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留几日处理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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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留几日处理私事
罗耀看着方解缓缓的叹了口气:“我知道这件事让你接受起来有些困难,但这就是事实。我步入不惑之年才有了你,对你自然疼爱。但你天生体质异于常人,这对你来说既是福分也是祸根。当年我那样做确实有些懦弱,可我不能为你一人牺牲全家。”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坦然接受这个故事?”
方解问。
声音有些冷。
“这不是故事!”
罗耀上前一步道:“这是真实发生的事,你身上流着的血和我身上的血一摸一样。你是我罗耀的儿子,这就是你追寻这么多年来的答案。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不能不接受这个事实。无论你将来在哪儿,天涯海角,你都无法否定你是我罗耀的儿子!”
“其实你应该有所察觉了,你到大将军府,你娘对你如何?这么多年她都没有见过一个生人,唯独对你那么热情。以你的性子,到雍州来之前和到雍州之后,必然查过许多关于我关于你娘亲的的事。我说的这些是真还是假,你心里其实早有判断,不是吗?”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转身看向罗耀:“我要回去了,累了。”
罗耀一怔,然后点了点头:“先回去休息也好,我不急着你给我答复。”
方解没再继续说话,打了个呼哨后赤红马从远处飞奔而来,他跃上马背打马而去,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
罗耀一直等到方解的身影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之后才走了回去,在回到左前卫那些将军们面前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传我军令,自今日起方解有自由进出大营的特权。”
他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然后上马离去。
一众将军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之前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回来之后大将军就下了这样一条军令,不得不让人深思。文小刀下意识的看向詹耀,詹耀却没有任何表情。他从地上将大旗拔出来单手擎了,骑马追上罗耀。
文小刀皱了皱眉头,低声说了一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方解没理会山字营的人,直接回到了雍州城里的住所。沉倾扇和沐小腰看见他样子有异,立刻就跟进他的房间里。
“告诉你们一个很令人愉快的消息。”
方解笑了笑,眼神里的苦楚却那么清晰:“罗耀说我是他儿子,我有一个拥兵四十万坐镇一方的大将军爹,他的一言一行可以左右朝局,他的一举一动可以影响江山,有这样一个爹真是一件很拉风的事对吧?”
他问。
然后他看到了沐小腰和沉倾扇脸上的关切。
“你们为什么不祝福我一下?”
坐在椅子上的方解笑的声音越来越大:“我有一个这么牛-逼的老子,这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事啊。”
“方解……”
沐小腰低声叫了他一声,然后走过去抱住他。
沉倾扇从另一侧将他抱住,心口紧紧的贴着他的头。
“我现在觉得小腰前几天说回去的提议不错了呢……咱们回长安,要不找一个没人能找到咱们的地方……出海怎么样?东楚的商人有大海船,他们经常到大海的另一侧,据说那里也有许多国度,风土民情与大隋截然不同。到了那里没人认识咱们,咱们也没必要再提防谁,佛宗的人就算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找的到海外去。”
“对”
沐小腰柔声道:“你是个做生意的天才,可以去赚那些海外蛮夷的钱啊。到时候咱们找一处仙境一般的海岛住下来,想想就觉得很美好。”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抿着嘴唇说道:“哪儿也不去!”
“罗耀今天肯定没有跟我说实话,即便有实话也隐瞒了一大部分。”
方解将眼角的一滴眼泪在沐小腰身上蹭掉,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即便他骨子里是一个现代人,即便他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但当真相到来的时候,他也无法做到无动于衷。身世之谜,无论在哪个时代都能让人心情动荡。
方解将罗耀说的话对她们两个讲述了一遍,说完之后原本有些粗重的呼吸也已经平稳了下来。
“将卓先生请来,我有话想问他。”
沐小腰嗯了一声,转身出去。
不多时,卓布衣跟在沐小腰身后进了方解的房间。他身体上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觉晓,什么事这么急?”
卓布衣在方解对面坐下来后问道。
“前阵子请先生查一件事,关于罗耀妻子和那个做死人生意的铺子有什么联系,可有进展?”
卓布衣摇头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只要是个铺子,只要做过生意,尤其还是那样特殊的一个铺子,按照道理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查不到。我派人问过许多当地人甚至纥族人,没有人对这样一个铺子有一点印象。”
“不过……倒是查到了一点关于你说失踪孩子的事。这件事说起来有些蹊跷,对于丢孩子的案子雍州许多人都记忆犹新。这十几年来,基本上没有出现过丢失孩子的事。倒是十几年前,具体多少年那些他们已经记不清了。雍州附近,方圆三百里内丢了不少孩子,足有近百个,小的才满月,大的两三岁,都是男孩。”
“当时这案子惊动了朝廷刑部的人,还曾派人来协查过。那个时候我还在监牢之中,所以没有耳闻。这些孩子,都是在一个月之内被人偷走的。当地官府和刑部的人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到蛛丝马迹,最后连大内侍卫处的人都动用了还是没有查到真凶。这件事大内侍卫处里应该有案底卷宗,你若是想要我派人飞鸽传书,让人加急从长安送过来。”
“后来呢?”
方解问。
“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卓布衣道:“那个月之后,就再也没有丢过孩子。那个真凶就好像化成了风一样消失无踪,一点线索都没留下。刑部和大内侍卫处的人在雍州停留了半年,实在查不到什么只好返回。但对外宣布,那个偷孩子的人已经被抓住凌迟处死了。”
方解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
……
整个晚上方解都没有睡,他脑子里将罗耀对他讲的事一遍一遍的过滤。然后试图从中找出什么漏洞,想了一整夜他才找到一点头绪。罗耀的话听起来大部分都很合理,想从中找出什么破绽很难。
一开始方解以为,罗耀当年不可能对佛宗的人那么妥协。按照罗耀的性格,多年之前他就吃过佛宗的亏,多年之后他已经是当世最强大的修行者之一,而且身为大将军,手下兵马无数,战将数百,对佛宗已经没有必要忌惮到连反抗都没有的地步。
但是后来方解又想到,罗耀实力再强,也未见得是天尊的对手。他手下兵马确实很多很强,但不可能让所有将领带兵为他看家护院。而他本身即便实力惊人可以对抗天尊,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总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那个时候罗文也就才三四岁,而他的妻子楚氏从现在打听的消息来看,似乎没有什么修为。
以罗耀对她的珍爱,当初放弃方解也情有可原。
毕竟当初因为罗武的事,罗耀宁愿派人将他的父亲杀了凑够三十二个人数,也不愿让楚氏牵扯进去。由此可见,罗耀对楚氏的感情很深很深。
佛宗既然能找到罗耀,对罗耀肯定也很了解,知道楚氏就是罗耀的软肋,以此来威胁是很正常的事。
想到这里的时候,方解忽然有个疑问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罗耀说过,方解之所以是天生的金刚不坏之身,是因为罗耀也是这样的体质,只是最初没有人发现。他那个不知名的江湖客师父,虽然看得出来他是个难得一见的好苗子,但金刚不坏这种说法源自佛宗,料来那个江湖客也不会明白。既然是因为罗耀体质特殊所以方解的体质才特殊……那么罗文也就是罗耀和楚氏的孩子,为什么不是?
罗武死的太早,已经查无可查。
但罗文肯定不是这种体质,不然当初罗耀要面对的选择就不是如何让方解逃过佛宗的眼睛,而是你该把罗文交出去还是把方解交出去。
罗文不是这样的体质,方解是……
方解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是很值得怀疑的事。
想到这里,方解再次发现了疑点。
如果罗耀是这种体质,而这种体质对于佛宗来说极为重要。那么当年罗耀小时候,为什么佛宗的人没有找到他?即便当时明王还没有老不需要继承者,但这种体质的人一旦带回大雪山大轮寺,那就相当于佛宗又多了一个天尊级别的高手。这样的人,佛宗不可能放弃……
而当初释源天尊竟然将罗耀的气海击碎……
这是最可疑的地方!
方解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越发的觉得罗耀的话里有太多东西被隐瞒了。即便自己真的是他的儿子,也有很多隐情在内。而要想知道这些隐情,直接去问罗耀显然不智。而要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如何,楚氏必然是一清二楚的。要想知道罗耀和佛宗到底有什么瓜葛,释源必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可是要想从这两个人嘴里得到真话,很难。
天亮的时候,方解罕见的没有出来修行。沐小腰和沉倾扇都很担心,她们两个坐在方解方解外面,都有些手足无措。就在这个时候,崔中振快步走了过来。
“见过两位姑娘……觉晓还没起来吗?”
他抱拳行礼后问道。
“他……昨夜没睡,此时刚刚睡下。”
沐小腰起身回答道。
“能不能……能不能见觉晓?我有要事和他商议。”
沐小腰刚要拒绝,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推开。方解站在门口说道:“崔兄有事进来说就是了,我还没有睡着。”
崔中振歉意的看了沐小腰她们一眼,然后快步走了进去。
……
……
“昨夜从西北传来了消息,我本想连夜就来找你的,但又怕别人看出什么,所以一直挨到了早晨才急急忙忙赶过来。”
崔中振急切道:“我派去的人,算算日子还没有回到旭郡王身边。旭郡王的消息先到了这里,肯定是在我来雍州之后不久就派人来了。”
“什么事?”
“旭郡王和北辽地的大汗完颜勇,商议好了准备发动一次对叛军的大规模突袭。我离开狼乳山的时候,旭郡王和谋大人派兵准备袭击李远山的铁矿。昨夜来的消息说,他们大获全胜,从铁矿里抢夺来不少兵器甲械,旭郡王将这些东西分了一大半送给了完颜勇,请他出兵协助。”
“完颜勇的儿子,北辽地世子完颜重德就在旭郡王身边,他和旭郡王一同劝说,完颜勇终于答应。派一万北辽地寒骑,配合旭郡王手下的人马突袭叛军西大营。旭郡王派人来催我,让我促使罗耀率军北上。这样就能逼迫叛军分兵,无暇顾及他们。叛军的西大营有至少二十万人马,虽然其中大部分是西北三道的郡兵,但还是太冒险了些。不过,只要打下西大营,王爷就能挥师收服一道江山!”
“只要将山东道抢回来,到时候就能和朝廷的援兵内外夹攻。”
“所以我急着来见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促使罗耀尽快北上。”
听他说完,方解微微皱眉:“幸好……旭郡王他们没有心急,若是不等到罗耀北上就对叛军的西大营动兵,只怕咱们的人十之七八要损在那了。李孝宗这个人不得不防,你派回去的人见了旭郡王之后,也能防止李孝宗勾结李远山。”
“嗯”
崔中振点了点头道:“但我还是不放心,如果李孝宗真的是李远山特意安插进来的,那他的心机城府也太深了。即便我派人回去,我怕王爷并不相信。毕竟在此之前,王爷眼睁睁看着李孝宗立下不少功劳。”
“别担心。”
方解摇了摇头道:“正因为李孝宗城府太深,所以他不会轻易和李远山勾结的。他在等,等一个更大的时机。”
“什么?”
“等朝廷的援兵到了。”
方解道:“朝廷援军到了之后,旭郡王必然会派人和朝廷大军联系,一左一右夹击叛军,而这个时候李孝宗再出卖旭郡王的话,对朝廷人马的士气打击才是最大的。而且李孝宗这个人左右不定,他还等着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若是朝廷的人马看起来胜券在握,他就不会继续和李远山勾结,将李远山彻底甩开。如果叛军占了优势,他才会毫不犹豫的将王爷卖了。”
“无论如何,还是要尽快出兵的好。”
崔中振道。
“嗯!”
方解点了点头:“或许……可以先向罗耀讨要一支人马,虚张声势?”
崔中振一怔:“他肯借兵?”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给我几天时间,我处理了一些私事之后给你答复。如果我真的去借……他应该不会拒绝了……”
崔中振一喜,却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方解这句话中复杂的意味。
第三百七十五章 再上沧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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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五章再上沧蛮山
清乐山
一气观
沫凝脂看了一眼累的满头大汗的项青牛,又看了看堆积在桌子上小山一样的书籍。粗粗看过去,最少也有几百本。这些书是项青牛用了三天的时间挑出来,用了整个早晨从掌教书房里搬到沫凝脂房间里的。
这个胖子最近看起来瘦了一些,面目都显得清俊了不少。
“这是什么?”
沫凝脂忍不住问。
项青牛喘着粗气抹了一把额头上汗水,嘿嘿笑了笑道:“这是萧一九这么多年来搜集来的武学典籍,其中不乏各门派不能外传的好东西。我贪银子他贪武学,这些年就没停止过搜集这些东西。我挑了挑,这些书里应该有你感兴趣的东西,尤其是靠左边单独放在的那两本,那是萧一九这些年自己总结的心得,对你大有益处。”
“你想干嘛?”
沫凝脂问。
“总得让你的实力尽快提高起来,高到可以镇住清乐山。我不奢求你能如萧一九那样镇住半个大隋的江湖,但总得让清乐山一气观的牌子不倒。这牌子是萧一九挂起来的,他用了十几年就把这牌子打的格外响亮。不得不说这老牛鼻子有点本事,光论这一点我不如他。”
“你也是个道人。”
“方解说过我是非典型道人。”
“说清楚你的意思。”
沫凝脂微微皱眉道。
“你知道我在去长安城之前那些年一直在干什么吗?”
项青牛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一口气灌进去:“我在忙着攒钱,萧一九说没有银钱万贯难以走遍天下,吃喝拉撒睡都要花钱。我在西北一座破山破观里攒了好多年也没攒够一万贯,我才发现原来赚钱比修行一点儿也不容易。”
“不过现在好了。”
项青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我现在是谁?清乐山一气观的观主啊,名义上还是大隋道宗的掌教啊……多大的名头,最起码现在这观里是我说了算的。在翻找这些书籍之前我先查了一下清乐山的内库,吓死我了,居然富的流油!他奶奶的,老子要是以前知道萧一九这么有钱早就黑他一笔了,何苦自己在西北那破观里装恶人欺负那一群规规矩矩的老少爷们。”
“我现在有钱了,所以我要走了。”
他说。
“你要去哪儿?”
沫凝脂问。
“应该是蒙元。”
项青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发现自己真的瘦了不少。于是他有些哀怨,在他看来瘦下来是一件很悲伤的事。
“我之所以攒钱,就是想找我二师兄项青争。据说他去了大草原找佛宗的麻烦,算算日子已经两年有余,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这不是个好兆头,方解那孙子骗我说二师兄去去就回,妈的两年足够去去就回了。所以我不能忍了,以前在长安城的时候乱我心的龌龊事太多,现在终于清静了。我打算带上两个小道童,挑着一担金子远走西北,这山这观以后就交给你了。”
“为什么是我!”
沫凝脂眉头一挑。
“废话!”
项青牛白了她一眼说道:“我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要是有合适的人你猜我会不会找你?师父当年说过女人还是漂亮了可爱,但不能太聪明,漂亮还聪明的女人就是蛇蝎,吃人不吐骨头……比如你这样的。就因为那个老不死一句话,多少年我都不敢正眼看女人一眼……呃……跑题了,我继续说正事……”
他所以收住话题,是因为蛇蝎这两个字出口的时候沫凝脂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萧一九是我师兄,我还有个师父就不告诉你谁也不告诉你在哪儿了。但那个老不死的显然没兴趣来清乐山一气观玩过家家,如果他有兴趣玩这个多少年前就玩的风生水起了。本来偌大的产业说不要就不要,要多洒脱有多洒脱。三师兄是罗蔚然,你已经知道了。他在大内侍卫处里当官当上了瘾,在他眼里官服远比道袍漂亮。”
“除了我们师兄弟之外,有资格把一气观接过去的自然是第二代弟子。二师兄闲云野鹤一只,妈的整天东南西北满世界飞。有个徒弟叫方解,特么的还是个注定当官不当道人的蠢货。我就想不明白当官有什么好,当道人多自在……不好意思,又扯远了。”
“萧一九有四个徒弟,修为都不俗,按照道理应该是凤鸣继承观主之位,可惜他跟着萧一九犯错被弄死了。四个徒弟死了两对,一根毛都没剩下。至于三代弟子……看着他们我就来气,一个入眼的都没有。所以……我若是走了,你不扛起清乐山谁来?”
“萧一九造反的事几年之内应该不会传出去,但没有不透风的女厕所……你别瞪我,我说的是实话。所以你的时间不多,三年之内你要是能把清乐山扛起来,你身上这件红色道袍就扔了吧,换身黑的。”
沫凝脂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认真的问:“你不觉得自己是个很不负责的人?”
“哎呀呸啊……老子什么时候有必要对清乐山负责了?这行当不适合我,让我做掌教,用不了一年我就能把这一气观卖了你信不信?”
“你怎么知道我会照你说的做?”
“因为你……”
项青牛往后退了几步后小心翼翼的说道:“因为你和那个姓方叫解的混账小子是一路人……你们都喜欢做人上人。只不过他志在朝廷,你的心在江湖。所以……你会答应我的。”
“你就不怕我把一气观搞垮?”
“随便随便”
项青牛往门口挪:“只要不是毁在我手里,我就不觉得愧的慌……我走了啊,这观里以后你说了算。要是看上哪个模样周正的小道人你随便下手,不用给我面子。就算你把一气观变成你的后宫,我都……哎呀!”
项青牛从地上爬起来,白了沫凝脂一眼道:“你好歹也得给我留点面子……我这腰带老值钱了……我走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他抱了抱拳,拎着裤子走出门外。
“小俊小美,你们两个不许偷吃我东西!操……再看见就打烂了你们嘴。你们俩谁偷吃的多?妈的一看就知道是你小美!”
