进一户人家里看了看,很快就又出来。

    “没人”

    他皱了皱眉,然后让众人分散开分别找院子潜入进去看看。不多时,众人回来此处。

    “大部分院子都空着,不见百姓。”

    “属下进去的院子,住的是叛军士兵。”

    聂小菊压低声音道:“人数不多,估计着是巡逻的士兵进院子避风的。”

    “百姓呢?”

    大犬诧异道:“难道整个县城里一个百姓都没有,全都是兵?”

    方解指了指旁边院子说了一声先进去,然后纵身跳进院子。众人进了屋子,可以确认的是这地方最少也有一个月没人住过了。屋子里都是尘土,窗子都没关,破旧的木桌上沙子足有一指厚。

    “城中只有叛军没有百姓,我怎么觉着不是什么好兆头。”

    大犬蹲下来啐着嘴里的沙子说道。

    方解沉默了片刻之后说道:“趁着风大巡逻的士兵都在偷懒,分头出去,在这个院子外面做好标记,天黑之前回来凑齐。第一,查一查这城里是不是别的地方也没有百姓居住了。第二,最好查到叛军的粮草囤积在什么地方。第三,查清楚叛军守将住什么地方。”

    方解吩咐完之后说道:“两个人一组,都小心些,尽量不要杀人。”

    众人点了点头,方解让聂小菊和燕狂一组,他和大犬一组,沉倾扇和沐小腰一组,休息了片刻之后从院子里翻出去,分别选了一个方向,很快就消失在彼此的视线之外。

    方解一边伏低身子往前疾掠,脑海里想的还是睢县的百姓都去哪儿了。如果这里只是一个兵营,那李远山留下这支队伍的目的是什么?

第四百八十一章 夜探

    第四百八十一章夜探

    天黑之后,方解等人再次聚齐。

    “将军,城中无百姓!”

    聂小菊道:“最少检查了上百个院子,没有看到百姓居住,睢县城里只有叛军。”

    “我找到那个叛军将领住在什么地方了。”

    沐小腰道:“城中几个修为不错人聚在同一地方,倾扇进去看了看,确定是叛军的主将的住所。此人修为不高,最多只有六品修为,若不是怕影响了你的计划,倾扇当时就能把人擒来都不被察觉。”

    方解嗯了一声道:“先吃些东西,晚上再去会他就是了。”

    他解下来干粮袋子递给沐小腰,自己喝了口水:“我和大犬在城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粮草屯放之地,所以就只能是在大营里了。想要夺粮草有些难,就算咱们能打开城门让骑兵杀进来,城里足有上万叛军精锐,绞在一起的话损失必然很大。”

    他在土炕上坐下来,脑子里飞速的计算着如何将粮草得到。

    “现在先要弄清楚,李远山在襄城后方布置重兵的目的是什么。睢县距离襄城足有五百里,这里尚且屯驻有上万精锐,难保其他地方没有屯兵。”

    “休息会吧,等夜深些我去叛军守将的家里探探。”

    虽然已经到了二月末,但西北的寒夜依然冷的让人无所适从。幸好他们这几个人都是修为不俗之辈,若是换了寻常百姓在这样破败的房子里只怕早就冻的瑟瑟发抖了。到了夜深之后北风终于停了下来,夜空好像被水洗过一样透彻。月亮还躲在一朵云后面遮遮掩掩,但星空极灿烂。

    方解他们算计了一下时间,估摸着已经过了酉时,他让聂小菊大犬燕狂和沐小腰在外面等着,他和沉倾扇两个人从那个守将家院墙外面跃进去。沉倾扇天黑之后来过一次,方解跟在她后面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那守将的书房所在。

    院子里布有暗哨,但以他们两个的修为除非是故意暴露行踪,不然凭那些暗哨的本事也难以发现他们。

    方解脚下一点,轻飘飘的从一丛四季常绿的柏树后面掠过,手掌如刀一般切在一个守在书房外面护卫的脖子上,那人连闷哼都没发出来就软软的倒了下去。方解拎着这人的脖领子丢到柏树后面,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人身上的号衣甲胄换上,带上皮盔拉低帽檐,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走出去站在书房外面。

    距离他十五米之外就是另一个护卫,但那人一直面朝外面根本就没有察觉同伴被人放翻。

    方解站在书房门口侧耳听了听,发现屋子里至少有三个人在。

    从灯光映照在窗户上的影子判断,坐着的那个显然就是睢县叛军的将军。

    “巡察使明日应该就要到了。”

    屋子里有人叹了口气后说道:“定西王将咱们布置在这里,也不知道到底图的是什么。将那些乌合之众都调到了前线,咱们反而留下,真让人想不明白。可将令下来也没个解释,让人猜破了脑袋也猜不出来其中缘故。”

    另一人说道:“将军何必心烦,咱们一军人马驻扎睢县,尚火喜的一军人马在乐镇,仇和的一军人马在冠县,咱们知道的一百五十里之内定西王就布置了至少三万精锐,显然是有大图谋。定西王不说,想必是怕提前走漏了什么风声。咱们这距离襄城还远着,朝廷的人马一时半会也打不到这来。现在第一麻烦的,反而是那个巡察使。”

    之前说话的人嗯了一声道:“定西王在襄城以西肯定留下了大批人马,而且都是精锐之师。派巡察使在各县各城不停巡视,上一个巡察使才走了不足两个月,第二个巡察使就又要到了。上次那个姓张的拿了两千两银子走人,这次少不得还是这个数目。”

    一人道:“那些王八蛋,拿着定西王的军令当敛财的手段。我听说尚火喜一开始没给银子,巡察使竟是直接写了封信派人送回襄城,硬是说尚火喜玩忽职守不堪大任,若不是尚火喜的本族大伯便是兵部侍郎尚进,只怕尚火喜也得不了什么好下场。”

    那个坐着的人叹道:“咱们当初嘲笑殷破山等人,跟着定西王多年却根本不被重视,领着几十万乌合之众实则是被排挤在外。可现在想想,咱们这些留在定西王身边的人,反而不如殷破山他们自在。最起码,他们那边可没有巡察使来压榨。”

    “巡察使的权利也太大了些,由此可见定西王对咱们也说不上信任。巡察使有权调动兵马换防,有权革除一军将领的军职,哪个敢得罪!”

    “破财免灾吧,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

    其中一个说道:“真希望巡察使半路上遇到马贼,死个干干净净!”

    本想进去的方解听到这番话之后犹豫了一下,又悄悄退了回来。他对沉倾扇打了个手势,两个人跃上一棵树看着。过了一会儿,那书房的门打开,有两个人从书房里出来一边低声交谈一边往外走,沉倾扇和方解对视了一眼,随即往宅子外面掠了出去。

    ……

    ……

    在藏身的那个民居中,被方解擒来的叛军将领脸色惨白的看着面前这几个人。他从将军家里出来准备回家的半路上被人从后面打晕,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这里。他面前的人全都用黑巾蒙住了头脸,这让他心里反而有些安心。他曾是马贼出身,知道道上的一些习惯。比如他以往做买卖的时候,不想杀了被掳来的人就会用黑巾将自己面目遮住。若是要杀,也就不必遮掩什么了。

    “您几位……有什么吩咐。”

    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后压低声音问,他身边站着的那个铁塔般的汉子给了他巨大的压力。他丝毫也不怀疑,这人只需一巴掌就能把自己脸打扁。

    “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身材最是枯瘦的人坐在土炕上眼神阴冷的问了他一句。

    “郑多宝”

    叛军将领连忙回答:“您放心,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我不会大声喊,只求几位好汉不要杀我。”

    那枯瘦汉子点了点头:“只要你老实回答,我们自然不会为难你。我们求的是财,不会轻易害命。”

    “是是是”

    郑多宝连忙点头。

    “这城里有多少人马?”

    枯瘦汉子问。

    郑多宝连忙回答:“一军人马,战兵一万两千,辅兵两千,再加上杂役和其他人总计不到一万五千。”

    “谁是主将?”

    “李聊,这个人是李远山同族,但关系不是很近。”

    枯瘦汉子嗯了一声问:“我们兄弟拉了一支队伍,现在还缺些粮草。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弄一些送出城?”

    “啊?”

    郑多宝吓得哆嗦了一下:“办不到啊,粮草都在大营里,没有李聊的命令任何人都没权利调用粮草。城中可是有一万多人马,你们这胆子……也太大了些吧。若是只求财倒是好说,我愿意将家产献出来,还可以告诉你们将军衙门里也存着不少银钱,至于粮草真的没办法弄出去啊。”

    枯瘦汉子问:“我有件事很好奇,李远山调动大批人马往襄城那边去,为什么不调你们?”

    “这个……我实在不知道,便是李聊也不知道。”

    “好吧”

    枯瘦汉子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一点也不配合,既然如此也别怪我们不留情了。”

    他伸手要把脸上的黑巾扯下来,郑多宝连忙低下头不敢去看:“别别别,我说的都是实话。襄城里肯定有不少人知道定西王这样安排是为什么,可我们这里这没人知道,噢……巡察使应该知道。”

    “巡察使是谁?”

    “不是固定的一个人,每隔一段日子,襄城就会派人巡查各县驻军,权利很大,巡察使甚至有权先把一军主将拿下再上报定西王。据说一共有七八个人,每个人在十来个县之间来回巡查,然后这些人就会互换,所以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来的巡察使是谁。”

    “你是说,襄城以西的每一个县城里都有驻军?”

    枯瘦汉子啐了一口骂道:“操,老子还以为李远山将兵力都调空了呢,这才拉着队伍出来转转,他娘的原来都在各县藏着,看来老子得尽快回去了。别最后偷不着鸡,反而被黄鼠狼子咬一口。”

    “对”

    郑多宝连忙道:“据我所知,各县都有驻军且还是精锐人马,你们还是不要胡乱走动的好。几位好汉,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回去啊。”

    “不难为你。”

    枯瘦汉子道:“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巡察使什么时候来你们这?”

    “快了,估计着明天入夜前肯定到,最迟不会超过后天中午。之前听说巡察使已经到了冠县,距离这里也就一百多里的路程,巡察使带着的是三百精骑,速度很快。”

    枯瘦汉子嗯了一声后说道:“再见。”

    “再见再见”

    郑多宝站起来,恨不得掉头就跑。他不敢去看那几个人,唯恐引起对方的杀机。

    “看你说话这么痛快,我给你点好处。”

    那枯瘦汉子忽然拦住他问:“军中可有与你有过节的将领?说出来名字,今夜我们再去他家做一趟买卖。”

    郑多宝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有……蒋运来那个家伙一直针对我!”

    “带路吧”

    枯瘦汉子笑了笑:“今夜从他家里要是搜出来的银钱多,你就可以不死。”

    ……

    ……

    当夜,叛军将领郑多宝不知何故潜入蒋运来家中将蒋运来刺杀,逃走途中因为身受重伤而失血过多而死。叛军主将李聊当然不会认为这事没有隐情,立刻下令追查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天快亮的时候,李聊也被人杀了。

    而等到天亮之后人们才惊恐的发现,一夜之间竟是被人刺杀了六七个将领。五品以上的将军,竟是只剩下了一个还活着。

第四百八十二章 巡察使

    第四百八十二章巡察使

    整个睢县都炸了锅,叛军几乎倾巢而出在全城搜索刺客,城中的每一个院落都彻底搜查,终于在一个小院里发现了蛛丝马迹却没有找到人。一夜之间,五品以上的将领几乎死绝,只剩下韩恩一个人焦头烂额。

    子时之前,有人看到郑多宝一身是血的从蒋运来住所跑出来,一边跑一边疯狂挥舞手臂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也不知道喊的是什么,没跑出去多远就扑倒在地上,身上都是伤,舌头被割掉所以人们才听不懂他喊的是什么,救都救不活了。李聊带着人赶过来,立刻派人去查是怎么回事。结果谁也没有看到郑多宝是什么时候进入蒋运来住所的,蒋运来的亲兵都没看到他又是怎么进了蒋运来卧室的。

    李聊安排人处理,然后返回自己住所。结果第二天一早有人跑来说又死了几个将军,亲兵推门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李聊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杀了。尸体就趴在桌子上,身子早已经僵硬。

    早晨的时候,确定的死者越来越多。

    说起来,韩恩是叛军将领中最不济的一个。若不是因为他伯父韩仁藻是李远山手下心腹谋士,他也不会被封了个五品将军。李远山最信任的谋士有两个,一个叫唐文静,也是陇右世家出身,但家道中落。韩仁藻祖籍江南,韩家在江南虽然算不上一流世家,也是有数百年历史的名门。

    从得知自己现在就是睢县最高的军官之后,韩恩的心就没踏实下来。第一是怕死,唯恐杀人的刺客还没走。第二是惶恐,不知道这些事该如何处置。还是李聊的亲兵队正李二见识的多,不断的提醒他才勉强没有露怯。

    “现在怎么办?”

