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联手
随着这声大笑,又一个黑影在屋梁东南角冒了出来,朗声说道:“尝听人言,大汉皇帝乃是天纵神人,武功深不可测。今日一见,果不其数。张某这身隐匿功夫得高手指点,寻常人很难发现,不想还是在你面前露了行迹。可惜,可惜!”
最先露出行迹的那个黑影忽然说道:“这位兄台,若是在下所料不差的话,你我此来的目的相同。趁着汉军尚未赶来,你我何不联手一击。”
此时,他在西北角,姓张的那人在东南角,而刘子秋就处在他们两个中间的位置上。若是二人联手,可对刘子秋形成前后夹击之势。不过,刘子秋身边还有六名侍卫,纵使他们的武艺敌不过此二人,却也能够抵挡一时,拖延些时间。所以他才颇为着急,希望合二人之力,尽快将刘子秋击杀。
刘子秋已经看出了他的企图,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冷笑道:“这样也好,省去了朕许多麻烦。你们两个,一起上吧!”
看到姓张那人还在犹豫,先前说话的黑影不由焦急起来:“张兄,休被他唬住了!刚才他让那些书生退出大厅,便是想趁乱逃走。以你我二人之力,这世间绝无敌手!”
姓张的那人却叹了口气,说道:“兄台错了。他让那些书生退出去,只是不想伤及无辜。世人皆传刘子秋是仁义之人,诚不欺我!张某与他交手倒是无惧,只是多兄台一个,少兄台一个,却也无甚差别。”
先前那黑影不由大怒道:“汝敢小觑于某!”
姓张的那人却已经从屋梁上飘然落下,朝刘子秋拱了拱手,道:“看来张某真的错了,这大汉天下已经难以撼动。刘子秋,张某有个不情之请。若是张某能够替陛下擒下此人,你可否答应张某一件事?”
刘子秋摇了摇头,沉声道:“我信不过你!”
看到此人满脸虬髯,气宇不凡,刘子秋不由想起了传说中的风尘三侠。现在,风尘三侠中的李靖成了刘子秋的结义大哥,而红拂女则在家相夫教子,唯一不知下落的便是虬髯客张仲坚。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不应该有刘子秋,由于他的到来,许多人和事都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就算李靖和红拂女出现在这里,也不一定会认识虬髯客。刘子秋只是根据他姓张,又留着满脸虬髯而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最先说话的那个黑影却松了口气,说道:“张兄,他不领情,你还犹豫什么,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姓张的那人却不理他,自顾自说道:“刘子秋,你的担心张某可以理解。不错,张某此来正是欲取你性命。因为张某知道,若是再不杀了你,这天下张某再无染指的希望!只有现在杀了你,而你的诸子尚自年幼。到时候天下无主,必将大乱,张某方可觅得机会!”说完,他又瞄了西北角一眼,冷笑道:“想必那位仁兄也是抱得这般心思吧?”
这里的大厅原来都布置得珠光宝气,即便是夜晚供着烛光的映衬都能亮如白昼。但刘子秋登基之后,把西苑由皇家园林改成了寻常百姓游玩之所。为了防止梁上君子从中下手,十六院中的珠宝都已经被刘子秋下令收了起来,充实国库。而这座大厅又很高,屋梁上也是结构繁复,即使在大白天,也显得黑暗一片。若非如此,这两个人又怎么能藏身在屋顶许久。所以,站在地面上,根本看不出那黑影的表情。但刘子秋却能听到他的呼吸声突然急促起来。很显然,这个姓张的虬髯汉子说中了他的心思。
不过,刘子秋有一种直觉,这个姓张的虬髯汉子要比屋梁上的那个黑影难对付得多。他的注意力便依然放在虬髯汉子身上,沉声说道:“朕便站在你眼前,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虬髯汉子哈哈笑道:“因为张某没有把握能够胜你。”
刘子秋南征北战多年,他的勇名早就播扬于天下。不过,刘子秋却知道,这个虬髯汉子绝不会因为道听途说而退缩。相反,自古就有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说法。此人若是听说他武艺高强,只会越发主动来找他切蹉,而不可能会退缩。显然,刘子秋道出他的行蔵还是给了他极大的震动。
事实上,刘子秋也清楚自己的弱点,他的轻功不如这两个人。如果他的飞抓没有掉在西山崖下,现在或许还可以凭借飞抓的帮助将这两个人擒下。现在,没有了飞抓,刘子秋可以保证自己不输于这二人,却没有把握将他们留下。而以这二人表现出来的实力,只怕在千军万马当中也能来去自如。所以,刘子秋也没有急着召集兵马前来。当然,即使他不去召集人手,达愣也很快会带领大批人马赶到。但是,人多了反而不见的是一件好事,场面太过混乱,说不定就给了这两人从容逃走的机会。毕竟西苑不是荒原,军队在这里行动还是要受到诸多限制。此时,要想擒获这二人,唯有将此二人都吸引到地面上,而且让他们觉得有机会达成目的,他们才会拼死作出最后一击。
想到这里,刘子秋忽然笑了起来:“看你也是条汉子,没有试过又怎知不能取胜?”
他的目的很显然,就是要吸引这二人联手。因为二人联手,成功的机会自然大增,他们才会全力以赴。而这二人之间并不信任,配合也不可能默契,他们的联手或许反而会出现一些破绽。
虬髯汉子也是个勇武之人,听了刘子秋的话不禁犹豫起来。
躲在屋梁上的那个黑影看下面却是清清楚楚,马上捕捉到了虬髯汉子脸上一丝犹疑之色,忽然眼珠一转,从屋梁上窜了下来,大喝一声:“张兄,你攻后面,我攻前面。事成之后,你我平分天下!”