他指着两个小道童骂道:“两个吃货,该上路了!小俊扛上扁担,小美扛上小俊……咱们走咯!”
沫凝脂看着那胖子摇摇摆摆离去的身影,眼神里都是迷茫。
这个叫青牛的胖子,到底是傻还是傻?
这一天,新上任的一气观观主道宗掌教项青牛,带着两个小道童一个叫小美一个叫小俊,挑着一扁担的金银珠宝离开了清乐山,小俊说要买一头驴,小美说不如买一辆驴车,胖子在他们头上一人赏了一记爆栗说要不我买两个小美人换了你们?能当驴骑还能当人骑!
小美问:“掌教,咱们先去哪儿再去哪儿?”
他想了想说:“先去找你们师叔祖,告诉他我在清乐山给他养了个媳妇……要是哪天他媳妇玩坏了一气观,他得给老子抢回来!本来那个牌子他扛最合适,可惜一气观在他眼里太小太小,甚至整个江湖都不在他眼里。”
“我师叔祖是谁?”
“是我师侄!”
他扭动着肥硕的屁股下了山,这次,两只脚真真正正的踩进了江湖。
……
……
一大早罗耀就派人来请方解去大将军府,说是楚氏想见他。方解犹豫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对罗耀派来的人说自己今天没时间。他发现自己不愿意面对那个女人,那个阴沉沉的院子。
卓布衣说查不到那个做死人买卖的铺子,这世间若是有什么东西真的能瞒住所有人就好像从来没有过一样,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铺子本来就不存在。
那些娃娃,都是楚氏自己做的。
“去西北之前,咱们得再去一趟沧蛮山。”
方解打发走了罗耀的人,将沐小腰等人召集起来后说道。
“为什么?”
沉倾扇问。
“沧蛮山上有个叫博赤的巫师,这个人在十几年前是罗耀府里的人,我总觉得他应该知道一些什么。那天在沧蛮山上我听罗文说过,博赤和罗耀身边一个叫阿莫萨的巫师有过节,这个阿莫萨是罗耀身边不可或缺的人,地位很高。这样来推理……当年博赤如果是得罪了阿莫萨,被逐出了罗府完全不合理。他既然参与到了罗耀的事里,罗耀怎么可能让他活着离开?所以他离开罗府肯定别有隐情,说不定能从他嘴里知道什么。”
沐小腰问道:“你上次说过,那个人能驱使野兽,还培养出一种很厉害的东西,咱们现在能调用的人手不多。又不能让卓布衣知道,所以很难成功。”
“我去找大犬他们,带给事营那十个人上山。那十个人联手,足够强大。倾扇和我去,小腰留下。若是我们五天之内没有回来,你就去找罗耀。”
“找罗耀?”
“对”
方解道:“如果我真是他儿子,他就不会见死不救。”
“五天,已经太晚了。”
沐小腰担心道。
“这么多年我都没死了,想死不容易。既然老天爷安排了我玩游戏,没理由才开始玩就让我嗝屁。我不是炮灰,也不是为了铺垫别人出场而冒一泡的龙套。如果罗耀再派人来,你告诉他我心情不好出去玩了。”
方解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对沉倾扇道:“咱们这就走。”
沐小腰追出去,想说自己也去,但一想到自己的修为她又停了下来,看着方解大步离去的背影,她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方解和沉倾扇简单的易容之后就出了雍州城,两个人先到三十里堡汇合了大犬和麒麟他们,然后让麒麟将那个活宝吴隐玉送到自己的住所等着。吴隐玉听说要去游山玩水,吵着要一起去。但是看到方解冷冰冰的眼神后就住了嘴,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跟着麒麟进了雍州城。
“大犬”
方解一边纵马一边声音清冷的说道:“当年的事,罗耀已经告诉我了。”
跟在方解身后的大犬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解……对不起!”
最终,他只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没怪你”
方解回头,对他笑了笑:“我觉得自己很拉风,竟然让太子殿下当我的保镖,以后出去找人吹牛-逼的时候,这就是资本!”
“啊?”
大犬愣了一下,脸一红:“亡国之人,不提也罢。”
方解嗯了一声,回头对那十个给事营的人大声道:“这次咱们要去沧蛮山,要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群野兽。叫狼面灵猿,很不好对付。但是只要你们结阵而行,它们再灵活也躲不过你们的大陌刀!”
春姑哈哈大笑:“杀人尚且不惧,何况杀的是畜生?”
方解挑了挑大拇指:“你最爷们!”
春姑嘴角抽搐了几下:“少主,你这是在夸我吗?”
第三百七十六章 博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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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六章博赤
这次到沧蛮山的速度更快,方解他们将战马在山下藏好,然后步行上山。有大犬在,丝毫都不必担心半路上会躲不过什么猛兽。而他们身上都带了双份的破蛊丹,所以也不担心毒虫。
顺着上次上山的路,方解他们很快就到了鹿猴洞。
春姑他们十个人换上了明光铠,手持大陌刀,十个人成防御队形将方解和大犬护在里面。单打独斗,他们十个人都不是方解的对手。但方解知道十个人配合起来的威力有多大,而大犬更是对这十个人充满了信任。
在江南,朝廷里那些大人物派去的杀手。在给事营的梅花阵面前没有一点办法,上来就是一个死。
“博赤前辈!”
方解在山洞外抱了抱拳朗声道:“晚辈方解,特来拜访!”
这话才说完,鹿猴洞里就传来一声野兽的嘶吼。
“我不认识你,也不想杀你,走吧。”
紧跟着,一声低沉的话语从山洞里传了出来。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今日拜访实在是迫不得已,扰了前辈清修先说一声抱歉。但我今天既然来了,没得到我想得到的答案之前肯定不会离开。若是前辈不介意,我就自己进去了。”
“你自己想死,莫怪我。”
山洞里的声音再次飘了出来,然后一阵幽幽的笛声响起。方解眉头微微一皱,低声吩咐道:“这人能驱使豺狼虎豹,你们小心些。”
“喏!”
十个给事营精锐应了一声,然后同时向外跨了一步。外面的一层六个人,里面四个人,这是给事营特有的双层梅花转阵,是当年忠亲王杨奇根据大隋战兵的六人梅花阵改造出来的阵法。
十个人的双层梅花转阵,一旦发动起来堪称绝对防御。
首先,给事营的人身上的明光铠寻常的羽箭根本无可奈何,便是犀利如破甲锥都难以撕开。胸甲之厚,就算是朴刀斩在上面也切不开一丝。头盔也是精钢打造,内藏面甲。战斗的时候,将面甲拉下来,只露出一双眼睛。
裙甲很长,护住臀部一直到膝盖以上。而且这裙甲不是链甲,是板甲,很厚重,前后各一半弧形。膝盖,手肘,都有特制的保护。这身明光铠,几乎找不到弱点。所以,一般的远程攻击对他们的杀伤力很小。而近战,任何常规兵器在他们的大陌刀面前都显得那么脆弱不堪。
方解站在正中,大犬紧贴在他背后背对背站着。
“左侧,小心!”
大犬大声呼喊了一句。
春姑的脚步率先移动,两层梅花转阵立刻运转起来。内外两层朝着不同的方向转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被彻底封住。
一声虎吼。
从左侧的林子里窜出来一只体型巨大的猛虎,朝着这边冲了过来。距离还在几米外就凌空跃起,张开血盆大口咬向外面的给事营。
“斩!”
春姑喊了一个字。
两柄大陌刀同时出手,半空中洒出两道银芒,那只猛虎在距离梅花阵一米之外就被两刀切成了三片,尸体在惯性下向前砸了下来,而此时出手的两个人已经移动了脚步,只管收刀,看都没看那三片尸体。
递补上来的两个人将大陌刀一转,以刀身横着一拍将猛虎的尸体砸了出去。
猛虎的内脏落了一地,也有不少腥臭的血液溅在给事营士兵的身上,但那血很快就顺着明光铠流了下去,片刻之后,铠甲上就看不到一丝血迹。
“我后背的方向,为数不少!”
大犬低呼,将钢爪手套戴好。
几声凄厉的狼嚎从他身后的方向传出来,没多久,至少二十几只山狼从林子里扑了出来。狼群之威,便是猛虎遇到都不敢轻易招惹。这些山狼听着笛声指挥,前赴后继的冲了过来。
大陌刀刀起刀落,每一刀都劈死一只山狼。十个人的配合到了毫无罅隙的地步,有人出刀有人防御,阵型运转起来,滴水不漏!
二十几只山狼五分钟之内就被清理掉,梅花转阵外面堆积了一层尸体。这些山狼被笛声催促,竟是完全不惧死亡。而方解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梅花转阵的配合到了极致,他出手,反而会坏了梅花阵的秩序。
“幸好咱们带了破蛊丹,每人提前还服下了一粒。“
方解微微叹息一声:“仅仅是猛兽倒没什么可担心的,若是毒虫扑上来就真的防不胜防。”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大犬眼神猛的一变:“好浓烈的腥味!”
……
……
一声狼嚎从山洞里飘了出来,凄厉无比。这狼嚎不同于之前山狼的叫声,要更加的尖锐。这叫声才落下,十几只狼面灵猿从鹿猴洞里钻了出来,这些东西的移动速度快的离谱,一出来就围着众人打转。方解近距离观察才发现这些东西丑的要命,张开嘴吼叫的时候,嘴里那粘稠的液体清晰可见。
“可能有毒,注意不要被伤了!”
“少主,这是什么东西?”
春姑下意识的问道。
“狼面灵猿,人为制造出来的东西。”
“真恶心”
菜农嘀咕了一句。
“那就都宰了!”
屠户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似乎一点儿都没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狼面灵猿围着梅花阵打转,但笛声一直没有响起来,狼面灵猿似乎也察觉到这十几个人身上的戾气,所以不敢轻易靠近。它们虽然灵活凶悍,生性残忍,一般的百姓见到只怕早就吓软了腿。可这种东西要想威胁到正规的军队,除非数量达到一个惊人的地步。
正因为罗文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很严密的保守这个秘密。
所以方解并不太担心。
速度再快,也要冲过来,只要靠近,这些东西的威胁比不上一个修为不俗的高手。
山洞里的人似乎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迟迟没有吹响笛子。
方解见那些狼面灵猿没有冲上来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会儿对山洞里喊道:“前辈,你应该知道,这些东西虽然很强但威胁不到我们,这是你的心血,且还没有完美,你难道忍心看着它们被一只一只宰掉?况且我这次来没有什么敌意,只是想问你一件事。你我或许还有个共同的目标,本来就不是敌人。”
方解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等着对方的答复,足足过了五分钟,山洞里的人才叹了口气道:“你就是那个从京城来的钦差吧?你想对付罗耀?”
“不瞒前辈,我奉旨办事,不得不尽力而为。”
“那好,你自己进来!”
方解一怔,没有立刻回答。
“怎么,你不敢?那就滚回去,我还没有尽力,若是我愿意,这沧蛮山上的东西至少有一半能被召唤过来!”
“好!”
方解大声答应了一声。
“不行,你不能去!”
一直藏在暗处的沉倾扇从一棵大树上飘了下来,往前走了几步拦在方解前面:“这个人若是真有本事,就不会缩在山洞里不出来。他让你进去,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把握!”
沉倾扇眼神一动,瞬间,无形剑气弥漫出来,不可察觉间就有三只狼面灵猿被切开了脖子。那些狼面灵猿立刻凄厉的嚎叫起来,想要往前扑却又不敢。
“你有半山的怪物,我有一剑,若你不出来,杀尽半山的活物又如何?”
沉倾扇往前踏了一步:“若不信,你便试试。”
“疯子!”
山洞里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大声骂道:“怎么这世间的女人都是疯子!”
这句话让方解愣了一下。
沉闷的声音从山洞里传出来,没多久,一身黑袍遮住全身的博赤,骑着那头巨大的狼面灵猿从山洞里走了出来。这巨型狼面灵猿一出来,便是沉倾扇的脸色都忍不住变了变。这东西太大,大到超乎想象。在人们的认知中,也就纥族人的大象可以与之相比。这个东西拥有强壮之极的前肢,粗-大有力。巨大的狼头上,一双眼睛透着一股残忍的光彩。两根獠牙漏在外面,还不停的往下滴着粘稠的液体。
即便这是方解第二次见到这东西,心里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
“不是我怕了你们。”
黑袍里的人看了一眼沉倾扇,叹息了一声道:“我此生最不愿做的事,就是与女人为敌。”
“你想问什么?”
他问。
方解往前跨了几步,走出给事营的防御:“关于罗耀的一切。”
“你会杀他?”
博赤问。
方解昂着下颌道:“那要看你说了什么!”
……
……
博赤的身上有一股子很浓烈的腥味,让人闻了极不舒服。他的黑袍太长,连脚都挡住,所以走起路来就好像往前滑行一样。方解很不适应他身上的味道,所以眉头皱的有些深。这种腥味不同于野兽身上的味道,还要浓烈。似乎是草药和什么血液混合在一起,让人闻了脑子里有些昏沉。
“你们隋人的皇帝要杀罗耀?”
博赤一边走一边问。
“取决于你能提供多少消息,如果定不了罗耀的罪名,皇帝也不能轻易杀他。”
“你们汉人就是麻烦,太罗嗦。”
博赤冷哼了一声:“我们纥族的土司想要杀人,只需一句话而已。你们对皇帝想杀自己的手下人,难道需要理由?”
“名正才能言顺,我们汉人讲道理。”
“呸!”
博赤啐了一口怒骂道:“你们汉人最无耻最卑鄙!”
方解看着这个人的背影,看着这个人走路的奇怪姿势,心里一直想的却是他为什么不和女人作对?纥族没有这样的传统,是他的性格?还是别有隐情?
他一直保持着戒备,因为他不知道这个纥族巫师是不是懂得修行。
“不讨论这个,说罗耀的事!”
“你怎么知道我恨罗耀?”
博赤站住,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如果你不回答我这个问题,我就不会告诉你我知道的。”
“我暗中调查过许多事,知道罗耀在十几年前对你和阿莫萨都很重视。但你后来失踪了,我怀疑你是被罗耀所杀。但是前阵子罗文上山的时候,我跟踪过他。”
“你要杀罗耀,我可以帮你。但是如果你敢动罗文,我现在就先杀了你!”
博赤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阴狠,他伸出手指向方解。
那只手,哪里是一只人应该有的手,青色的厚皮,长长的指甲,看起来就好像一具风化干硬了的尸体。
第三百七十七章 见到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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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见到了它
方解看到博赤那只手的时候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记忆里关于僵尸的印象立刻就冒了出来。这只手干枯僵硬,暗青sè,能看到黑sè的血脉。手指好像鸡爪子一样,每一个关节都显得那么粗-大。如果仅仅是看这只手的话,那么谁也不可能想到它属于一个活人。
“我对罗文没兴趣。”
方解往后退了一步,看起来似乎有些惧怕厌恶那只干枯的手掌。
“你似乎对罗文很关心?”
方解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是我的弟子,唯一的弟子。”
“怪不得。”
方解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是奉了皇帝的旨意来查罗耀的。我有临济专断之权,说白了就是查到什么我说了算,皇帝只看我报上去的东西。罗文虽然是罗耀的儿子,但我有不少办法可以为他开脱。如果罗耀的罪名定实了,那么我可以让罗文做证人,立些功劳,皇帝不会动他。最不济,我可以安排罗文在皇帝诛杀罗耀之前先把他送走。”
“我凭什么信你?”
博赤冷冷道:“这么多年来想杀罗耀的人比比皆是,但没有一个人成功。我曾经在罗府中待过很长时间,我知道罗耀的手段!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这次你能杀了他?”
方解笑了笑道:“你应该知道我跟以前的人不同。第一,我能查到你还活着,就证明我比以前那些人更有能力。第二,这次要动罗耀的不是江湖客而是大隋的皇帝!你应该知道大隋的皇帝代表着什么,那是中原至高无上的存在!罗耀再强大,还不只是皇帝手下的一个仆人?皇帝要想杀他,缺的只是一个借口。如果你能给我这个借口,我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博赤沉默了一会儿,他猛的抬起头看着方解说道:“如果你要是骗我,我就会杀了你。我们纥族的巫师要想杀一个人,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躲不过去。而且你也知道我的手段,你绝对逃不了。”
“你不用威胁我。”
方解微笑道:“如果我是罗耀的人,根本没必要和你说这些来骗你。我只需将罗耀带来,你以为你还能继续活下去?”
这句话触动了博赤,看他眼神闪烁方解就知道自己赌对了。
他对博赤一无所知,凭借的只是一个猜测。
现在这个时候,越大胆越有利。
博赤恨罗耀,这是方解确定的事。博赤不了解他,这也是方解确定的事。他知道自己是朝廷来的钦差,不知道自己是罗耀的儿子。
“你想知道什么?“
博赤问。
方解没有直接问罗耀在十几年前到底召集这些巫师做了什么,这也会让博赤怀疑。
“罗耀和佛宗的人有多多少次来往,如果你能记得,就告诉我具体的时间。大隋和蒙元正在开战,这个时刻如果我向皇帝说罗耀和佛宗关系密切,只这一条罗耀就完了。”
“罗耀……”
博赤沉思了一会儿回答道:“我在罗府的时候,见过几次佛宗的人。你知道当初商国也信奉佛宗,只是不如西域那些国家那么虔诚。其缘故就是因为,当时是商国的人信奉我们纥族的巫师。我已经被逐出罗府十几年了,之后他见过几次我不知道。但是十几年前,佛宗的人来往罗府很密切。罗耀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只能在后院见佛宗的人。而我们那些巫师都住在后院,所以看到不少。”
“我们在罗府相当于被囚禁,所以罗耀也不怕我们见到。那些佛宗的人与曾经在商国传教的佛宗弟子不同,他们穿着的是金sè的袈裟,我记得一清二楚。罗耀似乎对这些佛宗的人也很客气,所以我们当初断定那些佛宗的人修为很高。”
方解点了点头,这和罗耀的话已经能印证上。
罗耀说自己刚出生的时候佛宗的使者就到了罗府,看来这些事罗耀没有说谎。
“你知道佛宗的人对罗耀说了什么吗?”