    韩恩小声问李二。

    “将军的家眷还需您亲自去安抚,然后妥善保管尸体。派人马出城顺着官道往远处搜索,虽然希望不大但不能不做。还有就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午巡察使大人就能到,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恰好巡察使赶来,将军只需将所有事都交给巡察使决断就是了,当然,银子必须是要送足的。”

    李聊死了,李二知道自己要想继续混下去就只能赶紧找个新主子。韩恩虽然废物,但现在是睢县唯一做主的人,而且巡察使就要到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巡察使肯定会让韩恩主持军务。

    距离襄城太远,军中又不可无主将,再加上巡察使本来就有这个权利,所以韩恩上位水到渠成。

    李二心想,自己现在多和韩恩亲近些没坏处。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巡察使到了之后肯定勃然大怒,也肯定对您严加呵斥,不过将军别在意,都是场面事。将军不要冲撞也不要抗拒,巡察使说什么就是什么。然后送足了银子,巡察使十有八九会让您主持军务。说不得从今天开始,睢县之内这一万多人的队伍就交给您了。”

    “啊?”

    韩恩愣了一下,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他忍不住笑了笑道:“要是这么看,对我来说还真不是坏事。”

    李二心想你这个白痴,现在怎么能笑……

    “李二,刚才你说先做什么?”

    傻笑了一会儿韩恩才想起来自己把之前李二说的忘了大部分。

    “先让人看护好诸位将军的尸体,然后派人出城顺着官道搜索刺客,然后去安抚李将军的家眷。”

    “对对对”

    韩恩拍了拍脑门,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跟着我吧,有什么事我再忘了你直接提醒。”

    正说着话,忽然有四五个骑兵顺着大街直接冲了过来。这几个人身穿绿色锦袍,头戴梁冠,披着黑色披风,为首的那人勒住战马后也不下来,直接对着众人所在喊了一声:“巡察使大人已经到了三十里堡休息稍后启程,李将军呢,请出城迎接!”

    这话一说完,韩恩立刻就愣了。

    李二从后面碰了他一下韩恩才反应过来,立刻往前几步道:“请回禀巡察使,卑职立刻出城迎接。”

    那人用马鞭指了指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李将军呢?”

    “李将军……死了”

    韩恩这会倒是聪明起来,装作很悲痛的说道:“昨夜城中进了刺客,将李将军刺杀,卑职正在派人搜捕。”

    那人脸色变了一下,然后抱了抱拳道:“我先回去,将军一会儿亲自对巡察使禀报。”

    ……

    ……

    巡察使的设立并不久远,是在朝廷大军攻入河西道之后李远山才调派亲信任命的,虽然没有什么具体官职,但权限之大令人咋舌。李远山自称王之后越发的信任同族,所有精锐人马全都交给李家子弟带领。巡察使也不例外,全都是李家之人。

    对于李远山的安排,其实大部分人都有些不解。前方布置的人马俱是他手下七虎将率领的叛军,都是被强掳来的百姓,战力实在说不上有多强,虽然数量庞大但难以抵挡朝廷大军的攻势。而装备最好训练有素的人马则都布置襄城之后,原来右骁卫的本部精锐则随李远山戍守襄城。

    真正知道李远山这样安排到底出于什么目的之人并不多,在襄城以西负责督查各军的巡察使却知道,因为李远山的安排最后全在这七个巡察使身上。

    三十里堡,巡察使李孝廉站在一棵大树下有些失神。按照辈分,他是李远山同族侄子,与李孝宗是同辈,但他李远山四弟嫡出长子,地位自然不是李孝宗可以相比的。

    前方的战局越发让人揪心,朝廷大军的推进速度虽然不如之前迅速可从没有停下。李孝廉知道李远山的安排是什么,可心里还是不踏实。这次决战是李家生死存亡之战,毫无疑问,李远山确实算得上枭雄,极有可能带着李家走上这个世界最巅峰的所在。但若是败了,李家自上而下所有人都不会有一分生机。

    李孝廉很清楚现在的局势正按照李远山的预计那样发展,几乎每一步都没有偏离李远山的规划。不管是自己这边还是朝廷那边,都在按着他画出来的那条路在走。可这不是李孝廉可以踏实下来的理由,到了这个时候,他相信就连李远山自己或许都不踏实吧。

    被李远山任命为巡察使,这种肯定让人兴奋。一旦李家最终化家为国,李孝廉知道自己的前程有多光明。可也因为这种信任和提拔,他确定一旦兵败自己就是最先被朝廷砍头的那批人之一。

    “大人,咱们是等李聊带人来迎接还是稍后出发?”

    手下护卫递给他水囊问了一句。

    “休息片刻就出发,毕竟只有三十几里路,天黑之前到睢县。”

    李孝廉回答了一句,心里依然想着战局。

    作为李远山身边近人,他深知李远山从起兵之初就在谋划现在的事。这三年来,李远山不断的扩军不断的往河西道增兵设置防线,就好像将自己封闭在西北三道似的,不曾尝试走出西北,是因为李远山在等的就是朝廷大军来。外人甚至以为他雄心不在,占了西北三道就满足了不思进取。对于这种议论,李孝廉嗤之以鼻。他钦佩李远山,由衷的钦佩。

    只有真正站在高处的人,才能看到几年后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让几年后发生的事,完全按照他的设计进行。那些背后议论纷纷的人,根本就理解不了李远山为了成功而接二连三布置的后手。李远山就像是一位大国手,用了三年时间在下一盘棋,一旦布局,无人可解。

    就在李孝廉沉思的时候,站在房顶上的护卫忽然发出了警报:“正北有军队出现,烟尘滚滚,应该是骑兵!”

    李孝廉一怔,纵身上了院墙然后跳上屋顶,接过护卫的千里眼往正北方向看去。

    “让所有人上马,随时准备撤离。”

    他盯着北方吩咐道。

    三百名身穿绿色锦袍披黑色披风的巡察使亲卫立刻上马,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命令。

    “咦?”

    李孝廉放下千里眼,脸上都是疑惑。似乎是有什么事出乎他的预料,然后他再次举起千里眼仔细看了看。

    “这地方怎么会有蒙元人的狼骑?”

    他嘀咕了一声,然后从房顶上跃下来吩咐道:“来的是狼骑,他们的战马速度比咱们快,不能贸然撤走,那些蛮子可不管咱们是什么身份。一旦撤走引起他们的注意,咱们挡不住箭雨。把后背亮出来给蒙元蛮子,他们的羽箭会长了眼睛一般的精准。”

    “三郎”

    他将护卫首领叫过来低声吩咐道:“一会儿你出去和蒙元人交涉,问问他们是谁的部下。”

    三郎应了一声,带着人从村子里出去拦在官道上。只等了片刻,前面官道上的飞狼旗就已经清晰起来。三郎认识蒙元人的装束皮甲,知道这些蛮子在西北肆无忌惮,即便他们是李远山手下亲信,那些蒙元蛮子也未必放在眼里。这些败类是定西王布置的棋子,现在还不能得罪。

    那些狼骑显然也发现了他们,快到三十里堡的时候队伍忽然分开,两翼向外展,半圆形兜了过来,迅速将整个村子围了起来。

    李孝廉示意手下人将兵器收起来,不要轻举妄动。三郎带着几个人迎面走过去,抱拳施礼:“我们乃是定西王麾下巡察使的队伍,请问是哪位将军带兵?”

    为首的那个络腮胡子的蒙元人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我乃柏火将军手下哈密哧,奉了将军之命去拜见特勤,你们要去哪儿?”

    三郎见那些蛮子的手都放在弯刀刀柄上也不敢大意,笑了笑道:“定西王派巡察使巡检各地,将军从丰城那边过来辛苦了。”

    络腮胡子的蒙元人嗯了一声,仔细打量了一下三郎似乎逐渐放松了警惕:“我听柏火将军提起过,定西王派了七个人为巡察使。巡察使大人在不在,我正好有要事想问他。”

    三郎回头看向李孝廉,李孝廉对他不漏痕迹的摇了摇头。

    “我就是”

    三郎点了点头说道。

    络腮胡子的蒙元人从马背上跳下来,大步往前走:“我们的斥候在丰城以西发现了大批汉人队伍,打的不是定西王的旗号。柏火将军派人探查,那支队伍却已经攻破了丰城,此事急迫,将军派我立刻往襄城求见特勤汇报,既然你是定西王手下巡察使,那么便请和我一道去襄城如何?”

    他一边走一边说,已经到了三郎面前。

    三郎惊的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李孝廉。这件事太大,已经超出了他的处理能力。

    “丰城被攻破?”

    李孝廉也忍不住了,快步过来大声问道:“攻破丰城的人马有多少人?打的可是红色绘飞龙旗号?”

    他问完了这句话之后,忽然发现那个络腮胡子的蒙元人笑了笑,很诡异。李孝廉忍不住愣了一下,忽然脸色大变。

    “你们是谁!”

    他脚步一顿,猛的将横刀抽了出来。

    围着村子的骑兵已经将硬弓拉开,数千支羽箭瞄准了他们。

    “放下兵器吧。”

    从那络腮胡子身后走出来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年轻男子,身上的衣服虽然沾了不少尘土,但笑容干净,眼神明亮。这个年轻男人很漂亮,连一向对容貌自负的李孝廉都不由得诧异了一下。

    黑衫男子看着李孝廉温和道:“如果你觉得抽刀有用,我不介意你尝试。虽然都是死,但尸体完整终究比碎成块要漂亮些,对吗?”

第四百八十三章 本官可还称职?

    第四百八十三章本官可还称职?

    韩恩站在睢县门口焦急的往官道远处张望,按照道理,从三十里堡到睢县骑兵就算走的慢些一个时辰也到了。可他已经站在寒风里等了超过一个半时辰,太阳都往西偏的很歪了还没等到巡察使的队伍出现。

    已经派了两批人出去探查都没有回来,所以韩恩的心揪的越来越紧。昨天夜里睢县死了那么多人已经够让人提心吊胆了,万一那伙刺客再把巡察使杀了的话韩恩再傻也知道自己脱不了关系。要么跑路要么死,估计也没别的结局。

    李聊等人的死牵扯不到他,反而会因此晋升也说不定。但巡察使要是被人半路截杀,以李远山的为人来说难保不会大开杀戒。

    韩恩压低声音问李二是不是再派人去看看,李二也觉得今天这事有些奇怪心里紧张起来。先后两批迎接巡察使的人派出去一个都没见回来,确实诡异了些。

    “不如大人带上一个折冲营亲自迎接,若是真有什么意外咱们也担待不起。”

    李二想了想说道。

    韩恩连忙点头:“两个两个,你快去招呼,带上两个折冲营,谁知道昨夜里那些刺客什么来路,若是半路上有什么埋伏人带的少了就糟了。”

    李二转身要去召集人马,转身的时候忽然看到官道上有烟尘飘起来。他一惊,然后指了指问:“将军,是不是巡察使来了?”

    韩恩连忙拿起千里眼观看,终于松了口气:“没错,我记得他们巡查卫那身绿色锦袍,应该是没错了。”

    “快”

    他放下千里眼后吩咐道:“让人都精神点,列队迎接巡察使大人。”

    不多时,官道上的队伍就到了睢县外面,尘烟被马队甩在后面过了一会儿才荡过来。韩恩连忙上前,对为首的那人行礼。坐在马背上的人脸上系着墨绿色的丝巾遮挡烟尘,看不出来面貌,倒是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虽然只露出来半张脸,还是能分辨的出来这应该是一个极漂亮的年轻男人。

    无论是额头还是眉眼,看着都很顺眼。

    坐在马背上的巡察使身穿墨绿色锦袍,胸口绣着的是麒麟图案。若是按照大隋的礼制,这是国公袍服胸口上才能刺绣的图案。由此可见这巡察使的权利有多大,不得不让人心生敬畏。

    “你是谁?”