他很清楚,如果再不动手,等到大队禁军围拢过来,只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他的想法和虬髯汉子一样,随着百姓生活日益安宁,而刘子秋的几个孩子又一天天长大。到时候,即使他们仍有机会杀死刘子秋,也没有机会去争夺天下了。所以,他才冒险动手。只要他先动了手,而刘子秋又露出破绽以后,那个虬髯汉子绝对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果然,那个虬髯汉子动了。只是令人始料不及的是,那个虬髯汉子并没有攻向刘子秋,而是纵身扑向了屋梁上冲下的那道黑影。只见一片剑光闪动,大厅里劲风扑面,围在刘子秋身边的几名侍卫居然有些站立不住。可见这两人造成的动静有多大,就连大厅里合抱的柱子也多了无数道剑痕。
刘子秋双手紧紧握着侍卫递过来的一把陌刀,眼睛死死盯着大厅里正在激斗的两团身影,心中不禁有些后怕。
这两个人居然不惜牺牲成百上千条性命,只是为了刺杀自己,而最终目的却是要引起天下大乱,他们好从中浑水摸鱼。难怪古人常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国君的存在不只是治理国家的需要,更是国家稳定的象征。他过去仗着一身武艺,出行比较随意,不愿意前呼后拥,也不愿意多带侍卫,其实并不是减轻朝廷负担的明智之举,反而有些逞匹夫之勇的意思。一个不慎,就会给国家带来动荡和不安。皇帝这个职业,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就在他心念百转之际,场中的两个人已经交手超过五十个回合,依然势均力敌。
而这时候,西苑四周却响起了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忽听“当”的一声,战团中迸出几点火星,正在激烈交战的二人双剑相交,旋即各自纵身而起,分向东西两个屋顶纵去。也就在这个时候,刘子秋忽然动了。他放过那个虬髯汉子,直奔早先蔵在屋顶上的那人。因为他早已看出来,若论轻功,后者要明显逊色于前者。而且,经过五十多个回合的激战,此人呼吸已经有些紊乱。而呼吸是轻功最重要的保证,此人的轻功一定会大打折扣。虽然他照样可以飞檐走壁,但刘子秋却已经能够赶得上他了。
当那人快要窜上屋梁的时候,刘子秋也已经到了他的身后,陌刀抡起一道弧线,冲着他当头劈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刘子秋的力气大了许多,五十多斤重的陌刀在他手里就如一根柳条相仿,挥舞得轻描淡写。
那人反应却也迅速,一个翻身,竟往下坠了去。
刘子秋正待追击,却听得背后破空声响,顿时寒毛直竖。直觉告诉他,那个虬髯汉子去而复返,想要趁乱下手,此人果然信不过!此时,刘子秋人在半空之中,想要转身已然不及。仓促间,他只得把手中陌刀奋力朝着身后掷去。只听“当”的一声,那口陌刀被虬髯汉子手中宝剑挑中,飞出数丈开外。借着这个空当,刘子秋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落在地上。而刚才护在他身边的六名侍卫却已经纷纷倒在血泊中,非死即伤。
先前露面的那个黑影手中宝剑犹自滴着鲜血,哈哈笑道:“张兄,你终于答应跟某联手了!”
第102章 一线生机
转眼间,刘子秋便再次陷入了两大高手的夹击之中,而且形势比刚才更加危急。此时,刘子秋的陌刀已经飞到了一边,他的六名侍卫也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外面的脚步声虽然越来越近,但这二人显然不可能愿意拖到大军来援。所以,最先露面的那个黑影才有把握确信虬髯汉子已经与他联手。
刘子秋却没有慌张,冲着虬髯汉子冷笑一声:“仁兄的话果然信不过!”
虬髯汉子哈哈笑道:“张某从来不说一句谎言!刚才张某确实想帮你擒下此僚,可惜你不领情,却怪不得张某!”
刘子秋沉声道:“朕虽然没有答应跟你做交易,但也没有追击与你,你却为何要偷袭朕的背后!”
虬髯汉子依旧满面自得:“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你自己把后背交与张某,张某若不刺上这一剑,岂不是要错失良机?原本,张某已经心生退意,却是你自己又给了张某希望!”
刘子秋摇头道:“可惜,可惜。原本你有机会逃走,这次折回来,再想走,只怕不容易了!”
虬髯汉子不屑道:“你对自己的手下倒是颇有信心,只是在张某看来,再多人马也不过是些土鸡瓦狗罢了!张某若是想走,这天下谁又能拦得住?”
听虬髯汉子的话语中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旁边的黑影心中很是不忿。不过他城府颇深,脸上却不动分毫,只是大声说道:“张兄,还跟他废什么话!赶紧动手吧!”
说完,他便纵身一剑,朝着刘子秋猛刺过去。如今刘子秋手无寸铁,在他看来就是砧板上的肉,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他将遗憾终身。虽然虬髯汉子对他也不甚友好,迟迟不肯动手,很有可能是想坐收渔翁之利,但在刚才的交手中,他也摸清了虬髯汉子的大致路数,并不觉得自己会输于此人。大不了在杀了刘子秋之后,自己抢先遁去。只要刘子秋一死,天下必乱,到时候各自兴兵,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刘子秋却没有闪避,大叫一声来得好,当即晃动身形,只凭着一双肉掌,便与黑影战在一处。一时间,只见得人影闪动,剑光耀眼,两人斗了约有十多个回合。忽听战团里传出一声闷哼,便见那道黑影已经飞了出去,“扑通”一声直撞在墙上。
虬髯汉子突然神色一敛,沉声道:“原来张某看走眼了,你最厉害的不是陌刀,而是拳脚!”
那边的黑影用剑拄着地,艰难地站了起来,满面怨气地看了虬髯汉子一眼:“谁叫你刚才不早点动手!”
他胸口隐隐作痛,估计肋骨也断了不止一根。好在他身体结实,勉强还能再战。但是如果再不快点解决掉刘子秋,时间拖久了,他肯定要支撑不住。而且就是现在这样,想从千军万马中逃出去,也已经十分困难了。唯有拼却一死,先行解决掉刘子秋,影响了汉军的士气,或许还能闯出一条生路。不过,和刘子秋一样,他也信不过那个虬髯汉子。所以不肯即刻冲上前去,他也想演一回坐山观虎斗。
虬髯汉子瞳孔渐渐收缩,忽然大喝一声,手挽剑花,照着刘子秋当胸刺来。这一剑去势甚猛,凌厉的剑风卷起地上的尘土,甚至将木制的地板划出一道道剑痕。显然,这个虬髯汉子已经拼尽了全力。刘子秋不敢硬接他这一剑,侧身闪过。却见那虬髯汉子身形暴退,旋即朝着屋项窜去。原来,他这一剑只是虚招,真实的目的却是想借着刘子秋退避的功夫逃向屋顶。刚才刘子秋追击那个黑影时,他看得分明。确信刘子秋的轻功并不如他,再加上抢得先机,全身而退应该不成问题!
刘子秋见那虬髯汉子已经上了屋梁,脸色不由沉了下来。这个虬髯汉子一击不成,便即退走,行事倒是果断。双方现在是敌非友,留下这种人物纵是大患。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个虬髯汉子的倾力一击只是个虚招,就连刘子秋都被他瞒过了。而刘子秋的轻功又确实不如对方,追之已然不及,只能放弃这个虬髯汉子,转向那道黑影。
虬髯汉子窜上屋顶,并不作丝毫停留,手中长剑顺势挥出。“哗啦”一声,坚固的屋顶居然被他破开一个大洞。阳光散落下来,大厅里顿时一片光明。虬髯汉子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发出一声长啸,身形闪动,从洞口纵了出去。
那道黑影此刻已经调息停当,左手化掌,右手持剑,均护在胸前,摆了个守势,眼睛却瞄向屋顶的那个大洞。他的轻功原本要比刘子秋高上一筹,只是刚才不小心中了刘子秋一掌,气血阻碍,轻功也是大打折扣,想要学着虬髯汉子的样儿逃走却已不易。而刘子秋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那柄陌刀重新取在手中,正一步步向他逼来。
忽然,屋顶上传来“嗖嗖嗖”几声连珠箭响,又听“哗啦”一声,一个身影从洞口掉了下来,正是刚刚逃走的那个虬髯汉子。虬髯汉子右肩上中了一箭,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左脸颊上也多了道血痕,形象十分狼狈。
无论是刘子秋还是那个黑影,刚才都和虬髯汉子交过手,深知这虬髯汉子的武艺跟他们都在伯仲之间,而轻功更是一绝,却不料转眼间竟被人所伤。尤其那个黑影更是心惊,能伤得了虬髯汉子的人,武功只怕早已经登峰造极。刘子秋手下有这等人,他们两个哪里还有逃跑的希望?而刘子秋看到依然插在虬髯汉子右肩上的那支羽箭,却已经知道是谁来了。
这支羽箭不同于军中所用的普通箭矢,除了尾部的雕翎之外,其余部分竟然全用精钢打造而成。这样的羽箭,一般的硬弓可射不出来,即使能够勉强射出来,却也不可能射出多远。要想使用这样的羽箭,唯有经过工部改良的神臂弓。而神臂弓的制作方法是大汉王朝最顶级的绝对机密,全天下也只有穆朵丽和拓跋千玉两个人拥有这种神弓。
果然,大厅外面已经冲进来一大队士兵,簇拥着两个红衣红甲的将军。两位将军人手一张形状奇怪的大弓,却不看受伤的虬髯汉子和那道黑影,齐齐跑到刘子秋身边,娇声说道:“皇上,你没事吧?”
