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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金刚个球!

    第一百三十五章金刚个球!

    演武院这边最后一场比试已经结束,在点将台上坐了差不多一天的大人物们纷纷起身,怡亲王向周院长告辞,这个小气的老人竟然没有留下诸位大人吃饭。众人也都知道周院长的xìng子向来不拘小节自然没人在意,众人离开点将台上了自己的马车,在大批随从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离去。

    怡亲王杨胤邀请礼部尚书怀秋功与他同行,这个和周半川并称为朝廷二老的老大人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然后笑了笑点头。他转身问周半川:“你欠我那一壶信阳好茶什么时候还?”

    周半川撇了撇嘴道:“你说我欠了就是欠了?”

    “老而无耻”

    怀秋功白了他一眼说道。

    “跟你比我倒是确实老一些,怎么,难道你想对老者不敬?”

    怀秋功嘿嘿笑了笑道:“赖账不还还有理了,若是让演武院那么多学子知道你这嘴脸,看你还有什么威信。”

    周半川笑道:“演武院的威信向来不是说出来的。”

    怀秋功笑着摇头,和怡亲王杨胤说笑着离开。怡亲王亲自动手搀扶着这位老大人上了马车,挥手向周半川告辞。周半川微微颔首,似乎并不打算离开,他走回椅子旁边坐下来,看了看一直站在一边的丘余低声说道:“神泉山上有变故,我已经让言卿过去。你收拾一下,也过去看看。”

    丘余听周半川语气有些肃然,忍不住问道:“莫不是dì dū来了什么棘手的人?”

    周半川点了点头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清乐山一气观那个叫鹤唳的小家伙,大内侍卫处卓布衣那个怪胎应该都在。再加上言卿和你,纵然来的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最起码不会让人把大隋的江湖看潜了。”

    “要我们四人联手?!”

    丘余显然吃了一惊。

    “难道来的是佛宗的天尊?”

    “料来是了。”

    丘余沉默了片刻道:“佛宗向来不踏入中原,一个天尊到了这里怎么会这样无声无息?如果真的是,那不只是对咱们中原武林的挑衅,也是对大隋朝廷的挑衅。一旦坐实了来人的身份,只怕陛下立刻就会调集天子六军中的高手。让一个佛宗的人,哪怕是个天尊在大隋境内来去自如,无论如何传出去都有些难堪。而且……先生为什么不亲自出手?”

    “陛下不会派军方的人出面的。”

    周半川摆了摆手道:“大隋有自己的宗门,宗门中的领袖是道宗。佛宗的人再强势也终究只是宗门,陛下若是动用军方的人将其擒拿,岂不是让整个江湖都被人耻笑?还不被人说,大隋宗门无数竟然没一个拿得出手的人?江湖人丢的起这个脸,陛下也丢不起。”

    “至于我为什么不去……”

    周半川撇了撇嘴道:“连萧一九都自持身份懒得去,难道我会去?按照道理,佛宗天尊是大轮明王的弟子。而萧一九在百姓看来是可以和大轮明王相提并论的人,他若是出手岂不是以大欺小?说起来,鹤唳那个小家伙才是和佛宗天尊对等的人,可惜……他虽然是个天赋不俗的,可还是打不过人家。”

    萧一九,便是清乐山萧真人。

    在周半川嘴里,萧真人也好,鹤唳道人也罢,都是小家伙。若是让这两位道宗的大人物听到,也不知道会不会尴尬。

    丘余明白了周半川的意思,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去。”

    陛下不想让军方的人插手,让江湖宗门来解决这件事,周半川是演武院的院长,没有谁比他更能代表军方了。况且非但在军中,在朝廷里周院长的资格是最老的,在江湖上也备受尊敬。他若是跑去亲自出手,确实显得有些跌了身份。

    丘余转身就走,下点将台之前又听到周院长语气平淡的嘱咐了一句:“别小觑了人家,佛宗立教千年,莫说天尊,就是前几rì在城中泛起风浪的那个小僧人也有些真本事。大隋宗门虽然多,号称高手的也不少……但事实上,和人家佛宗的底蕴比起来真算不得什么。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回来。别硬撑着,脸面这种事终究不如xìng命重要。”

    丘余身子微微停顿了一下,点了点头随即加快了脚步。

    马车中,怡亲王杨胤撩开车窗的帘子看了看外面,见周院长并没有离开点将台心里的疑惑稍微减轻了一些。他放下帘子之后轻声问怀秋功:“怀老,您最了解周院长。孤怎么觉着,今儿下午他像是有些怪异?”

    “周半川是个越有事越沉得住气的人,他屁股放在点将台的椅子上不挪走……看起来没事,只怕事儿不会小。”

    怀秋功微笑着回答。

    “不过王爷也应该知道,什么时候连周院长都坐不住了,那才是真有大事发生,只要他还安安稳稳的坐在那椅子上不动,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杨胤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个叫方解的,似乎是个苗子。”

    “不急不急”

    怀秋功摆手道:“他还要在演武院里修行三年,王爷这么急干嘛?”

    杨胤无奈的笑了笑:“孤现在开始妒忌皇兄手里有一本储才录了。”

    怀秋功轻抚胡须道:“储才录只是一个本子,不代表什么。王爷与其想这些事,还不如想想今晚去那条花船?”

    杨胤忍不住哈哈大笑,可眸子里始终有些yīn暗的东西闪闪烁烁。

    ……

    ……

    神泉山

    卓布衣席地而坐,鹤唳道人大袖飘飘。

    那个身穿灰布僧衣披着一件金sè袈裟的老僧,一手挡鹤唳道人,一手挡卓布衣。他的两只手一只静一只动,而卓布衣和鹤唳道人也是一个静一个动。可怪异之处在于,抵挡鹤唳道人的是那只静止不动的手,而抵挡卓布衣的是那只一直在缓缓拂动的手。

    以静对动,以动对静。

    老僧面sè平和,看不出一点吃力。

    鹤唳道人接连轰出四次斥力也没能破开老僧的袈裟,嘴角挑了挑似乎动了真怒。他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将两只手从那宽大的袍袖中伸了出来。在长安城里两击就险些杀死尘涯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袍袖里。之前对老僧进攻,他的手也一直在袍袖里。

    伸出手的鹤唳道人,让老僧的眼神微微变了一下。

    “大隋果然还是有几个人物的,我本以为自从他死了之后大隋就再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值得在意。想不到竟然还能出几个让人刮目相看的后学晚辈,只是比起他来说……你们终究差的远了。”

    鹤唳道人右手张开对着那老僧的额头,冷哼一声道:“很久之前我就知道佛宗的人无耻,现在看来果不其然。你说他死了他便死了?真以为凭你们佛宗的那点下三滥的手段就能杀的了他?”

    “他若没死,为什么不出来?”

    老僧笑问。

    “他若出来,你敢在这放肆?”

    鹤唳道人反问。

    老僧被这话问的一怔,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不否认,若是他还在隋国的话,我或许真不会走进中原。可惜的是,你们隋人之中只出了一个他,再也没有可以与其比肩之人。而我佛宗,只我一人来便能轻易进出长安城,孰优孰劣,显而易见。”

    “长安城没你想的那么浅!”

    鹤唳道人的右手猛然向前一推,一股磅礴的斥力汹涌而出。不同于之前虽然凶猛但无形的攻势,这一道斥力竟然有形!喷薄而出的斥力看起来就好像一条腾空而起的神龙,在它从鹤唳道人掌心飞出的那一刻,甚至有一声嘹亮的龙吟响彻神泉山!

    “这便是道宗的小周天功法?”

    老僧忍不住点了点头道:“倒是有些门道,不过只是徒有其形罢了。”

    他撑着袈裟的左手慢慢挥动,那袈裟也跟着转动起来。袈裟上条纹在转动起来之后,竟然隐隐间能看出组成了一个金黄sè的万字符。金光一闪之际,鹤唳道人的龙形斥力狠狠的撞击在袈裟上。

    嘭的一声巨响,那袈裟被龙形斥力撞的向后凹陷了下去。但金光不断闪烁中,那龙形斥力纵然狂猛也无法将袈裟冲破。

    老僧微微一笑道:“你们这些隋人,都是眼高过顶。明明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却偏偏都自视甚高,今天我就用流云袖破你的斥力,用菩提心破他的意念。”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忽然看向卓布衣那边,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在远处席地而坐的卓布衣身子忽然颤了一下,紧跟着他胸口一阵起伏后一口血从嘴角溢了出来。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受了不轻的伤。

    与此同时,那老僧左手撑着袈裟形成的金盾忽然变了形状,袈裟扭曲转动中分开一道缝隙,老僧灰布僧衣的衣袖如一道暗sè流云一样飞了出来,朝着鹤唳道人迅疾的攻了过去。鹤唳道人眼神一凛,双手平伸,两道斥力从掌心喷出与那流云袖轰然相撞。接触的一瞬间,鹤唳道人的胸口里一窒,竟然忍不住嘴角上也有血迹浮现。

    老僧微笑道:“隋人自在中原立国便这般的不自量力,总觉得能与西方大天地抗衡,殊不知若非明王慈念,怎么会容得你们在东方翻云覆雨?”

    老僧改守势为攻势,一招之间就同时伤了鹤唳道人和卓布衣!

    可就在他有些得意说话的时候,一道剑影从半空中如电芒一般迅疾而至。在那电芒之后,是一位身穿宝蓝sè长袍的老者。他身在剑后,但念在剑中。那剑太快,老僧似乎才有所察觉剑就到了他头顶。

    离难来了。

    这个一直守在皇宫里的老者,已经很久没有拔出过他的剑。

    剑到,正中老僧头顶!老僧似乎是根本就没有察觉到离难蓄势已久的一剑,没来得及做出一点反应!

    自始至终,鹤唳道人和卓布衣的攻势都只是佯攻。真正的杀招,正是离难这如天外飞星的一剑!剑不偏不倚的刺中老僧头顶,这一刹那,鹤唳道人猛然向后一撤身子翻了出去,让开了那流云袖。卓布衣睁开眼站了起来,缓缓擦去嘴角的血迹。

    当的一声脆响!

    剑……竟然断了。

    “哈哈哈哈”

    老僧忍不住仰天大笑道:“我多年之前就已经修成金刚身,你们以为这样的伎俩就能管用?若是你在剑道上再修行二十年,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就在他狂笑的时候,忽然又一道月白sè的身影一闪而至。以掌化刀狠狠的斩在老僧的额头上,比离难的剑只晚到了半息。这人显然也是等了许久的机会,趁着老僧猖狂之际自上而下一刀斩落。

    没有刀,刀气凛然。

    可又是当的一声脆响,老僧的身子颤了一下之后双臂一展,偷袭他那人便被震了回去,那人连着退了两步才站稳,鹤唳道人,卓布衣,离难都注意到,他以掌化刀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着。

    这人正是演武院的教授言卿!

    “我已经说过,你们破不了金刚身。”

    老僧缓缓站起来,眼神中渐渐生出轻蔑。

    “我要来便来,要走就走,你们能耐我一分?”

    “金刚你妈了个球!”

    轰的一声,那老僧忽然如被什么重物狠狠撞击在后背上似的向前飞了出去。虽然极力想扭转身子,可轻功他实在不擅长。再加上背后那一股大力实在太重,竟然连他的金刚身都似乎承受不住般。

    嘭!

    老僧半空中击断了一棵大树才稳住身子,连着退了两步这才站好。

    在他原来坐着的位置上,一个身穿蓝花布裙的美艳少妇妙目圆睁,带着些许红晕的腮帮微微鼓着,透着一股子无法形容的美。她还保持着出拳的姿势,而她面前那老僧之前坐着的巨石竟然被砸成了无数碎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好香

    第一百三十六章好香

    从演武场回长安城的官道上,方解,张狂,莫洗刀和谢扶摇四人并骑而行。因为今rì-比试着实的有些累人,所以周院长大发慈悲,让考生们骑马回长安,当然,进城之后马匹要交还演武院。

    方解倒是不必,他的赤红马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谢扶摇看着方解和张狂莫洗刀说笑前行,笑声中夹杂着粗俗的话语。对这种交谈他似乎有些好奇,所以一直在认真的听。当方解他们说到开心的地方,他也会抿着嘴跟着笑。看起来,倒好像方解他们是三个荡妇,而他是个娇羞的雏儿。

    方解回头看了谢扶摇一眼,笑着问道:“你和我们三个一起走,不怕被别人笑话?”

    谢扶摇想了想认真的回答道:“你说过请我喝酒。”

    方解哈哈大笑,似乎很喜欢这个答案:“我一直以为,你会因为觉着我们粗鄙而不愿同行。你知道我们这些边军没有一肚子的学问,有的只是聊不完的女人。当然……我们见过的女人说不得还没有你睡过的多。”

    谢扶摇尴尬的摇了摇头,还有些不适应这种聊天方式。

    “我……也不是……”

    “不是什么?”

    “还是继续说你们在边城时候的事吧,我很喜欢听这样的故事。”

    谢扶摇不想和方解在女人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那不是故事!”

    莫洗刀冷声哼了一句,他这个人xìng子太直,对于谢扶摇这样的名门公子从骨子里有一股排斥。哪怕他们同行,他也不觉着自己和谢扶摇是一路人。这种矛盾很难解开,即便没有什么仇恨,寒门出身的军人和世家子弟之间也有一道很难逾越的鸿沟。

    谢扶摇怔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对莫洗刀抱拳道:“抱歉,是我冒昧了。”

    这句话很真诚,莫洗刀听的出来不是虚伪的客套。世家子弟最善于做的就是口是心非,和寒门子弟称兄道弟者比比皆是,但真正能看得起寒门子弟的却没有几个。所以谢扶摇语气中的真诚显得尤为可贵,可虽然如此,莫洗刀对谢扶摇还是没有什么好感。

    “我们之间谈论的事都是真实的,或许你只听到我们在笑,却不知道我们在说这些事时候心里的辛酸。边军的生活永远不是你们这种人可以理解的,我们之间的那种感情也不是你们能体会的。”

    他说。

    谢扶摇点了点头道:“或许吧,等我到了边疆之后再去体会你们的生活。”

    “谢公子为什么想去边疆?三年后出了演武院也没必要去边疆受苦。只要成绩好,进入战兵中任职并不是什么难事。”

    张狂有些好奇的问道。

    谢扶摇催动战马跟上方解他们的速度,他看着面前月sè下雄阔的长安城城墙说道:“既然从军,还是去边疆最好。或许你们以为我说这话是矫情了,可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不要说各地的郡兵,王公封地的厢兵,甚至不要说大隋的十六卫战兵,这些都不是我想去的地方。唯有边疆……才是军人最应该存在的地方。”

    这话让莫洗刀对他的看法有些改变,所以说话的语气也略微缓和下来一些:“边疆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不能适应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同袍就离你而去,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战死的rì子,最好还是别到边疆去。进演武院对你们来说或许只是一种晋身的途径,那么你就不必真的把自己当成一个军人。”

    谢扶摇缓缓摇头道:“我和你说的那些人不同……在你看来,我和其他世家子弟应该是没有差别,可事实上……我和他们不一样,比较起来,我倒是觉着和你们应该更加亲近才对”

    “为什么?”

    张狂问。

    谢扶摇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解释:“没什么。”

    莫洗刀不喜欢这种吞吞吐吐的说话,索xìng不再看他而是笑着对方解说道:“今儿一直在演武场上看你们比试,方解,你真给咱们边军出身的考生争气!出来之前我已经和其他人商量好了,大伙凑钱寻个好点的酒楼请你喝酒!提前出演武场的兄弟们已经去安排了,今晚上咱们不醉不归!”

    “今晚……不行。”

    “为什么?!”

    莫洗刀诧异问道。

    “莫大哥,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先答应了请谢公子喝酒。咱们边军最重的就是信义,不能出尔反尔对吧?”

    莫洗刀脸sè一变怒道:“怎么?认识了名门公子,就觉得和我们喝酒让你丢脸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气氛立刻为之一僵。方解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莫洗刀解释道:“莫大哥,你知道我不是……”

    “莫大哥!”

    张狂在一边说道:“这确实是你不对了,方解是这样的人?”

    莫洗刀脸sè有些难看不言语,就这么沉默的走了一段路之后他缓缓摇头叹气道:“方解,抱歉……也不知道怎么了,从东楚回来之后xìng格变得越来越暴躁……”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路边的树林里冲出来几道人影。最先出现的那个人穿着很宽大的衣袍,手里似乎还拎着一个人。而在他后面,至少五六个人身形如电一般追了出来。方解他们一愣的时候,最先冲出来那人已经到了他们身前。

    那人毫无征兆的一把将方解从马背上抓了起来,身形一闪掠向一边!

    ……

    ……

    方解只感觉眼前恍惚了一下,身子就被那人从马背上提了起来。风从耳边迅疾的吹过,甚至吹的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他听到张狂他们发出一声惊呼,还来不及说话感觉小腹上一疼,感觉有一只手如吸盘一样吸着自己的肚子。

    当他感觉风消失的时候睁开眼看过去,发现一只手擒住自己的竟然是一个老僧!

    “你们佛宗不是宣扬什么慈悲为怀么?抓一个少年作挡箭牌不觉得无耻?”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方解忍不住一怔,顺着话音看过去,发现追过来的人中自己竟然认识好几个!

    大内侍卫处的卓先生,演武院的女教授丘余,还有言卿。在另一侧站着的是一个身穿大红sè道袍的中年男子,方解见过这个人。在进长安城之前他和沉倾扇坐在大树上见过,这个大神官施展修为一指点出一个大坑将奔牛陷住。

    红袍大神官的对面,是一个身穿蓝sè长袍的老者。手里拎着一柄断剑,方解没见过这个人。

    而看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方解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低呼。

    老板娘?!

    他几乎要喊出来,可最终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搞不清楚状况,他可不想让这个来历不明的老僧觉察出自己和卓先生他们认识。现在作为别人的人质本来就不是一件很妙的事,若是被擒住他的人知道自己还和追来的人认识那就更不妙了。

    很显然,老板娘杜红线看到方解的时候也忍不住吃了一惊。但是很快,她就将恢复了平静装作不认识方解。卓布衣等人也是一样,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叫出方解的名字。

    比卓布衣他们稍微晚追上来一些的是江南谢扶摇,其后是莫洗刀,最后是张狂。

    七八个人,将那老僧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几个退下,这不是你们能应付的来的局面。”

    言卿看了谢扶摇一眼后吩咐了一句。

    谢扶摇显然也很吃惊,他虽然不认识围住那老僧的大部分人,但认得出来其中有两个是演武院的教授,有一个是道宗的红袍大神官。这样身份的人修为之高可想而知,而这么多高手围攻一个老僧,那老僧的修为之高岂不是有些离谱?只一个红袍大神官就已经是大隋江湖中顶尖的人物,其他人的修为也不一定比他弱多少。这样几个修为惊人的大人物,联手对付一个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想到了这一点,但谢扶摇却没有后退。

    “他是我们的朋友。”

    谢扶摇淡淡却笃定的回答了一句,也没有表现出和言卿他们认识。

    “不要脸!”

    那身穿宝蓝sè长袍的老者正是离难,他用断剑指着老僧的鼻子怒道:“佛宗之人果然都如此无耻,以无辜之人的xìng命做要挟,这和你们平rì里宣扬的佛意难道是一回事?!”