“孩子!”
博赤道:“别人不知道,但我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件事如今还知情的人已经不多了,当初参与进来的巫师,还活着的只有我和阿莫萨那个畜生!阿莫萨是罗耀的亲信,背弃了我们纥族的祖先。而当年的其他巫师,都已经被罗耀杀了。”
听到这句话,方解的心跳骤然加速!
……
……
“当年,罗耀派兵刚刚进驻雍州的时候,对我们纥族人并没有赶尽杀绝。后来,他召集在雍州的所有巫师到他的府里,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让巫师帮忙。那个时候商国刚刚灭亡,纥族的地位岌岌可危。所以巫师们为了自保,就都去了。”
“但是没过几天,这些巫师就都被罗耀杀了,当时谁也不知道那些巫师到底怎么触怒了他,从那之后开始,罗耀便下令屠杀纥族人。大部分纥族人开始逃亡,返回丛林。一部分幻想着回到以前生活的纥族人逃到了沧蛮山,其中就包括我。”
“一开始罗耀并没有对沧蛮山上的纥族人怎么样,而是调集人马向丛林进兵。罗耀的兵见人就杀,无论老人妇女还是孩子。战争开始了,但我们纥族人因为在商国养尊处优了那么多年,已经忘记祖宗留下来的战斗手段,很快就溃不成军。罗耀的兵深入丛林,屠杀了一个又一个山寨。”
“他把所有抓到的巫师都带到了他的府里,对外说是审问纥族的秘密。因为巫师在纥族内的地位很高,rì常的决策都是巫师和各寨子的小土司商议着来办的,所有他这个借口也没人怀疑。但是他抓了那么多人,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后来,阿莫萨来了。”
博赤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神里都是浓烈的恨意。
“不可否认,阿莫萨是纥族最优秀的巫师之一。他是大土司身边的祭祀,地位很高。他主动对大土司说为了纥族人能生存下去,自愿去找罗耀。罗耀听说过他的名字,在阿莫萨住进罗府之后暂时停止了对纥族人的进攻。”
“阿莫萨一直在罗府待了好几年,但似乎还是没有帮罗耀完成那件事。但是这个畜生知道我是纥族神圣巫师的后人,所以他向罗耀提到了我。”
“神圣巫师?”
方解诧异了一下。
“纥族的巫师,分为三种。第一种就是普通的巫师,每个寨子里最少都有一个,大的寨子能拥有几十名巫师。然后就是祭祀巫师,是大小土司身边很重要的人。他们在寨子里,地位仅次于土司。而神圣巫师,就是纥王身边最重要的大祭司。”
博赤的眼神缓和起来,似乎回忆中曾经的荣耀让他感到骄傲。
“神圣巫师,大祭司,是纥王以下最尊贵的人。历来都是由我的家族最优秀的人来担任这个职位,从来没有人可以抢走。我的家族,是除了纥王家族之外最尊贵的血统。但是后来,纥族内乱,纥王被叛变的人杀了,而我的祖先为了保住纥王的血脉,一直奋战到最后,但还是没能挽救纥王的后人。”
“后来,那些造反的叛逆谁都想当纥王,所以自相残杀起来,嘿嘿,死的人据说能填满山谷。那些人该死,都死光了才好。后来实力最强的那个人想出来一个办法,那就是谁都不当纥王,而是选出一个大土司。他虽然实力强但不可能打赢所有人,这个提议让那些想争纥王而没有能力的人也能安心。”
“自此之后,我的族人便隐姓埋名的活了下来。后来商国建立,我的族人因为辅佐商国皇帝立国有功,被封了大官。但他们不想做官,于是求商国皇帝将沧蛮山赏给了我的族人。自此之后,沧蛮山就是我族隐居之地。几百年来,我的族人在沧蛮山上与世无争也有了万人的规模。”
“罗耀知道我们神圣巫师之后,立刻派兵围困了沧蛮山。他派阿莫萨来和我的族人说,如果不交出最好的巫师,就屠掉整个沧蛮山上的纥族人。”
“所以你站了出来?”
方解问。
博赤点了点头:“这是我的职责,我必须保护我族人。但是,罗耀根本就不是人。十几年前,因为一件事他还是将我的族人全都杀了。上万条人命……他是个恶魔!”
……
……
“罗耀到底让你做什么?”
方解尽力压制着自己的心情,让自己看起来依然还很平静。
“孩子”
这是他第二次提起这两两个字。
博赤叹了口气,似乎是不愿意回想到那段往事。
“当时我跟着罗耀回到了雍州,进入了罗府的后院。当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被软禁在后院的几十个巫师。这些人看起来对罗耀都很惧怕,见到他的时候如见到纥族的大土司一样下跪见礼。唯一可以不用下跪的,就是阿莫萨。”
“阿莫萨将我带到房间,和我说如果我能帮助罗耀完成心愿,罗耀就能帮助我恢复神圣巫师在纥族的地位,甚至能帮我登上纥王的宝座。当时我也是贪念太重了,相信了阿莫萨的鬼话。毕竟我的家族已经几百年没有恢复荣光,我迫切的想让家族重新屹立起来。所以就答应了阿莫萨,帮助罗耀。”
“但我后来才明白,阿莫萨怎么可能让我成功?他是在利用我,如果我成功了,他就会失去地位甚至被罗耀杀掉。他早就已经打算好,等到了成功的时候就除掉我。后来,也正是他带着兵马攻上沧蛮山的。”
方解终于有些忍耐不住:“到底是什么事?什么孩子?”
博赤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到了第二天,阿莫萨领着到了一间密室。那密室里很空,只有一个棺材。”
“很奇特的棺材,寒铁铸造。里面躺着一具尸体,是个年轻人。”
第三百七十八章 这才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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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八章这才是真相!
博赤回忆了一会儿后说道:“那是一口很奇特的棺材,奇寒无比。尸体在棺材里可以保证不腐不坏,我见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如果不是看到他的伤口甚至怀疑这就是一个被冰冻的活人,但是阿莫萨告诉我,这个年轻人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方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立刻想到了罗武。
“那是罗耀的长子?”
他问。
博赤嗯了一声说道:“没错,就是罗耀的长子。后来我才听说,是罗耀自己动手打死的他。这样一个父亲,就算用丧心病狂都不能形容一二。他先是杀了自己的儿子,然后又杀了自己的小妾,女儿,兄弟,弟媳,侄子,甚至还要他的父亲,这样一个人……怎么还能称之为一个人?”
方解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知道。”
博赤有些伤感道:“当时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可能做不到了。罗耀是让我们将尸体复活,我们巫师虽然有很多神奇的手段,但也不可能逆天而行。若是一个刚刚死去的人,机缘巧合下还能救活,但罗耀的儿子已经死去好几年,虽然寒铁棺材保住了他的尸身没有腐坏,可绝无可能再复活。他要的不是僵尸,而是一个活人。”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原来那么多的巫师被罗耀抓了去然后杀掉,就是因为这件不可能做到的事。而阿莫萨之所以没有被杀,是因为他找到了解决这件事的一个替代方法,却因为他本身的巫术无法做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在罗耀面前提到我们神圣巫师家族的人。”
博赤自负道:“论巫术,整个纥族所有的巫师,都远远不如我们神圣巫师家族。阿莫萨的本事已经算不错的了,在大土司身边也是红极一时的人物。而巫术传承最完整的,一直就在我们这个家族。”
“当时我对阿莫萨说,绝对不可能复活一个死了很多年的人。如果仅仅是让这具尸体能动,短时间内看起来就好像活人似的倒是勉强可以做到。毕竟我们制作僵尸对于我们巫师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僵尸不畏刀剑,不知疼痛,只听命令行事,是最优秀的士兵。当初商国皇帝立国之战中,我们纥族巫师指挥的僵尸就曾经扭转过战局。但是自从我们纥族人的地位在商国越来越高之后,就很少再有巫师制作僵尸了。因为我们接受了不少汉人的文化,渐渐的也不认为这是一件很合理的事。”
“阿莫萨说,他有个想法,需要我来配合。”
博赤将自己露在外面的手又收回袖口里,他自己看着自己手的时候眼神里也有一种厌恶。
“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一个让我都不得不佩服的办法。”
“什么办法?”
方解问。
“你似乎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博赤忽然问了一句。
方解笑了笑道:“我对罗耀的任何事都感兴趣,罗武是朝廷必杀的罪犯,罗耀当年杀了他所以皇帝才赦免了罗耀的罪过。但如果他再复活了罗武,那就是触犯了大隋的律法,这也是罗耀的罪证之一。”
博赤微微皱眉,似乎是不太相信方解这句话。
方解道:“你觉得我在骗你?”
博赤想了想说道:“就算为了你们汉人的皇帝做事,难道你就不怕被罗耀杀掉?我总觉得你查罗耀,还有其他的原因。”
方解微笑道:“我不怕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你……就好像当初你答应了罗耀的时候一样,是因为你想恢复神圣巫师家族的荣耀,甚至你想做纥王。我也一样,只要能拿下罗耀,我就会得到皇帝陛下的重用,我的名字将会写在大隋的史册上,在后世几百年甚至几千年都会流传。”
“这是一种很难拒绝的诱惑,不是吗?”
博赤沉默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谁心中都有贪念。”
“你继续。”
方解做了个请的手势。
博赤道:“阿莫萨在告诉我他的想法后,我虽然惊叹于这想法的奇妙,但还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就这样拖了好几个月也没有进展。就在这个时候,罗耀忽然让我去见他的妻子。他说他的妻子很忧伤,自从罗武死了之后就一直没有恢复过来。罗耀知道我能驱使野兽毒虫,就让我去给他妻子表演。”
“后来,我发现罗耀的妻子总是对着镜子哀叹。我就问她为什么,她说看着自己的容颜一天天老去很伤感。那是个很美的女人,美的令人窒息。我想,如果这样一个女人老去变成枯萎的花朵,是一件多么令人伤感惋惜的事。于是我就想办法帮她……也正是因为我想帮她保持美丽不变,无意中也找到了解决如何复活罗武这件事的方法。”
博赤自豪道:“我查阅了很多家族留下来的典籍,找到了让女人容颜不老的方法。于是我就在罗耀妻子的体内种下了虫蛊,保证她的衰老比普通人慢很多。但是这种方法有一个弊端,虫蛊在她体内只能存活三十年,三十年之后如果没有找到更好的虫蛊来替代,她就会一夜苍老甚至死去。”
“她说愿意保持美丽三十年,也不愿意看到自己变成一个老太婆。”
“后来她讲起自己儿子的事,说希望再要一个小孩。”
“然后……”
博赤有些兴奋道:“我忽然想到了如何让罗武复活!”
……
……
“我将自己的想法对阿莫萨说了,阿莫萨觉得也可以试一试,应该有很大的把握成功。但是需要很多孩子来做试验,这件事只能让罗耀去做。罗耀知道后没有犹豫,立刻派人在一个月之内抓了上百个孩子来。最大的三岁,最小的满月。”
方解的脸sè变得有些难看,嗓音微微发颤着问道:“要孩子做什么?”
“替换灵魂”
博赤傲然道:“这个办法,便是我的祖先伟大的神圣巫师都没有想到过,而我想到了。”
他看着方解问:“你知道人的灵魂存在于何处吗?”
博赤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后说道:“这里还有心脏。罗武的脑子已经被罗耀震碎,这正是无法复活的原因之一。但他的心脏还在,灵魂是附着在心脏上的。于是我和阿莫萨联手,将罗武的心脏挖出来练成了几滴jīng血。我们打算将那些孩子的胸膛剖开,将jīng血注入孩子的心脏,这样,罗武的灵魂就会在孩子的心脏中安家,他将以获得新生。”
方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胃里一阵抽搐。
虽然博赤的说法完全没有科学依据,但想想看将一个死人的心练成浓血注入一个孩子的体内,这是一件多残忍的事!而博赤说出这些的时候,竟然没有一点悔意。他甚至很兴奋,很骄傲。
“为什么……为什么要找那么小的孩子?”
他问。
博赤道:“因为孩子小的时候,自己的灵魂还没有完全成型,而超过三岁的孩子,他灵魂就已经很成熟,会排斥罗武的灵魂。所以只能找小孩子……但是你应该知道,虽然我们纥族的巫术和医术都很了不起,但要想剖开一个孩子的心口将jīng血注入进去,很难做到让孩子活下来……所以,一开始接连有六七十个孩子还没有等到注入jīng血,就死了。”
“后来我们已经麻木,每天都剖开一个孩子的心口,但一直失望。”
博赤叹道:“再后来,若不是罗耀夫人的一席话,我们只怕也会失败。不得不说,她是个天才。我闲来无事的时候教了她一些巫术,她自己也喜欢钻研。没想到她的进步会那么快,没有多久就超过了一般的纥族巫师。”
“在知道实验了许多孩子都没有成功之后,她找到了我和阿莫萨。她说不如在剖开孩子的心口之前,先把孩子短暂的变成僵尸,等到伤口愈合之后,再将虫蛊收回。这样或许有可能让孩子免于死于失血过多。”
“我和阿莫萨当时眼前一亮,准备钻研如何将一个婴儿变成僵尸。你知道,婴儿虽然弱小但最有活力,对虫蛊的排斥里也最大,比成年人还要大,排斥太大的话孩子就会死掉。可罗耀的妻子说,她已经找到方法了。原来,她将之前死去的孩子都做成了僵尸,非常了不起。”
“接下来,是我,阿莫萨和罗耀的妻子三个人一同完成的,可即便找到了方法,还是很难成功。
“抓来的孩子只剩下最后一个,是个才满月的男孩。当时我和阿莫萨已经选入绝望,知道不可能成功了。但罗耀的妻子又想到了一个办法!”
博赤的眼神里散发出一种妖异的神采,让人心悸。
“她真的是个天才!”
博赤兴奋道:“她说,既然直接对孩子下手不能成功,那么我们就可以将罗武的jīng血注入虫蛊里,然后将虫蛊种在孩子心脏中。这样,或许能成功。”
“当时罗耀已经准备派人继续去抓孩子了,他就在旁边看着我们三个人对最后一个孩子动手。我们先是小心翼翼的将jīng血注入进虫蛊里,然后将虫蛊种在孩子身体里。我们等了一个时辰,慢慢的又绝望了。那个孩子痛苦的啼哭,然后慢慢的失去生机,他太小了,难以承受虫蛊的侵蚀。”
“一个时辰之后,这个孩子也没了气息。”
“罗耀很生气,当时就要杀了我和阿莫萨。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天空中响了一声闷雷。那个本来已经死去的孩子似乎是被吓到了一样,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们当时都傻了,呆傻的看着那个孩子。”
“虫蛊完美的融入进孩子的身体里,他恢复了生气……我们成功了,终于成功了!”
博赤笑了起来,得意,骄傲。
“那个孩子……孩子去哪儿了?”
方解将手收在袖口里,不让博赤看到自己颤抖的手指。
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泡透,紧紧的贴在身上。
“不知道!”
博赤叹道:“后来,佛宗的人就出现在罗耀府里。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孩子,我怀疑是被佛宗的人抢走了。商国还存在的时候,佛宗的人对我们纥族的巫术就很感兴趣。请了许多巫师去大雪山……但是一个都没有回来。”
“再后来,因为一件事罗耀要杀我,却被我逃了出来……哼!我是神圣巫师的后人,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杀?我现在的身体虽然丑陋了些,但坚硬如岩石,没有任何破绽!”