这两个将军一开口,谁还听不出她们居然都是女人。
自己居然伤在女人手下,虬髯汉子不禁有些脸红。不过,他满脸胡须,就算脸红,别人也看不出来。倒是那个黑影紧盯着他,想从他脸上寻找答案。黑影知道,纵使这两个女人箭术通神,但力量终究有限,以虬髯汉子的武艺,若是将手中长剑舞将开来,必定是水泼不进,针扎不透,又何惧几支羽箭?只是虬髯汉子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手中的长剑却渐渐垂了下来。很显然,在屋顶上中的那一箭,对他的信心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刚才在屋顶上的那一幕,虬髯汉子还心有余悸。当时,他冲上屋面,正待逃出绮阴院外。西苑占地甚广,而刘子秋又不禁止百姓来此游玩,他早就勘察过地势,在好几个地方预先备好了藏身之处。只要躲进那些地方,挨得风声过去,自可从容离去。却不料,他还没来得及动身,就听得劲风破空之声。居高临下,虬髯汉子早看见绮阴院四周已经被大军团团围住,有人用弓箭射他,倒也在情理之中。他并不惊慌,顺着箭来的方向一剑拦去。只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箭势大力沉,居然震得他手臂发麻。好不容易挡开这一箭,又一箭射来,幸亏他躲避及时,这一箭才没射中要害,只将他脸颊擦出一道血痕。虬髯汉子不敢大意,将长剑舞起,但对方的箭却连珠射来,而且每一箭的力量都大得出奇。他双臂本已发软,却又有箭矢从另一个方向射来,而且是五箭齐至,分取他五处要害。虬髯汉子避无可避,只得又从洞口回到大厅,但还是慢了一步,右肩上中了一箭。
现在,他也知道了射伤他的居然是两个女人,而这两个女人离他不过咫尺之遥,如果再次施展那种神乎其神的箭术,只怕断难幸免。
这时,冲进大厅的人越来越多,而屋顶上也传来阵阵脚步声,显然有不少高手已经占据了那里,彻底堵住了他们逃跑的退路。人群中,一名顶盔贯甲的将军手持铁枪走上前来,对着刘子秋微一躬身,道:“陛下和二位娘娘请先行退后,这里交给臣下即可!”
虬髯汉子看到那位将军,不由长叹一声,道:“妹丈,不想你我竟在此相遇!”
“妹丈?”那位将军正是李靖,他听了虬髯汉子对自己的称呼,不由大为诧异,又仔细看了一眼,不由倒吸了口凉气,“原来是你!”
虬髯汉子苦笑道:“不错,正是张某。”
李靖冷哼一声,铁枪微抖,沉声道:“纵然你与拙荆有结义之情,李某今日亦不能饶你!”
虬髯汉子却已经抛了手中长剑,仰天长叹道:“罢了,罢了,能被你所擒,张某亦无憾矣!”
那道黑影却不愿意束手就擒,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靖和那个虬髯汉子身上时,他突然一跃而起,再次冲向屋顶的那个洞口。大厅里人太多,他的轻功施展不开。只有逃出洞口,才能有一线生机。
第103章 真相大白
屋顶上那个洞口突然一暗,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正罩在那个黑影头顶上。黑影慌忙舞动宝剑,只听一阵丁丁当当的金属撞击声传来,火星四射,大网居然毫发无伤。黑影不由大惊失色,他手中的宝剑十分锋利,竟然劈不动这张渔网。仓促间,黑影急往地面坠去,只是那张大网坠落的速度更快,稳稳地将他压在地上。黑影挣扎着想要将网掀开,奈何四周的大汉士兵却不可能给他这个机会,早将大网的四角牢牢按住。
到了此时,黑影纵有动天彻地之能,也无从遁形,只能束手就擒。
看到大局已定,刘子秋也把陌刀交给随后赶来的侍卫,走向垂头丧气的虬髯汉子张仲坚。还未等他开口,忽见张仲坚双掌翻飞,直奔他胸前拍了过来。此刻,张仲坚眼中精光闪烁,哪里还有半分沮丧模样。
他这一掌并没有带起什么劲风,却令刘子秋感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不过,刘子秋并没有躲避,也是挥掌相迎。四掌相交,只听“嘭”的一声,二人都是连连后退。不过,张仲坚退了八步,刘子秋却只退了五步。而且张仲坚原本就有先发制人的优势,这一比之下,刘子秋还是稍胜一筹。当然,拳脚功夫是刘子秋的强项,若论兵器,他只会凭借一股蛮力挥动陌刀,招式的精妙程度却比不上张仲坚。
张仲坚一击不中,却朗声大笑起来:“好功夫,果然不愧为张某的对手!”
刘子秋并不敢大意,依然冷冷地看着他,沉声喝道:“汝既已降,为何又突施冷手!”
张仲坚也收起笑容,正色道:“张某自诩英雄,又岂肯轻易降于他人,不过是权宜之计,兵不厌诈尔!”
李靖大喝道:“陛下退后,请让微臣会他一会!”
刘子秋轻轻摆了摆手,道:“尝听人言,张壮士善观相,知进退,难道就不明白这天下之势已然不可易矣?”
他记得很清楚,在风尘三侠的那个传说中,张仲坚本意欲争天下,后来在李靖的安排下见过李世民一面之后,便扬言天下当归李世民所有。从此,张仲坚便萌生退意,远遁海外。现在,他已经坐拥天下,李世民最多也只不过会成为他的臣子,难道他的面相还比不过李世民不成?而且,就连道信大师的话语中也隐隐透露出他当为天下之主的意思,这张仲坚还能看出些不同?
张仲坚脸上却露出一丝茫然的神情,愣了一愣,方才说道:“张某从来不信命运,又哪来的善于观相一说!实不相瞒,当年张某还在扬州时,便看出杨广昏庸无道,早晚将致天下大乱。张某也是一方豪杰,又为何坐不得这天下?故尔,张某远赴深山,觅得高人为师,欲待艺成之后,来夺一场造化。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才短短数年,天下不仅已经为你所得,而且渐趋安宁。张某若是懂得看相,又怎会错失此良机?”