    巡察使声音清冷的问了一句。

    韩恩连忙垂首道:“卑职是驻守睢县的五品牙将韩恩,因为将军李聊昨夜遇刺身亡,所以是卑职在此迎候大人。卑职听闻大人已经到了三十里堡立刻出门候着,久不见大人到来已经派了两批人迎接,不知道大人遇到没有。”

    “死了”

    巡察使冷淡的说了两个字,随即被亲兵扶着从战马上下来。他将脸上的纱巾解开,随手丢个身边的亲兵后举步往城门里走:“韩恩,你说李聊昨夜遇刺,凶手可曾抓到?”

    韩恩跟在巡察使身后,上身往前微微弯着:“回大人,将军昨夜遇刺早晨才被亲兵发现,卑职立刻调集人马全城搜捕,却没见着刺客的影子。卑职又立刻派人出城巡查,现在还没有回报。”

    “那个……”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卑职派去的人,死了?”

    “嗯”

    巡察使一边走一边说道:“尸体就在官道一侧扔着,大概三四十个人,多是被羽箭射死……韩恩,主公让你们戍守睢县,你们到底有没有尽心尽责?出城十几里的军人就能被人射杀,甚至主将都被人刺死,难道睢县已经不是主公治下?难道你们不是主公的兵?!”

    这话一问完,韩恩的身子都被吓得颤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去看李二,李二连忙示意让他忍着。

    韩恩解释道:“昨夜里才出了这事,睢县一向太平……卑职也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儿来的强人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凶。不过卑职猜测,十之八九是江湖上的那些粗鄙之人做的。”

    “带我去看尸首。”

    巡察使点了点头说道。

    韩恩连忙在前面带路,等到了李聊住所之后,这位面貌清秀俊美的巡察使大人亲自验尸,脸色很不好看。趁着这个机会李二凑近韩恩压低声音说道:“属下听闻,七个巡察使中有一位被定西王封候的李孝廉,是个襄城闻名的美男子,属下看着,这位巡察使大人十之八九就是被人称为夺命候的那位了。”

    因为巡察使来回互换,李远山这样安排是为了杜绝巡察使也玩忽职守。所以下面人,根本不知道下一个到来的巡察使是谁。

    李孝廉在襄城名气很大,韩恩却不认识。据说便是定西王对此人都极为推崇,称其为李家不世出的天才人物。

    襄城人说起李家后起之秀,提到勇冠三军李孝彻,自然也会提到锦衣夺命李孝廉。

    据说李孝彻有万夫不当之勇,往来军阵无人可挡,被人称为冠军侯。而李孝廉在襄城时候负责缉捕逆乱,被他盯上的人谁也跑不掉,所以被人称为夺命候。

    就在两个人低语的时候,李孝廉检查完了尸体后站起来,接过来亲兵递的手帕擦了擦手:“下手的应该是江湖中人,李将军的致命伤不在明处,是被人以内劲震碎的心脉而死,这样的修为,便是军中也找不出多少。”

    韩恩连忙点头:“大人明察秋毫。”

    “李将军的家眷呢?”

    李孝廉叹道:“说起来,我还要向李聊叫一声兄长,没想到还没见面竟是天人永隔,带我去见见李将军的家眷,你去挑一些得力的人手,稍后护送李将军家眷返回襄城。这件事还需要向主公禀报,挑个口齿伶俐办事得体的带队。”

    “喏”

    韩恩连忙应了一声,带着李孝廉去见李聊的家眷。

    ……

    ……

    坐在桌案后的李孝廉将韩恩递上来的厚厚名册递给身后亲卫:“拿着名册去核查,两天之内做完,不然军法从事。各营的人数都要查清楚,若是有吃空饷的事被我知道,不会放纵。”

    亲卫接过名字抱在怀里带着人走了。韩恩连忙让李二跟着配合,不敢大意。

    “虽然我还不能将主公的安排告诉你,但你应该知道,主公既然让你们戍守睢县就必然有其道理,我身为巡察使更不能玩忽懈怠。名册我会派人逐一核实,粮草的账目呢,拿上来。”

    韩恩垂首立刻将另一份账目递过去,小心翼翼的说道:“大人放心,李将军在的时候做事极仔细,不会有差错。这账目都是李将军亲自过目的,应该很齐备。”

    “嗯”

    李孝廉嗯了一声,知道韩恩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摆了摆手道:“坐下说话。”

    韩恩连忙推辞,陪着笑说道:“大人要在睢县停留几日?卑职好派人侍候。”

    “最多三日”

    李孝廉道:“核对了名册之后,你分派五百精锐押运一批粮草随我一道走去乐镇,因为粮仓那边出了些事,乐镇的粮草已经有阵子没送过去,我看你这里倒还丰沛,先调运一批过去。”

    “啊?”

    韩恩诧异了一下,下意识看了李孝廉一眼。

    李孝廉对他这一声似乎颇为不悦,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怎么,有问题?”

    “没”

    韩恩连忙垂首道:“卑职俱听大人调派,只是五百人是不是少了些,要不属下调派一个折冲营护送?”

    “不必”

    李孝廉淡淡道:“韩恩,有件事你也清楚。我身为巡察使有临机专断之权,你们睢县出了这么大变故,若是派人往襄城请示主公的话来回就要两个月,军不可一日无主将……你身为牙将,当有举贤之责,军中有谁可堪大任你列一个名单上来,我斟酌之后便从中选出一人代理主将之职。”

    “啊?”

    韩恩又啊了一声,忽然想到李二之前的提醒,他看了看左右往前凑了凑:“大人,卑职还有件秘密事要禀报。”

    李孝廉似乎是猜到了他的用意,摆了摆手吩咐亲卫出去:“说”

    韩恩从袖口里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掏出来,双手捧着递过去:“卑职不才,但也有报效主公之心,虽没有通天彻地之能,却有赤胆忠心。前人说举贤不避亲,诚为主公考虑自荐也不必避讳,那卑职便自荐领兵……”

    李孝廉眯着眼睛看了看那银票,却没有伸手去接。韩恩连忙解释道:“这是襄城最大的票号安兴号的银票,随时可以通兑……”

    李孝廉还是没有去接,只是若有深意的笑了笑。韩恩在心里骂了一句,转身出去吩咐了一声,不多时两个亲兵抬着一口大箱子进来:“这是本地乡绅为支持主公大军破敌而捐献的珠宝,请大人带回襄城。”

    本地哪里来的乡绅,这一箱子珠宝都是李聊的东西。只是此人已死,城中韩恩做主,李聊的家眷也护不住这些财物了。

    “嗯”

    李孝廉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来人,去告诉查验名册的人不必查了,抓紧休息一下还有启程去乐镇。”

    韩恩松了口气,心里骂了无耻两个字。

    ……

    ……

    晚饭的时候,李孝廉抿了一口酒后对韩恩说道:“我之前想了想,李聊被杀,虽然看伤势似是江湖中人行凶,但难保不是隋军潜入渗透进来的刺客所为,主公将你们布置在襄城以西极为重要,若是被隋军的人将兵力布置打探了去,对战局不利。”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莱县已经荒废,没有军队驻守,距离此地不过二百多里,与主公布置不算冲突。为了稳妥起见,你明日便让士兵们准备一下,带上一半的粮草出发,去莱县驻军。剩下的粮草,我会派人知会乐镇的尚火喜亲自派人来取。睢县这边出了事,如果真是隋军的刺客所为,那乐镇那边也不见得安稳,我会调尚火喜带兵去清水驻守。”

    韩恩已经被提拔为四品郎将,心里美的简直说不出来,此时李孝廉说什么他便听什么,哪里会有疑问。

    “到了莱县之后,我会知会粮仓以后送粮都送到莱县去,另外,我看你麾下人马似乎装备尚且有些不齐备,我会亲自派人去晋阳,调派一批兵器甲械给你。至于你升迁的事……往兵部报备的书信我也已经写好,批复很快就会下来。”

    “多谢大人!”

    韩恩简直乐开了花,连忙道谢。

    “明日就抓紧准备吧。”

    李孝廉将杯子里的酒饮尽,站起来笑了笑:“我乏了,回去休息。”

    韩恩等人连忙起身相送。

    出了门的李孝廉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敞开怀抱舒展了一下身体。他回头看了韩恩一眼笑问:“韩将军,你觉得本官这巡察使可有失职之处吗?若是有,只管说就是了。”

    韩恩谄媚道:“就没有比大人更让人钦佩的巡察使了,大人当之无愧!”

    “哈哈”

    李孝廉大笑而去,韩恩看着他的背影叹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如他这样权倾一方?唉……手里有权的人就是好气度。我心中也有凌云志,今日恰是踩了进阶石,好兆头,好兆头啊!”

第四百八十四章 你回答的字数太多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你回答的字数太多了

    有人说冬天的夜空比夏天更透彻,也不知道根据的是什么。方解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试图分辨出每一个星座。只有夜晚看星星的时候才会找到前世的熟悉感,所以细心的沐小腰每次看到方解仰望夜空的时候都会觉得他有些伤感。沐小腰不止一次站在方解身边也抬起头看着他的方向,却无法看到他看到了什么。

    或许是那种若有若无的伤感刺疼了沐小腰的心,所以她打算将方解从这种状态中拉出来。

    当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的时候,哪怕是他眼神里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细微感伤也会让她陪着难过,哪怕她不理解他在感伤什么。

    “改主意了?”

    她问。

    方解将视线从夜空中收回来,对沐小腰笑了笑。

    “一会儿先去和李孝廉谈谈,这个人脑袋里肯定藏着很大的秘密。如果能从他嘴里得知李远山的布置,对咱们的行动大有益处。我虽然能猜到一些,却不能完全肯定。皇帝的心思如果真如我之前推测的那样,咱们这次就是从千军万马的夹缝中找生路回去。所以尽量还是谨慎些,毕竟陪着我冒险的还有你们,还有三千骑兵。”

    沐小腰嗯了一声:“你也真是放心,竟是将真的李孝廉带着,也不怕出什么纰漏。”

    方解笑道:“不会出什么事,城里管事的叛军将领能杀的都杀了,昨夜里我杀人之前特意打听过,叛军将领之中最废物的莫过于韩恩,所以我才只留下他不杀。今天见了他,更加确定此人无能。”

    方解说话的时候,嘴角上勾勒出来的淡淡自信让沐小腰痴迷。

    女人,总是对自信的男人更仰慕些。

    “你先休息吧,我去见见李孝廉。今天才知道原来咱们碰巧抓了个大人物,李孝廉在襄城是个人尽皆知的,是李家后起之秀中的翘楚。李远山最欣赏的李家后辈,一个是他,一个是李远山的长子李孝彻。据说李孝彻是个军事上的天才且有万夫不敌之勇,李远山曾经说过,李家后辈武有李孝彻文有李孝廉,万事无忧。”

    沐小腰点了点头:“那你早些回来,明日说不得还要应付叛军那些人。”

    方解点了点头,派人叫来卓布衣和陈孝儒跟着。

    方解他们昨夜里在睢县城内杀人的时候,让大犬连夜返回大军所在之处,请完颜重德带人马往南行进,就停留在睢县不远的地方。方解他们杀完人在天亮之前出城,藏于半路将李孝廉派出来提前到睢县的巡查卫擒住,逼问了一番后尽皆杀了。其实之前先进城见韩恩的那几个巡查卫都是飞鱼袍假扮的。

    逼问出李孝廉所在之后,方解立刻带人马围住了三十里堡。将李孝廉和所有巡查卫生擒,方解换上李孝廉的衣服带着飞鱼袍假扮的巡查卫进了睢县县城。

    这便是经过。

    昨夜在李聊窗外听来的那些话,让方解心里一亮。立刻将自己之前的打算推翻,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更好的契机。

    李孝廉被带进了睢县,身上绑着绳索嘴里也堵着东西。方解说此人是半路上擒住的,或许和刺客有关,韩恩自然没有怀疑,那个白痴到现在还沉浸在升官的喜悦中。

    方解推开门走进来,看了一眼盘膝坐在地上的李孝廉。

    “饿不饿?”