第三百七十九章 这个东西叫嘭嘭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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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这个东西叫嘭嘭嘭
方解脑子里所有混乱的东西终于理清了,博赤的话就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掌将所有的乌云全都拨开。在来沧蛮山之前方解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大的收获,这一切来的如此轻易如此简单,以至于他有些不能适应突然到来的真相。
然后的感觉就是恶心。
虽然那些虫蛊在演武院的时候,因为万剑堂老堂主万星辰的帮助而全都吐了出来,但方解只要一想到自己体内的那些虫子里竟然有罗武的血,就无法忍受那种恶心。罗耀疯了,他的妻子也疯了,这种手段下,他们竟然真的相信可以将罗武复活。而毫无疑问的是博赤也是个疯子,一群疯子凑在一起做出了一件令人无法相信的疯狂的事。
为了复活罗武,罗耀竟然抓了上百个孩子。而那些孩子,被博赤和阿莫萨杀死后,又被楚氏做成了她院子里的那些娃娃。
太恶心了。
方解几乎没有忍住胃里的翻腾,险些吐出来。
博赤的话和罗耀的相互印证之后,方解已经能清晰的理出一条脉络。罗耀为了安慰妻子,所以找到一个很奇特的寒铁棺材装殓罗武的尸体。他当时的本意,可能只是想保存下来儿子的尸体。
但是随着他领兵攻打商国发现了那些神奇的纥族巫师之后,他的思想开始出现了变化。他想利用巫术将罗武复活,然后不停的对纥族人开战,抓获巫师来为他做事。而自己根本就不是罗耀的儿子,只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儿被抓来的孩子。但是罗耀和他的妻子楚氏都坚信,这个孩子如今体内的灵魂是属于罗武的。
当方解却知道。
那个孩子还是死了。
首先不说灵魂这种事是多么的无稽之谈,只说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想剖开一个孩子的心脏还想让他活下去,那是绝难做到的事。而最后一个孩子虽然没有被剖开胸膛,但因为太柔弱也无法抵抗虫蛊那么猛烈的侵蚀。
所以他还是死了。
可就在那个时候,方解来了。
他进入了这个孩子的身体,让这个本已经失去了生机的孩子重新复活。而这样的奇迹,更加让罗耀和楚氏坚信是自己的儿子罗武又回来了。
这就是真相。
自己根本和罗耀没有一点关系,如果非要理清头绪的话,罗耀还是杀死自己这个身体的仇人。而为什么自己当初刚刚进入这个孩子身体之后没有意识,这一点方解无法想明白。或许本身就该如此,或许是那些虫蛊的作用。
这个孩子……
方解脑子里猛然又想到一件事,这个孩子,罗耀随随便便派人抓来的这个孩子,竟然还是天生的金刚不坏之身!如果他没有死的话,他将来或许会被佛宗的人带回大雪山成为明王的继承人。即便没有被佛宗带走,他或许也会成为江湖上一个传说级的人物。但是,罗耀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这样把一个天生金刚不坏体质的孩子杀了……
而自己又恰好在这个时候进入了这个孩子的躯体,复活……
这是多么离奇的一件事,如果说出来的话只怕没有人相信。
“后来呢?”
方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问道。
博赤似乎也沉浸在回忆里,心情还是很激动。以至于他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些潮红:“后来,罗耀让我们再做一个虫蛊……他说必须能压制一个人的气海十五年。为了这个东西,我和阿莫萨又忙活了足有一个月。给人下蛊这种事,阿莫萨比我拿手。所以他知道的比我清楚,当时我只是负责寻找最合适的虫引。”
“在这一点上,阿莫萨远不如我。”
方解嗯了一声,想到自己体内的虫蛊还是不寒而栗。这些纥族的巫师太神秘也太神奇,他们的手段虽然不光彩但确实有很强的能力。不过从复活罗武这件事也能看得出来,这些人笃信巫术无所不能所以有些癫狂。明明是一件没有道理的事,在他们看来也就成了天经地义。
“再之后……”
博赤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因为一件事我触怒了罗耀,他对我起了杀心。可我从始至终就在防备着他,那个时候我已经隐隐间察觉阿莫萨要对我动手。所以,我提前做了准备……刚才我和你说过,罗耀妻子提到的把活人变成僵尸的方式。孩子虽然承受不住,但我可以。在罗耀杀我之前,我给自己种下了虫蛊,嘿嘿……非但没有死,我现在的身体格外的强大,刀枪不入!”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悠长的吐出来。
心里的郁气消散了不少,脑子里所有的混乱终于归于清明。
这个身世让他很感慨,也很庆幸。不知道为什么,方解如此抵触自己和罗耀扯上关系。在他看来,罗耀的强大不仅仅是因为他本身修为的强大,还包括他思想上的强大。这是一个真正的在关键时刻冷血无情的人,同样还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这样的人,给他做儿子……
方解啐了一口,忽然笑了起来。
格外明媚。
……
……
“也就是说,现在极有可能罗耀的儿子罗武还活着,就是不知道被罗耀藏到了什么地方?”
方解舒展了一下身体后问道。
“没错”
博赤点了点头:“这算是罗耀的罪证吗?”
“自然算!”
方解笑了笑道:“还有件事,那个阿莫萨现在做什么?这个人的能力如何?相对于我大隋的修行中人,他的实力有多强?”
“你想再找他?”
博赤问道。
“对”
方解道:“你不是说,他是知道罗耀最多秘密的那个人吗。只要我再能抓到他,罗耀还有什么罪行就能查的一清二楚。这个人既然一直能活下来,说明已经被罗耀当做心腹来看待。皇帝陛下要拿下罗耀,总得需要几个有分量的人证。”
“阿莫萨这个人也好辨认。”
博赤说道:“他的左臂上总是缠着一条金色的小蛇,那条蛇奇毒无比。便是一头大象被咬一口,走不出去十步也会毙命。他在罗府的时候也是遮住脸面的,面貌我也没有见过。但只要让我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我立刻就能认出他。还有就是,他也给自己种下了虫蛊……具体有什么样的能力我不知道。”
“不会修行,就没什么可怕的。”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问:“罗文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吗?”
“提起过……”
博赤道:“他上次来的时候说过,长安里来了一个钦差,是皇帝派来的人,他很讨厌你。他还说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杀了你。”
“那你为什么没有杀我?”
方解问。
“因为你要杀罗耀!”
博赤咬着牙说道:“只要你能够帮我杀掉罗耀,莫说只是告诉你一些我知道的事,就算拼上半条命也在所不惜。我身后一万多族人的尸骨,有一万多冤魂等着我去报仇!罗文虽然是我的弟子,但这不是一个难以做出的选择。”
方解摇了摇头:“不对,你是在想等我真的将罗耀除掉,你再帮罗文杀了我对吧?”
博赤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没有回答。
“无所谓,你我之间本来就只是合作。”
方解笑了笑。
“我想知道,罗文都跟你提过我什么?”
“他说你不懂修行,是个废物。但运气很好,得到了你们大隋皇帝陛下的赏识。我告诉他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成功者,都不会是个废物。哪怕仅仅靠着的是运气,这也是实力的一种。”
“你说没错。”
方解点头:“我深表赞同。”
“你之所以愿意跟我单独谈谈,也是因为你知道我不能修行,所以对你没有什么威胁对吧。”
博赤一怔:“你问的太多了,不关乎罗耀的事我没必要回答你。”
“好吧。”
方解笑了笑,看着博赤的眼睛说道:“再问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你的身体刀枪不入,那怎么样才能杀了你?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可没有绝对的刀枪不入,肯定会有弱点。这个弱点一般不难找……比如……裆下?或是……眼睛?”
博赤的眼神猛的一变,他快速的后退了几步从怀里掏出来一根笛子:“你想做什么?”
……
……
为了表示自己没有敌意,两个人单独走进林子里的时候方解将朝露刀留在沉倾扇那边。然后他们退后百米,不得靠近。而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博赤命令所有的狼面灵猿都回到了鹿猴洞里。
赤手空拳的方解,面对的是一个给自己种下了虫蛊刀枪不入的巫师。而且这个巫师,还有趋势豺狼虎豹的本事。
所以,问出这样一句话似乎很不理智。
“你想做什么?”
博赤冷哼一声问道。
方解笑道:“没什么,只是想点出一件你之前一直没有说出来的事,你说因为某件事罗耀要杀你。在罗府里,什么事是让罗耀必须杀你的?他知道你比阿莫萨的本事一点也不弱,他能留下阿莫萨肯定也想留下你。故此……一般的错误罗耀不会杀你。而你能犯什么错误呢?你大部分时间都被软禁在后院里不得自由,只有在……和罗耀妻子楚氏在一起的时候,才有可能出现什么问题。”
“这是你唯一能惹怒罗耀必须杀你的理由,当然,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也就是说,你和楚氏有私情……而楚氏知道罗文来沧蛮山找你,还帮着他瞒着罗耀,这样明显的根据,我只能推测……罗文不是罗耀的孩子,而是你的,对吗?”
博赤往后退了四五步后站住,将笛子慢慢的举起来冷冷道:“你根本就不是为了要杀罗耀才来找我的?”
方解耸了耸肩膀。
博赤沉默了一会儿后问:“你想杀我?”
“想”
“你杀的了?”
“想试试。”
“你不懂修行,所以在十步之外这个距离你杀不了我。而我只需吹响笛子,狼面灵猿立刻就会扑过来。你的人想赶来,绝对没有它们快。而且我刀枪不入,你连兵器都没有,怎么杀我?”
方解从袖口里掏出一个东西,缓缓举起来对准博赤:“刚才我问你弱点在哪儿的时候,你眼神不该闪烁一下,不然我真没把握下手。另外……给你介绍一下,这个东西叫做……火枪,我小时候叫它嘭嘭嘭……”
嘭!
几乎在方解扣动短铳扳机的同时,博赤的一只眼睛就被铅弹打爆。血雾一下子喷了出来,他的脑袋猛的向后一仰。方解一跃冲过去将他手里的笛子踩碎,然后踩着博赤的胸口装上第二颗铅弹,瞄准博赤的另外一只眼睛,慢慢扣动扳机。
嘭!
感激不尽!
两天,咱们只用了两天时间挤进了前二十,我除了说感谢已经找不到别的词语。这是属于争霸书迷的第一次战斗,很爽,很棒,很漂亮!不必去羡慕大神们动辄数万的月票,咱们的战斗力体现在第一次表现出来的团结上。我爱你们,挚爱的你们。
第三百八十章 化龙的也有可能是泥鳅
(感谢大家支持,八月有咱们的一席之地。至于九月怎么样,我不再喊什么口号。我一个字一个字精雕细琢,你们觉得我努力就投我一票。写书不是堆积字数,品茶不可牛饮鲸吞。质量保证的同时我尽力增加数量,你们爽我也爽。咱们一块进步,让争霸在纵横这片海里遨游下去。)
第三百八十章化龙的也有可能是泥鳅
方解看了一眼自己脚边的尸体,确定这个疯子已经死了之后忍不住舒了一口气。他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看到博赤脸上被打碎了的眼睛里钻出来两条虫子,看样子就好像蚕一样,但有着和蜈蚣一样的长腿,方解以前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他从一边捡起石头,将这两条虫子砸成烂泥。
然后缓步走出林子。
“找点容易点燃的东西,堆在洞口吧……博赤已经死了,里面那些狼面灵猿就成了没有主的东西,一旦下了山就是大祸害。尤其是最大个的那个,看样子就算破甲锥都未必射的穿它的皮毛。这山洞应该没有别的出口,多烧一会,总是能熏死的。”
大犬他们立刻行动起来,找了许多木头堆在山洞口。春姑用大陌刀挑着博赤的尸体丢进在柴堆上,然后点燃了木柴。湿柴不容易点燃,方解将烈酒泼在博赤的尸体上点着,慢慢的火焰开始冒起来。
当浓烟往洞里钻进去的时候,明显能听到山洞里那些狼面灵猿的嚎叫声。但这些东西天生怕火,也不敢往外面闯。给事营的十个人持大陌刀守在外面,谨防有东西冲出来。大犬不断往火堆上加柴禾。
就这样足足熏了一个多时辰,方解也不能确定哪些恶心东西死了没有。众人搬了大石块将洞口堵住,这才离去。
沉倾扇看向方解的眼神都是询问,方解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句回去再说就率先下山。
众人下了山,找到马匹后立刻离去。
用了两天时间赶回雍州,方解让给事营的人乔装进城,扮作伙计进入了他的住所。只要不暴露身份,倒是不用遮掩自己身边多了几个人。雍州城里布满了罗耀的眼线,想要瞒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已经到了第五天下午,如果他们再不回来,沐小腰只怕就要沉不住气去找罗耀了。
回去之后将博赤的话对她们说了一遍,沉倾扇和沐小腰都从方解脸上看到了一丝轻松。虽然这身世出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但方解好像接受起来比得知自己是罗耀儿子的时候要舒服不少。
虽然思想已经不是那个孩子的,但身体还是。
也不知道在雍州附近某个小村子里,那一对夫妻是否还活着。十七年前,他们的孩子被人偷走之后再无音讯。他们报之于官府希望可以将自己的孩子找回来,但谁又能想到,偷孩子的竟然是坐镇西南,被称之为大隋南疆屏障的左前卫大将军罗耀?
刑部的人和大内侍卫处的人之所以查了半年都没有一点线索,也就只有罗耀才有这个能力。
十七年过去了,生身父母可能已经在悲伤中度日。他们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想起自己的孩子,喃喃一声宝贝你现在可好?夫妻的手握在一起,从彼此的冰冷中寻求那一丝能宽慰自己的温暖。孩子没了,但始终就在心里。想起来的时候,那天真稚嫩的笑容总是会浮现出来,如此真切。
有多少个夜晚,夫妻二人相拥而泣。
看着十几年前包裹孩子用的小小棉被无语哽咽。
或许,在刑部和大内侍卫处的人撤走之后,他们已经被罗耀的手下杀人灭口。又或许他们已经搬离了这个伤心之地。这世间最黯然销魂者唯离别之事,离别之中还有什么比孩子被人夺走更加悲戚痛苦的?所谓的情爱离别,在这种伤感面前不值一提。
而罗耀,一个月之内竟然让一百个家庭陷入无尽的悲伤中不可自拔。
“太过分了些……”
沐小腰喃喃道:“我本以为他十几年前破我山门杀我姐妹师长就已经算得上罪大恶极。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做出更凶残的事情出来,这个人的私心太重,重到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为他而死而他却能无动于衷。”
大犬沉默了一会儿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会造报应的!”
方解摇了摇头:“我从不相信这世间有什么因果报应,都说上天公平……其实上天公平之处不在于给予人间正义,它的公平仅仅是不插手人间之事罢了。它眼睁睁的看着这世间诸多邪恶横行,不去管不去问,这就是它的公平。指望着老天惩罚恶人,那是最无稽的想法。是弱者安慰自己心灵唯一的药罢了,其实毫无用处。”
“如果诅咒管用,这世间的恶人早已经被斩尽杀绝。如果真有报应,罗耀也不会依然雄踞一方。人的世界和动物的世界其实没有太大的分别,猛虎之所以被称之为百兽之王不是因为它仁慈,而是因为它够凶狠。”
沉倾扇缓缓的点了点头:“但我可以肯定,这个人将来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还得人来做啊……”
方解舒展了一下身体后说道:“现在他还笃定的相信,我就是罗武复生。如果想要让罗耀从高高的山巅上摔下来,我这个身份似乎还有点用处。”
“你打算怎么做?”
沉倾扇怔了一下后问道。
“他说他欠我的。”
方解微笑着说道:“那我是不是应该理所当然的把他欠我的拿回来?”
……
……
坐在罗耀的对面,方解的脸色古井不波,心平气和。
当初在罗耀和平商道总督骆秋面前侃侃而谈的时候,方解就想到了前世闲暇时自己在小公园和一群老大爷们,和着二胡唱白门楼。如果将那公园一角视为一个小剧场的话,那么方解不管是演谁都游刃有余。与之相比,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大舞台。从小剧场到大舞台,角色转换之间,方解没了最初的不适和迷茫彷徨还有曾经触及灵魂的恐惧,十七年人生沉淀下来的就剩下九个字。
少年人也可老奸巨猾。
但方解也知道自己对面坐着的这个家伙也是个角儿,而且就这个大舞台来说戏份似乎一直比自己大。但这没关系,和老戏骨对戏,很爽不多吗?
“这是南燕的普洱。”
罗耀指了指方解面前的茶说道:“天下好茶,江都龙井,武夷红袍,大理普洱……雍州这地方曾经是商国的都城,所以这么多年来商业一直发达。虽然南燕的商人畏我如畏猛虎,但他们更舍不得银子。大隋富强,百姓们手里都有余钱余粮,所以每个大城都是一派熙熙攘攘。”
“我在雍州占了地利,所以新茶总是比别人早喝到一些。但普洱却是越沉越好,我是个武夫俗人,这些话都是听那些茶商说起来的。”
方解品了一口,微微点了点头:“听说普洱分生熟,生普过三年便不可再饮。熟普倒是年份越久越值钱。”
罗耀嗯了一声道:“你现在喝的,是商国皇宫里存下来的东西,据说已经近百年,剥茶抽丝,是个精细活。有人告诉我说这一杯茶的价钱就能在雍州换一个小小的铺子,虽然这话过分了些,但想来不无道理。”
“这样的茶,普通百姓一辈子,五辈子,十辈子也未必喝的到。”
方解听到这句话心里微微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
罗耀看着方解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后站起来走到窗边,指着外面说道:“天下人活在同一个天下,处于同一个世界。但说起来,人和人之间根本就不在一个世界里活着。我能喝到一杯换一个铺子的好茶,而铺子里的人还在为了生计而奔波。从他们的世界到我的世界,运气好也需要几代人的辛苦挣扎。”
“你可相信这一点?”
他问。
方解点头:“毋庸置疑。”
“有人生来锦衣玉食,有人生来食不果腹,这便是一个世界下的两个世界。想从普通人的世界攀爬到另一个世界,需要的可不仅仅是坚定的意志和努力的行动。你在长安城里的日子虽然不长,但也应该看到了很多这样的人。就好像一条一条的泥鳅,拼了命的想挤进一池子锦鲤中。最后能成功变成锦鲤的,有几个?”
罗耀摇了摇头:“一个都没有,因为泥鳅就是泥鳅,永远也不可能变成锦鲤。”
“你现在是个一等乡子,论爵位并不高。但普通百姓视你为大人物,而权贵视你如草芥。你已经是拼争攀爬的那些人中最最幸运的一个,但要靠自己的努力没有十年二十年,你没办法成功。还要保证你在明枪暗箭中活下来,在那些锦鲤的排斥下生存下来。”
“泥鳅要想让锦鲤服气,你知道唯一的办法是什么吗?”