刘子秋也是微微一愣,旋即笑了起来,道:“朕明白了。”
李靖奇道:“陛下明白了什么?”
刘子秋却轻轻摇头:“不可说,不可说。”
历史都是由胜利者来谱写的,或许在真正的历史上,张仲坚的遭遇也和今天一样。当他学成下山的时候,李世民却已经坐了江山,他再想从李世民手中把江山夺过来已经十分困难,而他又不甘心委身事人,无奈之下,这才远赴海外。就拿现在的情形来说,张仲坚的处境只比那个被大网擒住的黑影稍好一点,却依然不肯称呼刘子秋一声“陛下”。显然,张仲坚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这种人要么成为一方霸主,要么埋首黄土,是不可能轻易为他人所用的。不过,这种人单是野心勃勃也就罢了,偏偏他还武艺高强,留在世上终究是个祸患。但刘子秋从小就欣赏风尘三侠故事里虬髯客的豪侠之风,说白了,张仲坚就是他的偶像。现在,偶像就站在他面前,哪有把偶像抓起来杀掉的道理?
正在刘子秋左右为难的时候,忽听被大网牢牢缠住的那个黑影大声说道:“他不会相面,某会!”
刘子秋暂时抛开如何处置张仲坚的问题,转而问道:“哦,你会相面?朕倒要听个究竟!”
那黑影冷笑道:“某有八字真言,你可听仔细了!天下将乱,李氏代隋!”
听到这八个字,刘子秋神色大变!他想起了当年在西山顶上见到的那个字条,上面写的正是这八个字。刘子秋不由沉声喝问道:“你究竟是谁!”
厅门外,大多数学子已经被达愣疏散到了其他地方,但有也少数学子不肯离开,坚持在厅门外守候消息,其中就包括杜如晦和李世民。当然,高居第三的卢正奇也没有离去。大厅里众人说话的声音甚至响,外面也隐约可以听到。那黑影念出的“八字真言”更是清晰,李世民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心潮澎湃,几乎要按捺不住,冲进厅去。
李世民的心思和杜如晦不同。杜如晦是担心刘子秋的安危,而李世民恰恰相反,他守在厅外,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给刘子秋背后一击。这些年,他读书不缀,功夫也没有落下,虽然比不上刘子秋、张仲坚和那个黑影,但寻常三五个侍卫却也不是他的对手。如果能够趁乱杀了刘子秋,这天下究竟归谁所有,现在还说不清。
当然,李世民现在再想杀刘子秋已经不现实了。且不说他武艺离刘子秋还差着老大一截,就算他能够侥幸伤着刘子秋,只怕转眼间也会被这些士兵砍成肉酱。李世民想助李渊夺天下,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他可不想替自己那个大哥做嫁衣裳。
虽然张仲坚说的不错,如今天下大定,百姓安宁,他们都已经错失了良机。但是,黑影说的那“八字真言”却给了他莫大的希望。他虽然不确定黑影为什么要这样说,但在他看来,这就是天意。天意不可违,那么他李家终有坐上皇位的那一天!
面对刘子秋的质问,那黑影却放声大笑起来:“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窃据帝位,早晚必遭天谴!你若是识得天时,就该早日宣布退位,将天下让给李姓之人!”
“大胆!”李靖怒道,“再敢妖言惑众,某先一枪刺死你!”
常言道,功高震主。李靖不仅立过大功,而且手握重兵,最重要的是他还姓李。君心难测,谁知道刘子秋听了这番话会不会对他起疑。若是如此,李家将有灭门之祸,李靖又如何能够不着急?
“大哥,你我兄弟肝胆相照,情同手足。朕又岂会受一个小人挑拨?”刘子秋却已经明白了李靖的担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前迈了一步,上下打量了那黑影一眼,忽然讲起了故事,“在洛阳西郊山顶有一块巨石,不知高多少丈,四周光滑,无可着力。”
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但那黑影面色却是僵。
刘子秋权当不知,继续说道:“巨石经风吹日晒,其上裂大缝一道。缝中有枯木一截,枯木上又生灵芝一株。灵芝硕大,生长于斯,凡五百年矣。而灵芝之下却又暗藏一纸条。纸条上所书正是那所谓的八字真言!五百年前尚无大隋,又何来的李氏代隋?纸条上墨色如新,留在那里不过数月。要想登上巨石,将纸条蔵于石缝中灵芝下,没有绝顶轻功根本不可能!你敢告诉朕,这字条不是你所写?若是朕猜得不错,你应该姓李吧!”
那黑影却失声道:“难怪那张字条迟迟不见天日,原来是被你发现了!”
刘子秋并不答他,又道:“你先是将山顶上有灵芝的消息悄悄透露给袁天罡。而袁天罡又与孙思邈交好。孙思邈医者仁心,知道有这样一棵大灵芝在山顶,自然要想方设法取来。只要有人去采灵芝,就会发现这张字条。而那八个字也会传扬开来,世人愚昧者多,必以为这是天意。其实不然,这只是你一厢情愿、蒙蔽大家的伎俩而已!”
那黑影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既然全被你猜中,李某也只有认命了!”
说完,黑影伸手在脸上一抹,揭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他的本来面貌。李靖大惊道:“李密!你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功夫?”
同样做过大隋的官员,谁又不知道李密是有名的文臣,不通武艺。谁又曾想到,他居然会这样深蔵不露。
至此,真相大白,刘子秋不由哈哈大笑道:“大哥,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能够教出白衣神箭那样的高手,自己的功夫又能差到哪里去?”
李密却冷笑道:“刘子秋,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刘子秋轻蔑地哼了一声,道:“李密,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说别再逞口舌之快了。难道你以为,朕还会放过你吗?”
李密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现在说这些,恐怕为时尚早吧!”
第104章 药性
话音刚落,就见李密奋起双臂,刚刚还紧紧缠着他的那张大网突然动了起来。拽着大网的七八条大汉全都站立不住,一时被李密带得东倒西歪。刚才被擒的时候,李密的长剑已经被侍卫们夺下。现在,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对短刃。短刃划过大网,丁当作响。但与刚才不同,坚固的大网竟然出现了断裂。
这张大网并不同于普通的渔网,而是用精钢拉成细丝,再编成缆,精心织就的,原本就是禁军用于对付那些高来高去的贼人之用,寻常的刀剑根本砍不动分毫。此刻,在李密的砍刺下,大网竟有承受不住的迹象。
李靖大惊,沉声喝令道:“杀了他!”
数十名士兵一拥而上,手中长枪齐齐向着大网中的李密刺去。正在这时,却听李密大喝一声,缠在他身上的那张大网顷刻间被他撕裂成数段。原本拽着大网的七八条大汉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起向后倒飞出去。不等禁军士兵近前,李密已经将那张大网的两条碎片抓在手里,奋力抡动,就如两条长鞭,从众士兵身上扫过,顿时血肉横飞,当场便倒下大半。
刘子秋不由神情一凝,沉声说道:“千玉、朵丽,你们两个速退!”