    老僧摇了摇头道:“他不是无辜之人。”

    他没看方解,只是将方解缓缓举高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隋人皆是妖魔,明王慈悲,却只对世人慈悲,对妖魔何须慈悲?”

    可就在举起方解的时候,他的脸sè忽然变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的看了尘涯一眼。而当看到尘涯眼睛里的惊讶的时候,他似乎找到了答案。

    没去理会离难等人的咒骂,老僧将方解缓缓的放在地上。他侧头看了一眼方解,喃喃的说了一句:“这便是机缘?”

    “师尊……杀了他……”

    浑身是血的尘涯眼神里都是恨意,浓烈的化不开。可方解却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家伙,他甚至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血葫芦。他本来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对自己有这么浓烈的恨意,但看到那老僧的秃头他忽然明白了。

    “真巧”

    老僧微微叹了一声道。

    方解嗯了一声说道:“确实真巧,好吃的不得了。”

    “嗯?”

    老僧一怔,没明白方解的话是什么意思。当然,这句广告词除了方解自己之外谁也没明白。

    就在老僧一诧异的时候,方解忽然出手。左手一式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劈了出去。比试之后他已经领回了老瘸子送他的那柄残刀,就放在腰畔触手可及的地方。这一刀是方解有生以来劈出去最快的一刀,也是他学习一式刀以来最成熟的一刀。

    他没劈老僧,而是劈的尘涯。

    这样出手绝不是慌乱之中做的决定,他知道既然这么多高手围攻这老僧,老僧必然实力惊人,他对自己的左手一式刀能不能伤到老僧没一点把握。但对伤那个血葫芦倒是有点信心,毕竟那个家伙看起来连站都站不住了。

    变故突起,老僧下意识的掌心一发力将方解震飞了出去。然后另一只手将尘涯往一侧甩开,但还是稍微慢了一些,方解的刀锋在尘涯身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伤口,虽然不重,但对于老僧的修为来说,居然让方解得手显然出人意料。

    “我竟是忘了,制住你的丹田气海毫无意义。”

    老僧摇头一叹,有些失神。

    几乎同时,四道身影一块跃起。演武院的两位教授,卓先生,都跃起来想要借助方解。可其中最快的,竟然是那个身穿很土气的蓝花布裙的美貌少妇。

    樊固狗肉铺子的老板娘将方解在半空中接住。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你他娘的这是自己找死!”

    方解被老板娘夹在腋下,感受着她胸口的柔软竟然在昏过去之前还抽了抽鼻子很享受的说了一句好香。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外的五个高手同时对那老僧发出了最强一击。老僧脸sè一凛,将尘涯放在身后然后双手合什。一朵璀璨的白莲骤然出现,如同盛开在他身体中。五瓣莲花,看起来格外的纯洁美丽。

    轰的一声,五大高手的攻击狠狠的撞击在那五瓣莲花上。

    白莲震动,终于不堪重负咔嚓一下子碎裂。花瓣如雨飘散,再看时,却没了那老僧的踪迹。

第一百三十七章 死也很快活

    第一百三十七章死也很快活

    方解醒来时候已经在散金候府而不是他租下的那个铺子,将他从半空中接下来的老板娘也不知去向。坐在他床边的是沐小腰和沉倾扇,大犬站在一侧脸上也都是关切。而让人意外的是,吴隐玉这个小丫头居然也在房里。

    见方解醒来,沐小腰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抱歉”

    方解歉然的笑了笑道:“以前十五年来从没晕过,从离开樊固到现在竟然已经晕过去三次了。说起来是不是得算水土不服?”

    “还有心情说笑!”

    沐小腰瞪了他一眼道:“卓先生来看过你,诊脉之后说你没什么大碍,太疲劳再加上被人震动了经脉所以才会昏迷。老瘸子也来过,因为红袖招有事才走不长时间。”

    方解嘿嘿傻笑道:“那这次不能算昏迷,最多算昏睡。”

    沉倾扇见他没事,也没说什么,起身伸了个懒腰曲线毕露。方解对这种美人妖娆的身段向来没什么抵抗力,所以目不转睛的盯着沉倾扇伸懒腰时候露出来的一小段白皙纤细的腰肢。沉倾扇似乎没看到方解贪婪无耻的眼神,转身离开要去睡觉。方解的视线在她的小蛮腰上转移,盯着那浑圆的臀部使劲看了几眼。

    “不要脸!”

    小丫头吴隐玉红着脸骂了一句,追上沉倾扇拉着她的胳膊说道:“沉姐姐咱们一起走,我才不要在一个流氓的屋子里继续待下去。”

    沉倾扇抿着嘴笑了笑,低声在吴隐玉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那小丫头脸变得更红,一跺脚说了句沉姐姐也不是好人后加快脚步跑了。沉倾扇看着小丫头小跑起来摇曳生姿的背影,回头看着方解说道:“你看,又让你占了便宜。”

    盛夏时节,女孩子穿的纱裙是在单薄。勾勒出来的身体曲线美的让人不忍心挪开目光,当然,方解曾经很认真严肃的说这是对于美丽的向往,没一点低级趣味。不过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未见得信。

    “她守了一天两夜了。”

    沐小腰低声说了一句。

    方解心里一动,对已经出了门的沉倾扇说道:“好好睡觉,但不许脱衣服。”

    沉倾扇停住脚步,用极挑逗的眼神看着方解问道:“为什么?”

    “这里不是咱家,万一被人看了去我就亏了。”

    “呸!”

    沉倾扇啐了一口,难得的脸sè也微微泛红:“我被人看了去你亏的什么?真要怕吃亏你有本事到我房间里守着啊。”

    沐小腰是绝对说不出来这样的话的,也就沉倾扇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丝毫顾忌的调戏方解。

    等沉倾扇离开之后,方解对沐小腰说道:“小腰姐你也去休息会儿吧,我知道你肯定也是一天两夜没合眼……等等,你是说我已经昏睡了一天两夜?!”

    “对啊”

    沐小腰揉着有些发酸的眼睛回答道:“被人送回来已经一天两夜了。”

    “那……演武院的考试?”

    方解问。

    沐小腰道:“散金候说今天是放榜的rì子,因为吴小姐也参加了考试,所以一大早散金候就派人去演武院看榜了。你别心急,散金候说你的成绩必然不会差,毕竟有文科五门优异的底子,进演武院是没问题的。”

    方解嗯了一声,心说自己怎么会昏睡这么久。那老僧那一掌并没有觉着太刚猛,身子被震飞的时候也没觉着有什么痛苦,怎么会一下子睡了一天两夜?

    “谁送我回来的?”

    他问。

    沐小腰道:“卓先生啊。”

    “啊?”

    方解揉了揉眉头,沉默了一会儿问:“小腰姐,你见没见过一个身穿很土气的蓝花布裙的女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挺漂亮。在樊固的时候你好像还见过一次,就是云计狗肉铺子的老板娘。那次我回去之后一个劲的夸她美,你和大犬晚上就跑去偷偷看的那个。”

    “没”

    沐小腰摇了摇头:“只是卓先生自己送你来的,怎么,那老板娘也到了长安?你又怎么会见到她?”

    “没事……小腰姐,卓先生说过没有后来那个打伤我的老僧怎么样了。”

    “也没”

    沐小腰道:“他将你交给散金候府里的人,没进门就走了。听散金候飞下人说他走的很匆忙,好像有什么特别着急的事要去处理似的。他也没提打伤你的是个老僧,方解……佛宗的人又有人追到长安城了?”

    方解缓缓的摇了摇头,使劲回想着那老僧当时的样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

    ……

    ……

    “臣有罪!没能擒住那佛宗来人。”

    畅chūn园穹庐

    罗蔚然,侯文极,卓布衣,离难四个人俯身异口同声的说道,而坐在他们对面土炕上低着头看奏折的皇帝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结果。他没有抬头,只是摆了摆手说道:“布衣和离难,你们两个已经追踪了两天两夜也累了,先回去休息。”

    卓布衣和离难对视了一眼,然后应了一声缓步退出屋子。

    走出房门之后,离难看了卓布衣一眼好像yù言又止。卓布衣微微叹了口气道:“我也好奇,为什么陛下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

    离难无奈的摇了摇道:“或许是失望之极。”

    两个人心情都不怎么好,说了几句话随即告别离去。

    屋子里,罗蔚然和侯文极两个人身子压的很低。虽然陛下的语气中没有什么怒意,但他们两个都知道陛下的脾气。这样一位好强的君主,怎么可能容忍佛宗的人在大隋dì dū来去自如?

    “侯文极,你继续带着人查,看看还有没有佛宗的人渗透进来。大隋安静了十一年,很多人都忘了这十一年的平静是怎么来的。你们没能准备好迎接佛宗的挑衅朕本来很生气,但想想既然六个高手都拦不住人家还有什么可生气的?去吧……出去之后先派人将谋良弼和宗良虎找来,再派人往演武场将周院长也请来。”

    侯文极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出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偷偷看了陛下一眼,发现皇帝的脸sè并没有什么异样。可皇帝越是这样平静,他就越觉得不安。

    屋子里只剩下罗蔚然一人,陛下将手里的奏折放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对于佛宗的人竟然潜入长安城,你有什么想法。”

    “臣失职……一开始,臣就应该去请周院长或是萧真人的。若是他们两位出手,佛宗来的即便是个天尊也走不掉。若是察觉那佛宗来人的身份后,立刻请军方的人出手也还来得及。是臣疏忽了,请陛下治罪。”

    “你请不动。”

    皇帝摆了摆手道:“萧真人和周院长那边朕都派人知会过,军中的人朕知会过,给事营的人朕也知会过,除非佛宗的人敢到皇宫来闹事,否则他们都不能出手。”

    “啊?”

    罗蔚然显然吃了一惊。

    皇帝从土炕上下来,舒展了一下身体后说道:“朕问你的是,为什么佛宗的人会突然跑到dì dū来。别说是来挑衅的,佛宗的人不是白痴。”

    “难道是……蒙元的人察觉到了陛下要对西北动兵?”

    罗蔚然大着胆子试探说了一句。

    皇帝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或许真的是吧,朕没想到连朝廷里的官员都瞒得住,却瞒不住蒙元的人。如果不是知道这事的人泄露了出去,那么就是西边发生了事让蒙元的人起了戒心。前者令朕担忧,后者让朕好奇,能引动一位佛宗天尊跑来dì dū查探消息,西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臣立刻派人去查。”

    罗蔚然俯身道。

    “朕留下你,就是要你去查。可以动一动埋在蒙元那边的人,朕登基之初埋下的棋子能用了。十一年,他们在蒙元藏了十一年,再不用就生锈了。”

    罗蔚然脸sè一变,想到十一年前陛下登基之初就派到蒙元潜伏的那批死士心里没来由的一酸。那些人都是当初大隋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就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开始的大隋这场对西北的战争,在敌人的国家隐姓埋名生活了十一年。这十一年来,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陛下甚至一次都没有动用过这些人。

    而直接负责联系这批人的,正是罗蔚然。

    “西征的事要提前了。”

    皇帝在屋子来回踱步,看着墙壁上那巨大的大隋疆域图说道:“不管西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最起码证明蒙元的人慌了。若非如此,在西方身份极为尊贵的佛宗天尊怎么可能亲自跑出来?朕一直在等机会,等了十一年也没等到却已经准备好,索xìng就不再等机会,而是靠准备来打这一仗。现在看来,准备好了,机会似乎也到了……天意如此,朕怎么能放过?”

    罗蔚然被陛下眸子里的火热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见过陛下如此炙热的眼神。

    那是yù望,是贪婪。

    “罗蔚然,朕若亲征……三位皇子,你觉得哪个能胜任长安留守?”

    接下来的这句话,彻底将罗蔚然吓住。

    “陛下不可亲征!”

    他撩袍跪倒叩首道:“请陛下三思。”

    ……

    ……

    樊固向西一万两千二百里,苍茫茫一片大草原。只是到了这里天气反而比樊固要暖和不少,也有四季之分。到膝盖那么高的牧草浓密繁茂,不时能看到野马在草地飞驰而过。也能看到身躯庞大凶悍的草原狼,一群一群懒散的趴在自己的领地上休息。它们不会轻易越过边界,自然也不会允许别的狼群闯进自己的地盘。

    草原狼是处在大草原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即便是凶猛的狮子也不愿意轻易招惹一个狼群。樊固西边狼rǔ山脉上的山狗已经让人害怕,可和草原狼比起来那些山狗甚至只能算作温柔的小猫。

    就是这样凶悍的草原狼,却对大草原上前后而行的两个人充满了jǐng惕。它们甚至不敢靠近,远远的躲避着目送那两个人离开。

    其中一个人身上很干净,洗的发白的长袍看起来没什么褶皱。他步伐不快,不时看一眼已经能看出轮廓的那座雄伟的大山。

    另一个人身上的皮袍已经残破的很厉害,衣服上都是血迹。他似乎腿上有伤,行走起来稍微吃力些。走在前面的儒衫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身形一闪消失不见。等他再回来时,手里拎着一只巨大的雄xìng草原狼。这狼的身形如快成年的马一样,看样子还是一个狼群的首领。可在那儒衫男子手下,它只能发出呜呜求饶的呻吟。

    “骑着它”

    儒衫男子淡淡的说了一句,皮袍汉子嘿嘿笑了笑翻身爬上狼背:“在樊固的时候屠狗的事做太多,看见这狼第一想到的竟然是剥皮。”

    那草原狼能听懂似的,吓得哆嗦了一下。

    “屠狗,咱们杀了多少了?”

    儒衫男子问。

    “佛宗金身僧兵四百八,罗汉十六,尊者四个,您昨rì还伤了一个天尊……蒙元朝廷派出来八品以上的杀了六十几个,九品的宰了十三个。至于八品以下的……懒得记。”

    “嗯……屠狗,你后悔吗?”

    “先生说的什么话,我很快活。”

    “再往前走,你可能会死。”

    “死也很快活。”

    “那好,咱们继续走。”

    “嗯,继续走!”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二和第一

    第一百三十八章第二和第一

    方解起来之后写了几封信交给散金候府的下人,让他们帮忙分别送出去,一封给虞啸,一封给裴初行。毕竟答应了人要去拜访的,可因为昏迷而失约总得解释一下。第三封信很短,只写了一个地址,交给了下人让他给谢扶摇送去,还有两封信是给张狂和莫洗刀的,然后他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走出散金候府。

    走出房门的时候方解被太阳的光线刺了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大眼。这两天的昏睡没什么舒服的感觉,浑身皱巴巴的像是舒展不开。

    才走到院门的时候,小丫头吴隐玉从后面追上来,扭着已经足够诱人的腰肢板着脸问:“你要去干吗!”

    方解笑道:“去散心。”

    “带我去!”

    吴隐玉用不能质疑的口气说道。

    “为什么?我去见的都是男人。”

    “去见什么人我才不管,但你必须带着我!”

    “理由?”

    “没理由”

    “见什么人都得带着你?”

    “必须!”

    “我们要去青楼。”

    “你……无耻……”

    “还去不去?”

    “为什么不去!”

    吴隐玉跺了跺脚,装出很淡然的样子道:“不就是青楼吗,我又不是没见识过。”

    她停了停还算饱满的胸脯,以示自己的勇气。对于这种行为方解自然很喜欢,他狠狠在那两座初具规模的挺拔上剜了两眼,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吴隐玉脸一红,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抱胸。

    “你……再看,我就让人剜了你的眼睛!”

    “好怕怕”

    方解耸了耸肩膀,转身往大门外走。吴隐玉看着那个无赖的背影咬了咬牙,一跺脚又追了上来。

    “不怕我把你卖进青楼?”

    方解一边走一边说道。

    吴隐玉撇了撇嘴道:“就算你这有这个胆子,难道你卖的出去?傻乎乎的家伙还不知道吧,长安城里最大的几座青楼都是我爹的产业。想把我卖了,立刻就会有人把你剁成肉泥丢到河里喂王八。”

    “咦?”

    方解被这句话勾起了兴趣:“原来你爹才是长安城最大的老鸨,你告诉我都有哪家是他开的,下次我去的时候是不是能优惠?”

    “去死!”

    吴隐玉一脚踢向方解,方解跳着躲开。没得手的吴隐玉挥舞着拳头追上来,方解笑着说了一声花拳绣腿。气鼓鼓的吴隐玉在后面使劲的追,裙摆扬起来,露出两条白生生的小腿。方解一边跑一边回头笑,那丫头越发的不服气跑的越来越快。她跑的越快,方解看到的漂亮东西就越多。

    临出门的时候方解忽然收住脚,吴隐玉来不及停步一下子撞在他后背。

    “叫你跑!叫你跑!”

    挥舞着拳头不停砸在方解后背的小丫头,完全没注意到大门口刚要进来的散金候和似乎时刻都跟在他身边的胖子酒sè财。

    “见过侯爷”

    方解忍着后背上的捶打俯身施礼,吴一道轻轻咳嗽了一声。吴隐玉这才注意到她爹回来了,脸一红,退到一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小姐考的不错。”

    酒sè财见气氛有些尴尬,嘿嘿笑了笑道:“九门考试,三门中下,四门中上,一门优异。”

    方解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还差一门呢?”

    吴隐玉狠狠瞪了他一眼,方解这才想起来最后一场比试吴大小姐没参加。不过说起来,她不参加最后一场比试或许是明智的选择。

    他尴尬的笑了笑,指着自己的鼻子尖问道:“我呢?”

    吴一道掏出手帕给吴隐玉擦了擦额头上的细密汗珠,回头看了方解一眼冷哼道:“看来你得搬出我这宅子了。”

    “为什么?”

    方解问。

    胖子酒sè财笑了笑道:“因为你现在身价高了,给的房钱得涨点。”

    “我到底考的怎么样?”

    方解追问。

    吴一道索xìng不理他,拉着吴隐玉的手说道:“虽然你考的不错,但我还得和你商量一下。今儿上午我去见萧真人的时候还提起过,他让你回一气观静修。我已经安排好了车马,明儿一早你就走。看看需要什么东西,一并带上。”

    “这是和我商量?”

    吴隐玉脸sè一变,挣脱开吴一道的手快步走自己房间。方解一怔,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胖子酒sè财拉了他一把,摇头示意不要去管。吴一道没顾得上再理方解,追着吴隐玉往院子里面走。这两父女一个跑一个追,方解不知道为什么看的心里有些羡慕。

    “出了什么事?”

    方解问。

    胖子酒sè财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方解:“我家小姐漂亮不?”

    方解点了点头道:“虽然还处于没断nǎi的时期,但不可否认很漂亮。”

    “陛下也这么说。”

    胖子苦恼的摇了摇头道:“你说漂亮,陛下也说漂亮,大家都说漂亮,那我家小姐自然是极漂亮的。刚才看见你和小姐追逐打闹的时候,一股青chūn之气扑面而来……呃,我的意思是你们两个年纪相仿,所以看起来没什么不妥。可陛下……已经四十几岁了……”

    方解忽然明白了,然后心里一堵。

    “明白了。”

    他说。

    酒sè财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现在能让小姐安安生生再长大几年的地方,似乎只有清乐山一气观。”

    “那几年之后呢?”

    方解问。

    “谁知道?”