    方解缓步走过去,伸手将李孝廉嘴里堵着东西拿下来后问了一句。

    李孝廉抬头看着他,脸色很平静。

    “你是谁”

    他问。

    方解在李孝廉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却没有回答,他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最近这段日子我运气很好,许多大好事自己迎着面扑过来,躲都躲不开。虽然我一直认为任何成功都不应该建立在运气之上,但对这种成功也没有什么排斥,相反,我很喜欢捡来的便宜。真是抱歉,我现在才知道李孝廉这三个字有多重的分量。”

    李孝廉微微皱眉,看着方解继续问:“你是谁?”

    方解依然没有回答:“我坚信一个能出名的人绝对不只是靠着显赫的身世,没有本事的人早晚都会被戳穿真面目。你被襄城百姓称为夺命候,被李远山视为李家后辈之中的翘楚,自然不是白痴。但凡有成就之人,都具备一个很优秀的品质……自知之明。”

    方解微微往前探着身子问:“你明白我的意思?”

    李孝廉点了点头:“我也知道,我说与不说都难逃一死。”

    方解嗯了一声:“所以你不打算说什么。”

    李孝廉第三次问:“你是谁!”

    方解看了身边的卓布衣一眼问:“先生以前说过,一个心志坚定之人很难读心,此人如何?”

    卓布衣笑了笑:“他心志并不坚定。”

    方解问:“何以见得?”

    卓布衣淡淡道:“因为我已经看过了。”

    方解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些遗憾的对李孝廉说道:“我总是希望得到的东西是通过自己努力得来的,所以我才想自己和你谈一谈。但是可惜,现在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虽然从敌人嘴里得知敌人的秘密是很有意思的事。”

    接下来的一句话他是对卓布衣说道:“你失去了很多乐趣啊。”

    卓布衣耸了耸肩膀:“我比较懒。”

    李孝廉不懂方解和卓布衣之间的对话是什么意思,但他看得出来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让那个年轻男人感兴趣的东西了。他更清楚的是,当敌人对自己不感兴趣的时候,那么死期也就到了。

    ……

    ……

    “我生在李家,别无选择。”

    眼见方解要走出去,李孝廉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听到这句话,已经走到门口的方解对卓布衣笑了笑:“你说对了,他果然不是个心志坚定的人。”

    李孝廉道:“因为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你已经对我没有兴趣了。”

    方解看着他问:“你现在还有什么能让我感兴趣的?”

    李孝廉沉默了一会儿后认真的说道:“我还在李家老宅书房里安安静静看书的时候,李远山就举起了造反的旗子。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因为我姓李,所以哪怕我对李远山的事根本不知情,但也已经没有退路了。所以我才会从李家老宅走出来,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只能往前走。”

    方解重新坐下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不否认,李远山造反你们李家所有人就都没了退路。一旦李远山兵败,你们这一脉就不会再延续下去了。所以你尽心尽力的帮李远山做事,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尽力不让不幸发生。这样的选择很聪明,也很自信。”

    李孝廉点了点头:“但我这样做的出发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不想死。”

    方解嘴角挑了挑:“谁都不想死,但死的人并不少。”

    他指了指卓布衣:“这个人你不认识,但没准听说过他的名字。他叫卓布衣,大内侍卫处的人。”

    “怪……怪不得……”

    李孝廉叹了口气:“怪不得你并不急着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关于李远山的事,原来有大内侍卫处能窥破人心的卓先生在。”

    “原来你真的知道。”

    方解道。

    “侯文极就在襄城。”

    李孝廉道:“所以,我知道卓先生的名字并不是值得惊奇的事。我在襄城主管刑名,侯文极是我副手。”

    “原来他混的也不算好。”

    方解忍不住笑了笑:“在大内侍卫处的时候就是副手,到了李远山身边还是副手。”

    “给我一个活命的机会,我这样的人终究会帮到你。”

    李孝廉认真的手道。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先把李远山的布置说一遍,你说,就省得卓先生说,他是个懒人。”

    “李远山将近四十万精锐都布置在襄城以西,从东面兴城到最西面的睢县,用四十万精兵布置了一个口袋,而口袋的口子就是襄城。他先是用七虎将手里加起来上百万的军队做诱饵,诱朝廷大军步步紧逼襄城。但这诱饵还不够,李远山摆在朝廷大军面前最大的诱饵,是襄城和他自己。”

    “他从后方调集大批人马递补到前线,还是在做局。这些人马依然是去送死的,死多少李远山都不会心疼。一来可以诱使朝廷大军不断深入,二还可以消耗朝廷兵力。然后,他会在合适的时候甚至把襄城也放弃掉,做出兵败狼狈而逃的样子。到了那个时候,朝廷大军是绝对阻挡不住诱惑的。数以百万计的军队被击败了,甚至襄城都被攻破,这个时候,就算是皇帝再睿智也断然不会放弃追杀李远山的念头。”

    “而襄城以西,就是李远山为朝廷大军挖出来的坟墓。朝廷大军击败李远山手下七虎将,再攻破襄城,还会剩下多少人马?而大胜之后朝廷又必然轻敌放松,不会想到李远山的精锐其实早就等在这里。只要皇帝带着人马追过来,立刻就会被李远山布置的伏兵围困。而我们七个巡察使,就是李远山派出来确保埋伏的精锐人马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人。”

    他看了方解一眼:“当然,不只是这些,还有李远山一直没动用的蒙元狼骑。蒙元人之所以还没有撤走就是在等这一天,不管是李远山还是阔克台蒙哥,都不会放弃能杀死大隋皇帝的机会。更何况,想杀大隋皇帝的人还不止他们两个。所以这个局到了现在,已经无解了……就算我将这些都告诉你,你立刻派人去朝廷大军中汇报,时间也来不及。”

    说完这些,他看着方解问:“既然你已经知道许多关于我的事,就应该明白留下我对你有多大的好处。不管是李远山胜了还是朝廷胜了还是罗耀最后也站了出来,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扩充自己的实力。要想在西北立足,你需要更多的人来帮你!”

    方解笑了笑温和道:“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了。”

    李孝廉道:“没有一颗好用的脑袋,我也没有筹码来换自己的命。”

    “当你告诉我他是大内侍卫处卓先生的时候,我就猜到是你了。你在侯武山大破孟万岁的西大营,然后撤走,这件事李远山已经知道。你此时在这里,多半是因为你已经推测到了李远山的目的……但我劝你一句,这个局,尽量不要搅进来,有时候坐在一边看着两只或是三只猛虎撕咬,然后捡走死虎卖虎皮得利是最正确的选择。”

    方解叹道:“只这一番话,我就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若是有你这样的聪明人帮我,许多事都会变得容易起来,我确实动心了。”

    李孝廉笑了笑:“物美价廉,你没道理放弃。”

    “是啊,没道理放弃。”

    方解温和道:“但我从来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他摆了摆手,陈孝儒立刻上去一把抓着李孝廉的头发,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刀子在李孝廉胸口接连捅了几下。血瞬间涌出来,立刻将李孝廉前面的衣服染成了红色。

    “为……为什么……”

    他在倒地之前拼尽全力问,词句已经变的很难识别。

    方解走到他身边蹲下来,贴着他耳朵轻声道:“因为你太聪明啊,我虽然真的很欣赏你,可一想到你跟着我之后我就要过每天都提防你算计我时刻防备着你将我手里一切东西夺走的日子,我就觉得很辛苦。你不是愿意屈居人下的人,你也想试一试能不能在乱世立足。如果没有遇到我,你这样的人真可能有大成大就。你是一个危险的人啊……而且提前除掉一个对手真的是一件难以抗拒的事,很爽……”

    方解站起来,眼神平静的看着李孝廉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其实在我问你饿不饿的时候你就该知道自己的结局,而你最正确的做法不是对我说这么多话,而是说饿了……最起码,我会让你吃饱了再死。”

    ps:(这章是补欠更)为了感谢两位盟主忧郁没有眼泪和斯文少帅,我说上两周每天三更。因为颈椎的问题耽误了一些更新,因为办证的事又耽误了几天。先对忧郁和少帅说声抱歉,欠着的更新会补上。一共欠了九章,这是补的第一章,还差八章。谁也不想食言而肥,谁也不想损人品,但计划的事未必都能做好。催更正常,欢迎常催,这是促使我码字的好事,可是骂人我也没办法心平气和坦然接受,就是这些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老树

    第四百八十五章老树

    武有李孝彻文有李孝廉

    这两个人曾经是李远山眼中李家未来的希望,李孝彻是他儿子,李孝廉是他族侄,因为李家有这样惊采绝艳的后辈李远山曾感慨李家后继有人。可就是被李远山视为未来希望的李家双秀其中之一,就这样轻易简单的死在了一个叫睢县的小城里。

    尸体被装进一个麻袋丢在门口,方解的人甚至没有去管。这两天负责侍候巡察使的李二一脸厌恶的让叛军士兵将尸体抬走找地方埋了,然后点头哈腰谄媚的跟在假的巡察使后面极进阿谀奉承之能。

    真的巡察使,被两个叛军士兵抬着走了一段路后找了口枯井丢了进去。

    “这人是谁啊。”

    一个叛军嘀咕道:“大晚上的就不让人安生,妈的,粘了我一手血。”

    “这就是那个被巡察使半路抓着的人,想来应该不是个硬汉,咱们在外面也没听到行刑的声音,看样子是死的很干脆,由此可见是个怂货软蛋,估摸着已经招供了吧,不然也不会被杀了。”

    “说不得就是这人的同伙刺杀了李将军他们,还在城外设伏射死了咱们好几十个弟兄。”

    其中一个叛军往枯井里啐了一口吐沫,找来一块石头狠狠砸进去:“老子再给你盖床被子!”

    方解让人把李二叫进来,他在火炉旁边坐下来,拉了拉肩膀上的大氅,一边拨弄炉火一边问:“李二,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李二连忙垂首:“卑职不知,请大人吩咐。”

    方解指了指对面的胡凳:“坐下说话”

    李二哪敢,连忙推辞。

    方解看着炉火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和的说道:“找你来,是因为你是李聊将军的亲兵队正,你对军中诸事的了解比韩恩还要清楚。韩恩这个人如何我不再说,但你应该明白一件事,军中五品以上的将军们死了那么多,空缺出来的职位终究是要找人补上的。我单独找你,是因为看你办事仔细……韩恩写了一份名单,是他推荐的递补空缺官职的人……我在上面没有看到你的名字。”

    李二脸色一变,心里忍不住狠狠的骂了一句。

    “卑职还需历练……”

    他垂着头,心里将韩恩祖宗十八代不管男女统统操了一遍。

    “按照道理,应该是你带着人护送李将军家眷先去郡治蒲阴城,但我让人韩恩把你留下了,就是知道你是个可造之材。”

    “卑职多谢大人褒奖!”

    李二心里一跳,知道自己的运气或许要来了。

    “正因为军中的事,你比韩恩还要了解,所以我打算直接提拔你为正五品将军,有什么事你和韩恩商议着办,明面上他是主将,但暗中你多费心些,这个人心浮气躁且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但你也知道,韩仁藻在王爷面前也是极有分量的。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份密令,你相机行事……先透露给你些事……只怕不需多久你们就要和隋军交战了,战阵之上,主将孱弱优柔寡断是大忌,韩恩若是难当大任,你可以持我给你的密令将他废掉。李二……我信任你,因为你也是姓李的!”