“什么?”
方解问。
“让自己变强壮,比任何一条锦鲤都要大,要凶残,一口就能吞掉十条八条的锦鲤,那那些锦鲤还会排挤你吗?不会……他们只会惧怕,从而躲得你远远的,躲你越远,你自己占据的那片池子就越大。”
罗耀微微昂着下颌道:“我就是一条泥鳅,但我现在已经很大了。”
方解皱眉:“大将军是想告诉我什么?”
罗耀道:“我的意思是,你想从那个世界到这个世界,有一条捷径……那就是我。你是我的儿子,我拉你一把,你就能轻易的站在高处。”
方解沉默。
“世间只有锦鲤一跃跨龙门的传说,没有泥鳅一跃化龙的故事。”
罗耀淡淡道:“但你应该知道,之所以人们说越过龙门的是鲤鱼而不是泥鳅。是因为世人眼中,所有高高在上的都是漂亮的。而漂亮如何定义?强大者来定义!现在我站在大街上,说泥鳅比锦鲤漂亮。会有数不清的文人说我说的对,然后找出所有漂亮的词句引经据典来赞同我。”
“当泥鳅长到很大很大,大到整个东海都放不下的时候……龙,真的可怕?”
“留下吧。”
罗耀淡淡道:“虽然我不能给你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但我可以给你一片锦绣繁华!”
第三百八十一章 滚蛋 不送
第三百八十一章滚蛋不送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把玩着手里精致的玉杯:“我一直告诉自己是寒门出身,且以之骄傲。之前你说的话都很有道理都是事实,但我并没觉得所谓的血统是件多么值得得瑟的事。如果要说豪门出身是锦鲤,寒门出身是泥鳅。那么一百多年前,大隋的这些豪门一半都是泥鳅出身。”
“或许是因为我没有经历过那种从小就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是风餐露宿的惯了。所以心里对于那些富贵人家多多少少有些看不惯,就好像他们看不惯我一样。我不认为自己出身低所以人格就低,也不认为……是你罗耀的儿子,人格就高到没边。”
罗耀的眉头微微一挑,语气有些发寒:“你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我的儿子?还是说你觉得这个身份委屈了你?在父亲面前用这种态度说话,是为不孝!”
方解往后靠了靠,让自己坐的舒服些:“在我没把你当父亲看待时,你千万别用这种父亲的口气教训我。”
罗耀一怔,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用这种口气和他说话。
罗武当年再跋扈,在他面前也乖巧如兔。罗文对他再抵触,畏他如畏猛虎。
在别人面前,他是权盖一方的大将军,一等国公。在家人面前,他是至高无上的主人,言出如山。
但在方解面前,他却发现自己很难生出怒气。
“我知道这些年苦了你,是我的责任。所以才想尽可能多的补偿你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谢谢”
方解很礼貌的回答。
罗耀看着他问:“你可以直接告诉我,到底我要为你再做什么,你才愿意留下?我已经老了,再大的产业也不可能带到棺材里。你娘亲也老了,她守了十几年才守到你回来。”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方解将手里的玉杯放下,整理了一下措辞后问道:“你说为了压制我的体质,当年让巫师为我种下了虫蛊。这个虫蛊十五年之后就会死去,然后你让沐小腰喂我吃下另一个虫蛊,让大犬用一种专门的术法来操控我,这是为什么?”
他直视着罗耀的眼睛,一眨不眨。
“你对巫术不了解,所以才会这样问……”
罗耀走回椅子边坐下来,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虫蛊在人体内,人就是宿主。虫蛊与人,血脉相连。十五年后,你体内的虫蛊死了,你也难逃一死。而你不在我身边,没有巫师救你的话你或许就这样死去。所以,我给了沐小腰另一个虫蛊。在你体内的虫蛊死掉的时候,沐小腰的虫蛊可以让你暂时变成僵尸。只要在一年之内赶回来,让巫师将虫蛊拔出你就恢复正常了。”
方解嗯了一声,脸色不变心里却已经骂翻了天。
拿自己当喂养虫子的菜园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
罗耀叹息了一声道:“沐小腰和大犬竟然有胆子不按照我的命令做事,险些毁了你的命。若不是机缘巧合之下,你的虫蛊被人毁掉……不过,若你死了,我自然会杀了他们那些人为你偿命。”
方解不置可否,他站起来也走到窗户边看着外面淡淡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住在这高脚楼里,喜欢站在窗口往外看……这院子里的风景真美,有小山有小湖,便是一个天下缩影……”
“我要领兵北上。”
他忽然说了一句和前面毫无关系的事。
“我不管你的目标是什么,也不管左前卫北上要干什么。但我必须杀了李远山,必须为我曾经并肩战斗过的同袍和一同生活了三年待我如家人的樊固乡亲们报仇。山字营只有一千二百战兵,少了些,给我三个折冲营,我自己带兵,如果此去西北报了仇,我再考虑是否留下来。”
“不行”
罗耀坚定的摇了摇头:“你现在只能带山字营,其他的兵马还不到时候给你。拨给你三个折冲营,我手下的将领们会不理解。不过我可以补给你一千多匹战马,让你的山字营变成一支纯粹的骑兵。兵器甲械随你拿,只要你能拿的走。等到了战场上,有一支灵活的骑兵保护你我也放心些。”
“好!”
方解站起来:“何时北上?”
“两天后。”
罗耀道:“你的山字营不归任何一军节制,这是我许你最大的权利了。什么时候等你决定留下来,我自然会给你更多。”
“我不一定有兴趣拿。”
方解报了抱拳,微微俯身:“卑职告辞!”
……
……
回到自己的住所,方解一进门就看到大小姐吴隐玉在耍脾气。她满院子跑,后面几个聚宝斋送过来的丫鬟小心翼翼的跟着,唯恐她摔倒。
“走开走开,你们都走开!”
吴隐玉一边躲闪一边喊:“我好不容易自由些,谁让你们跟着我的。我不要你们伺候,再跟着我,我就让人把你们都赶出去。”
她看到方解回来了,立刻如一头小鹿般跳过来:“快让这些讨厌的家伙离开!”
她掐着腰站在方解对面,直视着方解的眼睛。
天气已经很热,她只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纱裙,也不知道已经闹了多久,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光洁的额头上有一层细密的汗珠,小巧的鼻子尖上也是。她并不是一个美的让人过目难忘的女子,但她的五官确实很精致。从小娇生惯养,她的皮肤非但白的透彻而且看起来娇嫩的就好像还没盛开的花苞。
她站在方解面前,喘着粗气。
所以胸口起伏的很剧烈。
方解低头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一点规模都没有也好意思颤颤颤?”
吴隐玉一开始没明白方解的意思,等她发现方解的目光盯着自己胸口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个小丫头立刻红了脸,骂了一声流氓后将双臂抱在胸前。
方解笑了笑道:“挤一挤果然还是有沟的。”
在吴隐玉要杀人之前,他从袖口里将那支短铳拿出来递给她:“你要是每天闲得无聊,就拿这个玩去。”
“这……什么东西?”
方解装上一颗铅弹,然后瞄准不远处一颗大拇指粗细的青竹开了一枪。砰的一声后,随着一股青烟冒起来,几米外的青竹应声而断。吴隐玉显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闪了一下。
“送你了”
他将装铅弹的皮囊递给吴隐玉,说了一遍操作方式。
“这个东西……叫什么名字?”
“短铳,也叫火枪。”
“好漂亮!”
她爹散金候吴一道虽然货通天下,但不会让她接触到这样危险的东西。而且她自幼就对吴一道生意上的事不感兴趣,所以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东西。
她拿着玩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问道:“这东西如果有许多许多,每个士兵发一个,到了战场上岂不是无人可敌?”
方解诧异了一下,没想到她居然想到这个。
“还不行。”
方解摆了摆手让那些丫鬟离开:“这个东西的射速太慢……打一枪就要装弹填塞火药,射程又太短,所以还不如弩机和弓箭。想要让这东西在战场上发威,需要改动的太多了。”
“你会?”
吴隐玉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的问。
“自然……不会。”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道:“留着防身吧,过几天我派人把你送回长安,一路上手里有个防身的东西我也放心些。你爹说你是个修行上的天才,可你把天赋都用在胡搅蛮缠上了。”
“你再说我就给你一枪!”
吴隐玉恶狠狠的威胁,她愣了一下后忽然喊起来:“我不要回去!”
“理由?”
方解问。
“什么理由?”
吴隐玉理所当然的反问。
“你为什么不回去,你留下又能干吗?”
吴隐玉站住,看着方解认真的说道:“我不回去是因为我不想回去,我留下来难道非得干点什么?”
“自然。”
方解指了指不远处在扫地的仆人说道:“他们能留下来是因为他每天都把这个院子打扫两遍,早晨一遍傍晚一遍。所以这院子才会很干净整洁,让人看了心里很舒服。那些丫鬟,她们能铺床叠被端茶送水,所以她们也能留下来。那些侍卫,保护着院子里的人的安全,所以他们也要留下来……你呢?你能做什么?”
方解在走廊坐下来认真的回答:“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你知道你存在的价值是什么吗?和你爹唱对台戏,和下人们耍脾气……如果这就是你的人生价值,你不觉得……很没意义?”
“你什么意思?”
吴隐玉脸色难看的问,手指微微在颤抖。
方解道:“你之所以有这个脾气这个性格,是因为你爹宠你。我不是你爹,这里也没有你爹……所以,如果你觉得委屈承受不了我的话,就找你爹去。回去之后你还做你的大小姐,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那种。只要你站在你爹身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我……就是不回去!”
吴隐玉咬着嘴唇道:“别以为你这样激我,我就会上当!”
“你还真想错了。”
方解微笑道:“我没时间跟你耍心眼,我需要应付的事太多。这里看起来风景不错很适合居住,但适合居住的也可能是坟墓。你想留下,可以。从今儿开始让我看到你的存在价值,不然,免谈。”
“我……给你钱!”
“哎呀真好,可惜,我现在对钱没兴趣。”
“我……我……”
吴隐玉脸色发白,跺了跺脚却不知道说什么。
“明儿一早开始给我叠被打洗脸水,晚上铺床打洗脚水。天热给我扇扇扇子,天凉给我取件衣服。干得好呢,每个月一个铜钱都没有但管吃管住管保命。干不好呢……滚蛋。”
吴隐玉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眼睛里的泪水差一点就能溢出来。
她看着方解,眼神里都是愤怒。
“你竟然是这种人!方觉晓,我看错你了!”
方解耸了耸肩膀:“看对了我的人,真不多。你爹是一个,你还没那个眼力。”
“我这就走!”
吴隐玉扭头的时候,眼泪终于飘了出来。
“不送”
方解看着那小丫头跑远的背影,叹了口气道:“我自己都自身难保,如何有把握保护得了你?我欠你爹那么多银子不还就不还了可以赖账,总不能再欠他一个闺女,这个……我赖不掉。”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不许骂人!
(大家看看有没有保底月票,这个还是可以投的.....上个月最后两天难为了一下自己,这个月在二十万字的基础上尽量加更。看我能坚持多久吧,要不压个赌注?)
第三百八十二章不许骂人!
方解看着吴隐玉的身影往外跑,回身招呼那几个躲在远处的丫鬟道:“去跟着,就算是捆着也把人送到新安客栈,我派人明儿一早送小姐回长安。你们聚宝斋的人也在那儿等着,丢了人,你们都知道没法交代。”
几个丫鬟连忙冲过去追,还没有追到门口忽然看到吴隐玉僵硬的站在那里,然后忽然哇的一声蹲在地上哭出来,撕心裂肺。
然后,一个身穿很华美衣服的胖子从门外飞了进来。
“小姐,这是怎么了?”
胖子蹲在吴隐玉身边问,语气关切。
吴隐玉蹲在地上哭成了个泪人,然后一把抱住胖子的胳膊嘶哑着嗓子说道:“酒色财……我要回家!”
来人正是散金候身边的那个讨人喜欢的胖子酒色财,他看到吴隐玉哭成这样显然慌了手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下意识的搜寻是什么人把小姐欺负成了这样,然后一眼就看到方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小姐,别哭了……谁惹着你了?”
“他!”
吴隐玉猛的回头指着方解:“酒色财,你去把他给我杀了!”
“真杀还是假杀?”
胖子下意识的问道。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你要是把他杀了我就嫁给你!”
酒色财吓得哆嗦了一下,然后苦笑道:“那还是假杀啊……小姐你要是嫁给我,明儿我就得被老爷扒一层皮下来。您可别吓唬我了,我身子肥可胆儿不肥啊。”
“怂货!”
吴隐玉骂了一句,眼睛红红的瞪着方解。
酒色财叹了口气道:“那我现在就去很严厉的教训他一顿行不行?”
“好!”
吴隐玉使劲点了点头。
酒色财站起来,吩咐了一声照顾小姐然后迈步迎着方解走过来。吴隐玉看着他大步而去,心说真要打坏了方解也不好,刚要张嘴叫住他,就看见酒色财拱手作揖异常热情客气甚至谄媚的叫了一声:“见过姑爷。”
这一声,几乎让吴隐玉吐血。
“等等!”
她站起来,朝着酒色财怒吼:“你刚才叫他什么?”
酒色财讪讪的笑了笑道:“老爷前些日子发了话,打算把小姐你许配给小方大人。这个……就等着小方大人上门提亲了。小姐你别过来……这又不是我的主意,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你找老爷……”
吴隐玉几步走到他身前喊道:“你再叫一声我听听!”
“一声?”
酒色财伸出一根手指比划了一下,然后朝着方解弱弱叫了一声:“姑爷好……”
“我杀了你!”
吴隐玉往前冲就要去掐酒色财的脖子,酒色财连忙闪开对方解投过去求救的眼神:“姑爷啊,这是你们小两口的恩怨别牵扯到我好不好,我就是个跑腿的……”
方解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拦着吴隐玉道:“侯爷是担心你,前阵子宫里面的意思似乎又提到你了。你知道陛下对你一直念念不忘。”
吴隐玉一怔,忽然大怒:“那你还要把我送回去!好好好!我这就回去,立刻马上现在!酒色财,备车,咱们现在就回去!我要入宫做贵人,做嫔妃,做贵妃,然后派人阉了你!”
她指着方解。
就连酒色财都觉得裆下一凉。
“我本来已经安排好了的……”
方解知道这会再激将也没有了意义,既然酒色财来了吴一道就肯定有所安排:“我本打算让你先离开雍州,聚宝斋的人会护送你过了长江。估摸着侯爷的人也就到了,侯爷接你去哪儿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把你交给宫里。不过既然酒色财来了,我的事也就干完了。”
“你就这么讨厌我?”
吴隐玉红着眼问。
“不讨厌”
方解看着吴隐玉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如果讨厌你,我就让你留下了。”
“为什么?”
吴隐玉不解的问道。
酒色财在一边叹了口气:“这小子自身难保,有今天没明天,他也就是不好意思对你直说。不过念在他一番好意,小姐你就别计较了。”
吴隐玉心里一动,忽然明白了什么。
看向方解的眼神逐渐柔和下来,还有一丝很别样的意味一闪即逝。
……
……
“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坐在客厅里,方解看着酒色财问道。
“不敢不快啊,这是什么地方?雍州啊……这里就是一大堆干柴,一点火星就能点燃的地方。侯爷担心小姐,我只能马不停蹄的往这边跑。你看看我瘦了多少,就知道这一路我赶的有多辛苦。”
“瘦了有一两?”
方解认真的问。
酒色财嘿嘿笑了笑:“不提这个了,侯爷让我问问你,对我家小姐有意思没有。如果有,他打算趁着陛下对西北动兵之前就把婚事给你们办了。”
“如果没意思呢?”
方解问。
酒色财沉默了一会儿后为难道:“侯爷说你要是对我们小姐没意思,那就必须做三件事。”
“什么?”
“第一呢……侯爷说你先把欠的银子都还了,然后再写个证明把长安城那工坊送给侯爷。侯爷说大家都是熟人就不把利息算的太多了,伤了和气不好。就按五分利算,您大概欠了有一年多了,总计应该得过百万两……”
“第二呢,侯爷说以后货通天下行和你就没什么关系了,你想要什么东西传递什么消息,货通天下行的人当然也不能拒绝,来者都是客,但得收银子,一次一万两,付现银,不赊账……”
“第三呢……”
酒色财试探着问:“侯爷说让我阉了你,行吗?”
“行你大爷!”
方解忍不住骂道:“吴一道是要逼婚吗?酒色财你知道我的性格,越是有压力的事我越愿意尝试!这个世间什么都能打动我,唯独威胁我是断然不会屈服的。男子汉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不过在不伤和气的基础上,我觉得还是可以商量一下是吧?”
“对对对。”
酒色财嘿嘿笑了笑:“我就知道您高义,不会为难我的。”
“先商量什么?”
他问。
方解往前凑了凑道:“先商量不还银子的事,先把这搞定了再说其他事。”
酒色财苦笑:“小方大人你这是在压迫我啊,我就是个跑腿的。侯爷的话我是不敢违背的,你的话我又不能不听。侯爷那边我必须给个答复,你这边我又不想下手……唉,要不这样,我先把我自己阉了,然后再阉了你行吗?”
方解大义凛然道:“最后半句不行,没的商量。”
酒色财叹了口气:“咱能不打屁说点正事了吗?”