    酒sè财摊了摊手,举步往院子里走了进去。等酒sè财的肥胖圆滚滚的身影消失之后,方解才想起来他一直没说自己考的怎么样。既然已经放榜,方解反倒不心急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出门,往南城方向走去。

    ……

    ……

    谢扶摇提到的那个小店在进城门不远的地方,方解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等他到这里的时候,谢扶摇已经在等他了。桌子上还很干净,除了一壶茶之外什么都没有。显然,这个名门出身的公子知道尊重别人,方解他们不到不会点菜。

    “你上次说这里什么东西好吃来着?”

    方解在椅子上坐下后问道。

    “狗肉”

    谢扶摇招呼小二过来添茶,指了指这家小店后厨门口冒着热气的一口大铁锅说道:“我第一次到长安城的时候,家父带着我来这里吃过一次。自此之后一直念念不忘,总觉得山珍海味吃的再多也不如来一大碗热腾腾的炖狗肉泡馒头吃。”

    方解想说你真贱,但因为关系还没到这样熟络的地步又把话咽了回去。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张狂和莫洗刀联袂而来。两个人一进门就问方解怎么样,伤好了些没有。方解笑着指着那口大铁锅说我现在强壮的能自己干掉它。

    张狂见他没事,开玩笑道:“你是说的那口锅吗?”

    因为那天方解被那老僧擒住之后,谢扶摇丝毫也不顾及敌人修为高还是低直接追了上去。所以张狂和莫洗刀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边军兄弟们之间都是过命的交情,能放心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同袍,而一个能为别人不畏强敌的人,他们也愿意交朋友。

    “对了,方解,刚才我们来的时候遇到你的朋友了。”

    “谁?”

    “崔略商”

    “啊?在哪儿?”

    方解连忙问道。

    “这会儿估计已经出了长安城了,独自一人骑马出城的,这会儿你再追只怕也追不上了。我和他聊了两句,说起你受伤的事。看得出来他挺担心你,或许是因为被演武院除名的事还有些想不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不去看你了。我知道他那样世家出身的人心里都有骄傲,应该是觉着脸面上过不去才不去看你的。”

    方解点了点头,想起那个老实忠厚的家伙心里有些发涩。

    “他说他回去之后打算走些门路,就算进不去演武院也要进入军中。估摸着心里堵着那块大石头,若是不争口气回来他解不开那个结了。”

    张狂有些感慨的说道。

    “他那个xìng子,遇到些挫折或许不是什么太坏的事。”

    方解叹了口气,他进长安城之前担心的是自己的前途,却从来没有想过崔略商会进不了演武院。现在他考进了演武院,而崔略商却被除名,这样的结果确实出人意料,或是换了方解是崔略商只怕心里也不会好受。

    四个人说起那天遇到的老僧,莫洗刀笃定认为那就是佛宗来人。方解不想骗自己朋友,但却不得不说了谎话。他说那是一个冒充佛宗之人试图行刺陛下的家伙,不是东楚的人就是商国余孽。

    莫洗刀想了想道:“这倒是也有可能,我去过东楚,知道东楚的人表面看起来对大隋服服帖帖,实则对大隋满是敌意。虽然没到过南疆,但想来商国那些余孽必然也是如此。”

    方解心说你要是楚国人商国人,自己家被大隋抢去了三分之二你也得恨。

    方解对莫洗刀说了谎,其实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纯粹为朝廷考虑方解说不得也会跟着莫洗刀说,但那两个佛宗的人都涉及到了他。为了自己,他不得不说谎。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老僧当时的样子。

    自己劈出那一刀的时候,老僧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他低声说的那句话方解没有听清,但昏迷之前却看到了那老僧脸上释然的表情。方解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没死,是那个老僧故意手下留情。

    可这就没了道理,一点道理也没有。

    张狂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声音问方解:“我听说,朝廷或许要对外用兵了,只是不知道要对哪儿开战,如今能打的地方已经不多,南燕和东楚苟延残喘,每年向大隋进献的贡品就压的他们喘不过来气。打下来,似乎还不如留着他们每年交一大笔银子上来。难道是北蛮?”

    他是北疆安原城边军,跟北蛮人打了半辈子交道,自然希望大隋对北蛮出兵。

    “没听说”

    方解心里一紧,心说消息怎么会泄露?

    谢扶摇脸sè也微微一变,想了想说道:“如果朝廷真要对外动兵,这演武院我不进了也罢。”

    “为什么?”

    方解问。

    谢扶摇道:“演武院三年,不如对外一战。”

    方解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在演武院要挤进三甲,毕业的时候才能混到五品军职,如果对外有战争的话,往军中塞些银子,哪怕从小小的伍长,什长做起,只要有真本事敢拼敢杀,谢扶摇这样的人不难出头。一场大战下来,只要不死,五品的军职还是不难到手的。

    就在方解他们三个因为谢扶摇的话有些感慨的时候,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锦衣小太监,先是眼神高傲的扫了屋子里一眼,发现方解他们立刻往这边走过来。

    “方公子,可算找着您了,快走吧,随咱家去畅chūn园,陛下等着您呢。”

    来的人,是方解认识的那个小太监木三。

    “什么事这么急?”

    方解起身问道。

    木三一怔,诧异的问道:“怎么您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

    “您……九门优异,可是咱们大隋立国以来第二个拿到这个成绩的人。也是自太宗皇帝到现在这一百年来的第一人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好兆头

    第一百三十九章好兆头

    方解到畅chūn园的时候,被眼前看到的一幕吓了老大一跳。他实在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有这样的礼遇,以至于晕乎乎的甚至迈步都有些不正常。作为一个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方解用了很久才适应皇权至上的大隋。对于皇帝的尊敬,他比所有隋人都要低。可是这一刻,方解忽然觉得身为一个这个世界的隋人似乎并不是一件坏事。

    在穹庐门前,知道方解到来的皇帝竟然亲自出门站在门口等他。仅仅是这一点,就让满朝文武都有些震惊。整个朝廷,能让陛下出门亲自迎接的似乎没几个。镇守东疆的大将军虞满楼调回京师的时候,陛下亲自迎出房门。镇守南疆的大将军罗耀进京述职的时候,陛下站在太极殿门口等他。

    除此之外,十一年来似乎没人能有这般的殊荣。

    所以方解有些恍惚,恍惚自己是生活在电视剧里。

    这种奇妙的感觉,或许当世只有他一个人才有。

    “臣方解,叩见陛下。”

    见他有些失神,小太监木三在背后提醒了一句。方解这才想起来自己不能傻站着,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木三一直在抿着嘴笑,似乎很替方解高兴。但他更是在替他自己高兴,因为他发现自己第一次尝试结交宫外面的人就押对了宝。大隋立国以来第二个九门优异的演武院考生,前途无量!

    一个太监,还有什么比在外面有个强有力的朋友更能让人高兴的?

    当然,被陛下赏识除外。

    所以木三很开心,开心于自己提前就和方解搞好了关系。如果是等到现在再对方解示好的话,难免让人觉着有些巴结。

    皇帝快走两步,当着文武官员的面亲自俯身将方解扶了起来。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方解几眼,微笑着说道:“朕说过,你是这几年来朕所见过的让朕觉着不俗气的几个年轻人之一。只是连朕都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做的这般好!”

    “好”

    “好”

    “好!”

    皇帝连着说了三个好字,脸上都是笑意:“自大隋立国以来,只有先祖太宗在位的时候大将军李啸创造过九门优异的成绩,他自演武院学成之后从军大大小小数百战从未一败。而太宗年间,大隋开疆拓土国家疆域近乎扩大了一倍!整个江南,都是太宗指派李啸打下来的。现在……朕也有了自己的李啸,好兆头!好兆头!”

    陛下似乎高兴的有些过,先是连着说了三声好,又连着说了两次好兆头。

    众人都知道方解那文科五门优异是陛下赏的,和李啸的真本事比起来差了不止一筹。但真要论起来,方解向陛下进献拼音注字法,算科小字法,这两件事对于大隋来说影响深远。也不知道有多少学童,会因为这两件事而受益。甚至,因为算科小字法的推行,在算学上大隋能跃上新一个台阶!

    所以说起来,方解这文科五门优异的赏赐似乎也不算太重。

    而武科四门全优,这才是方解凭本事拼来的。所以那些本等着看笑话的人都不得不闭嘴,成绩摆在哪儿,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强行去说不好也不过是一股子酸味惹人嘲笑罢了。而说到好兆头这三个字,再联想陛下之前说的话,许多人都隐隐间猜到了什么。

    大将军李啸进演武院考试的时候夺得九门优异不假,他学成离开演武院之后百战不殆也不假。因为太宗年间出了一个李啸,以至于大隋基业稳固如山且不断开疆拓土的事更不假。如果真这么说的,方解对于陛下来说确实是个好兆头。

    “诸位爱卿!”

    皇帝拉了方解的手,一边走一边笑道:“你们都要看仔细,这个少年可是大隋近百年来第一位能夺九门优异的考生。你们要记住这个名字,记住这张脸。朕富有天下,坐拥四海,但朕更因为今rì大隋出了一个方解而开心!”

    处在半眩晕状态的方解竟然没忘记配合皇帝的演说,立刻站直了身子对皇帝行了一个标准的大隋军礼。

    “臣以身为大隋子民为荣耀!”

    “好一句以身为大隋子民为荣!”

    皇帝忍不住有些激动的说道:“若大隋子民皆如方解,这天下还有什么人敢挡我大隋雄威?敢不对朕俯首称臣?!”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但是很快,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就开始蔓延出来。方解站在皇帝身边,感受着皇帝的感受。他忽然觉着,原来做帝王就应该要享受这种歌功颂德才对。当然,首先要拥有被人歌功颂德的实力。

    方解知道,皇帝有些迫不及待了。

    ……

    ……

    “陛下今儿有些失态……”

    刑部尚书独孤寅在欢迎英雄一般欢迎方解的仪式上,侧头低低对站在身边的黄门侍郎裴衍耳语了一句。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陛下如此的激动。自从陛下登基以来,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他没有见过陛下开心的时候会咧嘴大笑,生气的时候会破口大骂。即便多年前江都丘逆案那么大的举动,陛下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来。

    参奏丘家谋逆的奏折递上去的时候,陛下看完后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可胡乱怀疑功臣。而朝廷大军以雷霆之势血洗江都世家的时候,陛下也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该查的查,该杀的杀。

    而今天,陛下确实显得有些失态了。

    方解夺得九门优异的成绩,确实值得开心。毕竟这样的人物,百年来才出一个。而更让陛下开心的,自然是他之前说的好兆头。太祖立国,而太宗开疆。自大隋立国以来,从没有一位皇帝超越太宗的功业。太宗在位的时候,将大隋打造成了中原第一强国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黄门侍郎抿着嘴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陛下只是难得这么开心,算不得失态。只可惜,这方解不是出在我家。”

    “好酸”

    独孤寅笑道:“裴大人有子裴定呈,还不知足?我若是有个儿子拿下七门优异,我这会儿只怕早就笑得合不拢嘴了。虽然比起方解稍微逊sè半分,可也是百年来难得的好成绩。”

    “七门……又不是九门,现在这个时候,值得高兴?”

    裴衍摇了摇头,看着那个被陛下拉着走有些不知所措的少年无奈的说道:“数千世家子弟,比不过一个寒门小卒。”

    “李啸曾经也只是个寒门小卒。”

    独孤寅笑着说道。

    这话意有双关,裴衍明白了。他嗯了一声说道:“寒门出身最大的好处就在于,陛下需要一个典范的时候绝不会从世家子弟中选。而寒门出身最大的坏处在于,用不了多久他就不属于寒门了。”

    独孤寅微笑点头道:“不过陛下这样把方解托起来,某些想着暗地里除掉他的人不知道还敢不敢动这念头。”

    “谁敢动,谁白痴。”

    裴衍道:“李啸夺九门优异的时候,有多少人不服气?太宗皇帝为了这个典范,杀了多少人?怀老中状元的时候,又有多少人不服气?真宗皇帝为了这个典范,又杀了多少人?现在陛下也立起来一个典范,就看谁不开眼自己犯傻了。有些人总会自以为是,觉得能在朝廷内外翻云覆雨……要吃过亏,才长记xìng。”

    “看来……传言对外用兵的事是真的了。”

    独孤寅叹道:“陛下做这么大的场面,已经不想再瞒着了。”

    他转移了话题,不再讨论那个叫方解的少年。

    “好兆头嘛……”

    裴衍嘴角挑了挑,看着那少年的眼神没什么敌意,可也没什么好感。独孤寅转过身,没让裴衍看到自己眼睛里的淡淡失望和些许怒意。

    而在他转身的时候,裴衍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看似平常无奇的聊天,其实哪是那么简单的?

    一个想拨弄另一个的不满不甘,而被拨弄的人不露声sè的骂了拨弄是非的人。只是,两个人心里都不舒服。

    ……

    ……

    陛下拉着方解的手进了穹庐,外面站着的大人们随即散去。简短而热烈的欢迎仪式宣布结束,每个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平静。他们离去的时候三三两两的走着,都在压低声音谈论一件事。

    那就是外战。

    陛下今天摆出这个架势来,其实要对外开战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今天能站在穹庐外面的大人们没有一个白痴蠢货,察言观sè本来就是他们的拿手本事。而这个时候,人们才恍然大悟为什么陛下前阵子接连拿下兵部侍郎候君赐和兵部尚书裴东来。那两个人都是反对贸然对外开战的,不合陛下的心思。

    也恍然大悟,为什么陛下会启用在大牢里关了近十二年的二良臣。说到用兵,候君赐和裴东来确实比不得谋良弼宗良虎。

    不过很少有人想到,皇帝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在调动人马了。更不会想到,皇帝将大批的粮草辎重交给了吴一道的货通天下行来运往西北。也没有人察觉,今儿这欢迎仪式上少了旭郡王杨开。

    人群中,怀秋功和怡亲王杨胤对视了一眼。后者笑了笑道:“陛下说的不错,这确实是个好兆头。”

    “对陛下是……”

    怀秋功笑了笑道:“对那少年郎,我不知道是不是。”

    “对陛下是就成了,对他是不是有意义吗?”

    怡亲王问。

    怀秋功摇头不语,缓步走向门外。

    而走在陛下身后跟着进了穹庐的演武院院长周半川,看向那少年郎的视线中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透着一股期待。

    朝廷二老,反应各不相同。

第一百四十章 皮囊和妖魔

    第一百四十章皮囊和妖魔

    距离长安城七十里处有一座残破村庙,说是庙,但供奉的却不是佛宗的菩萨罗汉,更不是大轮明王,而是一座土地庙。但毫无疑问的是,只要是庙在大隋香火就别指望旺盛。这庙里的土地爷或许觉着憋屈无比,一怒之下搬走了。到后来村子里谁家盖房子材料不够用就来拆些,以至于天长rì久之后这庙只剩下了四面残墙。

    大隋之前的中原王朝叫做大郑,皇族王氏。但这个王氏和江南王氏又不是一家,历经四百余年后终于土崩瓦解。不过王氏大郑和现在的大隋最相似的一处就在于,这两个王朝对佛宗都不感兴趣。

    不同之处在于,大郑对佛宗还算开了个缺口。有些从西方来的僧人到中原传教,虽然没有让佛宗发扬光大但也勉强站住了脚。大郑灭亡之后,大隋太祖皇帝下旨驱逐僧人出境。自此之后,中原再也无佛。据说,太祖皇帝之所以这样厌恶僧人,是因为在他起兵的时候,佛宗之人曾经暗中出手帮助过大郑王朝。依着太祖那个强硬的xìng子,怎么能忍?

    所以佛宗之人才会说中原是妖魔横行之地,因为当年那些好不容易才在大郑建了寥寥几座庙宇的僧人都被赶了回来。稍有迟疑,一顿大棒打过来。

    这土地庙和佛宗之庙没有什么关联,可也因为大隋驱佛而受了牵连。要知道从大隋立国到现在的天佑皇帝杨易之间这百年,大隋处于一个全民没有宗教信仰的时期。道宗是天佑皇帝登基之后才大力推崇的,在这之前大隋百姓唯一信仰的就是皇帝陛下。

    百姓们坚信,大隋皇帝能给他们带来富足美好的生活。

    而大隋的历任皇帝确实做到了这一点,百姓们安居乐业。富人不狂傲,穷人不卑微,这样美好的生活百姓们不需要什么宗教信仰。而佛宗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借来蛊惑百姓们反对朝廷的暴-政,即便世间有些许不平事却根本无法让百姓们心中起了对朝廷不满之心。

    这是一个很奇特的时期,这是一个很奇特的国度。

    百年之后,便是连大轮明王都放弃了继续往中原传教的念头。当然,现在的大轮明王和百年前的大轮明王不是一个人。佛宗明王更替十分神秘,由上一任明王在坐化之前指定接任之人,然后明王会带着这个人进入佛宗圣地,大雪山之巅的明王金殿密室,七天之后,新任明王走出密室,继承衣钵,上一任明王的遗体就存留于密室之中。

    绝不允许任何人再见到上一任明王的尸体。

    无论新的明王在接任之前是否修为高深,得到传承之后便一跃成为当世第一人。这七天如何让一个普通人成为佛宗修为最强之人,除了明王之外无人得知。

    许多人都揣测,佛宗一定有一门传功的妙法。老明王在临死之前,将毕生修为如数传给新任明王。

    土地庙残破到了摇摇yù坠的地步,即便是剩下的四面墙壁也已经垮塌了不少。不能遮风不能挡雨,这地方若不是村中孩童偶尔过来抓蟋蟀玩耍根本就没人来。在靠墙角的地方,一位身穿灰布僧衣的老僧将怀里抱着的年轻男子放下,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势之后微微皱眉,念了一句明王慈悲。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瓶,倒出来一丸墨绿sè的丹药。撬开那年轻男子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然后寻了些破庙里积存的雨水喂着那年轻男子喝了几口。雨水是前几rì下的,已经有些腥臭味道,但那老僧似乎也不在意,喂了那年轻男子喝了几口后自己也喝了一些。

    喝过水,他便盘膝在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昏迷的年轻男子忽然咳嗽了几声,从嘴里涌出来一股黑血,胸口起伏的极为剧烈。

    老僧缓缓睁开眼看向他,只见那年轻男子一头顺滑的黑发片刻之间就如落雪一般落在地上。不多时,那一颗脑袋上便看不到一根发丝。

    老僧等那年轻男子头发落尽,没见他再吐血忍不住微微颔首。他起身走过去,扶着那年轻僧人坐起来。揭开他身上残破衣衫看了看,那年轻男子之前密布在身上的血洞竟然已经结疤。

    也不知道老僧之前喂下的是什么丹药,竟然有此神效。

    又过了一会儿,年轻僧人缓缓转醒。睁开眼看到慈眉善目的老僧正注视自己,他连忙爬起来跪下叩首。

    “弟子无能,请师尊责罚。”

    ……

    ……

    老僧盘膝坐在地上,微笑着对尘涯说道:“此来大隋之前,我就算定你有一番劫难。若此劫得渡,于你修为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若没有师尊,弟子早已经死了。”

    尘涯俯首道。

    “你这痴人,我是你师父,你是我的弟子,我不渡你迈过劫难谁来渡你?你离开大雪山的时候,我送了你一颗须弥丹,就是料到你会有这一场血光之灾。可惜你这痴人执念太重,竟然将那须弥丹做成了杀器。非但没能退敌,反而险些丧命。又要我来多用一颗菩提丹救你xìng命,这才是我不满之处。”

    “弟子知错了。”

    尘涯拜服道:“弟子小觑了隋人,方有今rì一败。”

    “能认识到自己犯下的过错并且自省,这就是成长,也不枉你来大隋走这一趟。”

    “师尊,您怎么会到长安?”