    扑通一声,李二跪倒在地使劲磕了几个头。

    “大人再造之恩,卑职永世不敢忘记。”

    “起来吧”

    方解伸手扶了他一把:“都是为定西王效力,若不是你做事稳妥我也不会将这差事交给你。你先回去,从军中挑选人手做你的亲兵,天亮之后,我会从军中调拨几个精锐的折冲营放在你手里。还有,粮草的事乃是重中之重,大军开拔去莱县,粮草随行你要亲自盯着。留下的那一半粮草……”

    方解看了李二一眼,李二立刻会意:“不是一半,是留下了三成。”

    方解装作满意的笑了笑,拍了拍李二肩膀说道:“我没有看错你。”

    李二千恩万谢,方解摆了摆手让他出去,看着那个心满意足的人离开,方解忍不住笑了笑。这是一万多精甲啊,方解带着的三千骑兵虽然在战力上有机会胜过对方,但厮杀起来难免伤亡不小。所以方解从没打算吞掉这一军人马,当然也没打算让这队伍踏实。

    韩恩和李二……

    呵呵

    方解舒展了一下身体上床休息,明天还要继续演戏。

    ……

    ……

    戍守睢县的叛军用了两天半的时间准备后离开了睢县县城,韩恩和李二走的时候对方解感恩戴德。两个人心里都有一种被天上掉的馅饼砸中的巨大幸福感,觉得方解就是自己生命中的贵人。两个人都算得上平步青云,尤其是李二,从一个亲兵队正直接提拔为正五品的将军,这已经不是往上爬,而是往上飞。

    方解微笑着和韩恩他们挥手道别,他嘴角上的笑意也那么灿烂。

    当天下午,斥候盯着叛军队伍走出去几十里后,方解派人联络在三十里堡的完颜重德,让他带着骑兵进入睢县县城。

    方解自己都还没有感觉到,在不经意间他非但分化了一支叛军获得了大批粮草,还成为了让历史车轮颠簸了一下的那块石头,车轮的方向因为颠簸而有了偏差。

    叛军留下的粮草足够三千人吃几个月的,正因为西北疲敝所以叛军都有屯粮的习惯。

    睢县虽然距离襄城还有近五百里的距离,方解还是决定带着队伍就在这里停下来。相对来说,这地方比邢苍山更好。邢苍山虽然距离襄城更近,但偏离了平原地区也就等于偏离了主战场。李远山既然将队伍布置到了睢县,说明睢县虽然远些却正在战局之中。

    卓布衣将桌子上的东西扫到一边,把地图在桌子上铺好。

    “我从李孝廉脑袋里知道的东西,远比他说的要多。”

    他用炭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半圆,乐镇,睢县,端阳,庆安,诸州……二十几个小城连接起来,构成了这个半圆,当这条线画好之后,情势立刻变得清晰起来。这二十几个小城组成的半圆,将一块方圆二百七十里左右的平原都圈了进去,这快平原,就是李远山早早就确定好的决战之地。

    半圆的缺口,就是襄城方向。

    卓布衣道:“其实李孝廉这次来就是来布置军务的,让各城人马随时做好准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李远山已经要放弃襄城了。咱们对战事不了解,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朝廷大军虽然大胜但损失必然不小,李远山打算撤了,就说明朝廷的兵力已经被削弱到钻进口袋就挣扎不出去的地步。”

    方解的脸色格外的凝重,他看着卓布衣勾勒出来的那个半圆:“咱们就在这里驻扎,李远山不知道咱们到来,恰好将这个口袋钻了一个破洞……立刻把所有斥候都派出去往襄城方向打探战局,还有,陈孝儒,你亲自带人去朝廷大军那边,想办法混进去……不要见皇帝,也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咱们在这里的事,尽量多的联络随军大内侍卫处的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内侍卫处已经失去以往的权势了,但这些人都有用。至于接下来你做什么再等我派人联系,记住,那些大内侍卫处人聚集起来越多越好!”

    陈孝儒点了点头:“属下今天就出发。”

    方解嗯了一声:“现在咱们机缘巧合之下,成为李远山布置这个口袋的一块布,对于朝廷来说是好事,对于咱们来说也是将来参战减轻损失的好事。现在要提防的是有临近叛军的队伍派人过来,还有,除了斥候之外其他人尽力不要出城一面被叛军斥候发现。”

    “喏”

    众将抱拳听令。

    “大犬”

    方解将大犬叫过来说道:“带上几个人,立刻往南走,调查清楚罗耀的左前卫在什么位置,和罗耀交战的叛军殷破山所部又在什么位置。李远山这个局,其实关键之处在于罗耀和蒙元人。如果罗耀不打开口子,蒙元人就没办法绕到朝廷大军身后。现在我要知道的是,罗耀会在什么时候参与进来。”

    “喏”

    大犬应了一声,扭头出去挑了几个得力的飞鱼袍离开。

    “聂小菊”

    方解继续吩咐道:“想办法和大内侍卫处留在西南诸道的人联络上,这些人十之八九其实都在罗耀眼皮子地下暴露着,一旦罗耀真的造反,这些人都会被除掉,发密令,让这些谍子全都到西北来。另外,顺便将左前卫其他人马的消息详细打探出来。罗耀带着近四十万人马北上,但在西南还有多少他的兵谁也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总觉得罗耀在等着的就是李远山和朝廷大军拼到两败俱伤的时候。”

    “喏”

    聂小菊领命而去。

    “还有件事”

    方解吩咐道:“立刻派人回去告诉军师,让他带着人马下山,决战之后,蒙元人就要退回大草原了。阔克台蒙烈不是傻子,他应该知道只要大隋皇帝一死,不管是李远山还是罗耀立刻就会将这罪名扣在蒙元人身上。就算李远山是叛贼,也会打起为大隋皇帝报仇的旗号来……蒙元人愿意看到的是中原汉人内斗,他们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进来什么时候该出去。”

    “告诉军师,崩山推石将峡谷堵死,不能让蒙元蛮子退走的道路畅通无阻。阔克台蒙烈之所以在丰城留下柏火那一万狼骑就是为了退路,只要这边决战结束,柏火的那一万狼骑立刻就会往樊固那边扑过去为阔克台蒙烈开路。如果峡谷不能用石头堵死的话,就只能用人来堵死了。樊固和青峡相隔几十里,都不能丢,一旦蒙元蛮子到了,咱们手里攥着这两个地方,就好像两根钉子楔在蛮子的归路上,互相呼应,蛮子不会好受。”

    “要来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大家都在等着的决战,就要来了。”

    ……

    ……

    “报!”

    大隋征西大军军阵中,那座巨大如宫殿的御辇前跑来一个满脸喜悦激动的难以自制的传令兵,他跑到御辇前面扑通一声跪倒,指着襄城方向大声喊道:“陛下……陛下!襄城破了,叛军从西北退走,几位大将军正带兵攻入襄城!”

    因为兴奋和激动,他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与他满脸的喜悦相比,已经瘦的让人心酸的皇帝陛下斜靠在座位上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脸色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因为太瘦了,他的额头显得向外凸出,颧骨很高,便是以往眼神里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也淡了许多。

    “破襄城之后,让所有人都来朕这里议事。”

    他有些慵懒的摆了摆手:“去吧”

    他沉默了一会儿后问身边的苏不畏:“当初旭郡王杨开让左骁卫大将军金世雄来见朕请罪,朕让你把人扣着一直还没给他机会解释,是时候放出来了……一会儿等文武百官齐聚的时候,你让金世雄站在朕身边,和你一起。”

    苏不畏脸色一变,然后深深一拜。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老太监拜下去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悲伤。

    斜靠在椅子上的皇帝,看起来就好像一株已经枯萎的老树……

第四百八十六章 你们只能被玩

    第四百八十六章你们只能被玩

    苏不畏小心翼翼的将锦被围在皇帝的膝盖上,动作很轻柔的把皇帝的两条腿都围好。皇帝靠在躺椅上似乎是在发呆,看着天空的眼睛一动也不动。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襄城被攻破这是多大的一件喜庆事,可皇帝竟是一点都不欢喜,甚至没有进李远山的宫殿而是选了个城中富户的宅子住下。

    过了午后正暖和的时候,皇帝让苏不畏搀着他从屋子里出来,选了个干净向阳的地方,躺在躺椅里休息。

    已经最少有十天皇帝不曾出来透气,这个按年级算并不老的至尊却已经老态龙钟。

    “外面还是有风,陛下若是不适咱们就回去。”

    苏不畏很轻的说道。

    皇帝微微颔首,将视线从蔚蓝的天空上移开,有些艰难。

    “人都到了?”

    皇帝问。

    苏不畏垂首道:“除了大将军高开泰还在襄城外整顿兵马布置人手之外,其他文武百官都已经在浩然殿里候着了。”

    皇帝嗯了一声:“金世雄呢。”

    “正在沐浴更衣。”

    两个小太监各自抱着一摞奏折缓步走进院子,苏不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退下。皇帝看了他们一眼,抬起手像是驱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拿走拿走……朕今天不看奏折,以后也不看,派人回京城告诉太子,就说朕身子稍有不适,以后折子就不要往军中送了,所有事让他和皇后商议着办。”

    “喏”

    苏不畏应了一声,使了个眼色让那两个小太监赶紧走。

    “苏不畏,朕知道你平时也喜欢星象占卜,可怕朕责怪一直不敢正大光明的去做,这会儿闲着,你就帮朕算算看今天运势如何?”

    苏不畏连忙回答:“奴婢之前已经算过,今儿万事皆宜。”

    “好日子啊……”

    皇帝招了招手:“那就扶朕起来,咱们去浩然殿。”

    苏不畏将皇帝搀扶起来,正巧内侍领着金世雄也来觐见。皇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旁的话先不说了,这段日子委屈你在锦衣校的笼子里度日,朕一会儿给你个交待。跟在朕身后,一边走一边跟朕说说你和旭郡王在狼乳山上这几年的事,捡着喜庆点的说,朕今天不想听悲凉凄苦的事。”

    “喏”

    金世雄点头,然后疑惑的看了苏不畏一眼。苏不畏微微叹息,表情凝重。

    浩然殿是李远山兴建的,虽然比不得长安城里太极殿的恢弘,从规模上来说也不算小了。皇帝被抬着到了浩然殿外面的时候特意看了看,居然心情不错的笑了笑道这浩然二字取的好,可惜李远山身上没有浩然气所以坐不稳这大殿。

    大殿外面两排金瓜武士笔直的站着,威风凛凛。

    大殿内,至少一百二十名文武官员早就已经等在这里了。襄城大捷,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意。李远山守襄城二十天,最终还是没扛住朝廷大军的攻势从西门仓皇逃走。襄城之胜的意义之大,足以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这里是李远山的老巢,是他称王之地,朝廷收复襄城就相当于宣布李远山的叛军政权已经快要瓦解。

    看到皇帝进来,所有臣子立刻躬身相迎。

    苏不畏搀扶着皇帝走上九级台阶,在那张李远山曾经坐了三年的椅子上缓缓坐下来。

    “臣等恭贺陛下,襄城一破,李逆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有人开始赞美皇帝的威仪,附和者立刻就用更加繁花锦绣的语句装饰着皇帝的形象。虽然皇帝看起来就好像是一棵极近枯萎的老树,可在赞美的语句中他依然是一座巍峨的高山。

    “都起来吧。”

    皇帝淡淡的说了一句,看起来心情好像也逐渐好起来。从知道襄城被攻破李远山带着残兵退走的消息之后,皇帝的脸上就没有看到笑意。或许是受到了大臣们的感染,嘴角微微向上勾着。这个时候朝臣们几乎都恍惚了一下,依稀记起西征之前陛下的风姿神采。

    “今天朕心里其实高兴,所以听着你们这些赞美的话也比以往舒服些。自西征大败,西北沦陷,朕已经三年没有真正欢喜过。每每想到三道江山千万百姓等着朕来解救,朕的心里就如刀子剜着一样的疼。襄城破了,是件好事,李远山虽然没有伏诛,可他的末日也离着不远了,不是么?”

    “李逆被诛,只在旦夕之间!”

    又有人站出来,开始第二波歌功颂德。

    皇帝微笑着点了点头:“你们随朕西征,都辛苦了……朕一直在想着,等平叛之后该给你们些什么样的赏赐才能表彰你们的功绩?这件事让朕想的头疼,你看看你们这些人,出身名门家财万贯,赏银钱你们不会看上眼。赏爵位,你们其中不少人已经是国公。所以朕发愁,愁着怎么能让你们所有人满意。”

    “臣等为陛下效力乃是本分之事,不敢言功。”

    “臣等能为陛下分忧,就是臣等最大的荣耀。”

    “鞍前马后为奴,只愿追随陛下!”