方解坐直了身子认真道:“你应该知道我要去干嘛,罗耀已经上书请旨让我随左前卫北上。莫说军律所在不能带上女眷,就算允许,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能护住她?而且罗耀我身处左前卫之中,本来就够让人不踏实的了。说句自私的话,若是有人抓了她以她威胁我,我救还是不救?”
酒色财道:“侯爷就是要你一个态度……他肯定是不能让小姐随军北上的。不如先定个日子,然后跟相熟的人都知会一声。有了名分之后,至于你去西北还是东南,是杀蒙元鞑子还是叛军败类,都没问题。”
方解道:“吴一道还能再无耻点吗?”
酒色财讪笑,不好意思回答。
“让我和皇帝做情敌,这就跟逼死我有区别吗?”
酒色财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还是有区别的,逼死你呢是立刻就死。逼婚呢,皇帝现在忙着西北的事,估计得等个一年半载再杀你吧。有这一年半载的时间,你可以先把后事什么的安排一下。如果时间富裕,还能选块好的墓地……”
“那就别怪我了!”
方解冷笑一声:“既然吴一道心狠,休怪我无情。从今天开始你要看好你家小姐,不然我就要……嘿嘿,先有个娃儿,一年之后孩子也就生了。到时候就算我死,你家小姐非但守寡,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爹!”
“我操……”
酒色财大惊失色道:“你太狠毒了吧!”
方解昂着下颌道:“鱼死网破嘛,大家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
……
……
开玩笑归开玩笑,方解还真不至于去把吴隐玉强-暴了。吴一道的意思是,找个地方先把吴隐玉安排好。方解要去西北,皇帝也要去西北,这一仗指不定要打多久,有蒙元人支持的叛军实力不容小觑。但名分,方解必须给。这样一来,吴隐玉就不用嫁到皇宫里去了。当然,皇帝会不会一怒杀了方解还真没人知道。
听酒色财正正经经的把话说完,方解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摇了摇头。
“我不算个好人,更不是善人。但我还知道存一颗感恩之心,侯爷当初于我有大恩,就算以死相报我也不会摇头。但这件事,我真没办法答应。”
“为什么?”
酒色财不解的问:“我家小姐不漂亮?还是你对她没感觉?”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气,从一边将酒壶拿过来自己倒了一杯:“你知道我身边有两个女人,她们跟着我已经十几年,且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现在连她们都没办法给一个名分,我拿什么来给你家小姐?我贪财好色,但最起码的人性还有……这件事不要再提了,侯爷对我的看重我心知肚明,只是有些事……不能碰。”
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而且我现在这个处境,谁跟我,毁了谁。”
酒色财怔住,沉默了很久之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有这个理由在我也好回去交差,我先把小姐带回去,如实对侯爷说。小方大人,其实我一直对当官的人没什么好印象,官越大越没人情味。就凭你这句话,你是个爷们儿!”
“负了自己女人的男人,就算有大成大就也是个败类啊。”
他长叹一声,站起来抱了抱拳:“告辞吧”
“这就走了?”
方解问。
“走了。”
酒色财笑了笑道:“这地方不安全,我不踏实。你知道我这样玉树临风且守身如玉的人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多了,别人不保护我自己也得保护好。咱俩交情也没到生死相托的地步,万一你遇到什么危险你说我出手还是不出手?出手吧我不情愿但还得出手,不出手吧我乐意可心里难受,索性就此告辞得了。”
“你是个君子”
方解认真道。
“呸!”
酒色财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许骂人!”
第三百八十三章 北上之前
第三百八十三章北上之前
吴隐玉离开雍州,方解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初到长安城的时候方解举步维艰之际,是吴一道伸出手拉了他一把。当时吴一道为什么帮他,方解不知道,但没必要去知道,只需记住就行了。
现在吴一道将女儿托付给自己,说实话方解能理解他此时心里的苍凉无奈。可即便如此,方解还是不能接受。
有酒色财护送吴隐玉回京,方解心里踏实了不少。虽然他不知道酒色财到底修为如何,但既然吴一道将他派来就是信得过他。能让散金候信得过的人,方解没必要去怀疑酒色财的实力如何。
小丫头走的时候倔强的没有回头,骄傲的好像一只孔雀。
方解也没有去送,只是站在窗口看着那个婀娜的背影出了好一会儿神。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吴隐玉的肩膀看起来格外的瘦弱,背影看起来格外的惹人怜惜。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方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就在他转身准备走开的时候,那个穿着一身洁白纱裙的小丫头忽然从大门外又冲了回来。两只手扩在嘴边朝着院子里放声大喊,声嘶力竭。
“方解我恨你!”
“恨你一辈子!”
然后她转身跑出去,险些栽倒。
方解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喃喃了一个字:“好……”
换上武服,方解带着人骑马到了山字营,罗耀吩咐下去的话执行起来很快,一千多匹战马已经送到了山字营里。士兵们围着马群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很兴奋。大隋的士兵,谁不想拥有一匹属于自己的战马驰骋疆场?
看到方解进了营门,士兵们立刻欢呼了起来。
这一刻,方解发现自己开始融入进这个折冲营了。士兵们眼神中的敬意不虚伪,欢呼声不做作。
“别高兴的太早。”
方解骑在赤红马上把手往下压了压:“我能给你们讨来战马,不是因为我面子大而是因为你们有这个资格。但是,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是让自己配得上称之为骑兵。我知道你们之中大部分人连战马都没有碰过,说白了我害怕你们糟蹋了这群马!我给你们所有人一天时间,一天之内如果你们不能做到纵马狂奔,那就老老实实的自己滚蛋。马我留下,人没必要留下!”
“能做到吗!”
“能!”
方解笑了笑:“摔的时候谁要是喊疼,别让我听见,不然立刻一鞭子抽过去!”
“将军放心吧,就算摔断了腿我们也不会喊疼的!”
“刀子都能玩的转,难道还不能玩转一匹马?”
方解哈哈大笑:“别让马玩了你们!”
士兵们一阵哄笑,方解摆了摆手吩咐陈搬山:“每人一匹,自己认领,所有配备的东西军需的人也都已经送了过来,从绑马鞍开始熟悉。今天晚上吃饭之前,如果还有人没能爬上马背,那全营士兵谁都没饭吃。”
陈搬山大声答应了一声,脸上都是笑。
士兵们欢呼着去领今后将属于自己的战马,然后在老骑兵的教导下迫不及待的想爬上马背。被摔的人比比皆是,半个时辰后肿了脸的人也比比皆是。
方解坐在高台上看着士兵们在校场上练习骑马,但心里却想着别的事。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并不是罗耀的儿子,但罗耀还不知道。罗耀的笃定来源于他对巫术的近乎于偏执的信任,以至于连灵魂嫁接这种事都深信不疑。不只是他,他的妻子楚氏也是如此。只要他们夫妻还坚信这件事,方解在左前卫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杀了博赤,没有人知道方解曾经探查过当年关于孩子的秘密。罗耀没有对方解提起来,方解也不会自己去问。他只说方解是自己的儿子,方解能利用这一点也就足够了。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半个时辰,方解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士兵们不耐烦了。迟迟不能适应马背,有士兵开始骂娘开始愤怒。有人在拿战马撒气,用鞭子可着劲的抽打。方解的脸色变得发寒,摆了摆手吩咐亲兵过去将打战马的人抓了过来。
“抽了战马几鞭子,我就抽你们几鞭子。”
他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如狼似虎的亲兵们冲过去,将人绑在木桩上扒光了上衣,用马鞭子噼里啪啦的抽打。
“你们知道为什么蒙元的骑兵那么厉害吗?”
方解站在高台上问。
没有人回答。
士兵们没有和蒙元的骑兵交过手,对传说中的事不敢评价。
“蒙元的男人,四岁就能爬上马背,七岁就能骑射,他们骑在战马上的时候,就好像和战马变成了一个整体。你们可能会说,他们是从小就开始和马一起生活的,弓马娴熟很正常。如果你们这样想就错了,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蒙元的骑兵那么强大。”
“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把战马当成畜生,而是当成了袍泽甚至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战马就是他们的兄弟,是他们的血肉!把战马当成工具的人,永远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骑兵。对战马撒脾气,还有比这更废物更无耻更无能的表现吗?!马站在那里等着你们骑上去,你们自己爬不上马背却怪马?今天是抽鞭子,以后再让我看到这样的事,我直接扒了你们的皮!这样废物的士兵,我一个都不要!”
“听清楚了吗!”
“喏!”
一千多名士兵大声回答,带着惭愧。
“一个男人,如果连爬上马背都做不到还有脸发脾气?”
方解冷哼了一声:“别跟我说什么你们才刚接触战马,没办法和蒙元人比较。如果你们认为这是自己找死的借口,我不拦着!你们要知道的是,你们距离和号称天下无双的蒙元骑兵交战没有多少日子了。你们现在的态度决定你们将来的生死,你们没有一刻钟时间可以糟蹋浪费!明天,大军即将开拔,今天你们要是不能适应自己的战马,那么就等着到了战场上被蒙元人当草把子一样屠杀吧。”
“你们不是在对我负责,不是在做样子给我看。你们现在要做的,是对得起自己这条命!”
……
……
士兵们散开继续训练,陈搬山看了看方解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将军,是不是稍微严厉了些?士兵们对您虽然尊敬,但这会还是应该多仁慈少严酷的好些。毕竟您才来山字营一个月多几天……”
“我明白你的意思。”
方解摆了摆手阻止陈搬山继续说下去:“我从来都不觉得一个会讨好自己士兵,不认为宠着他们惯着他们的将军是个合格的将军。我既然现在领着山字营,就得对这一千五百人的命负责。蒙元人会不会因为他们不会骑马就心生仁慈?不会!只会大开杀戒!和蒙元人交手,和叛军交手不同于和纥族的蛮子交手,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不是拿着叉子木棍反抗的平民,而是比他们还要训练有素的士兵!”
陈搬山脸一红,不敢再说什么。
“我要山字营的士兵,今天一天能骑着马跑。从明天大军开拔行进,我要他们能坐在马背上睡着而不掉下来。等到了黄阳道,我要他们每个人都将战马变成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之有这样,他们活下来的机会才会更大。”
“身为军人,马革裹尸无怨无悔。但我要求的是在杀了敌人的同时自己活下来,战场上每熬过一次战争人就会强大一分。我要的是一支能征善战打就能胜的军队,不是一支随时可以为国捐躯准备送死的军队!”
陈搬山心里一震,发现自己对这个才十七岁的将军越来越敬佩。
将军们训话的时候,对士兵的要求都是随时准备好战死沙场。而方解对士兵们的要求是,尽可能的打赢然后活下来。
“你盯着他们,我有事去大将军府。”
方解吩咐了一声,转身离开。
陈搬山看着方解的背影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转身看着那些士兵们大喊道:“不想死的都给老子加把劲,一开始你们的胆气呢?谁说刀子都玩得转不可能玩不转战马来着?谁说爬上马背就能日行千里来着?方将军才来一个月,就为你们求来一千多匹战马,你们应该知道这有多难!你们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将军对得起你们,你们对得起将军吗!”
方解听着陈搬山的喊声离开校场,没有去罗耀的大将军府而是回到住所。
今天,罗耀手下所有正五品以上的将军都去了大将军府议事,明日大军开拔,罗耀肯定要吩咐他们准备什么。虽然罗耀之前提到过让他今天也去,但他没打算去凑热闹。罗耀分给山字营一千多匹这件事下面的将领们已经在议论纷纷了,方解可没工夫去领白眼。
回去之后,方解找到卓布衣。
“明天你随军北上还是回长安?”
方解问。
卓布衣笑了笑道:“前几日我已经派人回长安向陛下报信了,我还是跟着你吧。罗耀的心思到现在都没有看破,左前卫不等皇帝的旨意就开拔这事本来就蹊跷,既然我在这里,没道理躲回去。”
“如果……”
方解想了想说道:“如果罗耀举兵北上根本就不是去平叛,咱们都很危险!”
卓布衣摇头:“无所谓,我的人生本来就没有目标。经历什么,对我来说都是生活。”
“你倒是看得开。”
方解喝了一口茶:“左前卫四十万大军,罗耀骑兵三十万,留下十万镇守雍州……留下的人应该是他最信任的詹耀,我不了解这个人,但知道他是罗耀的左膀右臂。他已经下令,以后雍州事宜皆有詹耀决断而不是他的儿子罗文……这件事有些反常。”
“他不信任自己的儿子?”
卓布衣问。
“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方解道:“罗文不是他儿子。”
他将上山见博赤的事说了一遍,卓布衣皱眉:“为什么不告诉我?”
方解道:“只有我和沉倾扇出城,人少目标小一些。”
“你的意思是,罗耀知道罗文不是他儿子?”
“就算不知道,也会怀疑。”
方解道:“所以,罗文如果不随军北上留在雍州的话,对咱们来说是个机会。他老子如此不信任他,他心里不可能没怨气。你挑几个合适的人留下,找机会接近罗文成为他的朋友……如果罗文和詹耀闹了矛盾……后院起火,罗耀无论北上做什么,心里都不踏实。”
“你太阴险了。”
卓布衣由衷的说道。
“谢谢”
方解腼腆的笑了笑:“其实我还能进步的。”
“呸……”
第三百八十四章 助你大成
第三百八十四章助你大成
几天之前,雍州南大营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尽数开拔,就驻扎在雍州城外五里。布置在南疆一线的十几万大军抽调一半,五万人赶赴雍州汇合,四万人驻扎在南燕以北,加上边军总计兵力也不低于六万。南燕对大隋的威胁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个苟延残喘的小国能自保就不错了。
詹耀奉命留守,左前卫的兵力十万归他节制。但驻守在这里的士兵不止这个数字,算上平商道各城的郡兵,应该不会少于十五万人。就兵力来说,平商道是大隋拥兵最多的一道。人口的数量和军队数量的比例,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近三十万大军,算上辅兵杂役数量近四十万。
这是十几年来左前卫人马第一次如此规模的调动,整个雍州的百姓都沸腾了。出征之前,罗耀派人张贴告示,宣布左前卫北上为国平叛。听说罗耀要离开,百姓们有一种想要放炮庆祝的冲动。
这些年来,每个人都活在罗耀的阴影下。
数十万大军在城外的连营足有几十里,一眼看过去望不到边际。
大军在吉时出征,临开拔之前罗耀亲自监斩将那几个叛军派来的人砍了脑袋祭旗。方解站在一边看着的时候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回想起自己来雍州之前担心的就是这样,被罗耀砍头祭旗。现在看着别人被砍,心里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他眼神怪异的看着那些被砍的叛军,有两个人眼神怪异的看着他。一个是罗耀的儿子罗文,一个是罗门十杰之一的文小刀。罗文现在看方解就如同看着杀父仇人,文小刀看方解就犹如看着擂台对手。
这次出征,罗耀竟然没有带上罗文。要知道这是一个给儿子积累军功的大好机会,到时候只需把左前卫打的仗分给罗文一些,朝廷不可能不提拔。一场仗下来,四品将军的位子轻而易举。
就算不带上罗文,让他留守雍州也情有可原。但权力不在他手里而在詹耀,这就不得不让人有些想法。
与之相对的是,罗耀对方解的偏爱已经让人心里一动。方解不过是个才到雍州的年轻人,就算有个钦差的身份但罗耀对他的看重显然也过了。先是上书朝廷留下这个人,然后就送了一个折冲营给他,这也罢了,竟然还在昨天调了一千多匹战马,将山字营武装成了一支纯粹的骑兵。
即便左前卫的战马没到稀缺的地步,但这已经很反常的举动。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关于方解和罗耀之间什么关系的猜测开始在左前卫的将军们中流传起来。有人信誓旦旦的说十几年前大将军是有个次子的,但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丢了。这个猜测一冒出来,就势不可挡在人们中蔓延。
方解也听到一些,对此他只能冷笑。
除了罗耀授意,不然这消息怎么可能流传的出来?
他没兴趣理会这个,甚至对此乐见其成。
山字营的士兵骑马站在方解身后,一半人鼻青脸肿。不过每个人都将胸脯拔的很高,昂着的下颌淋漓尽致的展现着他们的骄傲。纯粹的骑兵队伍啊,除了大将军手下的轻骑营和重骑营,在左前卫都找不出来!
此去黄阳道路途遥远,漫漫数千里,不说别的,骑兵走起来也比步兵舒服多了。在出征之前方解求来战马,士兵们心里怎么能不开心。即便昨天他属实严厉了些,但士兵们在见证了他一夜之间杀掉一小半的军官之后,早就对这位年纪不大的将军心存敬畏了。
“你们都知道要去干什么!”
罗耀登上雍州城墙,面对着城外大军脸色肃穆。这些士兵都是他这些年累积出来的,是大隋的兵更是他的兵。雍州这个地方,朝廷的命令未必管用。但他罗耀的话,在这里就是圣旨!
“西北叛乱,民不聊生!身为大隋的军人,你们的职责就是为国效力!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是你们亮出刀锋的时候了!军人,每一个人在穿上武服的那一天起,其实谁心里不想着何时能大显身手?!国家太平,我所愿也!国家有难,军人一马当先!国家养兵是为了守土开疆,是为了百姓安康。现在,有人来破坏这份安康,有人觊觎军人先烈打下来的江山,你们答应吗!”
“不答应!”
回答的声音震耳欲聋!
“多的话我不说了,对你们就一个要求……既然要上战场,就不能丢了左前卫的脸面!我罗耀一生征战从无败绩,这次打赢还是打输,你们看着办吧!”
“左前卫天下无敌!”
詹耀在他旁边一声大吼,声裂云天。
“左前卫天下无敌!”