    尘涯好奇问道。

    “你来之前我便对你说过,西方大天地净土,东方妖魔横生地,不要以为自己修为不俗就不把妖魔放在眼里。你修为时rì尚短,不知道中原出过多少连明王都为之侧目的大魔。十一年前,有一个自大隋长安城出发一路往西行的魔头,进入西方大天地净土。明王察觉,派弟子降魔。”

    “谁想那魔头修为之高竟然接连杀了几位罗汉,且他身边还有不少随从皆是修为不俗之辈。明王闻知弟子殉难,派我的师兄大自在天尊和师弟灵宝天尊下山迎敌。灵宝与那魔头大战,不敌。大自在师兄亲自出手,却也没挡住那魔头继续西行的步伐。西方大天地净土因为那些妖魔的到来生灵涂炭,明王亲自下山,发金刚怒,这才将那魔头镇压住。”

    “十一年前,妖魔西侵的事被封存起来。不让弟子世人知道,你可知为何?”

    “弟子愚钝”

    “因为如果这件事被人知道的话,我佛宗的地位就会动摇。普天之下,除了隋人之外皆信奉明王。佛宗弟子也好,时间俗人也好,皆知明王修为天下无双,可是在那一战中……明王竟然伤了。”

    “啊?!”

    尘涯猛的抬起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人是谁?!”

    他惊讶的问道。

    “只知道是大隋皇族之人。”

    老僧叹道:“若这件事被弟子们知道,必然无法忍受。明王有大智慧,知道若是这件事宣扬出去,信奉明王的凡俗之人和佛宗弟子定然要大怒伐隋。可隋人皆是妖魔,又怎么会惧怕战争?一旦开战,必将生灵涂炭。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毁多少河山。既然那魔头已经被镇压,明王便决定将此事封存。”

    “这和师尊您远来中原有什么关联?”

    尘涯问。

    老僧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了摇头道:“就在你进入大隋不久,又有一个魔头西行了。”

    “啊!”

    尘涯被老僧说出来的事接连震撼住,感觉一颗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可……可是也如十一年前那魔头一般凶悍?”

    “虽不及,但也相差无几。”

    老僧道:“明王十一年前闭关不出,戒律院释源师弟带金身僧兵下大雪山迎敌。大自在师兄唯恐隋人还有后援,所以让我赴中原查看。毕竟十一年前那大魔是带着上百随从西行,而这次,此魔只带一人,极为蹊跷。大自在师兄担心隋人还有后招,所以我便来了。本想暗地查看,再带你回去便是,想不到如今隋人之中竟然还有诸多高手,连我都不得不惊讶隋人魔xìng之强。”

    “师尊,咱们这就回大雪山?”

    “嗯,自然要回去。”

    “可是……”

    尘涯顿了一下,yù言又止。

    老僧语气淡然道:“可是你心有不甘,对不对?你本是来杀那方解的,可却险些死在这里。若是不杀他,你心中无法安静,对不对?”

    “是!”

    尘涯俯首道:“明王曾说,弟子心中有微尘。若是不能去除此尘,终究无法圆满。弟子修行多年却不知道心中之尘为何物,到了大隋之后才本以为这尘是对强敌的恐惧,但经一难之后弟子顿悟,弟子心中之尘便是那方解而不是道宗那鹤唳道人,若是不除他,便无法心中宁静。”

    “痴人”

    老僧摇头叹道:“本以为你经此一难能悟透明王教诲,谁想到反而越陷越深。”

    “请师尊解惑”

    尘涯拜倒,以头触地挚诚道:“弟子愚钝,不能领会明王妙法真言。”

    老僧怜惜的看了尘涯一眼道:“你是我座下最灵慧的弟子,我本以为不需要教你什么你自己也能领会贯通。现在看来,越是灵慧之人反而越容易找不到方向。你心中之尘,不是任何敌人,而是你自己。”

    “我自己?”

    尘涯怔了一下道:“弟子不解。”

    “你总觉得自己可以圆满,便急于圆满。这才是你心中之尘,自你年少初修行时便自视甚高,我没有点拨这是我的过错。今rì便说与你知道,你这尘,便是你的执念。当你不再执念圆满,便能圆满。”

    “执念?”

    尘涯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拜伏道:“弟子明白了。”

    “不……你还没明白。”

    老僧微笑道:“你若是明白,便不会说自己明白。佛法之妙,又岂是想明白就能明白的?”

    正在这个时候,老僧指了指外面说道:“那是什么?”

    尘涯往外看了一眼,见远处有个人往这边走了过来。背着一个包裹,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做拐杖,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

    “那是隋人”

    尘涯道。

    “错了”

    老僧淡淡道:“那是妖魔,隋人有人的皮囊,但皮囊里都是魔鬼。”

    他看着外面又问:“那是什么?”

    “那是妖魔”

    “错了”

    “啊?弟子怎么又错了?”

    “他是隋人,魔xìng未生。在魔生之前,他依然是人。”

    “弟子不懂了。”

    “不懂就好,懂了才是不懂。”

    老僧起身,遥遥对外面往这边走过来的人指了一下。那人身子一颤,随即软软的倒了下去。

    “将他带来,咱们起行。”

    “为什么要带上他?”

    “你饿不饿?”

    老僧忽然问了这样一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方恨水的万里路

    第一百四十一章方恨水的万里路

    方恨水曾经想过很多次自己有一天能被很高很高的世外高人看中,然后传他一身绝学自此横扫武林天下无双。而从小县城出发往长安城行进的这一路上,他又无数次幻想自己这样俊美帅气的年轻小伙是不是会有什么艳遇?如果这两者都没有,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而事实上,他今年已经二十二岁且两者都没遇到过。

    前二十二年的人生没有什么起落,自幼习武但天分不高,他家在县城还算富足,他爹咬牙切齿送了二百两银子给县太爷的老丈人贺寿,然后给儿子求来一个捕快的差事。方恨水运气好,做了两年捕快后捕头因为喝多酒去青楼找乐子的时候马上风死了。作为小县城武艺第二高的人,他顺理成章的在第一高的人死后做了捕头。

    但,二十二年来从没有任何一个什么世外高人出现。

    再说艳遇,离开小县城之前方恨水特意打扮了一番。他听说dì dū女子非但貌美如天仙而且个个热情似火,他在铜镜前仔仔细细的打量了自己之后确定还是有几分资本的。但他却忽略了一件事,小县城距离dì dū太远了。而江南小县有很多船,可县衙里居然连一匹马都没有。再加上县令大人给他的差旅费又实在有限,他只能一路上拮据前行。

    才走出去几百里,他那身簇新的捕头官服就已经落满了灰尘。于是他发现,如果自己不狠下心进青楼的话真不会有什么艳遇了。

    但是piáo算艳遇吗?算吗?算吗?

    方恨水之所以来dì dū,是因为在一年前他所在的小县一个渔村里发生了命案。而死的人身份又有些特殊,竟然是十几个光头僧人,所以县令大人不敢耽搁,连忙写了一份条陈通过官驿发往dì dū刑部。

    在帝国境内死了十几个僧人,刑部的人觉得有必要详细调查一番。于是责令那个县令派人来dì dū详细禀告案情,而方恨水是这件案子的主办,所以他只能万里迢迢的从小县城赶往dì dū。

    上面人一句话,下面人累断腿。

    方恨水曾经以大隋幅员万里而自豪过,以身为中原第一大国的子民为荣。但是启程之后他才明白,幅员万里对于他来说真不是一件好事。靠两条腿走到dì dū,即便累不死也最多剩下半条命。

    幸好,他家里还算富足。出门的时候从来没有去过dì dū的他爹塞了一包银子给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到了dì dū一定不要丢脸。方恨水他爹说,dì dū有大你知道吗?比县城最少大十倍!皇宫有多大你知道吗?比县衙最少大十倍!dì dū里的富人多有钱你知道吗?比咱家最少富裕十倍!

    方恨水他爹的想象力已经很大了,但方恨水离开小县之后才知道他爹骗了他。即便是郡城比小县城最少也要大三十倍,即便是郡府比县衙最少也要大三十倍,即便是郡城里的富人比他家最起码要有钱三百倍甚至三千倍三万倍。

    越是走的时间久了,方恨水就越觉得自己渺小。

    他半路上没敢多花钱,但到了京畿道的时候已经连马车都坐不起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旅行真不是穷人能有的生活。县令大人笃定认为三十两银子的差旅费就足够他到dì dū打一个来回,是多么可耻的无知啊。

    进入京畿道之后方恨水开始步行,顺着官道一路往北走。终于,在官道旁边一个小村子里讨水喝的时候他打听到,距离dì dū长安只有七十里了。他看到不远处有个破庙,打算进去休息一会儿,倒掉靴子里的沙子,把脚上的血泡挑掉。然后吃些干粮,如果有干净的地方甚至可以睡一觉再继续上路。

    头顶的太阳太狠毒了些,他露出来的脖子已经被晒的爆了皮。

    可眼看着就要走到那座破庙的时候,他忽然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片小树林里。在他身边不远处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

    “你们是谁?”

    方恨水问了一句,然后想起自己之前昏迷的事连忙起身抱拳道:“多谢两位相救,只是囊中羞涩无以为报,只能请问两位恩公的姓名,待我回家之后为恩公立长生牌位。”

    他等了一会儿不见那两人回答,直起身子看过去,先是恍惚了一下,忽然醒悟过来立刻往后跳了一步。

    “僧人?!”

    他下意识的去摸自己身边的腰刀,这才发现那刀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个年轻僧人拿了去。那个年轻僧人正用他的刀子在砍树枝,然后手脚麻利的绑了了一个简单的轿子,看起来,和滑竿差不多模样。

    “过来”

    那年轻僧人绑好了轿子之后对方恨水招了招手:“你在后面,我在前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恨水下意识的问道。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老僧坐在了轿子上,自然而然。那种姿态,就放佛他天生就是被人敬仰的,天生就应该被人抬着走,天生就是大人物。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你一起抬着这老僧走?不行不行,虽然你们救了我的命,但我还有公干,我要去dì dū刑部报备案件。你们自己走吧,我念在你们救我的份上不去官府举报,要是被别人看到僧人出现在大隋,你么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说到吃,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年轻僧人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怪异。

    “要么你来抬,要么你就死。”

    尘涯抬起手指了指方恨水身边的大石头,于是石头上面就多出来一个圆润的空洞。就好像,那大石头是一块豆腐被人用筷子戳出来一个小洞似的。方恨水吓了一跳,过去看了看之后用手指摸了摸,然后恍然道:“少吓唬我,这石头上本来就有这样一个洞!”

    尘涯微微一怔,骂了一句白痴然后再次点了一下。

    石头上又多了一个洞,方恨水脸sè一变,忽然觉着两腿很软,然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想站都站不起来。

    ……

    ……

    坐着滑竿的老僧在吃方恨水的干粮,而走在前面的那个年轻僧人也在吃方恨水的干粮。唯独方恨水,吃不到自己的干粮。非但是干粮,连水都被那两个僧人抢了去。身为一个捕头方恨水有与强人决一死战的觉悟,但还没有鼓起这种勇气。

    在离开家的时候,他爹告诉他万一路上遇到强盗千万别逞强。要钱就给他,大不了讨饭回来就是了。只要命还在,什么时候不能报仇?

    这是他认为他爹说过的最有道理的一句话,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他练武十余年,而且能辨认出各种兵器留下的伤痕。但这和他本身的修为高低没有什么关系,他的家乡太小,小到没有出现一个可以修行的人。

    而现在在他身边的,就是两个能修行的人。

    能修行的僧人。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方恨水犹豫了好一会儿后还是忍不住问,因为他发现行走的路线完全避开了官道,一直在田野或是树林中穿行,越走距离dì dū长安城越远。而那个老僧一直在闭目养神,那个年轻僧人一直沉默不语。

    “如果你们不带上我,你们会走的更快。”

    方恨水挪动了一下抬杆的位置,感觉肩膀上被压的生疼:“我看得出来你们两个都是能修行的人,好像能修行的人都可以飞对不对?我不管你们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们倒是飞啊,带着我干嘛,这样走多慢……万一被人追上怎么办?对于你们来说,我就是个累赘对不对?”

    “闭嘴!”

    那年轻僧人瞪了他一眼道:“带上你,自然有带上你的道理。”

    方恨水没敢看那年轻僧人yīn狠的眼神,从这眼神他就确定这个僧人是杀过人的。一个普通人,绝对不可能有这样让人心悸的眼神。所以他聪明的选择了闭嘴,然后暗自琢磨着怎么逃走。

    在他尝试了几次以尿遁屎盾寻水遁找食物遁这样的法子都宣告失败之后,又挨了几顿胖揍终于确定自己这次真的倒霉了。他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两个僧人非得带上自己?如果他们真的在大隋犯下罪行,为什么不急着逃?

    所以在接下来无聊的时候,他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他是做捕快的,习惯了站在犯人的位置上思考。这样想了一会儿之后他得出了答案,他认为很合理的答案。

    那两个僧人肯定是犯下了极大的罪过,所以被大隋的人追捕。而这两个人的修为肯定高的离谱,那么追捕他们的人必然也是修为高的离谱。在他的认知中,会修行的人是可以飞的。既然如此,那么按照正常推理这两个僧人要想逃走必然要很快很快的飞。而那些追捕他们的人也自然要很快很快的飞。

    他能想到这一点,那这两个僧人一定也是这样考虑的。那些追捕他们的人肯定认为这两个僧人会快跑,所以肯定追的很快。于是这两个僧人反而不快逃了,就如现在这样慢慢的走。这样做,是为了甩开追捕。

    方恨水觉得自己猜对了,事实上他确实猜对了。

    而他不解的是,这两个僧人为什么带上自己?

    ……

    ……

    到入夜的时候,方恨水终于隐约知道了自己的用处。

    这两个僧人既然决定不急着逃走而是慢慢走,那么就需要一个人来为他们去讨水去找食物去探路。他们两个是不能露面的,而自己就是他们的工具。

    “去找水”

    在一片林子里停下来之后,年轻僧人冷冷的吩咐一声然后坐下来休息。方恨水的肩膀很疼腿也很疼,起了血泡的脚更疼。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迟疑的话,那个家伙必然又会想出什么手段来折磨自己。

    所以他没犹豫,立刻转身拿起水囊去寻找水源。

    “如果你再想逃走,我就在你身上割肉。割下肉再给你缚上伤药,不停的割,不停的敷,保证你在只剩下骨头之前死不了,你想死都死不了。”

    年轻僧人冷声说了一句,然后靠坐在石头上闭目休息。

    方恨水低低的骂了一句,脑海里想象着自己被割肉的场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听说佛宗之人宣扬慈悲,现在才明白原来这他娘的都是骗人的。

    “何必要等到他想逃走,再割肉?”

    就在这个时候,那老僧忽然睁开眼语气温和的说道:“只有你割过肉,他才真的不会再逃。不疼就不知道疼的可怕,隋人心里没有敬畏,那么你就应该让他知道什么是敬畏。”

    那年轻僧人一怔,然后俯身道:“弟子明白了。”

    这一刻,方恨水觉得自己的心都跳停了。然后……他转身就跑。可是跑,没有意义。

    PS:忘记方恨水是谁的朋友,可以往回翻看一下第四章。这个伏笔到现在才有,隔的时间确实有些长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三年之后才是飞天之际

    (连续三天更新还算可以,所以这才有脸求个收藏,多谢。)

    第一百四十二章三年之后才是飞天之际

    方恨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被人割肉的这天,当恐惧弥漫在心头的时候甚至连**上的疼痛都被遮挡住。毫无疑问的是,心里的恐惧比**的疼更让他难以承受。割他肉的是他自己的腰刀,而那只握刀的看起来很秀气的手怎么会那么狠毒?

    刀子从方恨水的胳膊上滑落然后轻巧的一旋,一条血糊糊的肉就被片了下来。而在这个时候,处于极度恐惧之中的方恨水甚至还想到了那个可恶的年轻僧人为什么会选择他的胳膊落刀,而不是别的地方。

    相对来说,臀部和大腿上的肉更多些。

    但割了他的大腿和臀部他就无法走路,而割他肩膀或是后背他很难再抬滑竿。

    连下刀都如此有目的xìng,这个年轻僧人的心是多么的冷硬且冷静。

    肉离开方恨水的身体,他用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嘴不敢发出哀嚎。现在他才明白那两个僧人之前说的话都是真实而不是开玩笑的,他也终于感受到了死亡距离自己有多近。在那个小县的时候,身为捕头的他不是没有见过尸体。但别人的死亡对他来说已经习以为常,而自己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他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

    “我不会逃,绝不会!”

    方恨水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

    “很好,去找水吧。如果你不累的话可以再找一些食物来,因为我们都饿了。”

    尘涯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然后拎着那一条肉返回之前休息的地方坐下来。他看着手里血淋淋的那条肉,皱了皱眉头想要丢掉。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带上这个隋人一起走吗?”

    老僧问。

    尘涯道:“因为有个人抛头露面比较方便,等确定哪些隋人追兵已经跑到前面去了,就可以丢开这个无用之人,现在他只不过一个工具。”

    “不”

    老僧微笑道:“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是人肉”

    “也是食物”

    老僧语气淡然道:“在面对危机的时候,你或许有很长时间找不到食物。而带上一个活着的妖魔,最起码可以吃上好多天。”

    这句话从慈眉善目的老僧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连尘涯都吓得颤抖了一下。他从来没有发现师尊是这样一个心狠的人,在他的印象中,师尊走路的时候遇到一只蚂蚁也会停下来步伐让蚂蚁先爬过去,唯恐踩到。可是现在,在师尊嘴里淡淡说出来的话却如一柄冷冽的刀子一样刺在尘涯的心头。

    “这是……人肉”

    “不,这是妖魔的肉。”

    “师尊,可是您之前说过,这个隋人心中魔xìng未生,便还是人而不是妖魔。”

    “在你割下这条肉的时候,他心中的魔xìng就已经活了。”

    老僧看着方恨水消失的方向说道:“如果你仔细感受,就会感觉到那个隋人现在内心的愤怒和狂暴。如果有机会,他会不择手段的杀死你。这便是魔xìng,当你再割他一条肉的时候,他将会彻底成魔。”

    “可是,若弟子不割他的肉,他是不是不会入魔?”

    “我不知道”

    老僧摇头道:“但你要记住的是,隋人皆是妖魔。所以杀隋人,甚至吃隋人皆是降妖除魔。放开你心头的执念,才会感悟到更多的真善。若世间没有隋人,没有妖魔,皆是我佛宗信徒,天下将会何等的太平安乐?”

    “弟子明白了。”

    尘涯点了点头,回味着老僧的话发现真的有道理。若是佛宗弟子都以除魔为己任,那么这世间就没有大隋这妖魔横生之地。而若是没有大隋,佛宗天下,必然满是真善。

    “师尊,咱们这样慢慢的走回去,会不会耽误了事?您不是说,隋人有可能要对帝国动兵吗?如果咱们赶回去将这个消息告诉蒙哥大汗,让他做好准备,那么隋人的yīn谋就无法得逞。”

    “你的白虎呢?”