    众人多日不见皇帝心情好起来也跟着压抑,所以已经有阵子没有用上的奉承话立刻依然熟练的从嘴里冒出来,还是那么挚诚的语气。

    皇帝似乎很享受,他抬起手往下压了压温和的说道:“幸好,朕想了很久终究没有白想,总算想到给你们什么赏赐最合适也最荣耀了。”

    众人安静下来,等着皇帝的下文,每个人的眼睛里或多或少都有期待,还有一种刻意隐藏的得意。

    接下来他们听到的一句话,让每个人都如雷轰顶!

    “朕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越是到了现在就越是舍不得,舍不得与你们的君臣之情。所以朕忽然想到,要是带着你们一起走,在另一个世界继续做君臣岂不很好?你们说……如何?”

    这话一出口,大殿里顿时惊的鸦雀无声。

    ……

    ……

    皇帝似乎很满意朝臣们的反应,忍不住笑起来,枯瘦的脸上洋溢起明媚灿烂的笑意,他伸出手指着那些大臣们,一个一个的指:“你们这些随朕出征的人,都是朕仔仔细细考虑过要不要带着的,朕着实费了一番心思,朕瞧不上眼的讨厌的一个都没带来,你们都是朕最喜欢的臣子,所以朕想这样的赏赐你们也应该都很欢喜对吧?”

    一个文官吓的面无血色,颤抖着嗓子自语:“陛下……陛下这是开玩笑的吧……”

    “可不是玩笑话。”

    皇帝微笑道:“君无戏言啊。”

    他摆了摆手,苏不畏立刻对大殿外面喊了一声。紧跟着大批的锦衣校涌入浩然殿,手里锋利的横刀已经出鞘。浩然殿的门被关闭,殿里的光线立刻就暗了下来。

    “陛下!”

    有人惊恐道:“陛下这是何故!”

    “何故?”

    皇帝摇了摇头:“你们啊……刚才还都说愿意跟随朕,现在怎么都变了脸色?”

    他顿了一下,缓缓舒了口气:“已经到了这会儿,朕最开心的就是做出这个决定。本来朕还犹豫不决,可朕看到你们因为襄城被攻破都开怀大笑的时候,朕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你们都不是白痴,朕自然也不是。所以你们也不用再装傻……襄城破了,真的值得高兴?你们高兴的不是朕又收复了一块失地,而是高兴于朕就要走进你们新主子挖出来的陷坑里了。”

    “朕不会冤枉你们其中任何一个,难道你们私下里和李远山没有书信来往?李远山需要你们暗中协助,劝着朕一步一步顺着他布置下的陷坑往里走。可你们不知道的是,李远山现在也同样不需要你们了……”

    他招了招手,随即有两个锦衣校抬着一个竹筐进来。

    “李远山故意将他和你们这些人的来往书信都留下没有带走,你们猜他是想干什么?”

    皇帝笑了笑,越发的舒畅起来。

    “陛下,你这是要和全天下的世家为敌吗!”

    有人终于扛不住压力站出来,指着皇帝怒吼。

    皇帝微笑着说道:“你们不都一直想不明白,朕为什么这次西征只带了二十万战兵,却要招募百万民勇吗。朕现在告诉你们,朕知道,朕的军队已经靠不住了。而朕要想除掉你们,有那些手握重兵的将军们在场,想除也除不掉,弄不好还会被你们联合起来先把朕送去阴曹地府。朕之所以招募骁勇,就是让你们和军队隔开……说起来,朕对不起的还是那些愿意为国效力的百姓,他们跟着朕来西北,而朕却知道他们没有几个能活着回去的。但他们是朕的子民,朕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理应站出来。”

    “你说朕这是和天下世家为敌……”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提高声音:“朕想这么干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确实没有承认的勇气,但是今天朕有!”

    “朕这次西征,平叛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朕是要为太子留下一个干干净净的朝廷,带走一批不干净的龌龊鬼。朕知道李远山是如何布置的,你们也都知道,也正因为李远山的这些安排朕才有机会除掉你们这些人啊……朕用自己,用百万民勇再加上上百万叛军为你们陪葬,知足吧……不久之后,朝廷大军会在襄城以西某地大败,叛军杀入大营,你们这些忠君爱国的臣子没有一个愿意投降的,慷慨赴死。朕无聊的时候甚至将给你们每个人死后的褒奖旨意都写出来了,今日之后就会送往京城,太子也就省得再做这无聊事。”

    或是因为刚刚吃了药,又或是因为兴奋,皇帝的气色越来越好:“朕知道李远山挖了个大坑,准备把朕填进去。帮着他填土的还有罗耀,还有你们这些人。但朕也挖了个大坑,用朕的命加上对朕忠心耿耿的百万骁勇的命,换李远山和罗耀的命!朕没办法留给太子一个完完整整的江山,所以朕只好留给他一个剜了一块肉但没有毁到骨子里的江山。而你们,永远也不知道朕挖的坑在哪儿。”

    “你们都是聪明人,但你们却都在把朕当白痴。”

    皇帝叹了口气:“朕若是身子康健,真懒得用这种办法杀了你们。朕会用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时间,一点点的把你们包括你们的家族除掉,偏偏你们还察觉不出朕就是要剜掉你们这些数百年的世家,朕有这个能力……可惜,天给朕的时间不多。朕自登基之后没少杀人了,但你们却总是觉得朕是大隋历代皇帝中最温和的那个,朕一直很得意骗了你们,时间若充裕,朕打算完整的一辈子都得意呢。”

    所有人张大了嘴巴,看着高高在上的那个侃侃而谈的皇帝。

    皇帝微微往前伏低了身子,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朝臣微笑着得意道:“朕身子还好的时候,慢慢玩。朕身子不好的时候,快点玩。但……朕想玩的时候,你们都只能乖乖的被玩。”

第四百八十七章 朕要吓死他们

    第四百八十七章朕要吓死他们

    寂静之后,浩然殿里随即炸了锅。那些朝臣们疯狂的吼着叫着,有人试图冲出去却被锦衣校挨着个的放翻在地。皇帝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因为兴奋因为得意脸上难得的有些泛红。

    如狼似虎的锦衣校这个时候谁还在乎那些大人们光鲜的身份显赫的背景,拳拳到肉,没一会儿那些大人们愤怒的咆哮就变成了凄厉的哀嚎,到后来连嚎叫的力气都没了,一百多个朝臣被恶汉们打的趴在地上,夏天太阳下暴晒着的狗一样喘息着。

    苏不畏看了皇帝一眼,手心里其实都是汗水。

    而才恍然过来的金世雄脸上的惊诧还没有散去,心里翻江倒海一般。他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不想被那位虽然看起来行将就木可依然高高在上的皇帝散发出来的杀气伤到。这个枯瘦的至尊,顾盼间依然睥睨。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明白至尊这两个字的含义。

    等到大殿里的混乱静下来之后,皇帝伸了伸手示意苏不畏将自己搀扶起来。苏不畏连忙过去,扶着皇帝从那九级台阶上慢慢的走下来。皇帝微笑着看着地上趴着的朝臣,眼神里的得意就好像刚刚骗来一块糖果的小孩子一样。

    “朕自登基之初,就知道大隋天下最大的毒瘤是什么。”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但朕知道,你们是毒瘤,也是帝国的柱石,朕曾经想着靠朕自己的能力让你们将旁的心思都收起来,一心一意被大隋做事。最初的时候,朕甚至以为做到了这一点。朕承认,朕没有想到大隋才百年积弊竟然这大这么重!”

    “朕一直在想,大隋离不开你们,朕也离不开们,所以只要不触及国之根本朕也懒得计较什么。如果大隋是一座大殿,那么百姓们就是每一块城砖是坚实的土地,你们这些人则是柱子。你们觉得这个大殿离开你们就会坍塌,可你们却忘了没有砖没有土地只有几根柱子又算什么?你们连立都立不住!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尤其是当朕已经活不了多久的时候。”

    他在一个满脸是血的朝臣面前站住,指了指他脸上的血:“当初你先祖跟随太祖皇帝开国的时候也没少流血,但不是这样恶心丢人,他寒门出身,因为功绩,杨家给了你家族应得的东西。百年之后,你们这些人就已经变成了和那些有着几百上千年历史的名门一样的嘴脸。你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对这个帝国,对朕杨家真的忠心,你们只对自己的家族忠心。”

    “若不是朕的日子不多,朕还会忍着。”

    皇帝继续往前走,看着每一个被打翻的朝臣:“朕在长安的时候就开始在想这件事,却一直没能狠下心来。朕不是舍不得你们,而是舍不得亲手在大隋这个帝国身上剜肉。后来朕西征,仗越打的顺利你们的歌功颂德越是响亮,朕心里就越寒。杨家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而你们却从一开始就在准备着投靠新主子。今天你们是朕的臣子,明天就有可能转身朝着别人三拜九叩……”

    “朕本想再给你们机会,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走到这一步。这毕竟是动摇国体的事,一个不小心大隋就会崩塌半边江山。但是现在朕明白了,剜掉你们纵然痛入骨髓,但总有痊愈的时候。留着你们,太子年幼,皇后无助,就会沦为被你们摆布的傀儡。这场仗其实怎么打你们都是赢家,贼逆胜了,你们转头相迎。大隋胜了,你们就能把持朝纲……多好的算计,天衣无缝。”

    “但已经到这会儿了,朕还怕什么?天衣无缝……朕就一刀把它劈开。”

    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朝臣啐了一口嘴里带血的吐沫,被锦衣校的靴子踩着后背按在地上。他艰难的抬起头,看着皇帝用最大的力气咆哮道:“杨易!你应该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当初太祖皇帝开国的时候,嘉誉山之战,太祖只有四万兵,前朝郑国纠集六十万大军,当时太祖麾下不少将领幕僚都暗中和郑国有书信来往,后来太祖大破敌军,以四万精锐横扫六十万贼寇……太祖皇帝在郑军帅帐里搜到了满满一箩筐的书信,当着手下的面将这些书信都投入火坑焚烧,那是何等的魄力!终换来臣下效死,万民归心!”

    听到这句话皇帝忍不住冷冷笑了笑:“恰是因为如此,你们越发的猖狂!若换了朕当时也会那样做,但若换了太祖皇帝在朕现在的处境地步,太祖也会杀你们。你们这些人,才一百多年就忘了刀子永远都攥在皇族手里的事。”

    另一个臣子哀求道:“陛下……陛下仁慈,臣知道错了,臣发誓,臣不敢再有异心,求陛下开恩!”

    皇帝缓缓的在他面前蹲下来,掏出手帕将这个臣子嘴角上的血擦了擦:“朕是皇帝,你们是臣子,按理说……做父亲的,怎么能不原谅孩子们的错误?”

    听到这句话,求饶的朝臣立刻感觉到了一丝希望。

    “可子不孝,留着何用?乌鸦反哺,羔羊跪乳,你们却时刻等着掘朕的基业。”

    皇帝将手帕丢在他身边,站起来,对苏不畏摆了摆手:“就在李远山建造的这浩然殿里动手吧,朕在长安城里砍了三万多颗人头,但朕从来没有去过法场。今日朕就把这里当做法场,亲眼看着杀人。”

    苏不畏扶着他走回高阶上,坐下来之后皇帝侧头看了一眼金世雄:“你是朝廷的大将军,金戈铁马沙场往来,多少血泊里趟过来,多少尸山上跃过去,怎么会发抖?”

    金世雄扑通一声跪下来:“臣……惧于陛下天威。”

    皇帝沉默,手缓缓往下一压:“难得,还有人知道天威可怕。”

    随着他的手势压下去,那些锦衣校将手里的横刀猛的斩落,哀嚎声和刀子切碎骨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将浩然殿变成了地狱阎罗殿。

    ……

    ……

    尸体都被装进麻袋丢出去,皇帝让人将大殿外面的甬道青石掀开,挖了坑将尸体都投进去埋上,然后再将青石铺好。这些曾经显赫的朝臣被埋在路下,也不知道以后要被多少人踩过。

    浩然宫里都是锦衣校控制,死了那么多人外面的谁也不知道。

    “陛下”

    苏不畏取过绒毯盖在皇帝腿上,然后取了刚刚熬好的药递给他。皇帝皱眉,摇了摇头:“苏不畏啊苏不畏……你怎么不明白朕的心思,朕连奏折都不想再看了,难道还想再喝这苦死人的汤药?”