就在刚刚,刘子秋才跟李密交过手,知道李密的斤两。但现在的李密,力量显然比原来大了数倍不止。这份力量,就算刘子秋对上都绝对无法抗衡。虽然大厅里的汉军多达千人,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而大厅外面,还有近万精兵。但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多的人也没有用,只能徒增伤亡而已。现在,李密的力量就达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地步,刘子秋都不能保证会全身而退,只能让自己的女人先走。
拓跋千玉、穆朵丽也感觉到了危险的临近,却不肯离去,齐声道:“臣妾要与皇上共存亡!”
说话间,李密已经挥舞着两片精钢大网,朝着这边杀了过来。转眼间,又有二十多名士兵倒在他的手下,大厅里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而李密的目标,显然正是刘子秋。
情况紧急,刘子秋已经不及再劝,只得沉声说道:“那好,这里施展不开,咱们一起退出大厅!”
另一边,张仲坚也是目光闪烁,努力寻找着机会。他的脖子上虽然架着两把钢刀,但以他的武艺,显然不能对他形成威胁。他真正担心的是刘子秋、李靖和那两个手持长弓的女子。现在,场中一片大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密身上,正是他借机脱身的绝佳机会。
李密却好似换了一个人,不仅力量大得惊人,速度也是奇快,眨眼间便到了跟前,而拓跋千玉和穆朵丽还在纠缠着坚持让刘子秋先走。
此时,刘子秋也顾不得再和她们争执,左右手分别托着二人的纤腰,陡然发力,将二人推了出去。但他自己再想走,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听风声刺耳,刘子秋仓促间就地一滚,状甚狼狈,但也堪堪躲过了李密的奋力一击。饶是如此,那半片大网还是刮到了他的后背,将一件白色长衫撕得粉碎,并且连皮带肉扯下来一大块。刘子秋身上顿时染满了鲜血。
李密一击得手,并不肯停下,抢上半步,挥舞着半片大网,又是当头击下。
却听“当”的一声,火星四溅,正是李靖赶到,铁枪挥处,拦住了李密的攻势。那半片大网刚才已经被李密又砍又扯,早就裂痕斑斑。又经他一路挥动,再被李靖铁枪这一拦阻,顿时四分五裂,无数碎片飞向四面八方,又有十多名士兵躲避不及,被击倒在地。
张仲坚离着这里原本就不甚远,也在碎片波及范围之内。押着他的两名士兵不肯放下钢刀,均被碎片扫中,闷哼着倒了下去。而张仲坚居然也未能幸免,被碎片击在胸前,一时竟然站立不住,连连退后,直撞在墙上。他也跟李密交过手,不曾料到李密的力气竟然大到这种程度,脸上顿时便阴晴不定起来。
那边,刘子秋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站稳脚步,李密的拳头已经到了。急切间,刘子秋也只能挥拳相迎。“轰”的一声,刘子秋的身子竟如断线的风筝,直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院外的草地上。
草地上,杜如晦、李世民、卢正奇和一干学子正焦急地注视着大厅里战局,不想人影飞来,竟是刘子秋。几个人顿时齐声大呼:“陛下!”
唯有李世民却悄悄握紧了拳头。看到刘子秋血肉模糊、身受重伤,正是他下手的绝好机会。可惜在参加宴会前,所有学子都经过了严格的搜检,不能携带兵刃,否则他的把握会更大一些。但是,如果他真的一拳打下去,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即使杀得了刘子秋,他自己只怕也难逃一死。这让李世民不禁有些犹豫起来。这一犹豫的功夫,刘子秋已经从地上纵了起来。李世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暗自庆幸。若不是刚才那片刻犹豫,这一拳下去,什么都暴露了。而看刘子秋现在的情形,似乎还有一战之力。只要他还能动手,李世民就自知不是对手。想到这一点,李世民不禁冷汗淋漓,打湿了后背。
原来刘子秋的情形虽然看上去十分吓人,其实伤得并不算重,他刚才只是借着李密那一掌之力退出了大厅。当然,他虽然使了巧劲,但李密的力量实在太大,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不过,这点伤对于一个久经训练的王牌特种兵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刘子秋,让他迅速地站了起来,不想却吓住了李世民。
大厅里又传出一声怒喝,李靖也随之“飞”了出来,跟着他一起“飞”出来的还有他那杆铁枪。只不过,这杆铁枪已经被拧成了麻花。李靖挣扎了一下,却没能爬起来。他的伤显然要比刘子秋重得多,骨头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早有几名士兵上前,将李靖抬向一边。而李密也跟着从大厅冲了出来。只见他双目赤红,一手握着钢刀,另一只手竟倒提着名士兵充作兵器,浑身染满鲜血,状若疯魔。
刘子秋看到李密的样子,瞳孔不由收缩了一下,这种情形让他想起一件事来。那还是几年前,李世民、李玄霸兄弟和长孙无忌一起前往江南劫持高秀儿母子。李玄霸当时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力气却大得惊人,数百名长山村的村民都近不了他的身,被他当场格杀过半。而他却毫发无损,就连弓箭也奈何不了他。后来,刘子秋在半道截住他们。李玄霸又与刘子秋一战。那一战,刘子秋虽然最终获胜,却记忆深刻。一个孩童而已,力量居然比他差不了多少!
现在,看到李密身上发生的变化,刘子秋也忍不住将两者联系起来。说不定,这李密也吃了某种药物。是药三分毒,从李密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他已经渐渐丧失了理智。这种反应虽然和李玄霸当时的情况不同,但药物这东西很难说得清楚。同样的药物,不同的人,不同的体质、年龄,不同的服药时间和剂量,都会带来不同的反应。极有可能,李密和李玄霸当年服用的就是同一种药物。、只是不容他细想,李密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此时,穆朵丽和拓跋千玉二人一齐拈弓搭箭,照着李密射来。这二人,一个是连珠五箭,一个是连珠三箭。八支特制的羽箭分袭李密身上的八个位置,速度快逾闪电,叫人避无可避。
那李密却好像没有看到迎面而来的箭矢,只是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和“人形兵器”,几下便将这些箭矢全部击落在地。
因为四周一片大乱,张仲坚无人看守,也趁乱冲出了大厅,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是见识过这两个女人弓箭的厉害,也正是吃了这两个女人弓箭的亏才没来得及逃走。当时,他奋尽全力,也只挡得其中的六箭。而这六箭挡下来,他早就累得双臂酥麻。不然,他也不会做出假意投降的举动,其目的也是为了缓一缓,好恢复力气。不想,这李密连挡八箭,居然和没事人一样。这等本事,别人又如何能敌?