    老僧问。

    尘涯一怔,随即有些失望的说道:“留它在长安城外,就在那片擒住那隋人的林子里。但弟子之前没有召唤到它,不知去了何处。”

    “它回去了。”

    老僧微笑道:“该带回去的消息,我已经写下藏于白虎身上。回去的路它认得,而且肯定比你我要走的快些。”

    “师尊妙算”

    尘涯俯首道。

    “所以咱们要走的慢些,因为咱们不回去那些追来的隋人就以为消息没有泄露。而越是快的往回赶,那么隋人的计划也会提前。让白虎回去传消息就是了,你我在大隋索xìng再多留些rì子。”

    “师尊,您之前说那个西行的大魔,是谁?”

    “不知”

    老僧缓缓闭上眼,面相西方:“不必担忧,若是连释源师弟也拦不住他,大自在师兄会出手,若是大自在师兄挡不住他,明王自然会出手。我想不到,这世间还有谁明王不能镇压。”

    一里外,找到一条小溪的方恨水犹豫了很久,终究没敢逃走。他知道以自己的武艺,跑不出去多远就会再次被擒回来。而现在,他除了小心应付那两个僧人之外,只能等着大隋的追兵尽快找来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悄悄撕下自己的一条衣衫绑在溪流边一棵小树上。

    若我有大修为,一定活活吃了那两个妖僧!

    他如是发愿。

    ……

    ……

    方解回到散金候府的时候天sè已经擦黑,在穹庐中陛下再次问了他的出身。原本编造好的谎言再次说了一遍,但方解知道陛下不一定真的会相信。毕竟他身边有几个修为不俗的保镖,一个寒门子弟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在方解的叙述中,自己是一个很富有的行商的孩子。父亲在往樊固做生意的半路上被强盗杀死,而他家中的几个保镖拼死将他救了出来。因为担心被人报复,他就加入了樊固边军。这才有了后来立下二十一次战功的奇迹,才有了现在九门优异的奇迹。

    皇帝在他离开穹庐之前,给了他一个右侍勋爵位。这不是什么官职,也不是什么显爵,世家子弟的孩子出生,差不多都会有这样一个爵位。但毫无疑问,有这样一个爵位,方解的身份就发生了改变。

    离着很远,方解就看到散金候府门前张灯结彩。

    他诧异了一下,想到那个少女遇到的麻烦心里一惊。他以为宫里面下来了旨意,吴隐玉将不得不入宫所以才会张灯结彩。所以他加快了脚步,可到了门口的时候他才发现是虚惊一场。

    这场面,竟然是散金候特意安排为了给他庆祝的。

    方解不得不有些感动,吴一道是他到长安后遇到的第二位贵人,第一位是卓先生,不可否认的是,吴一道对方解的帮助是最大的。

    走进侯府,每一个下人都用诚挚的笑容来迎接他。方解喜欢这种感觉,让他错觉自己回到了家里。

    走进客厅的时候,他看到了面带笑容的吴一道。

    还有沉倾扇,沐小腰,大犬,麒麟,酒sè财,却没有看到那个娇蛮的小丫头吴隐玉。方解猜测那个小丫头一定还在生她爹的气,所以也没有在意。面对所有人的笑容,方解呆傻了片刻不知道该先说句什么。

    “恭喜恭喜!”

    胖子酒sè财先迎上来,笑呵呵的说道:“恭喜方爷,百年来大隋第一人啊,这么喜庆的事,我都不知道找些什么吉祥词儿来道贺了。”

    方解看着他伸出来的手,尴尬的挠了挠头发说道:“一进门的时候宅子里的人都在说恭喜,身上带的银子都发完了。”

    酒sè财比他还尴尬的收回手,讪笑着说没事没事,自家人。

    众人都笑,吴一道指了指已经摆满了酒菜的桌子道:“来,坐下,今儿晚上无论如何也要多喝几杯。一庆祝你被陛下赏识,以头名身份进入演武院。二庆祝我慧眼识珠,在你没发迹的时候先押了宝。”

    方解嘿嘿笑道:“我怎么觉着有点心虚呢?”

    “很假”

    吴一道坐下来,亲手为方解倒了一杯酒道:“今儿在庆贺你夺魁之前,有件事必须跟你先说……明儿一早我就要起行,这宅子你们就先住着。隐玉下午的时候已经起行返回清乐山一气观,这院子就要交给你们来打理了。”

    “您要出京?”

    方解诧异的问道。

    吴一道点了点头道:“今儿陛下那么大场面欢迎你,你难道没猜到是什么意思?”

    “猜到了一些……怕是陛下不rì就要宣布对外用兵了。”

    “没错,所以我要离开dì dū了。”

    吴一道停顿了一下说道:“有件事到了现在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陛下在很久之前就开始筹备西征之事。为了瞒住不让人知道,所有西征之用的兵器甲胄粮草器械都是用我货通天下行运往西北的。不仅如此,从各地调拨的jīng兵也是用我货通天下行的船队悄悄运走的。旭郡王杨开在多rì之前就已经起行赶赴西北坐镇,而到了这个时候,我这个货通天下行的老板也不得不去西北调度。”

    方解愣了一下,这才明白散金候在朝廷的地位,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有多重。如此重要的事,陛下竟然放心的交给一家商行来做。由此可见,陛下对吴一道的信任远胜于对朝廷中大部分官员的信任。

    “我现在才知道自己抱了一根多粗的腿。”

    方解感慨道:“赚朝廷银子的人,才是最厉害的商人啊。”

    “笨蛋!”

    吴一道骂了一句,似乎对方解的反应有些失望。但是他没在这个话题继续,而是又说起方解进演武院的事。方解也没有在意吴一道这一句笨蛋背后的含义,正因为他没有仔细去想,所以到后来知道真相的时候才会惊讶的无以复加。若是平rì里,方解或许会因为这笨蛋两个字而往深处多思索一会儿。但是今天,他脑子里因为开心而有些迷糊。

    “以后你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陛下既然用一只手将你托起来,就不会允许别人轻易毁了你,要知道你现在代表着的可不仅仅是演武院第二个夺得九门优异的考生,更代表着陛下对寒门子弟的重视。”

    “我知道。”

    方解点头道。

    “所以,你更不能让陛下失望。”

    吴一道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应该明白,你现在站的已经很高了。因为站的高而能接触到你以前接触不到的东西,得到别人的尊敬。但也有可能因为你站的高,掉下来就会摔死。有一句话送给你,希望你记住。”

    “请侯爷赐教。”

    “陛下如何想。”

    吴一道认真道:“做事之前时时想想这五个字,你会变得冷静清醒。”

    “这场战争不会很快结束。”

    吴一道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三年之后……若是你还没死,那么才真是一飞冲天的时候。”

第一百四十三章 美人如玉

    第一百四十三章美人如玉

    换上了演武院的学生制服,方解对着铜镜使劲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还算满意。在到达樊固之前,甚至可以追溯到进入大隋之前,他就已经制定好了自己的目标,那就是进入演武院避祸。多年之后这个愿望终于实现,本以为自己很激动会开心的方解却发现此时自己竟然如此的平静。

    蓝黑相间的长袍,腰间一条白sè束带。这身演武院的院服穿在身上,让人显得格外jīng神。方解特意将头发认真梳理了一遍,在脑后束了个马尾。这种在前世基本属于女孩子的特权,方解在今生竟然也能束的很漂亮。

    男人留长发,尤其是还有一头顺滑的长发,如果仔细打理一下的话,其实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方解收拾好之后走出自己的房间,本想先去和沐小腰她们道别,可一出门就看见大犬蹲在门口的台阶上嘿嘿傻笑,沉倾扇抱胸靠着柱子似笑非笑。麒麟背着一个大包裹站在不远处一脸期待,唯独没见沐小腰。

    “小腰姐呢?”

    方解问。

    大犬挠了挠头发道:“去找卓先生了,她说既然你已经考进了演武院她也就没什么担心的,所以一大早就离开散金候府去大内侍卫处了。我问她你有什么要对小方解说的没有,她说三年之后再说吧,我就不明白什么话非得三年之后再说?”

    方解心里一动,他隐隐明白沐小腰的意思。

    沐小腰不等着自己去演武院就先去了大内侍卫处,是因为她不愿意看着方解离开。当初第一次去大内侍卫处的时候,也是她先走而方解后走。这个看似坚强的女子,其实脆弱到连短暂的分别都不能接受自己看着别人的背影离开。

    而三年之后才会对方解说的话,方解不敢胡乱去猜测。

    “又不是真就三年不能见面,没事的时候我就溜回来找你们。”

    方解揉了揉鼻子,有些酸。

    “方解,临走之前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大犬问。

    方解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好好吃肉,天天向上。”

    大犬撇了撇嘴道:“我呸,我等了这么久你就说这么一句屁话么。非得让人说明白了你才把银子留下?没银子我们吃个屁的肉啊。虽然住在散金候府里,但怎么说也是寄人篱下吧。这是dì dū,没银子寸步难行的地方啊!”

    方解脸一红,讪笑道:“没忘没忘,剩下的银票我都留在枕头底下了,本以为你们这会儿还没起床,谁想到一大早你就蹲我门口来等着要钱。”

    他顿了一下说道:“另外……我租下的那个铺子,雇来的几个裁缝已经住进去几天了。倾扇姐你和大犬没事的时候可以去看看,做的都是现在还没有的款式,和你的身材很配啊。这件事本来是和散金候说好了,找个机会吓所有人一跳的,但散金候已经连夜去了西北,这事只能咱们自己干了。”

    “不过没关系,等成衣出来之后先别急着卖,至于什么时候出手,等我消息。”

    沉倾扇一怔,看着方解有些诧异的问:“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做裁缝铺子的老板?”

    方解嘿嘿笑了笑道:“你要是不乐意当老板,也可以当老板娘。”

    沉倾扇白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会儿对方解说道:“方解你跟我到我房间来,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方解嗯了一声,对麒麟道:“麒麟哥你稍微等我一会,很快。”

    麒麟瓮声瓮气的嗯了一声,拎着方解的包裹往大门口走去。演武院特意派来接方解的马车一大早就到了,这是所有考入演武院的考生都有的待遇。毕竟从近万考生中只选拔几百人,这几百人极有可能都是未来大隋的栋梁。

    沉倾扇今儿穿了一件淡紫sè的纱裙,腰身处收的恰到好处。尤其是在后面看,身体曲线完美的被勾勒出来。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浑圆丰润的翘臀,走路间,那两条美腿的轮廓也是若隐若现。

    方解走在沉倾扇后面,眼睛很不老实的从上到下的使劲看。

    沉倾扇比沐小腰要小几岁,比起沐小腰那种成熟到骨子里的美,她更多几分青chūn的热力。而相对于沐小腰沉静的xìng子,沉倾扇在和方解独处的时候言谈举止尺度都很大。或许是她喜欢看这个小家伙在自己面前装成熟男人的样子,喜欢看他被自己的挑逗弄的有些不自然的样子。

    也许在她看来,这是一种娱乐。

    她走路的姿势很美,腰肢扭动的恰到好处。

    如果幅度再小一些,她完美身材的婀娜就不会展现的那么淋漓极致。如果扭动的幅度再大一些,就显得有些浪荡。如果要问方解什么是最漂亮的线条,方解现在一定会说是沉倾扇腰肢和臀部那两道弧线。

    线条在腰肢上收紧然后再逐渐放开,最终在臀部上形成一个圆。

    方解在沉倾扇后面一直看,然后自己走路开始有些别扭起来。就在他不得不低头整理衣服的时候,沉倾扇回头看到了这让方解脸红的一幕。这个妖颜惑众的女人居然还盯着方解不老实的地方看了几眼,然后妩媚一笑道:“裤子瘦了?”

    ……

    ……

    方解有些局促的坐在沉倾扇的房间里,稍显做作的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屋子里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不是很浓烈。但这种味道让人闻了很舒服,似乎到骨子里都能放松下来。而且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是心里痒痒的说不出来的滋味。

    等方解进门之后,沉倾扇将房门关好走回来坐在方解对面。想了想又起身,将开着的窗子也关好。这动作让方解心里痒的更厉害了些,他往后坐了坐看了沉倾扇一眼。沉倾扇再次在方解对面做好,在坐下的时候居然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子。

    这动作好淑女,一点也不像沉倾扇的风格。

    方解有些不适应和沉倾扇沉默的独处,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往往都是沉倾扇很热辣的挑逗他,她似乎很喜欢这个少年对自己表现出来的占有yù,虽然她有时候去想这种占有yù只是方解在开玩笑。

    如此沉默如此淑女的沉倾扇让方解不适应,于是他想找些话题。刚要开口的时候沉倾扇也张了张嘴,方解连忙道:“你先说。”

    沉倾扇坐的很直,看得出来似乎在紧张着什么。看了方解一眼后居然脸微微一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没有再看方解。会脸红的沉倾扇,太诡异了。

    “十六年了吧?”

    她问。

    方解微微一怔,想了想回答道:“还差五个月才满十六年。”

    沉倾扇嗯了一声,似乎又没有什么话说了。两个人再次陷入有些尴尬的沉默,这种气氛诡异的让方解额头上都冒出了汉水。

    “真热啊。”

    他站起来,走过去想把窗子打开。

    “不要”

    沉倾扇摇了摇头,拉了方解的衣服一下。

    方解只好又坐回去,学着沉倾扇的样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你刚才想说什么?”

    沉倾扇问。

    方解犹豫了一下说道:“也没什么,只是想到那个铺子里的生意,你xìng子或许不喜欢那样的事,所以如果你不愿意去打理的话可以让大犬去。散金候府虽然不大,但是个休养的好地方。多休息,毕竟你身子还没有完全康复。”

    说到这里的时候方解起身,说了等我一会儿然后快步跑了出去。沉倾扇愕然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就在她以为方解是借故逃掉的时候,后者拎着自己那个包裹又跑了回来。因为跑的急了,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冒出来一层。

    方解将房门关好,然后将包裹打开取出一件淡紫sè的衣服递给沉倾扇道:“这是现在做出来的第一件成衣,我本打算交给吴一道让他看看的。没想到他连夜走了,就先送给你吧。你穿上这件衣服,必然很美。”

    沉倾扇嗯了一声,下意识的伸出手将衣服接过来抱在怀里。

    “你找人试穿过吗?”

    她问。

    “还没来得及。”

    听到方解的答案,沉倾扇抿了抿嘴唇抬起头看着方解道:“我穿给你看。”

    方解怔了一下道:“也好,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我让裁缝再去修改,我出去等你,换好了叫我。”

    “不用……”

    沉倾扇声音很轻的说了一句,然后缓缓的站起来走到屋子里的屏风后面。纱织的屏风很薄,即便挡着,方解也能看到那妙曼的身躯很轻柔的动作着,褪去身上的长裙后那玲珑有致的曲线格外的清晰起来。世间万物江山大河之美加在一起,此时也比不过屏风后面的沉倾扇美。

    方解脸一红,发觉自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不多时,换好了衣服的沉倾扇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她的头发有些散乱,可和身上的衣服反而成了绝配。修身的旗袍,微微凌乱的头发,jīng致的脸庞,完美的身材,让她将一种富贵慵懒的美展现的淋漓尽致。

    “为什么……”

    沉倾扇低头看着大腿上裙子的开衩,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要开这么高?”

    方解讪讪笑道:“或许是为了走路方便。”

    “漂亮吗?”

    她问。

    “漂亮,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件衣服。”

    方解由衷的赞美。

    赤着脚的沉倾扇转了一个圈,因为衣服合体的缘故,腰身显得更加的纤细,而臀部显得更加的挺翘。方解看她转身的时候,喉结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

    沉倾扇走到方解面前不远处,低下头看着坐在床边的方解。或许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她的脸微微泛红。

    “很合适,就好像量着你的身材做的一样。”

    方解不敢抬头看沉倾扇,因为抬头的话先看到的是她挺拔的胸脯。可是方解低头的时候,又不得不看到了她雪白修长的大腿。

    “方解……”

    “嗯?”

    “你可知道,沐小腰为什么说,有些话有些事要三年之后对你说?”

    “我……不知道。”

    “我知道”

    沉倾扇忽然伸出两只手托着方解的脸抬起头看着自己:“你其实也知道……只是一直在逃避罢了。我和她是同门,相处了这么久自然了解她的xìng子。而你也了解我的xìng子……你知道,我无论什么都不想输给她。”

    “我知道”

    方解回答。

    “抛开不能输给她不说,我也等不了三年那么久。我最不喜欢的事,就是等着。”

    沉倾扇垂眸看着方解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在你考试之前我就已经决定,如果你真的考进演武院的话,我就给你一个奖励。”

    “什……什么。”

    “我自己”

    沉倾扇忽然俯下身子,捧着方解的脸在他的唇上吻住。方解的身子一颤,紧张的一瞬间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沉倾扇伸出手拉着方解的手环抱在自己纤细的腰上,热烈的吻着这个有些石化的少年。

    渐渐的,某人某处开始不由自主的挺起。

    旗袍的扣子有些难解开,以至于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颤抖着双手的某人脸sè也有些发白,似乎唯恐碰坏了面前完美无缺的艺术品。

    衣衫渐解,美人如玉。

    方解从来没有想到过,原来会如此美妙。美妙到,如上天堂。

第一百四十四章 演武院的第一天

    第一百四十四章演武院的第一天

    交织在一起的两具白花花的身子许久之后才分开,初尝滋味的某人甚至沉沦在其中难以自拔。对于同样第一次的沉倾扇而言,这个少年缺少了应有的怜香惜玉,越是到了后来越有些狂暴,以至于她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看着方解因为快乐而扭曲的表情,她有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些许开心,些许满足,甚至还有些骄傲。而她自己,除了疼之外真的没有品尝到一丝愉悦。可是她却不忍心阻止少年的粗暴,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对这少年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来的有些突然,即便她认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躺在床上喘息的时候,她伸手为少年理顺头发,看着躺在身边的他,她忽然有一种想疼爱他的感觉。

    沉倾扇的手指在方解的坚实的胸膛上滑过,感受着他身上的体温和汗水。

    而方解则依然沉浸在那美妙的滋味之中,他侧头看着沉倾扇,她胸前的柔软顶在自己的胸口所以有些变形,但这种美丽不身临其境又怎么能感受?他还没有冷静下来,所以根本没有去考虑自己这样做是对是错。

    但他喜欢这一刻,迷恋这一刻。

    和他古铜sè的肤sè相比,沉倾扇的身躯白的有些炫目。她的一条腿放在方解的腿上,那弧线柔美的让方解不忍心挪开自己的目光。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躺了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当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的时候,两个人也都冷静下来不少。

    “我……只是不想输给师姐,你知道……是吧。”

    沉倾扇松开环抱着方解的手臂,她迷人的大腿也从方解的身上挪开。回身扯过薄薄的锦被盖在身上,甚至连眼睛都不愿意露出来。这句话让方解心里一酸,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话。

    如果说沉倾扇这冷静下来的话让人不舒服,那么更不舒服的是方解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其实到了现在,方解甚至连自己什么想法都不知道。明明感觉冷静下来,可心里反而更乱。

    走进沉倾扇房间之前,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而癫狂之际,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思考。

    或许在这种时候还要冷静思考的男人,根本就不算个男人。

    方解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沉倾扇,这一刻忽然觉得这个强大的女人现在为什么如此柔弱?柔弱到,一碰就碎似的。他心里有些疼,他伸出手想去触摸那张红晕还没退去的脸。但沉倾扇却向后缩了缩身子,在被子里声音极轻的说了一句。

    “你该走了。”

    她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

    方解伸出去的手僵硬了一下,停在半空中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就这样僵硬了一会儿,终于那只手缓缓的收了回来。而看到那只手回去,沉倾扇的眸子里黯然了一下。她收紧了被子,在被子里紧紧抱住自己的身躯。

    “是啊……该走了。”

    方解坐起来,**的上身上都是汗水。

    他看了看房门,又看了看窗户。

    “都关着,但关着有用吗?”