    “陛下……”

    苏不畏张了张嘴,皇帝将他阻止:“让朕过阵子随心所欲的日子吧,奏折不看了,药也不吃了,剩下的这些日子朕想舒舒服服的过。难得放松偷懒,人说偷得浮生半日闲,朕就多偷几天。你要是再管着朕,朕就把你打发会长安城去。”

    苏不畏苦笑,忽然觉得皇帝有些孩子气。

    “高开泰”

    皇帝对跪在一边的高开泰说道:“事情都办妥了吗?”

    大将军高开泰立刻回答道:“回陛下,已经办妥了。二十万战兵都已经奉旨调往秦川一带布防,确保大军后路,就算罗耀的左前卫绕到大军背后,想要跨过来也难。臣誓死护卫陛下,决不让那些叛逆靠近陛下身边。”

    “不必”

    皇帝微笑着说道:“朕让你带着所有战兵退守秦川,不是为了防止罗耀举兵谋逆,而是想为大隋留下一些身经百战的士兵,太子年幼,身边不能没有人……待朕率军向西追击李远山之后,你就带兵返回京畿道去吧……朕之前已经调派刘恩静和许孝恭回师长安城,就是担心朝中有人贼心不死。”

    “一旦朕在西北死了的消息传回去,总会有些人觉得太子年幼可欺跳出来做些恶心事。你和许孝恭,刘恩静便是朕的托孤之人,好好做事,朕虽然病入膏肓但还分得清楚谁对朕忠诚谁对朕有二心。”

    高开泰匍匐在地,痛哭而不能说话。

    “没什么值得哭的。”

    皇帝笑道:“朕从来都不会任人摆布,越是到了这会他们觉得朕已经弱了,朕就要让他们瞧瞧什么才是强大。回到长安城之后,你们只需谨记一件事,立刻迎太子继位,不必等到朕死的消息传回去。裴衍暗中和罗耀多有勾结,朕又怎么会不知道?他曾是朕亲信之人,知道朕的有顽疾之后心思就开始变了。朕不说破不拿他,是因为还用得到他来麻痹罗耀。等你回去的时候,许孝恭和刘恩静应该已经在长安城把事都做好了,裴衍也没必要再留着……”

    “陛下三思啊”

    高开泰一边叩首一边哀求。

    “朕时时刻刻都想着把大隋带着走向更大更强,奈何天不予时,且积弊日久生害,朕心有余而力不足。太子聪慧,虽年幼但有大志且明辨是非,历练二三年就一定比朕要强。继位早有弊也有利,他会比朕更懂得怎么管理好这个帝国。朕信得过你们,你们也莫要辜负朕。”

    高开泰已经磕破了额头,血流不止。

    皇帝让人将他搀扶起来,让苏不畏取了一份密旨:“朕不止安排你们,也安排了其他人。等时机一到,辅佐太子的人就都会回去。这个时机,就是朕死……李远山以为自己妙算无双,可朕又怎么可能在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朕顺着他想的去走,是因为朕必须这么走。”

    高开泰接过密旨,已经哽咽到不能说话。旁边的金世雄也跟着流泪,两位老臣感觉心都快碎了。

    “如果不出意外……”

    皇帝淡淡道:“李远山的伏兵会在襄城以西布置决战之地,他以为朕能带的兵力已经不足六十万,他的叛军,加上罗耀的兵力,再加上蒙元人的兵力,三下合围朕必然大败。其实他想错了,朕只带四十万骁勇……朕对不起的便是那些百姓,他们都是揣着报国梦跟着朕来西北的,却不知道朕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回不去了……”

    皇帝顿了一下,忽然对苏不畏说道:“朕想喝酒。”

    苏不畏刚要说不能喝酒,皇帝瞪了他一眼:“你还要管着朕?”

    苏不畏心里一苦,扭头去取酒给皇帝倒了一杯。皇帝先是抿了一小口,然后仰着脖子将酒一饮而尽。酒下肚,他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可偏偏如此,他的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明媚。

    “许久不曾喝酒,馋了。”

    他对苏不畏歉然的笑了笑:“朕知道内侍们私底下都骂你是苏老狗,说朕指谁你就咬谁……这名字恶俗,但其中意思朕反而觉得是褒奖。苏老狗……你可是要陪着朕一起去死的啊。”

    苏不畏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奴婢,永远跟着陛下伺候着。”

    皇帝哈哈大笑,扬手指天:“朕的敌人都以为可以算计朕,以为胜券在握,他们太低估朕了……李远山,罗耀,阴谋也好阳谋也好,朕都看得一清二楚。可朕的安排谁也看不到在哪儿,到时候朕要吓他们老大一跳。不……朕要吓死他们!”

第四百八十八章 这个局那个局

    第四百八十八章这个局那个局

    朝廷大军留下少量人马驻守襄城,四十万士气如虹的骁勇行军的时候个个意气风发。仗打到现在还活着的人们,都觉得自己已经拨开了那一层迷雾逐渐看清楚了自己灿烂的前程。他们只是普通百姓,他们想的是每天在战场上如何立功然后活下来。他们考虑不到什么阴谋诡计,也考虑不到什么江山社稷。

    他们只知道,襄城已经破了,李远山带着残兵十几万退走,这个时候没道理不去追击。他们只看到胜利在望,看不到什么陷阱深坑。

    襄城里的粮草倒是不少,因为李远山担心将粮草都运走的话会引来皇帝的猜疑。补充了给养之后,四十万大军分作三路浩浩荡荡的继续向西开拔。

    皇帝坐在高大恢弘的御辇上,特意吩咐人打开窗子看着外面的依然萧条的景色。这御辇也称之为行殿,需要上百马匹和人力才能拉动。金世雄有些紧张的坐在皇帝身边,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皇帝将视线缓缓的从窗外收回来,感觉手炉的温度已经微凉却懒得递给苏不畏换炭火,他将手炉塞进袖口里,也不知道是想温暖自己还是想多维持一会儿手炉的温度。

    “知道朕为什么要带上你吗?”

    皇帝问。

    金世雄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立刻摇了摇头:“臣不知。”

    皇帝微微叹息一声:“朕带着苏不畏,是让他跟着朕一块走到最后。朕带着你却不是让你死,而是有个重要的差事交给你做。朕不会告诉你这一战朕藏起来的刀子在哪儿,但朕可以告诉你这一仗朕输不了。平乱之后,西北的残局太乱太烂,必须有个手腕强悍些的人镇着……待决战之后,朕让你坐镇西北,帮太子将这乱摊子收拾好。”

    “臣……”

    金世雄起身跪倒:“臣请陛下再斟酌,此战陛下既已稳操胜券,何必亲身冒险……臣愿意领四十万骁勇追击李逆,绝不辜负陛下的信任。”

    “哪儿有那么容易。”

    皇帝笑了笑,似乎有些许苦涩。

    “朕若是不亲自追过去,李远山不会拼尽全力最后一战的。而最主要的却不是这一点,而是朕事先藏起来的刀子,必须要朕亲自去才能亮出来。朕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也无需问。这件事没有转还的余地,你只需记得朕的交待就是了。”

    “臣……遵旨。”

    金世雄垂首。

    皇帝道:“起来吧,你我君臣十几年了,从来也没有这样拘束过,别哭丧着脸,平定西北之乱指日可待,那些朝廷里的蛀虫毒瘤朕又已经剜掉了大半,所以没有什么不高兴不开心的事,若是你觉得朕这样做是因为迫不得已的决绝,那你就错了啊……现在朕也没打算再瞒着什么,朕的身子已经扛不了多久了,怎么都是死,与其卷缩在病榻上呻吟不如壮阔而行,朕心里实欢喜的很。”

    他让金世雄坐下:“西北,乱后之治尤为不易。你是武将,但心思缜密行事稳妥,朕将西北的摊子交给你收拾也放心。你要谨记,西北百姓虽然从贼者不计其数,却不要严苛于法,多施以恩德,一个国家存在的根本不是将百姓杀到服服帖帖,而是养着他们让他们安居乐业。百姓安稳,国家才安稳。对于李逆余孽,杀。对于百姓,养。你明白吗?”

    “臣明白”

    “嗯”

    皇帝似乎是有些疲乏,将身子往宽大的座椅里缩了缩:“看你脸上忐忑不安的样子,朕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朕现在已经交代你如何治乱,而你却没有办法让自己对胜利充满了信心,对吗?”

    “臣……”

    金世雄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吧。”

    皇帝慵懒的摆了摆手:“朕下了那么大赌注,用自己的命去换的东西朕心里有数。朕想着,如果平灭李逆之后朕身子还允许,朕就去看看狼乳山。当初朕与阔克台蒙哥见面的时候,来去匆匆,没好好看看朕江山最西边的景色。或是朕多走走看看,有天地灵秀滋养着身子还能好起来也说不定呢?”

    他笑道:“朕以前看事,总往坏处去看。现在朕心思稍稍变了些,朕想往好处去看。”

    “陛下定然无虞!”

    金世雄发誓一样的说道。

    “哈哈”

    皇帝笑的很畅然:“希望如此……对了,还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方解这个人你不认识想来也听过他的名字吧。”

    “演武院入试头名,臣知道。”

    “嗯,现在你的队伍,他带着。”

    皇帝将视线再次转向窗外语气很自然平缓的说道:“战后兵权我会让他交还给你……朕总是有一种感觉。”

    后面的话说的太轻,金世雄没有听到。

    “不能让他带兵太久……”

    皇帝说。

    ……

    ……

    襄城西南二百七十里

    四盘镇为中心,方圆十几里都是营地。数十万精甲在此驻扎已经超过十天,附近的百姓们为了躲避战祸都已经远远的避开。一眼看过去到处都是带着杀气的士兵,以至于天气都被影响变得更冷冽了些。

    身穿厚厚皮甲的巡逻士兵们以整齐的队列走过,槊锋上挂着的冰碴能冷到人心里去。

    一个身穿铁甲的将军快步而行,跑到大营最高大的那座军帐外面叫了一声,然后撩开厚重的帘子钻进去。

    “大将军,襄城已破!”

    进来的人是个看起来二十几岁的汉子,抱拳的时候身上的甲胄发出沉闷的响声。就如同他说话的声音一样,低沉而略微沙哑。

    他叫罗小屠。

    一个很少会说话的冷傲男人,但是今天,他脸上也难掩喜悦。

    坐在桌子后面的中年男人停止手上的动作,看了一眼已经写了一半的字,宣纸上已经书写了三个浓墨大字,但这三个字似乎并不连贯。

    夺

    听到襄城已经破了的消息,他停顿了片刻之后将最后一个字写完。

    罗小屠看着宣纸上的四个字,脸上的喜悦逐渐平静下来。

    “小屠……你还是不够沉稳。”

    写字的中年男子将狼毫挂在笔架上,转身走到地图前看了看:“你看起来很高兴,那么你来告诉我,何处值得高兴?”

    罗小屠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回大将军,襄城已破,皇帝带着四十万大军追击李远山残部,已经进了李远山的埋伏,事情发展顺利,所以属下觉得心里畅快些。溢于言表,是属下修行还不够。”

    “四十万?”

    罗耀微微一怔:“按照推算,朝廷人马所剩远不止这个数目。”

    “回大将军,据探子报来的消息,皇帝以高开泰为主将,率军二十万在秦川一带驻守。皇帝自带四十几万人马过襄城,一路向西。”

    罗耀沉默了一会儿后忍不住笑了笑:“皇帝对我还是不放心,高开泰用兵沉稳,皇帝让他带着二十万人在秦川驻守,防的就是我……皇帝担心的是他带兵追击李远山,而我带兵抄了朝廷大军的后路,呵呵……君不信臣,臣不尊君,大隋的气数真要到尽头了。”

    “大将军,那咱们怎么办?”