趁着穆朵丽和拓跋千玉的弓箭癣李密阻得一阻的机会,刘子秋一声唿哨,从绮阴院外的湖畔冲出一匹马来。这匹马雪白的身子上长满了黑色的斑点,正是拓跋千玉那匹天马“雪豹”。刘子秋一跃而上,策马沿着湖畔朝着景明院方向跑去。他很清楚,李密现在死死锁住了自己。他如果再仗着大军掩护,只能徒增士卒伤亡而已。但他更清楚,李密之所以突然力量倍增,绝对是服食药物所致。这种外来的力量必定不能持久,而且对身体伤害极大,只要药性一过,李密自然凶不起来。
第105章 影响
李密好似知道了刘子秋的想法,置拓跋千玉和穆朵丽射来的羽箭于不顾,只管撒腿狂追.都说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而李密竟始终没有被雪豹落下半步,这沿途还有不少士兵冒死阻挡他的前进,否则只怕早就追上了刘子秋。
刘子秋担心伤到城内百姓,却不敢离开西苑,只是策马沿着湖畔兜圈子。而李密吃的药物好像比当年李玄霸吃的那种要厉害很多,三柱香的时间过去了,他的速度和力量竟然都不减分毫。
很快,刘子秋又绕回了绮阴院,远远的便看见张仲坚倒提着一杆陌刀正朝这边冲过来,刘子秋再次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说时迟,那时快,刘子秋不及细想,一勒缰绳,雪豹腾空而起,从张仲坚头上一跃而过。待他在马上回头看时,却见张仲坚手握着陌刀,直奔李密而去。
李密却早已红了眼,见到前路被人阻拦,怒吼一声,挥刀便砍。
两刀相交,火星四溅。呛啷一声,张仲坚的陌刀早脱手飞了出去,而李密去势不减,横刀划了个弧线,直取张仲坚的咽喉。
正在此时,刘子秋却已经翻身杀了回来,手中也握着一柄陌刀。雪豹人立而起,陌刀高举,当头朝着李密劈下。李密立时舍了张仲坚,举刀来迎刘子秋。刘子秋人仗马力,又借着一股战马奔腾之势,力量已经发挥到了极点。这一次两刀相交,只听“当”的一声响,两口刀齐齐断成四截。雪豹一声长嘶,四蹄攒动,连连后退,竟致跪倒在湖畔。那边,李密也是连退了十多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密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四肢却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左右士兵一拥而上,将李密牢牢按住。这一次,他们却不肯再给李密一丝机会,直接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让他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刘子秋也跳下马来,却不先管李密,只冷冷地看着张仲坚,喝问道:“你刚才为何要相助于朕?”
张仲坚瞠目结舌地看着刚才还勇如猛虎的李密,没有回答刘子秋的话,只是吃惊地问道:“他这是何故?”
刘子秋冷笑道:“一只药罐子而已。药性一过,自然形同废人!”
张仲坚愣了一会,忽然仰天长叹道:“罢了,罢了!张某又做了一件错事!”
刘子秋奇道:“你何错之有?”
张仲坚摆手道:“张某只以为他起初隐瞒了实力,这才是他真正的本事。这等人,谁能敌得过?只要他不死,你我皆要丧命于他之手!谁料他药性一过,居然如此不堪一击。早知如此,张某刚才就应该趁乱先杀了你才是!”
刘子秋哈哈大笑道:“张兄不肯拿话诓朕,果然是一代豪杰!你我如今可公平一战!”
张仲坚却摇头道:“陛下躲过此一劫,这天下定然与张某无分了!张某别无所求,只求陛下一件事!”
刘子秋见张仲坚刚才实话实说,倒是对他生了惺惺相惜之心,不由颔首道:“你说!”
张仲坚沉吟道:“张某从深山艺成归来,尝听人言,说陛下派遣大船远赴海外。张某自知无力再与陛下争这锦绣江山,但求陛下能赐张某一条大船,张某从此远遁海外,再不回返中原!”
刘子秋沉默良久,方才说道:“给你一条船自然无妨,只是你这又是何苦?”
张仲坚朗声笑道:“张某生性洒脱,不肯居于人下!曾听人言,海外有荒岛无数。张某不才,愿取荒岛数十座,自立一国!”
这时,穆朵丽、拓跋千玉都已经赶了过来,齐声劝道:“此人行刺皇上,意图不轨,当诛九族,切不可纵虎归山!”
刘子秋却不是婆婆妈妈之人,摇头道:“算了,张兄既有此事,朕赐你大船一艘便是!不过,所用水手却要张兄自备。”
张仲坚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多谢陛下成全。张某家资巨万,奴仆成群,倒不消陛下费心。”
一场宴请新科学子的盛宴因为张仲坚、李密的行刺而草草收场。不过,能够抓住李密,送走张仲坚,对刘子秋来说,也是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春去春回,花开花谢,转眼间又是两年过去了。大汉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一片祥和气氛。派往海外的船队也不时送回大批黄金珠宝,充实着大汉的国库。小麦的种植和食用方法也得到了进一步推广,再加之风调雨顺,大汉王朝已经连续两年获得大丰收,粮食危机一时缓解。漠北也已经形成了四个相对独立的部落群体,分别与大汉进行着密切的贸易,用牛羊马匹换取中原的布匹、丝绸、铁器和茶砖。
这些措施当中,刘子秋最得意的还是建立了稳定的边贸。过去,闭关锁国的政策,虽然可以阻止北方的游牧民族获取一些必要的生活生产物资,令他们长期处于贫穷落后的状态。但是,那些物资在游牧民族的生活中又是必不可少的。在不能通过正常途径获取的情况下,通过武力掠夺也就成了他们唯一的办法。久而久之,才令边境冲突不断。而边贸的开设,双方各取所需,自然令冲突的机率大大降低。出现这种情况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大汉军队强大的战斗力极大地震慑着这些游牧民族,令他们不敢轻易挑事。
任何一个国家,没有强大的军事力量做支撑,它所获得的和平都只能是暂时的。当然,汉民族温和的民族特性,决定了他们即使拥有再强大的军事力量,对周边国家也少有侵略性。所以,通往西方的丝绸之路以及刘子秋派遣陈棱新近拓展的海上丝绸之路,才能够一直保持畅通。
然而,大汉的周边却不太安宁。波斯萨姗王朝和拜占庭帝国之间的战争又进行了整整两年,和起初萨姗王朝摧枯拉朽般的攻势不同,现在双方已经进入了一个相持阶段。刘子秋并不熟悉这一段时期的世界历史,自然也就不可能预先知道这场战争的最终结局。但是,刘子秋有波斯和拜占庭帝国都埋下了大量探子,可以获得源源不断的情报。而他的手下也汇聚了大量人才,可以进行细致的分析推断。
根据从西方传回来的情报,萨姗王朝国库日益空虚,一些珍贵的传世之宝都被库思老从国库中拿出来卖给了大汉商人,以换取波斯军队急需的战马、兵甲和粮食。于是,在大汉的市场上出现了许多来自波斯的珍贵艺术品,其中相当一部分就出自萨姗王朝的王宫。而且,来自波斯的奴隶也越来越多,差不多的富裕人家都可以用上胡姬了。通过从大汉购买来的战马、兵甲、粮食,库思老二世终于又组织起了一支大军,准备再一次远征。
但是,看似强大的萨姗王朝已经风雨飘摇。这已经是库思老能够拿得出手的最后一支力量。如果这一次远征不能成功,他已经没有力量再组织一支像样的军队的。因为,王宫仓库里稍微值钱一些的宝贝都被他卖掉了。
另一方,拜占庭帝国也在苦苦支撑。战争初期,拜占庭国内四分五裂,给了萨姗王朝机会。而在经历过惨痛的教训之后,拜占庭国内的各大势力终于放下争执,重新走到了一起。团结起来的拜占庭帝国当然比原先强大,但是,这么多年的战争,也给拜占庭的经济造成了巨大的破坏,许多百姓都是食不裹腹。以拜占庭国内的情况,顶多也只能再支撑一场大规模战役了。
战争的双方都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这一次无论谁胜谁负,都会有一个结果。失败者将永世不得翻身,胜利者会成为西方新的霸主。刘子秋交给内阁的任务就分析这一次萨姗王朝和拜占庭帝国之间会分出什么样的结果,以及这些结果可能对大汉王朝带来的影响。
结果无非有三种可能。一是萨姗王朝最终获胜,波斯吞并了拜占庭帝国。二是拜占庭帝国获胜,萨姗王朝从此不复存在。三是双方拼了个两败俱伤,暂时偃旗息鼓,经过几年的休整,也许会再启战端。
这三种结果,无论出现哪一种结果,对大汉都不太有利。第一种结果和第二种结果,无论是出现一个统一的波斯帝国还是拜占庭帝国,这两个帝国都拥有极强的侵略性和扩张性,都极有可能向东推进,和大汉争夺西域、争夺漠北。而第三种结果只是暂时的和平,战火重新燃起,最终还是会出现第一、第二种结果。而且,他们连年征战,也已经给大汉王朝带来了影响。
大汉王朝一直缺少金、银、铜等贵金属,而国内对这些金属的需求又十分巨大。除了派往海外的陈棱开采的矿藏以外,三成以上还是依靠东西方之间的贸易来取得。而连年战争,不仅威胁到丝绸之路,也让这两个强国变得贫困交加。和一个穷人做生意,又能赚到几个钱呢?