    他忽然问了一句。

    沉倾扇怔住,没明白方解这句话的意思。

    “我是个小男人,但小男人也是男人。”

    方解的嘴角渐渐勾起一抹弧度,格外的帅气:“不管你说什么,现在是我光着屁股坐在你身边,而你也光着屁股在我身边。如果我现在推开门,外面的人看到这些他们会怎么样?惊讶?除了惊讶呢?”

    “应该是会心的笑容和祝福吧,不会有别的。”

    方解侧头看着沉倾扇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所以,哪怕你之前说的是真的,你现在躺在我身边只是因为不想输给小腰姐这样一个扯淡之极的理由,我也必须负责任的告诉你,你以后是我的人了。既然是我的人你就要有觉悟,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是不会允许你委屈的。”

    “啊?”

    沉倾扇愣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

    方解对女人有些时候表现出来的呆傻只能叹了口气,然后猛的伸手将沉倾扇的薄被掀开,那一副完美无缺的身体,再次暴露在他的眼神之下。没反应过来的沉倾扇低低惊呼了一声,下意识的去遮挡自己的重要部位。

    但她的手却被方解抓住,然后雄健的男xìng躯体再次压了过来在她耳边有些得瑟的说道:“以后那件该死的旗袍绝不许你穿出去,想穿的时候就自己在屋子里穿一会儿。穿上的时候要像现在这样把屋门窗子都关好,谁要是敢靠近房间你就大嘴巴抽他。以后别人问你名字你可以告诉他们,但记得要加上一句我是方解的女人。即便演武院有不许随便出门的扯淡规矩,我也会偷偷跑回来看你。”

    “看我干嘛?”

    沉倾扇的嘴角渐渐洋溢起笑意,美的不像话。

    “干你!”

    方解咬牙切齿的说了两个字,然后粗暴的将沉倾扇的双腿再次分开。

    “不要!”

    “你说不要就不要?”

    “你真要迟到了,演武院的规矩那么大……”

    “去他娘的演武院的规矩!”

    ……

    ……

    方解在沉倾扇的屋子里时间太久了,久到蹲在门口的大犬一个劲儿嘿嘿傻笑,久到麒麟在院子里来回打转,久到门口等着的车夫睡了一觉还做了个chūn梦。当房间的门从里面推开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方解似乎变了一个样子。

    走路的样子很男人,居然还微微昂着下颌。

    大犬还在傻笑,麒麟忍不住松了口气。

    “等急了?”

    方解对麒麟歉然的笑了笑,却瞪了大犬一眼。

    麒麟道:“第一天去演武院,要是迟到了被人说多不好。”

    方解道:“这就走。”

    然后他瞥了一眼大犬冷哼一声问:“你一直在门口蹲着?”

    “没没没……我也刚来,想催你来着,可是到门口的时候忽然觉着肚子疼,就蹲了一会儿,刚想叫你就出来了。我发誓,真是肚子疼。”

    “屁!”

    方解嘴角挑了挑道:“你肚子疼蹲门口是打算拉裤子里?”

    大犬得意道:“肚子疼就一定是拉?还别说就只是几个屁而已。再说……又不是没这样干过!当初被人追的急了,藏身在大树上躲避追兵的时候,一藏就是一天动都不敢动,拉裤子尿裤子这种事算什么?”

    方解诧异:“我怎么不记得?不过你放屁都得蹲下来这种觉悟,值得表扬。”

    大犬没解释,笑了笑凑过去压低声音问方解:“咋样?得手了?”

    “得你大爷”

    方解白了他一眼,但却下意识的回头往屋子那边看了看。他看到沉倾扇披着衣服站在窗边,对自己摆了摆手。大犬从方解的眼神中就猜到了真相,他傻笑道:“我早就说嘛,肥水不流外人田,那么水灵的俩美人你要是不拿下,显然对不起我对你的谆谆教导啊。”

    方解无语,又交待了几句铺子那边的事。让大犬看牢了那些裁缝,衣服的图纸和成品绝对不许带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身打量了一下这座散金候府,方解在心里说了一声再见,然后带着麒麟登上了演武院派来的早就等在门口的马车。

    按照规矩演武院的学生可以带一个书童,方解没书童,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带着麒麟最合适。如果是带着大犬,那家伙指不定整出什么是非来。而若是带着沉倾扇,方解不敢想象会在演武院里激起多大的波澜。麒麟虽然身材魁梧彪悍xìng子很沉闷,别人不招惹他,他也绝不会招惹别人。

    马车顺着平坦的大街平稳的前行,方解坐在车里一直很沉默。麒麟以为他在想以后进入演武院的生活,也没打扰。哪里知道方解还在回想之前和沉倾扇的旖旎,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沉倾扇如玉般的身子,方解的心怎么可能静的下来。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他也不确定沉倾扇对自己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如果说是纯粹的男女之间的爱恋,他不觉得自己这样的人具备征服沉倾扇的实力。毕竟那个女人,强大的有些变态。

    一路上他都在想,沉倾扇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

    等到了演武院门口的时候,方解对自己这种思想只能归结为贱人就是矫情。要了人家的身子还在考虑人家为什么喜欢自己,这其实也有点不自信在其中。

    所以下车看着演武院大门的时候方解暗暗发誓,就为了配得上身边那样出sè的女子也得努力了。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带着麒麟迈进了大隋最肃穆的军事院校。

    ……

    ……

    方解进门的时候,看见不少学生窃窃私语,不时偷看自己一眼,就好像他是个怪胎似的。但方解也知道现在那些议论中已经没有多少人带着恶意,毕竟那九门优异的成绩已经足够让别人敬畏。

    这次再走近演武院的大门,方解的心里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前两次进这个大院的时候是因为考试,匆匆而过,没有仔细看看这院子的景sè。所以这次他走的很慢,尽力的去记住所有的东西。

    第一天入演武院没有课程,报到之后由教授安排分班。分好之后再由教授带着去住宿的地方,然后就是任由学生们自己随便走走熟悉这里。数百名学生,按照成绩分为十个班,每个班中都会有排名前十的学生,成绩很平均。因为演武院还有一个惯例,那就是经常将两个班拉出来对阵,如果实力相差悬殊的话,根本没办法比试。

    十个班,按照十天干来命名。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

    方解在乙班,很惊喜的是莫洗刀也在这个班里。方解很喜欢这个直爽的边军旅率,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不必费那么多的心机去算计。这一点,连方解和张狂在一起的时候都不会如此放松。

    “方解!”

    就在方解和莫洗刀闲聊的时候,女教授丘余缓步从远处走过来招手道:“你们两个都跟我来。”

    方解和莫洗刀连忙过去,先是行礼然后问什么事。丘余一边走一边说道:“院子里能修行的人都要测试,看看你们最适合往什么方向修行。确定之后,会有专门的教授来指点你们。”

    “我不能修行”

    方解坦然道。

    “我知道”

    丘余理了理额前垂下来的发丝:“是院长大人让我也带你一起去的,虽然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院长大人什么样子?”

    方解好奇的问道。

    “一个……很普通的老头。”

    丘余如是回答。

第一百四十五章 院长大人的条件

    第一百四十五章院长大人的条件

    方解知道这次能进演武院的几百名考生,有一半人有修行之力或是有修行的潜力。这些人能在近万考生中脱颖而出本来本身就证明了其实力,而至于没有修行之力的另一半人,在武艺上也有过人之处。

    进入演武院的考生年纪都很轻,即便能修行但修为之力也不会高的离谱变态。毕竟如谢扶摇虞啸那样的家伙,只是寥寥数人而已。而有些才开始修行的人,被经验丰富的武师击败也不是什么奇耻大辱。五年后,十年后,或许他在对战自己之前的对手的话,对方连他的身都不一定能近。

    修行在五品以上,才是纯粹的武师们绝对不敢招惹的存在。

    大概有一百六七十人被教授引领着到了演武院后院,也就是方解他们参加文科考试的那个校场。方解和莫洗刀走在人群靠后,看着那些考生们脸上跃跃yù试的表情,方解已经没有在樊固之前的那种羡慕和嫉妒。

    方解不是圣人,对于比自己强的人他也会嫉妒。他也不是凡人,所以也有不少人在嫉妒他。

    所以即便方解现在刻意保持低调,但学生们还是纷纷将视线投向这边。方解在考试中的表现太过耀眼,他这个原本平平无奇的名字如今在dì dū也是人尽皆知。一夜之间,百里长安的百姓们都记住了这个名字,大隋立国一百多年后第二个拿到演武院考试九门优异的人。

    隋人本来就是骄傲的,不仅仅骄傲着自己的骄傲,也骄傲于大隋的强大,骄傲于其他隋人的骄傲。

    而方解现在又岂止是长安城的骄傲,当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他将成为整个大隋的骄傲。诚如陛下所说,这是一个极好的兆头。太宗年间出了一个九门优异的李啸,自此之后太宗开疆拓土无往不利。而今年,天佑皇帝陛下也有了一个九门优异的学生,那么大隋是不是将迎来再一次的腾飞?

    在校场一侧,有一排十几个演武院的教授坐在那里。他们面前都有一张桌子,桌子对面有一张胡凳。有修行潜质的学生排成十几列长队,挨个坐在教授对面接受检测。而所谓的检测,就是诊脉。

    演武院的教授通过诊脉来获知学生们的修为,也确定他们适合往哪个方向修行。按照不知道是哪位前辈高人定下的规矩,修行之力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但细化到每个人又都不会相同,而演武院的教授们将根据每个人的不同而单独制定他们的修行方向。

    这样的待遇,不管是对于那些从小就有高人指点的世家子弟来说,还是对完全靠自己摸索的寒门子弟来说都是最好的。没有人敢说对于指点修行比演武院的教授们要好,甚至清乐山和武当山的道人们也不敢这样说。

    方解排在第六个,而为他这一队学生测验修行之力的正是那位拥有一双怪异白眼的女教授丘余。

    不同于其他教授,丘余根本不需要诊脉。她只是坐在那里,盯着面前的学生认真的看一会然后提笔在本子上记录下来这个学生的类型。显然,她那双白眼有着很神奇的力量。方解知道演武院中有许多人都是天赋异禀,那些教授并不是完全靠着修行之力才有现在的成就和地位。

    又不仅仅是演武院,比如卓布衣。他的意念之力就不是修行得来的,而是天生。再比如道宗的红袍大神官鹤唳道人,他额头上的竖目也是天生的。用方解的理解就是,这些拥有特异功能的人天生就是强者。

    根据现在看到的,方解推测女教授丘余的天赋异禀就是那双白眼能看穿人的体质。不需要去诊脉,就能确定人的修为之力属于哪一类。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的异能对于实战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倒是更适合做一个医生。

    方解进而想到,如果不做教授,丘余若是愿意当一个妇科医生的话说不定会财源广进。那双白眼任何比仪器检测可是还要准确的多啊。

    你这个是男孩儿,很健康。你这个是女孩儿,很健康……方解脑子里出现丘余穿个白大褂给孕妇做检查的场面,然后他摇了摇头将这无聊的想法甩开。又不甘心,最后将幻想中的场景略作修改,为丘余换上了一身短裙护士服。

    如果丘余能如卓布衣那样看穿方解的心思,她一定会把方解揉成一个球。

    轮到方解的时候,他本来还有些许期待这个有异能的女教授能看出自己什么潜质来。虽然他确定自己不能修行甚至没有气海丹田,但方解还是希望可以通过检测更加具体的了解自己的身体。

    可丘余看到他的时候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你直接去后面那排木屋吧,我已经看过你不止一次,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到你体内有气海。我更好奇的是没有气海的你到现在为什么还能生龙活虎,按照道理,你应该是个死人才对。”

    虽然早有预料,但方解还是略微有些失望。他本以为丘余的白眼能看到些不同,但显然没有就是没有,什么眼看都是没有。

    “多谢”

    方解俯身施礼,走向后面那排木屋。在他转身的时候,学生们还是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虽然他们已经听说方解是个不能修行的人,但从演武院的教授嘴里确定这个消息还是让他们有些震惊。

    一个不能修行的废物,怎么可能夺得九门优异?一个明知道不能修行的家伙,又何必来这里添乱耽误大家的时间?

    方解懒得理会那些渐渐拔高声音的议论,整理了一下衣服后站在那排木屋左起第一间的门口,恭恭敬敬的说道:“学生方解,求见院长。”

    屋子里沉默了一会儿有个颇为苍老的声音无奈的说道:“虽然按照礼节我应该说请进,但你难道没看见门口的牌子?这是厕所……”

    ……

    ……

    方解有些尴尬的站在屋子里,没好意思抬头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老者。毕竟就在刚才,他因为惯xìng思维和有些紧张根本就没有注意那间房子其实是院长大人的私人厕所。

    坐在他对面的老者确实很普通,如果不是因为确定这个人就是演武院的院长大人,方解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普通的老者和自己在大街上相遇的话,自己是不是能记住他的相貌。就好像dì dū城里那些年老的长者一样,穿着很随意,布衣布鞋,手边似乎总是有一个在冒着烟的烟斗。

    院长大人的胡子很长,几乎都垂到了胸口上。但他的胡子却没有一根白的,跟他的头发一样看起来还很年轻。而且在他的脸上也看不到什么皱纹,脸sè红润的好像青年。额头上很光洁,看不到老人应有的沧桑。

    如果只看这一张脸的话,院长大人的年纪很难确定。可方解却偏偏就觉得,院长大人应该很老很老了。

    “是不是应该先恭喜你夺魁然后再谈正事?”

    周院长将手里的烟斗磕了磕放在一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后开始了谈话。方解想了想回答道:“学生觉得您一定有许多事要忙,所以还是直接谈正事吧。”

    “嗯”

    周院长点了点头道:“其实也没什么正事。”

    方解嘴角一抽,不知道这句该怎么接话。

    “你……应该知道,其实你夺得九门优异的成绩,有些幸运。”

    周院长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

    方解点头道:“学生知道,这是陛下抬爱和院长大人的关照。如果凭借学生的真本事,能考进演武院就谢天谢地了。而学生确信的是,在您正确的教导下学生一定会取得好成绩。”

    “放屁”

    周院长撇了撇嘴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

    “呃……”

    方解摸不准周院长的xìng格,所以准备用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办法应对。可没想到这个老头似乎对自己的恭维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有些厌恶。方解知道自己的策略错了,所以立刻站直了身子认真道:“不能夺魁,但进前十还是有把握的。”

    “这才像句实话,你的实力在这界学生中可以排进前五。”

    周院长顿了一下说道:“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是你夺魁?”

    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方解想到了吴一道的嘱托。在考虑任何事的时候,先想想陛下如何。所以他恭敬的回答道:“因为陛下想让我夺魁。”

    周院长微微皱眉,摇了摇头道:“你太油滑,我不喜欢。”

    方解一怔,心说这老头的脾气真他娘的古怪。

    周院长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那些接受检测的学生们语气平淡的说道:“但也证明你是一个聪明的家伙,既然如此我就如实告诉你。你知道是陛下想让你夺魁,自然能明白这其中的含义。所以你要做好准备……陛下亲手创造了一个奇迹,就不会轻易让人毁掉。而如果这个奇迹有一天会逐渐被人从高处拉下来,把奇迹撞破的时候,陛下会怎么做?”

    “学生不知。”

    “陛下会亲手毁了你。”

    周院长淡淡道:“陛下造就了你,让你成为奇迹。而如果你之后的表现不能一直奇迹下去的话,他宁愿让奇迹早夭也不会让奇迹破灭。如果你在被人追赶超越乃至于打落凡尘之前陛下将你毁掉,那么还能给后世留一个传说。最起码,奇迹还是奇迹,哪怕是个过早就陨落的奇迹。”

    “换句话说,你现在是陛下的脸面。陛下当然会维护你,但若是到了维护不住的时候,陛下难道会允许别人打他的脸?”

    方解深深吸了口气,沉默片刻后问:“院长请明示。”

    周院长冷哼一声道:“难道说的还不够明白?”

    方解没说话,因为他知道周院长肯定还有话说。他把自己找来,绝不仅仅是想提醒自己而已。

    “刚才我说了,你是个聪明人。”

    周院长坐回椅子上,看着方解似笑非笑的问道:“那么你想不想一直做奇迹?想不想成为像李啸那样的奇迹?想不想永远不被打落凡尘?想不想让自己成为非常强大的人?想不想你的名字在百年之后依然被人传说?如果你想,我能帮你,但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谈个条件。”

    方解忍不住嘴角挑了挑,心说原来周院长也是个推销保险的啊。

    “您说”

    他微笑道。

    “你的体质很特殊,特殊到连我都没有见过。所以……”

    “您要研究我是吗?”

    方解问。

    周院长愣了一下,嘿嘿笑了笑道:“研究……这个词不错。好吧,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你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就继续谈。”

    “我有什么好处?”

    方解索xìng放开,微微前倾着身子说道:“具体点。”

    周院长停顿了一下,摊了摊手认真的说道:“首先……我不会玩死你……”

    “好吧!”

    方解摆手道:“我不想听其次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原来是这个缘故

    第一百四十六章原来是这个缘故

    在方解看来周院长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说客,虽然先威胁后利诱的手段用的还算不错。但最后那句首先我不会玩死你暴露了他的本质,所以方解果断的拒绝了这个老头提出来的条件。

    当然,周院长也没提出什么实质xìng的条件。

    “少年,你应该知道摆在你面前没有别的路可以走,除非你想第一天进演武院就被除名。当然,即便你被演武院除名,我也有办法把你抓回来关在一间密室里,然后把你拆成几百块。”

    周院长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并不想这样做。

    “目的”

    方解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敬爱的院长大人,告诉我您的目的。你刚才也说了我是一个聪明人,所以谎话未必骗得了我。”

    “好奇”

    周院长回答。

    “油滑,我不喜欢这样的态度。”

    方解将周院长的原话奉送了回去。

    “哎呀……你怎么还没有觉悟?你根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啊。进了我演武院的门,就是我演武院的人。在这个院子里想不听我的话,没有活路啊。”

    周院长一边喝茶一边说道。

    “您知道有一种态度叫宁死不屈吗?”

    方解一脸决绝的说道。

    周院长噗的一下子几乎把喝尽嘴里的茶喷出来,他笑呵呵的对方解说道:“你知道你对我的用处仅仅是一具有意思的躯体,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你真的有宁死不屈的决心,要不要我提供器具?”

    周院长掰着手指头说道:“刀枪剑戟斧钺勾叉,十八般兵器演武院里应有尽有。白绫毒药也常备,如果你想死的漂亮一些,我可以让人在你脸上贴纸,这样窒息而死的尸体看起来还比较完好,而且舌头也不会伸出来。上吊虽然同样是窒息而死,但那个样子太难看了些。”

    方解在心里叹了口气,心说原来被世人敬仰的周院长就是这么一个德行。

    “好吧,我不问目的了。还是将给我的好处具体一点吧,我总得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

    周院长想了想说道:“你不缺美人,不缺钱,我想想还有什么可以打动你的。”

    方解微怒道:“是哪个王八蛋告诉您我不缺美人不缺钱的?这绝对不能忍啊!”