    罗小屠追问了一句。

    “你以为李远山的计策真的那么容易就成功?”

    罗耀回头看了罗小屠一眼后淡然道:“我跟你说过,皇帝是不世出的明君,李远山第一次在满都旗坑了朝廷七十万大军,皇帝上了他的当这没错。但皇帝不是那种会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的人,如果他看不穿李远山的布置那才是笑话。且李远山将埋伏圈设的那般大,二百七十里范围,凭他现在手里的人马根本做不到困死皇帝……将希望寄托在我,寄托在蒙元人身上,其实李远山已经败了。”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一个对手踢出局外:“他已经没有资格继续留在棋盘里,因为他太自大。蒙元人是不会甘心情愿只做刀的,虽然杀了皇帝这个诱惑蒙元人抵挡不住,阔克台蒙哥也盼了十几年,但蒙元人的心思绝不仅仅在皇帝身上,只要皇帝死了,蒙元人回草原之前也会顺手将李远山除掉。”

    “为什么?”

    罗小屠问。

    “因为阔克台蒙哥可不想有个兵强马壮的邻居。”

    罗小屠沉默,然后问:“那咱们进兵不进兵?”

    “进”

    罗耀笑道:“自然是要进兵,不然我带兵来西北做什么?李远山算计皇帝也好,皇帝算计李远山也好,到现在为止我都还算是个局外人,只有进兵,我才算真正入局。不管皇帝有什么算计,他只剩下那些兵力了。不管李远山怎么算计,他手里的人也不多。高开泰……我还没放在眼里。”

    “派个人去告诉阔克台蒙烈,让他去和高开泰打。二十几万狼骑打二十万步兵,场面应该也壮观。”

    “那咱们向何处进兵?”

    “另一个局”

    罗耀淡然笑道:“我设的局……我已经下令雍州兵马尽起,此时应该已经渡过了沂水。只要再渡过长江,七十万大军陈兵中原。我会带兵向东渡河过去,然后与雍州兵马汇合,我从来就没有把眼光放在西北这个疲敝之地,而是那座叫长安的城。”

    罗小屠一愣,随即抱拳:“属下愿追随大将军,开创不世伟业!”

    罗耀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他再次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一行小字。

    西也成东也成飘渺无踪,南也定北也定有始无终

    罗小屠看了一眼,没懂。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

    第四百八十九章一条两条三条四条(补欠更第二章,还差七章)

    一连二十天无所事事,骑兵们在睢县城几乎把每一个角落都走遍,没有方解的军令,除了斥候任何人不许随便出城,虽然难得享受没有战事的时光,但终究有些无聊。大犬闲暇时将方解教他的五子棋又教了不少人,竟是很快就在营里形成了一股风气。纵横十九道的围棋太过繁琐深奥了些,五子棋简单易学所以每个人都玩的不亦乐乎。

    方解走在大街上看着路边蹲在地上随便画个图就开始摆弄石子的士兵们笑了笑,他很喜欢这种紧张之中难得的轻松感觉。派出去的斥候陆续返回来一些,但带回来的都是方圆二三百里之内的消息,襄城那边的事估计着想要知道确切情况最少还需要十天左右。

    方解除了每日巡检兵营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修行。

    回到住所,他将万星辰送他的书册拿出来,再次仔细的看了一遍,虽然还是一无所获但他并没有放弃。

    那个老人曾经甚至直到现在依然站在中原武学的最高峰,他送的东西绝不会毫无价值。

    看着那些图上的描绘出来的经络,方解的脑海里渐渐的出现一幅会动的画面。那些经络似乎都活了起来,隐隐间能看到元气流动。方解每次看都会有这种错觉,或是因为太过专注的缘故。只是光看这脉络走向,方解还是一无所获。

    沉倾扇推门走进来,顺手为方解倒了一杯茶。

    “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她在方解对面坐下来,双手支着下颌看着自己的小男人。

    “没”

    方解摇了摇头:“我在修行上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天分,若不是这体质特殊只怕还真是一个实打实的废物。这本册子从前往后从后往前已经看了不下百遍,我依然没明白其中到底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沉倾扇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告诉我的修行方式,虽然艰辛些,但一旦掌握进境飞速,而且招式用出来的威力也大了许多。既然你修行的法子是对的,索性就不要再盯着这册子去想,不如按照自己的方式去修行。”

    方解攥了攥拳头,朝着窗外挥了一拳。

    窗外的那棵光秃秃的老树随即晃动起来,树干上被拳风崩碎了一块,树皮纷飞,竟是砸出来一个坑。

    “我没有气海丹田所以只能用这个法子修行,罗耀却说这才是时间最正确的修行方式。可这法子我不止告诉了你,小腰,大犬,麒麟,甚至卓先生都知晓,但没人能掌握。由此可见所谓的正确也有局限,并不是对每个人都有效果。”

    “没有气海……”

    沉倾扇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各宗门教授的修行方式大同小异,都是将天地元气通过呼吸进入丹田气海,淬炼成内劲。而内劲经过四肢百骸,又淬炼肉身。你的肉身已经远比常人要强大,便是用普通法子修行的九品上强者也不如你身子强悍。所以……你省去了一个步骤,就是不必用内劲淬炼经脉肉身。”

    她皱着眉,忽然想到一些事:“你没有气海,所以不能存储内劲。内劲自气海流出然后运行全身,这是修行者提升体魄的唯一方法。而气海本身就存在于人体之中,不需要天地元气的淬炼就已经远比身体其他部分要强大,说一个人的修行天赋有多好,不只是悟性还有气海的大小和畅通气脉的多少。”

    “气海和气脉都是本来就存在的东西,不是修行来的东西。”

    方解没明白她的意思:“这和我修行有什么关系?”

    沉倾扇的思路忽然清晰起来:“说起来是没有,但往另一个方向去想就有了……你没有气海,你的身体也不用淬炼,这说明什么?”

    方解问:“说明什么?”

    “说明你的整个身体,都和寻常修行者的气海一样。也就是说,你没有气海,或许你整个人都是气海。”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连沉倾扇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方解点了点头,但却没有什么喜悦:“就算如此,我的身体就是一个远比一般修行者要大的气海,可我无法将天地元气纳入身体,也就是说我的气海再大也没有用处,因为无法存储进来东西。”

    沉倾扇看了看方解面前的那个册子,看着那图上人体的经脉陷入沉思。

    天地元气纳入身体之后进入气海,再由气海送遍全身。这个过程,便是修行的过程。方解的身体无法将天地元气纳入,如果他的身体就是气海,也只是一个巨大的但已经废弃的仓库,毫无意义。

    “内劲自气海而出,运行全身后回到气海,周而复始,这就是修行的。若你整个人就是气海,那你该让天地元气如何运行全身?你的全身在哪儿?”

    沉倾扇这话有些晦涩,但方解懂了。

    他顺着沉倾扇的思维去想,好长时间之后他忽然眼神一亮:“我似乎找到一点头绪了……”

    他将那册子翻倒和自己体质相同的那一页,看着那图上人体少的可怜的几条气脉和少得可怜的气穴,脑子里的谜团似乎就要被撬开一条缝隙了。这种感觉很微妙,有一种历尽千难万险终于要走到终点的感觉。

    “若我是气海,那何处是我身?”

    方解喃喃道:“我是气海,那天地便是我身?”

    ……

    ……

    方解伸出手,眼睛盯着那册子上所绘的人体,看着其中一条脉络看了很久,然后闭上眼去感受自己的脉络。

    他伸出手,随即有一小团火焰在掌心逐渐成形。这就好像是一种自然反应一样,完全不需要刻意去冥想去调动天地元气。只要方解去想,那火焰就会从他手心冒出来。

    “是这条”

    方解睁开眼,手心里的火随即消失。他指了指图上画的一条经脉:“我能感觉到,这火是从这条经脉里出来的。”

    沉倾扇看了看那图,发现这图上人体所绘出来的经脉真是少的可怜,比起资质最平庸的修行者也不如,就算比起普通百姓也没有什么优势可言。勉强入品的修行者体内的气脉也要比方解多几倍,沉倾扇对自己的身体很了解,所以她确定如果方解的身体里真的只有这几条气脉,那自己体内的气脉就比他要多最少一百倍。

    她伸出手捏着方解脉门,仔细感受之后说道:“你体内气脉一共只有五条,还有两条是这段日子才逐渐成形的,在长安的时候你只有两条半气脉,其中一条就像是个死胡同一样。现在,非但原来堵塞的气脉已经畅通,又多了两条。”

    方解看着图,然后根据图上经脉的位置去感知自己的身体。

    至少过了半个时辰之后,他缓缓的舒了口气:“我找到第二条气脉在什么位置了,用了这么久才找到自己本身具备的东西在哪儿,我对自己的了解只怕比你们还要少些。”

    “试着去冥想你刚刚察觉到的气脉。”

    沉倾扇立刻说道。

    方解点了点头,然后再次闭上眼陷入沉默之中。

    沉倾扇坐直了身子看着方解,静静的等待着方解对自己的身体有什么新的发现。沉倾扇知道自己在修行上比方解有经验,可自己的经验对方解却没有什么帮助。从一开始两个人的修行方式就不同,到了后来反而是方解将更加有用的东西教给了她。

    她看着方解的脸,想从脸上的表情捕捉到什么。

    所以,直到她觉得有些寒冷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然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或许是因为太过于震撼,她抬起手捂着自己的嘴强迫自己没有发出惊呼。

    方解的双手放在桌子上,此时已经变成了深蓝色。

    一层冰从方解的手向外蔓延,小半边桌子上都覆盖了薄薄的一层。方解的手掌被这种深蓝色的冰包裹着,甚至已经看不清楚手掌的轮廓。沉倾扇想叫方解,将他从这种诡异的状态中拉出来。可她又怕贸然将方解从沉思中惊醒的话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所以她忍了几次还是决定不去打扰方解。

    “第二条……”

    方解喃喃的说着。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说话了,只是下意识的一种表达。蓝色的寒冰在他手上越来越厚实,然后在沉倾扇惊讶的目光中,那冰渐渐的变幻形状。方解的两只手上分别有一根尖锐的冰刺逐渐成形,然后变得越来越长。看起来那冰刺非但坚固而且锋利,沉倾扇甚至相信这冰刺可以轻易的刺穿一个人。

    就在她的惊讶震撼还没有平复下来的时候,咔嚓一声,方解手上的冰突然碎裂开来,散落在一边。

    “找到第三条了”

    方解闭着眼睛说话,完全是一种很空灵的状态。

    沉倾扇这次没有再看方解的表情,而是死死的盯着方解的手。

    但那双手这次没有任何改变,沉倾扇忍不住缓缓的舒了口气。可就在这时候,她忽然察觉自己再次观察错了方向。

    方解的身体四周,有些晶晶发亮的细微颗粒漂浮着,越来越多。这些颗粒就好像细微的沙尘,但却在窗外招进来的阳光下反射出一种金属的光泽。就好像是金沙一样,闪闪发光。这些金沙越来越多,几分钟之后,已经多到连成一片!

    沉倾扇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震撼。

    现在的方解,就好像身体外面披上了一层甲胄!

    沐小腰和完颜云殊两个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走进方解的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站住,她们看着屋子里奇异的一幕全都被吓住了。完颜云殊忍不住要发出惊呼,却被沐小腰一把捂住了嘴巴。

    沐小腰拉着完颜云殊缓缓退回的门外,站在那里看着那个身体四周好像被金沙包裹的男子。

    “第四条”

    方解说出这句话之后,那金沙忽然像是失去了支撑的东西一样纷纷落下,在地上铺了一层。

    三个女人死死的盯着方解,试图再次从方解身上找到什么变化。可是这一次,无论她们怎么努力去寻找也没在方解身上看到什么奇迹发生。

    没有人注意到。

    那张已经有些残破的桌子,有一条已经干裂的桌腿上慢慢的生出一枚嫩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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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霸天下介绍: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只有两个,钱和刀。攀爬向上没有捷径,如果有也只属于准备更充分的人。太平盛世中方解想做一个富家翁,可惜失败了。乱世之中方解想做一个太平翁,可惜他又失败了。所以,他争霸天下。争霸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争霸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争霸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