第106章 意外
在如何应对波斯萨姗王朝跟拜占庭之间的战争方面,内阁经过近一个月的蹉商,形成了两种意见。这两种意见一时不能统一,最终还是报到了刘子秋面前,请他定夺。
当初设立内阁,刘子秋就是考虑到皇帝的权力太大,什么事情都必须由皇帝来决定。但皇帝一个人的智慧和精力毕竟是有限的,难免会出现错误。而皇帝的决定一旦错了,甚至会把整个国家拖入深渊。刘子秋毕竟来自后世,知道历史上许多朝代反复更迭的情况,所以他才能克制住那种绝对权力所带来的诱惑,想要把自己的权力分出去一大部分。甚至,他还想学习西方早期的君主立宪制,只他的这些观念一时难以为群臣所接受。
事实上,刘子秋一直在为了把权力移交给内阁而努力。这里面他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一直想当个甩手掌柜。皇帝虽然一言九鼎,但也很辛苦,尤其做个勤勉的皇帝就更加辛苦,每天需要批阅的奏章都是堆积如山。当然,身为一名特种兵,刘子秋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怕苦”这个词,他只是不愿意长期被困在皇宫这方小天地而已。
当然,愿意虽好,实现起来却有很多困难,刘子秋还必须继续面对每天雪片般送到案头的各种奏章,还必须处理内阁难以决断的那些事情。
看着坐在面前的诸位内阁大学士,刘子秋摆了摆手,道:“朕在听诸卿意见之前,只强调一点。不这如何应对,都要以大汉王朝的利益为重!”
刚才,刘子秋已经阐明了波斯和拜占庭之间的战争可能对大汉带来的影响,现在他就是要给大学士们一次重新判断的机会。内阁处理事务能力的提高,对于他实现自己的愿望却是至关重要的。
李靖拱手道:“陛下,微臣以为,波斯与拜占庭二虎相争,却是我大汉的一次良机。可趁其两败俱伤之际,出重兵将其一举拿下!”
对于武将来说,开疆拓土,留名千古,是永远抵挡不了的诱惑。
虞世南摇头道:“李将军此言差矣,我大汉素以仁义立国,又岂可行此不义之事!”
魏征却捋须笑道:“依微臣所见,李将军之言甚善。不过,波斯、拜占庭离中原都太过遥远。所谓鞭长莫及,纵使能够夺其地,亦难以久治。不如分而化之!”
李靖和魏征所提议的就是两种不同的意见。李靖的意思是直接出兵攻占波斯的拜占庭,将其纳入大汉的版图。而魏征也同意出兵,但是在击败这两**队之后,并不占有其土地,只是将这两个昔日强大的帝国分裂成若干个小国。在听了刘子秋阐明的影响之后,两人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当然,内阁中像虞世南这样坚持仁义为怀的,却仅有他一人,算不得主流。
刘子秋却笑了起来:“诸卿所言各有道理。不过,朕以为,穷兵黩武,未为良策。我大汉虽然从来没有放松过武备,但朕却不希望随意对外用兵。所以,大哥的意见,朕不敢苟同。魏先生的意见甚善,只是却不闻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么?虽然现在可以趁机将它们分成数个小国,但总有一国会变得强大起来,进而吞并其他小国。久而久之,战乱频呈,终究会影响我大汉的商路。”
虞世南不由得意起来:“陛下所言甚是,微臣以为,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刘子秋摇头道:“朕不欲出兵,只是不想我大汉的好男儿血溅沙场,但不代表可以无所作为!朕以为,对于这两国的战事,当以调停为主。只要让两国停战,百姓生活自可慢慢趋于安宁。边境的安宁,于我大汉有利无害,又可免我劳师远征,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还有一句话刘子秋没有说。这场仗再打下去,很快就会分出胜负。胜利的一方往往会处于极度亢奋之中,会被冲昏头脑,极有可能会移师向东。毕竟人总免不了会有贪欲,如果没有贪欲,也就不会有这场战争了。贪念一起,往往就会丧失理智。而大汉富饶,自然会引来胜利一方眼红。虽然大汉军力强大,并不惧怕敌人来犯,但战火烧到家门口总不是一件好事。只有让这两国都保持足够的强大,维持一种微妙的平衡,大汉才更安全。
至于把这两个国家分成若干小国,看似更加安全,其实不然。因为这些国家并不是西域,也不是漠北。他们民族内部并没有太多的矛盾,被大汉强行分裂之后,难免会心生怨恨。一些狭隘的民族主义者说不定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比如袭击大汉的商队,比如刺杀朝廷的要员。这些躲在黑暗里的运行往往会令人防不胜防。所以,刘子秋并不想树敌太多。除非他能够狠下心来,把这些异族人全部杀光,然后再把汉人迁徙过去。
李靖皱眉道:“只怕他们已经杀红了眼,不肯听从陛下的调停。”
刘子秋摆了摆手,道:“无妨,谁要是不肯听从调停,我大汉便师出有名。到时候,我大汉便派出远征军,协助另一方彻底剿灭他!”