    “咦?”

    周院长诧异道:“这么说来你这两样都缺了?那就好办了。你自己开条件吧,演武院还是不缺钱的。”

    “一百万两”

    方解咬牙切齿的说道。

    “你给我一百万两,我让你研究我行吗?”

    周院长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我保证你在演武院一直有个好成绩,哪怕到你毕业的时候也还能保住头名,这样一来的话你走出演武院最少应该就是从四品的郎将了,这可是绝大部分人奋斗一声也达不到的高度。”

    方解耸了耸肩膀道:“总算谈点有用的了,您继续。”

    “至于钱……看你的样子就不像是个贪财的……”

    “我贪财!”

    “这个先不讨论。”

    周院长摆了摆手道:“直接说女人吧,我知道你身边有两个姿sè出众的美人儿,要想找到比你身边那两个更出彩的并不容易。幸好……你觉得丘余教授怎么样?”

    他眨着眼睛问。

    方解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院长大人,您真不是一个适合做生意的人。”

    “当我没说”

    周院长瞪了他一眼说道:“总之不会对你有坏处。”

    “当然对朝廷的好处更多些是吧?”

    方解缓缓舒了口气,然后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问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朝廷对罗耀的忌惮竟然这么重。为了一个镇守南疆的左前卫大将军,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了。不过您怎么就确定,我真的和罗耀是一个体质的人?这件事如果传出去让罗耀知道了,就不怕让他对朝廷起什么不干净的心思?”

    方解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一直表现的有些猥琐的周院长表情一怔。然后他叹了口气,看着方解认真的说道:“你是在逼我杀人灭口吗?”

    ……

    ……

    镇守南疆的左前卫大将军罗耀绝对是普天之下最特殊的一个人,多年之前,他被人击碎了气海却侥幸不死,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废人竟然重新崛起,硬生生靠着一具没有气海的身体,成为站在当世最强者之列的那个人。

    而直到现在,方解才确定罗耀绝不仅仅是一个九品上强者这么简单。方解的际遇不俗,他见过几个有九品实力的变态高手。比如老瘸子,比如卓先生,比如那个红袍大神官,他确定这些人都有九品的修为。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似乎还没有强到让朝廷为之忌惮的地步。

    由此看来罗耀到底有多强,无法想象。

    最起码,在方解看来这个左前卫大将军应该比卓先生他们都要恐怖。他见过卓先生出手,也见过鹤唳道人出手。他认为这两个人足够强大,卓先生在酒楼外面轻而易举将上百名边军jīng锐和王圣等人定住的画地为牢已经很可怕了。那红袍大神官一指地陷的本事也足够吓人。如果罗耀比他们两个还要变态,那是什么地步?

    而为了针对这个人,竟然连周院长都想拿他当试验品。

    方解忽然发现,原来大隋的江山并不是如看起来那样稳固。

    要知道罗耀控制的南疆虽然不是大隋最富庶之地,但雍州曾经是商国的都城。商业发达,水路陆路都很畅通。而且,雍州一带的百姓对于大隋来说还没有完全归化,毕竟灭掉商国的时间并不久远。所以当初朝廷才会将攻灭商国的罗耀留在那里,为的就是震慑那些对大隋依然存有敌视的商国百姓。

    可正因为如此,罗耀手里的权柄太重了些。

    南疆山高皇帝远,朝廷的政令绝不如罗耀的军令管用。随着罗耀在南疆的时间越久,朝廷对他的忌惮必然越重。说起来罗耀只不过是朝廷十六卫大将军之一,但他的左前卫可以说拥兵最重的战兵。要镇守住商国之地,连朝廷都不得不允许罗耀扩军。一个左前卫现在到底有多少人马,只怕除了罗耀自己之外谁也不清楚。

    这个家伙,已经从朝廷的一位重臣逐渐变为朝廷的隐患了。

    从周院长的话里推测到了这么多事,方解的收获不小。虽然这些收获对他没有什么用处,但最起码让他更了解了大隋的现状。

    周院长看着这个少年有些凝重的脸sè,忍不住微微皱眉道:“现在我才算明白一点,为什么陛下会突然改变想法将你变成一个奇迹。他在没见你之前就将你的名字写在储才录上,见过你之后将你的名字往前提了四页。现在看起来,你确实是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方解没懂这句话,但他知道周院长的意思。

    周院长的表情有所变化,不再是之前那样吊儿郎当的样子。他坐直了身子,沉默了一会儿后与其肃然的问方解:“你在陛下面前说过,以身为一个隋人为荣,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吗?”

    方解点了点头,单单就这句话来说他还是很真诚的。

    周院长嗯了一声,又沉默了一会儿后忍不住叹了口气:“那好,我便告诉你为什么我会对你的体质这么感兴趣。而事实上,和你的猜测没有一点关系。我知道你从之前的话里想到了很多,但我希望你最好将你想到的都烂在肚子里。”

    ……

    ……

    “还是要从罗耀说起,虽然和他没什么关系。”

    周院长喝了一口茶,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你知道罗耀在多年之前就被人击碎了气海,按照道理他即便不死也是废人一个。但事实上,他依然是世间很强的九品高手之一。当初灭商国的时候,他徒手撕了商国数不清的大内高手。这样怪异的体质,世人都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朝廷之所以对罗耀好奇,陛下之所以对罗耀好奇,除去罗耀本身创造了奇迹这个理由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理由。”

    “一个没有气海的人尚且能成为九品上的高手,那么是不是有可能不能修行的普通人也能成为高手?为了这个好奇,陛下甚至亲自问过罗耀是不是有什么修行的法门。但罗耀只是说自己运气好,并没有什么独门秘籍。但陛下从来没有死心,他一直在想一件事……”

    说完这句话之后,周院长看了方解一眼。

    “我明白了。”

    方解点了点头道:“陛下是想,如果普通人如果有正确的修行方法,是不是也能成为罗耀那样的强者,即便不能达到那个高度,能让普通人具备可以媲美一般可以修行之人的实力,那么朝廷就可以借此而打造一支真正意义上的不败雄师。我不敢想象,一支几十万甚至数百万的大军,每一个士兵都拥有可以匹敌修为之人的实力是多么可怕。”

    方解见过右骁卫大将军李远山的jīng步营,那几百人都具备二品以上的战力。方解不怀疑,那天如果真的打起来哪怕有老瘸子在,他们这些人或许都会死。

    周院长笑了笑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找你了?”

    方解无奈道:“因为朝廷不会去把一个镇守南疆的大将军抓回来研究,而恰好这个时候有一个和罗耀相似的倒霉鬼出现。所以,只能是我。”

    方解现在终于明白,原来陛下那天连说了几句好兆头,可不仅仅是因为自己也和李啸一样夺得了九门优异,他当时还诧异,自己的九门优异和太宗年间的大将军李啸比起来显然是个水货,文科那五门优异是陛下赏赐的根本算不得数。这样一个假的九门优异,凭什么和李啸相提并论?

    原来,陛下说的好兆头,还有这样一层意思。

    “我很急”

    周院长道:“朝廷就要对外动兵了,而且这次要面对的是异常强大的敌人。你在离开樊固之前还没有现在的实力,短短半年,你已经能将施展出四象指前两种变化的谢扶摇一拳击飞。如果真的能探出你身体的秘密且为大隋所用的话,半年或是一年之后,战场上将会有一支无敌的军队。”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问周院长:“您确定我不会被玩死?”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吟的一手好湿

    第一百四十七章吟的一首好湿

    方解和周院长在房间里谈了很久,而完成了检测的学生们都已经离开校场。白眼女教授丘余站在门口等着,她没有进门,距离周院长的房间也不近,但当周院长压低声音问方解丘余怎么样的时候,这个样貌并不是很美但有着自己独特气质的女教授先是愕然了一下,然后握紧了拳头,嘴角撇除一抹杀气。

    脸上稍稍挂起一抹红晕的女教授,难得的展现出一种小女孩的可爱美。

    当然,这杀气不是真的杀气。

    屋子里的周院长似乎是感受到了外面某人的怒意,立刻转变了话题。在和方解的交谈有了实质xìng进展之后,他起身往外走:“走吧,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那么接下来是我展示诚意的时候了。我将为你安排一位单独的教授来指点你,这可是演武院有史以来都不曾有过的事。”

    方解跟在周院长后面轻声道:“我不会说谢谢。”

    “随你”

    周院长似乎不介意方解的态度,他拉开门指着外面等候的丘余说道:“从今天开始,她就是你的单独导师,除去演武院正常的学习之外,你在闲暇的时候也可以找到她请教问题。之所以是丘余教授,是因为她比别人有优势。”

    “我知道。”

    方解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周院长微笑道:“可不止眼睛,她的听觉也是演武院所有人中最好的。”

    “啊?”

    方解愣了一下,然后凑近周院长用极低的声音问道:“那么之前您在屋子里给我拉皮-条的时候,岂不是瞒不住丘教授的耳朵?”

    “呃……我竟然忘了……那个你们先聊,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

    周院长说完这句转身就走,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方解发现自己开始有点喜欢周院长的xìng格了,没有一点官场中人有的那种yīn晦和伪和善。如果让方解来理解,官场中人哪怕是个新手年轻人也要装的自己很老成。而周院长明明一把年纪了,却还像个孩子。

    毫无疑问,方解喜欢后者。

    “那个……院长大人说您的听觉很棒。”

    方解讪笑着个丘余打招呼。

    一身月白sè教授长袍穿在丘余身上有些宽大,在她走路的时候方解看得出来她的身材也极好。也只有在动起来的时候,那身宽大长袍掩藏下的妙曼身躯才会稍微展现出一点。方解到了dì dū之后发现很多人都看不出来大概年纪的,比如卓布衣,比如周院长,再比如面前这位面带怒意的女教授丘余。

    他比想讨好周院长还要强烈的想讨好丘余,因为方解深知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

    “如果我再听到你和周院长之间有这样的交谈,你猜结果会怎么样?”

    丘余认真的问道。

    “我会变得连我妈都认不出来。”

    方解同样认真的回答。

    丘余满意的点了点,转身负手而行。她又怎么会知道方解心里的卑劣心思,方解到现在也不知道爹娘是谁,即便他不挨打眉清目秀的站在他妈对面也肯定认不出来。

    “先生,咱们先去干吗?”

    “今天没有课程。”

    “那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时光?”

    “你可以去睡觉。”

    “我觉得还是应该增进一些交流,毕竟您还不是很了解我,而我也不是很了解您。”

    “你不了解我,但我了解你。”

    丘余停住脚步,看着方解说道:“不过既然你觉得有必要让我对你加强了解,我倒是不介意全面对你了解一下。”

    听到全面了解的时候,方解猥琐的笑了。

    而半个时辰之后,方解想哭。

    ……

    ……

    方解没有想到演武院最后面的那座并不算巍峨的山竟然和畅chūn园的山是同一座,当然,和皇宫御花园里那山也是同一座。当登上那座矮山小路的时候方解终于明白为什么皇帝陛下坚决不允许演武院搬出长安城。

    如果在这座山上修一条路的话,那么万一真有人谋逆带兵围了畅chūn园或是太极宫,演武院的人就能在这座山上直接赶过去支援。方解确定,山上肯定有这样一条路。由此可见皇帝陛下对演武院周院长和教授们的信任,远远超过对朝廷其他官员的信任。

    方解不知道的是,没有几个学生有资格走进后山。而他没有猜错,这山上确实有这样一条直通畅chūn园和太极宫的密路。

    “你不是想让我了解你吗?”

    丘余微笑着指着面前的矮山说道:“用你最快的速度跑到山顶再跑回来,如此反复,直到你再也爬不动为止。”

    “可以问您为什么吗?”

    方解表情纠结的问道。

    “我要考察你的体力耐力,以便增进对你的认识。去吧,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就可以走,以后我也绝不会对你再有什么要求。”

    方解发现这个女人远比周院长会威胁人,所以他只能苦笑一声,然后将自己的长袍下摆塞进腰带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候飞奔上山。既然是要考验他的耐力,方解没有一开始就跑出极限的速度。但即便如此,他的身体素质之好还是让丘余颇为满意。山虽然不高,但爬山和在平地走路是两个概念,当方解来回奔行两次之后,身上的衣服已经可以拧出水来。

    丘余就站在一棵山桃树旁,微笑着看着少年越来越狼狈的摸样。从她的笑容方解确定,她现在很得意。

    一个时辰之后,方解气喘吁吁的走到丘余面前问道:“是不是可以了?”

    丘余摇头道:“不行,我刚才说的是直到你爬不动为止。你现在还能走,离你爬不动还远着呢。”

    方解无奈的叹息一声,转身继续攀爬。

    又半个时辰之后,太阳已经偏西。没有吃午饭的方解几乎已经耗尽了力气,虽然还没有到爬的地步,但两条腿已经如灌了铅一样沉重。连续奔跑着爬山下山三个小时,普通人早就已经瘫软在地上了。

    “好了。”

    当方解再次下山经过丘余身边的时候,这个看起来xìng子恬淡的女教授温和的说道:“出了一身的汗,要不要先洗个澡?”

    “当然……最好……如果洗澡之前能让我吃点东西,我会感恩戴德。”

    “吃饭不急,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要想吃东西只能等到晚饭开始。演武院有演武院的规矩,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的饭。”

    “那就先去洗澡好了。”

    “跟我来。”

    丘余在前面带路,方解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揉着自己酸疼的大腿。顺着小路转过一片小树林,方解就听到了哗哗的水声。而让方解惊讶的是,这座矮山上竟然还有一座瀑布。而这座瀑布的规模和山的规模比起来,它太大了。

    瀑布下面是一个深潭,飞流直下,落水砸进深潭里激荡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shè出一种炫目的sè彩。还没有到水边,清凉的水汽已经扑面而来。在这样炎热的夏天,这个水潭边绝对是极好的避暑之处。

    方解站在水潭旁边舒展了一下身体,看着那清澈的水忍不住弯下腰捧着喝了两口。或许是因为太渴了,这水竟然带着一点甜味。

    “您要不要回避一下?”

    方解有些不好意思的问。

    “不必”

    丘余指着那座恢弘的瀑布一字一句的说道:“站到下面去。”

    “啊?!”

    方解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后喃喃道:“我以为您让我泡澡,原来是洗淋浴……”

    ……

    ……

    山虽然不高,但既然能称之为山就也矮不到哪里去。再说,既然有气势恢宏的瀑布那山也不可能只有一房高。而方解试探着在水中大石上靠近瀑布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向丘余投过去哀求的眼神。

    丘余看都没有看他,而是蹲下来捧着水洗了洗脸。

    疲惫至极的方解现在初看到瀑布深潭时候的好心情一点都没剩下,他硬着头皮试探着靠近瀑布。才稍微有些接触,直落而下的水流打在身上已经让人觉着生疼。方解真不敢确定,自己就这么冲过去的话,脑袋会不会被力度巨大的落水砸歪了自己就这样憋屈的一命呜呼。

    可是到了这会儿,方解不服输的xìng子也被激发了出来。他没再回头去看丘余,而是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咬牙钻进瀑布里。

    才一进去,方解立刻就感觉到头顶上就好像被无数人不间断的用尽全力的用木棒狠砸自己的脑袋,因为压力实在太大。脖子和脊椎的骨头似乎都要被击碎一样,站在水流下,方解几乎无法再往前迈步。

    巨大的水流就好像一位内劲雄厚的高手持续不断的攻击,保持着前后一致的压迫力。才稍微一接触的时候方解就险些溃败下来,两腿不住的打颤。激流砸在头顶和后背上,那种疼痛很快就又变成了麻木。方解甚至想,如果再坚持一会儿自己的肉会不会被激流撕烂?

    但如果就这样退回去,显然要被那个女教授耻笑啊。

    身为一个已经成为真正男人的男人,方解可不愿意对一个女人说自己不行。

    坚持,咬着牙坚持。

    就在这个时候,瀑布落下产生的巨大声响中,丘余的声音清晰的传进了方解的耳朵里。

    “当你什么时候能在这瀑布下面来回走动如闲庭信步,你才真正过了这关。如果我告诉你太宗年间大将军李啸在这瀑布下甚至可以一边散步一边吟诗,你会不会觉得自己很失败?”

    “我不会觉得……自己很失败!”

    水流让方解很难开口,一张嘴就有水不停的钻进嘴里。而一开口说话,带来的还有强烈的窒息感。鼻子呼吸已经变得艰难,在水中寻找氧气果然是鱼儿才能轻易做到的事。

    “但我……但我觉得……在这瀑布下吟诗……绝对是一件很sāo气的事!”

    喊完这句之后,方解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口水。但这个少年的眸子却越来越明亮,对于这瀑布的恐惧之心似乎也越来越小。

    丘余眯着眼看着那个少年,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少年居然很不知好歹的将头缓缓抬起来,然后在瀑布的冲刷下慢慢张开双臂做怀抱状。

    “rì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他妈的三千尺啊,疑是银河落九天!”

    少年人狼嚎一般的喊声从瀑布中断断续续的传出来,虽然微弱凌乱但充满了不屈。

    “不就是吟诗吗……老子也能吟得一手漂亮的好湿!”

    丘余眼神明亮的看着那个少年,嘴角上微微上翘的弧度越来越美。那个少年狼狈而坚强的身影在她眼睛里是那么清晰,听到他怒吼一般穿破瀑布飘出来的诗句她忍不住喃喃道:“把他妈的三个字去掉,倒是一首好诗。”

第一百四十八章 原来都是骗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原来都是骗子

    方解很骄傲,这次竟然没昏过去。

    瀑布的压力之大出乎预料,尤其是他故作潇洒实则傻-逼的抬起头吟诗做豪迈状,也不知道有少水狠狠的砸进了嘴里鼻子里,这种窒息感和被人掐住喉咙的感觉相差无几,但压迫感更强烈一些。

    但他确实也没坚持多久,豪迈了一把之后就因为呼吸困难而不得不对瀑布低头。因为低头大口喘息身上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一点,巨大的水流就直接把他砸的趴在了石头上。就在方解以为自己要被冲进深潭的时候,丘余蜻蜓点水一样从水面上掠了过来。身子如chūn燕一般急速的一个回旋,将半空中坠落的方解拎了回来。

    将方解随意丢在草地上之后,这位将自己妙曼身躯藏在宽大长袍里的女教授负手扬长而去。

    “你拥有一座宝藏,但你却不知道如何去支配。”

    她留下一句话,让方解感慨万分。

    他知道丘余的意思,自己的身体确实有异常人。甚至比可以修行的人更加强健,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这副躯体的爆发力。可恰如丘余所说,他现在这具躯体就是一座宝藏,自己对这座宝藏的认知还完全处于土层以外的待发掘状态。如果自己能熟练使用这具躯体的话,那么这区区瀑布又算个屁?