“左前卫天下无敌!”
喊声此起彼伏,让人心潮澎湃!
这一刻,方解竟然有些愿意去相信,罗耀真的是一个对大隋忠心耿耿的大将军,真的是一个令人敬仰的军人!
……
……
方解的山字营被罗耀调出来,不属于任何一军节制。所以行进的时候,他们是跟在罗耀的直属队伍后面。罗耀直接指挥的军队,包括一个重骑营三千人,一个轻骑营一万两千,两军步兵,总计战兵三万六千人左右。曾经山字营就是这三万六千人的序列之一,但是现在成了方解的人。从队伍的指挥上来说,方解直接听从罗耀的调派。
战兵辅兵都算上近四十万大军开拔,并不是一张嘴就能出去几百里的。从罗耀宣布出兵到傍晚安营的时候,后面的队伍有的还没有离开雍州。这样庞大的兵力出征,按理说应该分兵数路齐头并进的才对。可罗耀显然没这个心思,长龙一样的队伍拖出去很远很远。
在扎营之后,穿着一身飞鱼袍服饰的卓布衣进了方解的军帐。布衣不再穿布衣,他显然有些不适应。可他若是身穿布衣出现在军营里,无疑让人怀疑。方解身边的飞鱼袍和禁军都还跟着,包括十个给事营的人也都扮作了大内侍卫处的人。
“罗耀这样进兵……”
卓布衣坐下之后压低声音说道:“就算我是个军伍上的门外汉,也看得出来他的目标不在平叛。四十万人马不分路而进,而是这样一条长龙似的拉开,前面人马走出去一百里,后续的队伍才离开雍州!这哪里像是急着去为国效力,分明就是摆开架势做样子给人看的。”
“他不等朝廷旨意下来就北上,本身就让人心疑了。”
方解低声道:“朝廷的旨意是调十万左前卫精兵北上,汇合了朝廷大军之后开赴西北。罗耀知道,这十万人一旦分出去再想调回来难如登天。战争之后,就算这十万人没被陛下当先锋填在西北三道,最终也会划到其他队伍里分散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若是罗耀答应了调兵十万的事,这肯定不是唯一一次,皇帝会第二次,第三次调兵……”
“你的意思是,罗耀根本就是在躲避皇帝的旨意?调集大军出征,就是在……逛街?”
“这样说也不错。”
方解点了点头:“罗耀的心思现在可能摇摆不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该做什么。他不想北上耗费自己的兵力,但又不能直接和朝廷作对。可能他不想反,只想保住自己的实力。可能他想反,但没到时机。不管是哪一种,他都不会容许自己的兵力被朝廷调走。所以圣旨到之前,他必须带兵离开雍州。”
方解声音极低道:“我看过,各军的辎重营所带的粮食补给,按照这样的行军速度,也就勉强够大军走到黄阳道的。”
“你的意思是?”
卓布衣不解。
“我的意思是,罗耀带兵不带粮,要么就打算靠着地方上的补给度日舍不得动自己的东西。要么……就有别的目的了。”
他转身将地图展开,指了指一个地方。
“黄阳道内有欣口仓……是大隋诸多粮仓中存储量之大能排在前十的。大隋的存粮足够百年之用,要是光养活一支军队,欣口仓就够左前卫吃一百年。”
卓布衣还是不懂:“难道地方官府,敢私开粮仓?”
“但愿不会这样吧。”
方解摇了摇头:“我最近太敏感了,看什么都觉得有阴谋。罗耀带兵北上,对朝廷来说终究还是一件好事。就算他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实力,不过实打实是给叛军不小的压力。只怕打听到左前卫北上,李远山会睡不着觉。”
“静观其变吧。”
卓布衣叹了口气,起身告辞。
方解看着他离开,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沉倾扇和沐小腰在他身边坐下来,看着他他紧锁的眉头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我现在担心的不是罗耀的左前卫会怎么样,而是……”
他顿了一下说道:“释源为什么没来找我?”
……
……
雍州城外
青竹林
罗文一拳接着一拳的砸在那些碗口粗的青竹上,没一会儿青竹就倒下了一大片。他的眼睛里都是愤怒,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
他不停的挥拳!
已经被改变了的体质,让他的内劲越发的充沛。他的每一拳都比以往更加的犀利,不得不说佛宗的手段真的让他大为惊叹。他感觉此时自己的身体就好像一具钢铁之躯,没有人可以将其击垮。
“对着一片竹林发泄自己的怒火,这是很无能的表现。”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一身白袍的老僧出现在他身后。
“那我还能怎么样!”
罗文回头,朝着他咆哮。
“你能做很多,都比这样浪费内劲要强。”
释源缓步走过来,看着罗文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来,第一是看看你怎么面对你父亲的冷酷。第二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博赤死了。”
罗文的脸色猛的一变,瞳孔瞬间收缩:“你……你说什么?”
“博赤死了,方解杀的。而且,方解已经从博赤嘴里知道了关于你的秘密。”
“我……我有什么秘密……”
“有啊”
释源微笑道:“比如,为什么罗耀对你如此冷酷无情?因为……你根本不是他的儿子啊……罗文,你应该知道现在罗耀不杀你,其一是因为他对你娘还有感情,其二是没有证据。但如果他找到自己真正的儿子了,还会对你手下留情?”
“你……你是说……方解?”
“没错。”
释源淡淡:“你不想失去本该属于你的这一切,对吗?我传你佛宗功法,让你在最短的时间内修为大成,如何?”
第三百八十五章 长生之秘!
第三百八十五章长生之秘!
罗文往后退了几步,戒备的看着释源:“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释源看着他,微微摇头叹息道:“你不必对我保持这样浓烈的戒备心,我若是想杀你,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杀掉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相反还是一个很难接受的损失,到了现在,这损失我已经承受不起了。”
“我不会在一个没用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力气,所以你可以认为我是在利用你。”
听释源这样说,罗文的脸色明显轻松下来一些。
释源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你虽然不是罗耀的儿子,但罗耀为了自己的脸面绝不会对外声张。如果说他此生有两件事无法舍弃,第一就是他已经获得的权势地位,谁也不许触碰。第二就是你的娘亲,这是罗耀难得有人性的一面。博赤和你娘有私情,这件事罗耀怎么可能没有一丝察觉?而这么多年他对你一直冷冷淡淡,何尝不是因为他有所怀疑?”
罗文不敢靠近释源,远远的问道:“那为什么你来找我?”
“因为你有价值。”
释源微笑道:“你虽然不是罗耀亲生,但外面人谁知道呢?这个身份可以为你带来许多好处,也能为我带来许多好处。”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会儿我就告诉你。”
释源道:“在此之前,我有些话先要说清楚……”
他扫了那一片断裂的青竹一眼后淡淡的说道:“你现在应该知道,我给你的药没有问题。事实上,这药的药效在你体内的反应连我都很惊喜。这样的体质上的改变,你应该明白带来的是多大的收获。你可以修行罗耀的功法,也可以修行我佛宗的功法,有这样一副身躯作为体质,你的进境将会快的让许多人嫉妒。”
“不会……不会有什么弊端?”
罗文试探着问道。
“绝对不会。”
释源微笑道:“我即便不对你负责,也要对自己负责。”
“这是什么意思?”
罗文问。
释源避而不答,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之所以选择你,还是因为你的体质和常人有些不同。你不是罗耀的儿子,所以没有继承来他的体质。这也是罗耀为什么怀疑你不是他亲生的原因之一,而且也足以让罗耀确定。但你是博赤的儿子,博赤是纥族神圣巫师的直系后人。之所以神圣巫师在纥族的地位无人可比,就是因为他们这一脉直系的男子身体也异于常人。”
“如果说,罗耀的体质是天生的最佳。不需要任何改造,足以傲视人间。那么神圣巫师家族的直系男人,他们的体质则是接受力最好的。就好像……一张白纸。你可以在上面画一朵莲花,也可以画一座山峦。你画上什么,就是什么,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罗文皱眉沉思了一会儿后回答:“你的意思是,博赤家族的人,他们的身体是最适合接受改造的,而且改造的成功率很高。”
“没错。”
释源笑着说道:“你就是这样的体质,但是因为血脉的关系,并不是每一个神圣巫师家族的男人都可以随意接受改造。只有族主直系后人,才有这样的血脉。而其他人血脉逐渐稀薄,到最后比起常人已经好不了许多。当年我从沧蛮山带走了几十个纥族人,就是拥有这样体质的人。现在……他们都是佛宗三千金身僧兵之一。”
“佛宗三千金身僧兵?”
罗文皱眉:“那不是很久之前就有的吗?”
“对”
释源点头:“没错,是在很久之前就有的,足有几百年历史了。但,这三千金身僧兵都是纥族人,都是神圣巫师家族的男人。这件事,即便在佛宗之内也没几个人知晓。佛宗对纥族巫术感兴趣,比商国皇帝还要早许多年。在商国还没有立国的时候,我佛宗就已经关注纥族那些神秘的手段。后来,发现了神圣巫师这个家族的男人,体质很不一般。”
听到这里,罗文的脸色一变:“几百年前,纥族叛乱。许多土司联手反抗纥王,最终将纥王杀死,纥族陷入内乱……”
“没有我佛宗的支持,你以为凭借那些没什么本事的土司就能将纥王推翻?没有我佛宗直接出手,神圣巫师那么容易击败?如果这样的话,那些土司早就反了。神圣巫师,一人足矣震慑纥族。”
释源微微摇头:“你能立刻想到这一点也殊为不易……若是纥王不倒,纥族不乱,神圣巫师家族不破,佛宗如何轻易下手将这些体质特殊的人带回大雪山?纥族人团结,不好……从那个时候开始,佛宗就利用纥族的巫术来改造人的体质,而且在成就上逐渐超越了纥族本身。三千金身,就是从其中得到的好处。”
“金身僧兵,不会病死老死,虽然在根本意义上来说就是僵尸,但比僵尸要好用许多。只要不是人为诛杀,三千僧兵的数量永远不会减少。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隔一段年月就要补充兵员。一开始神圣巫师的家族繁衍下来,还能保证兵员的充足。但是自从十几年前,罗耀将沧蛮山上的纥族人杀了大半之后,神圣巫师家族已经差不多灭绝了。”
“而博赤,就是最后一个神圣巫师家族的男人,而且还是血统最纯洁的人,他的体质优秀的继承了祖先的所有优点。”
“但是,他自己却硬生生将这体质毁了。”
释源叹了口气:“他把自己变成了僵尸的身躯却还沾沾自喜,不过这也难怪,到了他这一代对神圣巫师家族的事已经知之甚少。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体质可以接受任意改造,只怕也会后悔的无以复加。很可惜的是,我虽然在十几年前就知道了这件事,但因为佛宗出了事我必须赶回去,之后一直重伤休养。”
“等我伤好之后,博赤已经没用了。”
释源看着罗文,眼神里有些炙热的东西一闪即逝:“幸好,他有了个后人。”
……
……
“你的体质虽然算不得完美,毕竟你娘普通的卑贱的血脉毁了你一小半的天赋,但现在,你已经是唯一一个拥有这样体质的人了。博赤让我很失望,他的身体无疑才是最完美的。可是却被他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糟蹋了……”
释源看着罗文:“但是当我得知你是博赤的儿子,我本已经破灭的希望再次升了起来。”
看到他眼神里的炙热,罗文下意识的又往后退了一步。
“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我告诉你改造你体质的目的之前,先跟你讲讲关于佛宗的事。”
释源道:“你可知道,佛宗是如何传承的?”
“选佛子!”
罗文脸色戒备的回答。
“没错”
释源道:“明王在预见到自己坐化之日,就开始派人选佛子送回大雪山。经过历练之后,选择最优秀的人继承明王的衣钵。明王将最合适的佛子带到大雪山之巅,佛宗最神秘也最神圣的地方进行传承。”
“在明王还不需要继承人的时候,佛宗也会在世界每一个地方搜罗最好的体质。他们不能称之为佛子,但被视为佛宗很重要的人。同一批佛子只能留下一个,这其中的道理你自然明白。而在之前找到的体质特殊的人,会被培养,成为佛宗的佼佼者,比如……天尊。”
“我是东楚人,生于皇族。我父为东楚宁王,不过是个闲散王爷罢了。但他迷恋长生,吃了不少丹药用了不少补品,天才地宝,能找到什么就吃掉什么。他体质普通,注定了不能改变。可这些好东西却给了我好处,我出生之后便异于常人。七岁时候,佛宗的使者到了东楚将我带走,算算日子,竟是已经九十年未曾回去过了。”
“九十年!”
罗文惊讶的瞪圆了眼睛,他无法相信面前这个人竟然已经是个近百岁的老人。释源看起来最多也就五十岁,面色红润,连皱纹都很少。
“如果不是十几年前那一场恶战,我现在看起来还要年轻些。”
释源似乎是猜到了罗文的想法,自嘲的笑了笑道:“当初被大隋那个妖魔,一掌几乎废掉,之后休养十几年,靠着数不清的天才地宝才换回来一条命。但是,这些好东西的作用太强了,在修补我身体伤势的时候,也让我有了弊端。尤其是其中一味我自己配置的大阳丹,药效太猛。”
“什么弊端?”
罗文忍不住问,但问完了之后他就后悔了。一个佛宗天尊的弊端,怎么可能轻易泄露?
“女人”
释源道:“我这具身体现在补的阳气太重,必须不断的找女人交-合才能缓解,否则,无需别人杀我,只需将我困住五天,我就会内脉错乱而死。”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罗文惊恐的问道。
他似乎是预感到了什么,不住的向后退。
“我对你说了这么多,你应该明白一些了。我对你的兴趣不是你,而是你的体质啊……”
释源叹道:“与女子交-合纵然美妙,可一天若是需要几次,渐渐的也就味同嚼蜡,甚至厌恶。而且长此以往,我的身体也会因为亏补相悖而越发的虚弱。我好不容易才从病榻上爬起来,怎么能轻易放弃?”
“本来我看中的是方解,但我之前骗了你的是,我现在不是罗耀的对手。而且,我要做的事做成之后有几天时间虚弱的如婴儿一样,罗耀一根手指就能杀了我。我去诱惑方解,但他没有听我的,所以我只能退而求其次……诱惑你。”
“你吃下了我给你的丹药,你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化。虽然比起方解的体质来还是差了不少,但勉强可以用了。”
“之前我对你说到明王传承,你可知如何传承?”
罗文吓得瑟瑟发抖,他哪里还敢停留转身就向后掠了出去。
释源笑了起来:“现在想走,太晚了些。”
他伸手想外虚张,然后往回一拉,罗文在半空中的身子就好像被套马索套住了一样,硬生生被拽了回来。
释源将他拎起来,朝着青竹林深处掠了出去。
“我探查了几十年,才探查到明王传承的秘密。”
他一边疾掠一边说话:“原来,人真的可以长生!”
第三百八十六章 看破不说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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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看破不说破
青竹林随着风起伏,看起来就好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虽然竹林在动,但这样青翠幽雅的景色依然会让人心中安宁。每天都会有不少人来这里避暑乘凉,带着美酒美食美婢,停下马车,便是在这里停留一整天也不觉得厌烦。
一个富户趁着妻子回娘家的机会,带上自己最喜欢的丫鬟到这青竹林里游玩。进林子不远,就迫不及待的将车夫赶走,让他自己找地方玩去,然后这富户就开始对丫鬟动手动脚。丫鬟自知早晚都是老爷的人,欲拒还迎的姿势让富户心里几乎痒死。
好不容易边哀求边强迫的将丫鬟的衣服扒了个精光,然后脱下裤子,掰开那一双纤瘦修长的美腿准备顶-进去的时候,马车的帘子猛的被人掀开。
这一下,富户立刻就萎了。
他回头就要破口大骂,待看清了马车外的人立刻就乖乖的闭上嘴。扯过衣服盖住自己的满是肥肉的身子,却忘了那美婢诱人的娇躯完全暴露在外人的视线之下。
“军……军爷……”
这富户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同时将到了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滚!”
掀开帘子往车里看了看,领队的别将冷冰冰的骂了一句后转身离开。富户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看,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车外面到处都是身穿精甲的左前卫士兵。刀出鞘,箭上弦,如临大敌。
他缩回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骂了一句晦气。
那美婢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拿起衣服自己穿好。胸前那一对骄傲的挺起,似乎也在嘲笑着富户一样随着穿衣的动作而颤啊颤的。
数不清的甲士在青竹林里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富户自己赶着马车离去的时候连回头都没敢。左前卫的士兵一个个都是虎豹豺狼,就算一个普通小兵也不会把他这样的富户商贾看在眼里。刀锋上的冰冷,比什么都让人畏惧。
一个别将快步走到不远处骑马站在一边的一位身穿常服的彪悍男子身前,抱拳垂首:“将军,已经搜了超过一个时辰,还没有找到。”
端坐在马背上的人,国字脸,横眉怒目,正是留守雍州的罗门十杰之首詹耀。
“往里面找,一寸一寸的找。”
詹耀摆了摆手冷冷的吩咐了一声,眉宇间纠结着一道疙瘩。
“仲伯,少将军失踪到底多久了?”