    可现在,方解不得不对那位一百年前在瀑布下吟诗的李啸说一声佩服。要知道李啸当时可不是以修为高著称的,他更像是一个博学的儒生。皇帝陛下曾经点评大隋历代诸多名将,对李啸的评价就是儒雅狠戾四个字。

    儒雅和狠戾,按照道理绝不应该放在一起。

    但毫无疑问的是,李啸就是一个这样矛盾的人。他气质儒雅,博学多才。与人辩论时绝不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侃侃而谈斯文淡定。但往往和他辩论的人都被他击败,哪怕引经据典也无法占到上风。

    而在战场上,这个儒将展现出来的就是狠戾的那一面。他平定江南,将大隋的疆域扩大了近乎一倍。而为了稳固下来这一大片新的疆域,李啸的杀戮手段之残忍直接让世人震惊。唾骂他的人说他是魔鬼是刽子手,敬佩他的人说他铁血有魄力。

    当初曾经一度身为江南诸道总管的李啸权势滔天,甚至人们在私底下叫他江南皇帝。但他对大隋缺没有丝毫叛逆之心,而太宗皇帝对他的信任也不是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动摇的。这两个人,被后世称为君臣表率。

    李啸驻军江南的时候,对付叛乱绝不会安抚,只一个字,杀。

    往往下面将领急匆匆来禀告,某处又有人叛乱的时候。李啸就会让人将地图拿过来,然后问清楚何处叛乱。确定之后他便伸出手指在地图上叛乱的位置画一个圈,淡然一句这片不要了。

    不要了,不是地方不要了,而是人不要了。

    朝廷大军开进他画的那个圈子里,鸡犬不留。

    正因为如此,到了现在江南人一提到李啸的名字还会有一种深埋在骨子里的恐惧。

    这个人留下了太多的传说,而最让人觉着他聪明的地方在于。他在人生最辉煌的时候,坚决的拒绝了太宗皇帝对他的大部分奖赏。当年太宗皇帝甚至动念封他为郡王,如此荣耀大隋开国至今无人可及。但李啸坚决不受,甚至在江南稳定之后辞去所有军职安心在家种花养鸟。

    最让人费解之处在于,他竟然连世袭国公的身份都给推掉了。用他的话说,我个人为大隋立下了些许功劳得到了陛下的恩赐,但不等于我的子孙从此之后就能依仗于此而永世荣华富贵。我的后人若是想做国公,那就靠自己的本事去拼争。而如果我的后人因为我为大隋立下的功劳而生活在安逸中不思进取,百年之后我就是李家的罪人。

    这样的事,在几千年历史中都绝无仅有。

    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太宗皇帝竟然答应了李啸的请求。给他一等国公的显爵却不世袭罔替,虽然最终还是给了李家子孙世袭侯爵的爵位。许多人当时不解,但方解却不得不佩服这位不为子孙要好处的李啸当时拥有何等的智慧和勇气。如果李啸被封了郡王,他的子孙还会如现在这样吗?

    虽然因为他的决定,李家跻身一流世家的行列晚了近百年。但毫无疑问的是,李啸这样做才是真正为他的子孙考虑。正因为他的拒绝和推辞,李家自太宗年间开始至今没有一个人被斩,没有一个人坐牢。

    而如果李啸领了郡王的爵位呢?

    谁知道现在李家什么结果。

    方解觉着,李啸是和忠亲王杨奇一样聪明的人。一个懂得什么时候该前进什么时候该后退的人,远比一个只知道一味前进的人要聪明。而对自己后人最好的照顾,又岂是给他们荣华富贵那么肤浅?

    ……

    ……

    方解在草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气力,他坐起来大口喘息了一会儿,挪到深潭便捧着水又洗了洗脸,然后他看着深潭水面上倒映着的脸喃喃说道革命尚未成功帅哥你仍需努力啊。

    很饿。

    午饭的时间他在爬山,一口东西都没吃。这样巨大的体力消耗之后,方解现在最想做的却不是吃饭而是赖在草地上躺着不起来。但这个少年却在感觉自己能走路之后就站了起来,并没有答应自己多休息一会儿的念头。

    他喝了几口水,然后舒展了一下腰肢再次走向瀑布。

    走到瀑布之前,他感受着强劲的水流落下是激荡起来的劲气,感受着那不时跳跃出来的水珠儿打在身上的力度,感受着这些外力作用在自己身上后躯体的反应。然后他深深的吸了口cháo湿的空气,准备再次走进瀑布。

    丘余并没有走远,她本打算回自己的住处读书写字,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应该再回去交待方解几句,然后在她返回的时候就看到了让她尴尬的一幕。

    那个倔强的坚强的不要脸的少年,脱光了衣服再次走进瀑布下面。

    丘余的眼睛很好,看到的东西远比普通人看到的要清晰的多。于是,那个少年郎该看的不该看的她都看到了。本以为自己对任何事都可以淡看包括xìng别的丘余,这一刻竟然脸颊微微发烫。她放弃了指点方解去感受一下外力对身体影响的打算,转身离去。

    懊恼的她,甚至想一巴掌将方解拍进深潭里。

    方解将身上的衣服脱了jīng光,不是他有**的癖好。而是因为就在刚才他感受着水流,空气这些东西的时候,他觉得衣服阻碍了自己躯体的反应。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将衣服扒掉,让皮肤直接去接触外力。

    第二次走进瀑布的方解已经有了经验,他微微昂首让水流的作用力不是直接击打在他的头顶和后脑,这样幅度不大的抬头也不会让水流将眼睛打的生疼。方解知道正头顶和后脑相对来说,比额头可要脆弱多了。

    从高空砸落的水流砸在方解身上,闭着眼感受。

    感受着压力,窒息,和疼痛。

    就在这瀑布落下的轰鸣中,方解忽然进入了一种很沉静的状态。他想到了自己的那两次昏迷,想到了自己几次眼睛变成血红sè的场景。他猜测,这两次剧痛之后的昏迷,是自己的身体在接受某种改造的话,那么他在当时只能被动的接受而没有别的选择。而在他的jīng神无法承担**之痛的时候,昏迷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他接着想到了自己的眼睛,尤其是在他见过那个红袍大神官鹤唳道人之后,他对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红眸更加的感兴趣。他问过卓先生,问过吴一道,问过老瘸子,鹤唳道人额头的竖目有什么用处。当得知那个眸子可以限制人的zì yóu并且让人陷入幻觉的时候,他想到的是那自己是不是也具备这个潜质?

    卓布衣对他这个想法的评价是……你想的太多了些,也想的太美了些。

    方解不认为自己想的很美,若是一个人连想法都不能美妙一些,那这个世界该是多么的无趣?

    那两次出现红眸的转变,都是因为愤怒。

    如果用科学来解释的话,方解可以理解为是因为愤怒让眼睛里充血……可为什么在眼睛变红之后,他身体的潜能会被激发出来?难道情绪才是主导自己这具躯体的根本原因,如果是那样的话被动的有些不像话啊。

    方解不喜欢被动。

    如果红眸只是在愤怒之后才会出现,那么这个主导身体变得更强的缘故就变成了鸡肋。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对决都是因为愤怒,有些交手甚至能让人身心愉悦。可难道在身心愉悦的时候就只能挨揍?

    这太他妈的鸡肋了。

    在方解陷入沉思的时候,他甚至忘记了外力作用,也忘记自己脱光了衣服站在瀑布下面,是为了感受外力带给自己身体的变化。而这种时候,瀑布似乎变得不存在了。当瀑布不存在的时候,那么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是zì yóu。

    方解忘记了瀑布的存在,所以也忘记瀑布带来的巨大压力。

    当一个人陷入沉思的时候,往往会慢慢的踱步。这是一种下意识的动作,连人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

    而方解,开始踱步。

    在瀑布下踱步。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远去的丘余忽然神sè一变,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瀑布那边,在她凝神的时候,距离瞬间被拉近,方解在瀑布下踱步的画面清晰的出现在她的眼睛里。于是她吃了一惊,然后她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

    “他很不错。”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院长出现在丘余身边。

    “确实很不错。”

    丘余重复了一遍。

    “所以你不该骗他。”

    周院长微笑道:“李啸什么时候能在这瀑布下面闲庭信步又什么时候吟诗过?没走近瀑布,他一定会以心疼自己的衣服被打湿为借口而逃之夭夭。”

    “骗他有好处,不是么?”

    丘余笑着回答。

    然后她看着周院长认真的说道:“您不是在之前也骗了他吗?告诉他研究他的身体是为了陛下为了大隋,是为了打造一支无敌的军队。这借口有些无耻了……”

    “骗他对他有好处,不是么?”

    周院长将丘余的话送还了回去,然后理所当然的说道:“骗是一种手段,只要出发点不是邪恶的,那么就没有必要认为这手段不漂亮。骗的漂亮,也是一种修行。”

    丘余撇了撇嘴,似乎对这位周院长看起来并不是如在外人面前那样尊敬。

    “下次再用我去引诱别人犯错,我不会答应。”

    她说。

    周院长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毕竟他给方解拉皮-条的事就发生在今天。

    “眼睛和耳朵特别好用,所以你失去了太多的乐趣啊。”

    周院长感慨了一句,然后转身往回走:“有时候装聋作哑假装看不见,并不是什么坏事。”

    “比如智慧来长安,您就装作看不见?”

    丘余问。

    周院长身子顿了一下,然后语气淡然的说道:“有些时候,假装对敌人没有办法也不是坏事。尤其是……在大隋即将对蒙元开战的时候。”

    “懂了”

    丘余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智慧能走,是因为您让他走。”

第一百四十九章 省着吃

    第一百四十九章省着吃

    周院长似乎对丘余最后那句智慧能走,是因为您让他走显然不以为意,他撇了撇嘴道:“说起来还是人家有本事,长安城里能上得了台面的高手去了一小半,结果还是被人走脱了……你说是我让他走的也没错,毕竟长安城里知道这事的所有人都觉得只有我能把他擒下。”

    “但……长安城里只有一个您,佛宗有四个天尊,还有一位大轮明王。还有三千据说刀剑不入的金身僧兵。”

    丘余认真的说道。

    “是啊……有四位天尊,还有一个大轮明王。”

    周院长微微摇头,一边走一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但当大隋军队向西进发的时候,还有多少僧兵可用,还有几位天尊能动,谁知道呢?十一年前不能动了一个,那么这次最少也应该有一个吧?”

    丘余没懂这句话。

    他不是十一年前那次恶战的见证者,那个时候她还接触不到这个层面的东西。

    但丘余从周院长的话里听出了什么,她没参与十一年前的事,但不代表她不知道。所以她立刻想到的就是难道又有人西行了?十一年前那个惊才绝艳之人带着大隋一批慷慨赴死的人坚定西行,天地为之变sè。十一年后,又是谁有这般魄力勇气和实力再次西行?

    她想问,但她知道周院长肯定不会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周院长说完这番话之后身上的气质变了。丘余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感觉到了一丝寒冷的苍凉。

    周院长,心里有不甘?

    她不敢确定,也无法去确定。

    畅chūn园

    穹庐

    大内侍卫处指挥使罗蔚然躬身站在皇帝面前,脸sè凝重而担忧。他刚刚得知的消息太震撼人心,以至于他从知道这消息到赶到穹庐这里禀告陛下,一路上心跳的速度比平时最起码要快一倍。

    能让他这样的人物如此不平静的消息,对大隋对陛下来说也同样重大。

    皇帝听罗蔚然说完,手里握着的毛笔啪嗒一声掉在了矮桌上。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想去捡起那支毛笔却似乎不敢伸出去似的。他微微垂着头,脸sè发白,眼睛里渐渐有些什么东西不由自主的往外涌,湿了眼眶。

    “十一年前……朕初登基为帝……”

    沉默了好一会儿,皇帝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将那支掉在矮桌上的毛笔捡起来,慢慢的插回笔筒里。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似乎消耗了他极大的气力。以至于,连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微微发颤。

    他看着矮桌上那被毛笔红墨染红了一块,似乎看到的是一大片殷红的血迹。

    “因为朕和兄弟们之间的纠葛,以至于连朝廷都为之不稳。先帝临终之前指我为继承皇位之人,何尝不是想快点了结此事稳住朝纲?但终究还是被人看到了破绽,以为大隋基业出现了裂缝。朕登基不足半年,囚禁了兄长贬黜了弟弟,而朕尚且还没有子嗣,若是朕再死了,大隋必然动荡不安。”

    “蒙元之人纠集大批高手准备向东潜入大隋,被李远山探查到了消息火速报往长安。老七他从长安孤身出行,甚至没有对朕说就一路向西而去。他在江湖上的人脉本就极广,一路走一路发杀胡令。到了西北边陲的时候,跟在他身边的江湖豪客已有数百。在西北,老七带人仗剑杀尽蒙元的高手,朕本以为他就会回长安的,可是他却只让人给朕带回来一句话……”

    “大隋天威,陛下天威,岂是蛮人可以随意触犯的?他们敢来,臣为何不敢去?要让西边那些人知道,陛下的威仪任何人不许亵渎,连动念都不许。若是动了念,那就杀过去让他们知道大隋之强。”

    皇帝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眶里的泪水已经挡不住的往外流。

    “他带着他的江湖朋友,数百人一战之后也死伤大半,只剩百余人……可他们却义无反顾的走出大隋,越过狼rǔ山进入蒙元一路西行。那一次到底杀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朕不知道,但朕知道自此之后朕再也没有见过这个弟弟。为了朕,为了大隋,他抛开了本该拥有的一切,无惧生死。”

    “十一年了,朕已经十一年没有见到他了。”

    皇帝看着自己的泪珠掉落打湿了矮桌,也将那一小片殷红的墨汁化开。

    “十一年后,他难道是猜到了朕要对蒙元动兵?所以为了朕旗开得胜,为了帮朕减轻阻碍,他再次西行。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朕的志向,就知道朕想将大隋的龙旗插到狼rǔ山西边去。当年先帝病重之前,问朕兄弟七人志向。大哥说稳固大隋,建万年基业。三哥说要扫平南疆余孽,涤荡东楚残寇。”

    “朕只说了两个字,向西。七弟说了五个字,帮四哥向西。”

    “朕知道,也正因为这句话,先帝临终前才会将皇位传给朕。而因为这句话,老七一直没有停下脚步。”

    “他一直是最懂朕的,一直都是……”

    “但朕为了西征,却不得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非但没有给当年那些英雄应得的荣誉,还和蒙元的大汗蒙哥签订了协议,将西北那块他们曾经战斗厮杀过的地方,定为开通贸易之所……他十一年来没有回来见朕,是不是在怪朕?是不是怪朕把那片他们誓死保护的国土,变成了充斥着铜臭味的集市?那些长眠在地下的豪杰,眼睁睁看着西域蛮人走进大隋国门会不会rìrì咒骂朕?”

    皇帝的眼泪,十一年来第一次如此毫无顾忌的释放。

    “十一年后,他再次西行,还是为了朕……”

    罗蔚然垂着头不敢看皇帝的样子,更不敢看皇帝的眼泪。他的心里很疼,因为十一年来两次西行那个人,与他也有渊源。

    ……

    ……

    京畿道多山,尤其是长安城以北群山环绕。看起来,就好像一个巨大的弯月半围着雄伟的长安城似的。普通百姓不懂什么风水地势,只是也听人提过长安城这样的地势极好,能保大隋万年基业。百姓们也不懂为什么风水就能保得住大隋,难道保住大隋的不是那些在边疆的热血儿郎吗?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好心情,毕竟大隋多一种巩固对于他们来说绝不是坏事。

    群山半抱,长安不倒。

    这句话已经流传了百年,据说是当初太祖皇帝定都于此的时候一位世外高人说的。

    走进这片大山已经四天,方恨水一直卑微谨慎的活着。他和那个年轻僧人抬着那个老僧一路艰难前行,跋山涉水。他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愿,因为他在那个年轻僧人的脸上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不愿。就好像那年轻僧人抬着老僧前行,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一样毋庸置疑。

    而老僧也安然坐在滑竿上,几乎不自己走动。

    进入大山这四天来,方恨水虽然很疲劳,但无需那个年轻僧人再去吩咐什么,他主动的去找水源,去找食物。他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仆从,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两位主人。

    坐在一块干净的青石上,老僧看了一眼艰难攀爬着往高处去寻食物的隋人背影,嘴角挑了挑道:“你可看得出来,他与之前不同?”

    “弟子觉着,他因为畏惧而妥协了。”

    “为什么如此?”

    “因为……隋人即便心怀妖魔,也还是怕死的。”

    “哈哈”

    老僧似乎心情极好,忍不住开心大笑道:“我在很久之前就动念东行,看一看这个出过十一年前那大魔的大隋是怎么样的强横跋扈。没有来之前,即便是我也觉着隋人不可欺。因为当年那人用最直接的手段宣告了这一点,所以我从没有怀疑过。但是这次来,我却发现隋人远没有想象中强大。”

    “既然如此,隋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只割一条肉罢了,便能将一个隋人变成奴仆……若是十一年前西行那人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尘涯想了想说道:“但弟子也觉着,这隋人心中还有不屈。”

    “谁心中都有不屈,就看怎么去降服这不屈。我在大雪山的时候闭门静思,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东边的妖魔大举入侵的话如何应对,又或是佛宗向东传教如何展开。我想了很久,确定隋人之志不可夺,只能杀。所以若是想让佛宗教义遍传东土,只能将隋人壮年甚至老人都杀死,只留孩子慢慢教诲,才得归化。正因为这是一件根本做不到的事,所以我断了往东土传教的念头。”

    “现在,我终于明白当初是我太执迷了,这世间又怎么会有真的不屈之人?隋人之所以强势,是因为他们没有败过,所以他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败。百年之后,这种思想已经让每一个隋人都变得骄傲。但实际上呢……只需在他们身上割一条肉,他们就会臣服。无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会遵从。”

    “隋人不是不可破,隋国也不是不可破。回去之后,我要向明王说明此事。”

    老僧笑的很明媚,眼睛里的得意也很浓烈:“不往东走一遭,就看不清迷雾后的事实。隋人的骄傲是多么虚伪的骄傲,隋人的不败是多么可怜的神话。”

    “师尊,那此人是不是应该一路带回大雪山,让明王看一看,隋人原来就是这样的。”

    尘涯问。

    “如果不需要杀他,自然还是带回去的好。”

    老僧淡然道:“不过,今天或许就要杀他了。”

    “为什么?”

    尘涯问。

    老僧叹道:“一路上我动念查看,这山虽然雄伟峻阔但却是一座死山,山中除了树木野草之外再无活物,长安城夺天地之玄机兴建,抽尽了这山的灵气,所以山中没有东西吃,什么都没有。而那个隋人带的干粮,已经吃完了……”

    尘涯一怔,想了想道:“省些,可以吃几天。”

    就在这个时候,衣衫褴褛的方恨水艰难的顺着斜坡爬了回来。他气喘吁吁的走到老僧面前,愧疚的说道:“对不起……什么吃的都没有,连野果都没有找到。”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看到了那老僧和尘涯眼神里的异样。一瞬间,恐惧就充满了方恨水的心头。

    就在他一愣的时候,尘涯往前挪了一步。

    方恨水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跪下,然后挚诚的叩首说道:“割我的肉来吃吧,我愿意将自己献给法师。”

    这句话一出口,倒是让尘涯和那老僧怔住。

    片刻之后,老僧得意的笑声飘荡在大山深处。

    尘涯问,你自己不吃?

    不吃!

    为何?

    省着些……走出这座山,就不用吃我了。

    但这句话,方恨水没敢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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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霸天下介绍: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只有两个,钱和刀。攀爬向上没有捷径,如果有也只属于准备更充分的人。太平盛世中方解想做一个富家翁,可惜失败了。乱世之中方解想做一个太平翁,可惜他又失败了。所以,他争霸天下。争霸天下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争霸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争霸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