詹耀问。
他身边的仲伯眉头锁的更深,脸色担忧:“已经八天了,少将军在大将军率军离开雍州当天,说是心情不好要出去逛逛。咱们都知道少将军的性子,他去青楼的时候从不肯让我跟着。第一天我也没有在意,少将军夜不归宿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可到了第二天还没见少将军回来,我心里就开始发紧,在城里找了半日也没有找到,后来询问守城的兵丁才知道他出城去了。”
“少爷不高兴的时候喜欢去沧蛮山转转,他喜欢那里的风景。我以为他一个人跑了去,所以立刻召集人手赶过去,但没有发现少爷的马,在山上寻了一日也没有找到,我留下几个人继续找,自己赶了回来。”
詹耀嗯了一声:“城外能藏人的地方,也就是这青竹林了。少将军修为不俗,而且雍州城谁不认识他?除非是有人吃了豹子胆,否则不会敢对少将军不利。”
“但愿……”
仲伯叹了口气,眼神里都是后悔。
当日要是跟着罗文,也就不会如此了。
府里夫人已经快发了疯,若不是他拦着夫人就自己带人出来找了。
仲伯其实能猜到罗文为什么不高兴,大将军出征没带着他,留守雍州的又是詹耀而不是他,这样的冷淡让罗文很难接受。大将军府的事,交给一个外人都不肯交给自己的儿子,大将军这样做也确实有些过分了。
“来人”
詹耀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回营再调三个折冲营来,便是将这青竹林砍伐干净也要找到人。”
“喏!”
传令兵应了一声,掉头就要往回跑。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阵喊声:“找到了!找到少将军了!”
詹耀和仲伯催马向前,离着很远就看到两个甲士搀扶着罗文往这边慢慢走了过来。看起来罗文好像极度的虚弱,连身子都挺不起来,两条腿软绵绵的,若不是有人架着他早就瘫软在地上了。
罗文的脸色白的吓人,就好像刚刚从阴曹地府走了一趟似的。
而在罗文身后,四个甲士抬着一具尸体跟在后面。那尸体一身白袍,面色苍老。天气炎热,尸体的肚子已经胀了起来且散发着一股臭味。那件白色的长袍也脏兮兮,皱皱巴巴的裹在身上。
当看清那尸体的时候,仲伯的心瞬间停了一下。
他的嘴巴张大,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
“少将军!”
詹耀和他同时跃下战马,紧走几步将罗文搀扶住:“你这是怎么了?”
罗文抬起头,疲惫的似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当日……当日我在这青竹林散心,这秃驴要杀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犯了病,我借机逃走。可他虽然犯了病但依然比我强上太多,我躲躲藏藏的周旋了两天,还是被他……追上了,我拼劲全力也打不过他,我以为我要死了的……”
他的嗓子都是沙哑的,眼神里的惧意那么浓:“幸好,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病或是受了伤,马上就能杀了我的时候却忽然倒地不起,我因为脱力不能行走,昏昏沉沉的睡过去,若不是被他们找到,还不知道要躺多久。”
“这人你认识?”
詹耀问。
罗文摇了摇头:“不认识!”
詹耀的眼神有些疑惑,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找马车,先将少将军送回府里休养!”
他转身的时候,发现仲伯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具尸体。而他在仲伯的眼神里,不但看到了惊恐不安同样还有疑惑。
……
……
大将军府
罗文躺在床上,虚弱的似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他一直在出汗,而且汗水有些腻糊糊的好像油脂一样。所以仲伯吩咐人不断给他喂水,等精神稍微好一些了,又吩咐人熬了米粥喂着罗文喝了一点。
夫人楚氏坐在一边看着罗文,她的脸色已经平静下来不少。
她摆了摆手,让伺候着的下人出去。梅兰竹菊四个婢女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文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帮罗文往上拉了拉被子。
“娘……”
罗文的脸色依然很难看,他舒了一口气才回答道:“那日孩儿心里不舒服,就打算……去沧蛮山。用了两日到了那儿,可是到了鹿猴洞的时候却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
“博赤他……死了!”
听到这句话,楚氏的身子猛的一僵。她伸出手抓着罗文的被子,手背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你再……再说一遍!”
“博赤死了。”
罗文脸色凄苦道:“我到了鹿猴洞,发现洞口被人用大石头堵上,洞口还有放火烧过的痕迹,在洞口有一具已经烧的变了形状的尸体,但我认得出来,那就是博赤。似乎是被什么人将眼睛都打没了,能看得出来眼眶上的裂痕。我吓了一跳,没敢久留就往回赶。结果被释源从后面追上,他要杀我。”
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博赤肯定是释源杀的,他似乎也受了伤,所以一直追到青竹林才追上我,他要杀我,说了许多胡话。说什么博赤的身体毁了,他就要我的身体,好像疯了一样。幸好他的伤好像很重,气息很粗重,我周旋了很久……他将我打伤,却也倒地昏了过去,我拼着最后的力气爬过去给了他一掌,但却没有什么作用。”
“后来我也昏了过去,之后的事就不知道了。”
楚氏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着。她回头看了仲伯一眼,嗓音发颤:“你也去了沧蛮山,博赤……”
仲伯叹了口气:“夫人,少爷说的没错,博赤是死了。我到的时候,和少爷看到的一摸一样。”
他看了罗文一眼,眼神里的疑惑很浓。
“少爷,我们一路赶去沧蛮山,半路上回来的时候怎么没有遇到你。”
罗文沉默了一会儿:“我被释源追的太急,慌不择路,快到雍州的时候才回到大路上来。可能……咱们就是这么错过去了。”
仲伯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却没有再问。
“夫人,你没事吧?”
他小心翼翼的问楚氏。
楚氏默然,她缓缓的站起来,肩膀都在颤抖。
“照顾好少爷,我身子乏了,回去休息一会儿再来。”
她摆了摆手,示意仲伯不用送。春兰和夏竹连忙上前搀扶着她,仲伯看着她忽然错觉夫人一瞬间就好像苍老了很多似的。
等楚氏走了之后,仲伯在罗文床边坐下来:“少爷,释源为什么要杀博赤他说了吗?”
“他……好像提到,他看上了博赤的体质,但博赤自己把体质毁了。”
仲伯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忽然抓起罗文的手看了看:“少爷,你手臂上的伤疤怎么没了?”
罗文脸色一变,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我也不知道。”
仲伯哦了一声起身:“少爷你先休息,我出去帮你找郎中来。”
“仲伯,再帮我倒杯水。”
罗文说道。
仲伯愣了一下,然后走过去倒了一杯水递给罗文。就在这时候,罗文的手指忽然一弹,一缕劲气从仲伯的小腹里钻了进去,一瞬间,仲伯的身子就猛的抽搐了一下。啪嗒一声,他手里的杯子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紧跟着,他就捂着小腹倒在地上。
“你……果然不是少爷……你到底……到底是谁?!”
罗文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仲伯一眼后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少爷……手臂上根本没有伤!”
“你为何不能装傻?看破不说破,你还能活。看破说破,我怎么能容你?”
罗文轻叹一声,然后一掌印在仲伯的额头上。仲伯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嘴里溢出来一口浓血。他的瞳孔慢慢的涣散,逐渐失去了生机。罗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的倒出来一颗丹药。他将丹药的蜡皮捏开,一条丑陋的虫子随即从壳里爬了出来。他将仲伯的嘴撬开,那虫子闻到了血腥味立刻兴奋起来,很快就爬进了仲伯嘴里。
几分钟之后,仲伯的身子如抽风一样剧烈的抖动起来。他的四肢乱颤,眼睛往上翻着只露出眼白。
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从地上爬起来,笔直的站在一边,眼神空洞。
“去吧,找机会把方解杀了。不能让罗耀知道,然后自己找个地方再死一次就是了。”
罗文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仲伯机械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一直到出了大将军府,遇到任何人跟他打招呼都没有理会。
罗文重新在床上躺下,然后缓缓的舒了口气。
第三百八十七章 黄阳道内黄牛河
第三百八十七章黄阳道内黄牛河
大军开拔的第十天,经过重重阻拦的宣旨钦差才赶到雍州。这一路上地方上的官员一个个热情的让人无法承受,拦着队伍,若是不留下吃顿饭喝杯酒,谁家门口都不好过。不仅如此,过桥,桥断。过河,没船。以至于比预定时间晚了将近一个月才到,不出意外的没有见到罗耀。
调兵十万的圣旨也不能就这样留在手里,钦差想了想,索性没在雍州停留,带着队伍一口气往北追了下去。
到了这会儿,他只想将旨意颁下去也就算了。
黄阳道和叛军占领的西北三道最南面的山东道只隔着一条河,这条河虽然是沂水的分支,但河道极宽。当地百姓称之为黄牛河,大隋图志上的官方名称是汇水。黄牛河名称的由来是一个神话故事,据说当年有一头黄牛成了精为害一方,有一位剑仙下了凡尘,就在这河边和黄牛精大战一场。
剑仙将黄牛击伤,黄牛情急之下跃入大河不肯再出来。剑仙设下一道神符,将黄牛精封死在河道中。
后来有一年大旱,水位下降了不少。有不少人信誓旦旦的说看到了那头黄牛,已经变成了一块大石头。
罗耀的先锋军走的并不慢,以雄威郎将文小刀为首的三个军星夜兼程,为大军开道。只用了一个月就从雍州赶到了黄牛河南岸。黄阳道的总督亲自迎接,设宴款待却被文小刀婉拒。黄阳道虽然距离雍州很远,也不属于西南四道。但黄阳道总督杨彦业对左前卫的行事风格也极熟悉,知道这是一群眼高过顶的兵老爷。
文小刀到了黄牛河南岸之后,就派人选好地址搭建营房。近四十万大军的营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建好的。文小刀请杨彦业帮忙,招募了一批工匠协助,当然,工钱别指望左前卫的人掏。
非但如此,文小刀到了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杨彦业准备四十万大军一个月所用的粮草,态度上是理所当然。
四十万大军,再加上战马牲口,这粮草用度一天的数字就够让人咋舌的。可杨彦业也只能配合,毕竟左前卫是来平叛的,若是被人上奏一本说他不为大军提供粮草,皇帝估计着连解释都不愿意听。
黄牛河北岸就是叛军的营地,用千里眼能看到。看样子叛军是早就知道了左前卫北上的消息,听说最近北岸持续增兵,兵力已经超过二十万。叛军控制了西北三道的粮仓,百姓们活不下去只能加入叛军。只短短一年的时间,叛军的兵力就滚雪球一样膨胀起来。
据杨彦业分析,如今叛军的总兵力有可能超过一百五十万人。
但文小刀对此嗤之以鼻。
并不是随便给百姓手里一柄刀子,就能将其称为军人的。一百五十万人又如何?在他看来大部分都是插了草标等着卖头的土鸡瓦狗。
罗耀的大军是在文小刀建好营地的第三天到的,路上足足走了两个多月。宣旨的钦差追上队伍后,将旨意颁下去后没多停留一天立刻返回长安。这一趟差事办下来,他知道自己这辈子也没机会再传旨了。运气好的话皇帝不过是斥责一顿了事,运气不好,官职丢了都是小事,脑袋没准都得搬家。
罗耀抵达当天就被杨彦业请到了总督府,盛情款待。罗耀盛赞了杨彦业这几年治理黄阳道的功绩,就好像两位老朋友相见似的,酒席上气氛格外的融洽。杨彦业送走罗耀之后心还没踏实下来,第二天罗耀就派人催粮。
对此,杨彦业也只能忍气吞声。
他一怒之下将黄阳道之前布置在黄牛河南岸的郡兵民勇全多撤了,以给左前卫让出营盘为名。这段日子以来叛军没少渡河过来骚扰,若不是黄阳道的郡兵和民勇反击犀利悍勇,叛军有可能一鼓作气冲进黄阳道肆虐。
对此,黄阳道的士兵们自然有怨气。
这两年来,他们和叛军几乎每天都有交手。甚至还曾组织过突袭杀到黄牛河对面去,死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人,朝廷的奖励迟迟没有下来,已经让人心里不服气。郡兵还好些,毕竟是地方编制内的军队,饷银还能勉强发下去。那些民勇都是凭着一腔热血加入战斗的,现在说撤就撤,没给个解释没给个安慰。
黄阳道算是西北和西南地域的过度地区,不似西南那样的鱼米之乡富得流油。紧挨着西北,之前每年还要调拨粮食接济黄牛河北边的百姓。这两年来总督府衙门为了筹建民勇,几乎把府库掏空了。请旨减免钱粮的奏折杨彦业几乎每个月都会递上去一次,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迟迟没有旨意下来。
后来他实在无奈,牵头联络了一些黄阳道的官员和乡绅,凑了一大笔银子派人送到了京城,秘密送到黄门侍郎裴衍府里。第三天,陛下对黄阳道减免钱粮的批复就下来了。甚至还从兵部府库调拨了一批兵器甲械,运到之后众人看着朝廷的物资除了苦笑也没别的可做了。
杨彦业一怒撤下所有的郡兵民勇,其实何尝不是想让这些为国效力了两年的汉子们歇歇。叛军在北岸可以肆无忌惮的霸占粮仓抢夺府库,可杨彦业不行,他想保住黄阳道就得养兵,朝廷没有旨意下来他勒紧裤腰带每年的钱粮还得如数交上去。有时候他甚至想到了打开欣口仓,可惜,最终还是没有这个勇气。
他知道民勇们心里窝火,可又有什么办法?
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次向地方上的富户乡绅伸手借粮。
这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一道总督,两年来明显的苍老了下去。人都说坐到总督的位置上已经是位极人臣,多少人羡慕着那一身二品大员的袍服。可只有自己知道苦闷,而且无处发泄。
……
……
站在黄牛河南岸,罗耀用千里眼往对面看了看。对岸的叛军正在沿河布置木桩,这是为了阻止南岸的船只靠过去。在高坡处,箭楼木寨已经搭建完毕。能看到木寨上巡逻的士兵经过,人数不少。
那些被叛军驱使的百姓,站在河水里奋力的将一根一根木桩打下去。他们腰上绑着绳子,防止被河水冲走。但即便如此,正是夏季汛期,今年的雨水又比往年充沛一些,河道变宽河水上涨,每天都有人被卷走再也看不到踪迹。
长期站在水里,不少人的双腿开始腐烂生蛆。
不少小船在河道里来回巡视,船上的叛军士兵拎着鞭子虎视眈眈的盯着那些百姓,谁要是动作稍微慢一些,立刻一鞭子抽下去,绝不留情。
“据说北岸的百姓,这一个月来已经被折磨死了数千人。”
文小刀站在罗耀身侧低声说道:“叛军从几个月前就开始逼着百姓们干活,视人命如草芥。”
“叛军谁人为将?”
“据说是殷破山,李远山手下大将之一。被李远山封为冠军侯,加大将军,风光的很。这个人手下的士兵,大部分都是掳来的青壮百姓,具体数字不详。有多少战兵也不清楚,不过兵力总数应该不会低于二十万。”
“嗯”
罗耀嗯了一声:“附近是不是找不到多少船了?”
“是”
文小刀俯身道:“几个月前,叛军就不断南下,目标就是南岸的渔船,黄阳道又没有战兵驻守,光凭着郡兵和民勇抵抗,虽然奋勇,但还是损了大部分船只。杨彦业后来下令,将剩下的所有渔船都拖上岸,可数量有限,不可能支持大军渡河。”
“没必要急着渡河。”
罗耀看着对岸那些被奴役的百姓,脸色依然平淡如常。
“北岸堤防比南岸要高,叛军已经布置了几个月的时间。就算是一群乌合之众也不可小觑,最近多派人沿河道两岸勘察地形。”
“喏”
文小刀应了一声。
“西边四十里外是黄阳道那些郡兵和民勇的营地,现在人都已经撤了出去,大营空着……大将军,是不是要派人驻守?属下以为,那寨子建造的还算牢固,而且叛军未必就敢贸然渡河过来,所以不需要派遣重兵。”
“让刘阔带一军人马驻扎……”
罗耀顿了一下又吩咐道:“让方解的山字营也过去。”
文小刀一怔,没明白罗耀的意思。
罗耀吩咐完也没有再提,而是看着北岸说道:“虽然仗不急着打,但对敌人的了解不能一点都没有。挑选精锐斥候,过河去打探叛军的兵力布置,凡是关于叛军的消息,事无巨细都要打探。最好带回来几个舌头,这件事你安排人去做。”
“不如?”
文小刀忽然明白了罗耀之前那些话的意思:“不如派小方将军做这件事?他手下山字营的士兵训练有素,且小方大人手下还有一队大内侍卫处的人手,最适合打探情报。”
“好”
罗耀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
文小刀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忍不住去想,莫非那个方解真的是大将军的儿子?不然大将军怎么会如此偏袒?
先是让他率军入住黄阳道郡兵之前的大营,是因为那大营是黄阳道军民经营了两年的,很牢固,地形选的也好,河堤很陡,即便叛军过河也无法直接进攻。现成的东西都有,省的山字营的士兵自己再建。刘阔是个行事稳妥老成的,让方解和他同时驻军,绝不会出现矛盾。而大将军紧跟着提到过河探查消息的事,这事并不难办,叛军多是百姓,随便抓几个人回来,挑选精锐士兵过去,简单之极的一件事。但,这是功劳,左前卫北上的第一个功劳!
大将军,这就是要分功劳给方解啊。
他偷偷看了罗耀一眼,心里的波澜难以平静。
而此时,方解正带着山字营找地方休整。一路北上,方解总担心着释源找上来。可到了这里释源依然没有来,他实在想不清楚那个老僧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将军!”
一个传令兵骑马快速赶来,指了指西边说道:“大将军军令,命令山字营进驻西边四十里外的大营!另外,文将军请将军派人,过河探查敌情。”
方解眉头微微一挑,抱了抱拳道:“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