弱国无外交,以大汉如今的国力之盛,便是一举吞并这两个国家都不是难事。只是在吞并之后要想维持在当地的统治,却有些困难罢了。相信无论是波斯还是拜占庭,恐怕都不愿意现在就直面一个如此强大的敌人。
这一次,刘子秋想让内阁来解决一个重大难题的计划又破产了,最终还是由他来做出了决断。倒不是说李靖、魏征等人智慧不够。事实上,论起揣摩人心,运用权谋,内阁中的任何一个大学士都要比刘子秋强得多。只是刘子秋比他们多了上千年的见识,看问题更深远一些而已。
当然,事情果然如刘子秋所料的那样。无论是波斯还是拜占庭,起初都不肯轻易罢兵,毕竟双方激战多年,仇恨越积越大。但是,在大汉使者摆出一副将要进行武力干涉的情况下,两个国家都选择了服软,同意接受大汉的调停。
一个月后,三国使臣在大汉东都洛阳举行会谈,签订了停战条约,史称洛阳条约。条约规定,两国边界恢复到战争初起时的状态,双方各从边界后撤百里,留下一个长条形的空间地带。当然,大汉使臣也没有忘记为自己的王朝争取利益。从此以后,大汉商队在两国通行,关税享受与这两国百姓同等的待遇。这是一个不平等条约,直到五年以后,大汉的商队几乎控制了整个丝绸之路。刘子秋才特旨,允许这两国的商队在大汉境内也享受与大汉国民同等的关税待遇。不过到那时候,大汉的商队已经控制了这两国的经济命脉,甚至连钱币都委托给了大汉的商人铸造。这条平等待遇的实施已经没有太大的意义了。
经过这次的事件之后,刘子秋彻底下定了决心,要仿照后世西方国家早期的制度,实行君主立宪。这时候,大汉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刘子秋的一些新思想已经得以在国内广泛传播。在一些经济发达的地区已经出现了一些社团,行业协会也已经广泛存在。而且随着郡县学堂的发展,在后来的几次科举考试中,世家子弟通过考试的人数也越来越少,他们的势力进一步得到了削弱,这为刘子秋推行新制度创造了极好的条件。
到了大兴十五年,两个代表大会终于得以设立。一个是以开国元勋和世家组成的贵族代表大会,一个是以各行各业普通民众代表组成的百姓代表大会。内阁首相便由这两个代表大会在内阁大学士中选举产生,再由刘子秋直接任命。
而这一年,刘子秋也彻底交权,宣布只拥有象征性的权力,所有权力都归两个代表大会和内阁所有。
然而,在这一年的内阁首相选举中,却出现了意外,当选者居然是李世民,这是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自从在第二次科举考试中夺得第二名之后,李世民便进入太学院读书。数年之后,他也如愿进入内阁。时间可以磨灭人们的记忆。近十年当中,李世民为人谦恭、处事勤勉,渐渐博得了朝野上下的认可。而这其间,他对刘子秋也是恭敬有加,好像真的已经放弃了野心,愿意做一个循规蹈矩的臣子。也正由于这个原因,他渐渐为代表们所接受,在内阁诸臣中脱颖而出,以高票当选首相,只等刘子秋的任命。
虽然刘子秋的任命只是象征性的,但他在大汉朝野上下的心目中,依然是至高无上的君王。没有他的任命书,任何结果都不能为天下人所接受。
只是一些当年追随刘子秋打天下的老人对一些陈年旧事仍记忆犹新,纷纷进宫拜见刘子秋,劝谕道:“陛下,知人知面不知心,切不可将朝政委于李世民!”
第107章 出路
刘子秋摆了摆手,道:“既然是经过两级代表大会选出的结果,那便无须更改。”
这些,通过科举考试,也陆续有一些优秀的年轻人进入内阁任职。在这些年轻人当中,长孙无忌、李世民、杜如晦等人更是佼佼者。刘子秋一起致力于改造内阁的年龄结构,这些优秀年轻人的出现,为他实现自己的计划提供了契机。不过,在提名大学士候选人的时候,刘子秋也有过犹豫,毕竟他对李世民同样有些不信任。但是,李世民这些年的表现中规中矩,处理内阁事务也无懈可击,更没有证据表明他会造反。凡事以证据来论,没有证据不可定罪,这是刘子秋自己设定的规矩,他自然没有理由去破坏。
为了表明自己处事公平公正,刘子秋最终还是把李世民列入了候选人名单。在真实的历史当中,李世民可是一代明君的象征,这样的优秀人才,没有理由不进入候选人的行列。不过,在刘子秋看来,这些年轻人当中最优秀的当属长孙无忌,所以他并不担心李世民会当选内阁首相。
自从高秀儿出手救活高士廉之后,长孙无忌兄妹和刘子秋的关系大大缓和,长孙无垢也消除了对刘子秋的误会。当然,这对兄妹对李世民的意见却是越来越大了,尤其是对他的人品甚有看法。如果由长孙无忌担任内阁首相,一切自然在可控范围之内。
谁知道,最终还是出了意外。在选举之前,长孙无忌忽然放弃了竞选首相一职。
长孙无忌是个正人君子,当年因为和李世民的姻亲关系,不得已陪着李世民去了一趟江南,心里已经愧疚万分了。后来,刘子秋不仅赦免了他的死罪,还让他进入天下中枢,这份以德报怨的厚恩,让长孙无忌更加难以自容。几番思量之后,他觉得能当选一名大学士已经出于望外,再不愿争什么首相了,于是在临进场之前,做出了退出选举的决定。
竞争很快在李世民和杜如晦之间展开,他们的表现比其他年轻人又明显高出了一个层次。最终,李世民以一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赢得了满堂喝彩,从而夺下了首相的宝座。
这次意外已经超出了刘子秋的掌控,但他本来就是要削弱皇权,直至把权力交给天下万民。所以,这种情况却也符合他最初的设定。
虽然情况有些失控,但让李世民掌握大权,刘子秋并不十分担心。来自后世的他明白一个道理,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设立内阁的目的只是处理朝廷的日常事务,把刘子秋自己解放出来,而调动军队,却必须经过刘子秋的同意。这支强大的军队可以说是由刘子秋一手缔造起来的,在军队当中,没有人比他更有威望。这种威望,可不是单凭首相的一纸命令就可以代替的。而且,刘子秋一直在给他的将士们灌输一个理念。他们是国家的军队,是为了整个大汉王朝而战,而不是某一个人的私军,不是为某一个人而战,哪怕这个人是大汉皇帝,是他刘子秋也不行。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军队不为个人所用。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制度。按照大汉军规,即便是李靖这样的大将军,一次最多也只能调动三千兵马。皇宫护卫如云,要是有人真想造反,这三千兵马连宫门都打不下来。那样的话,刘子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另外,还有一条重要的制度也让刘子秋彻底打消了顾虑。按照大汉律例,首相每届任期四年,最多只能连任一届。如果不能获得连任,以后也不能再次参选。也就是说,李世民最多担任八年的首相。这八年中,刘子秋仍然年富力强,完全有能力掌控局面。要知道,在大汉王朝百姓心目中,他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一个拯救万民于水火中的人。
对于刘子秋同意让李世民担任首相,高秀儿很生气,毕竟这个家伙差点伤害了她们母子。自己倒也罢了,可刘思根是她的命根子,又岂容他人伤害。为此,高秀儿好几天没有搭理刘子秋。在整个大汉王朝,或许也只有她敢这般对待刘子秋。
大概是为了缓和高秀儿的怒气,李世民担任首相之后的第一件举动便是向刘子秋上表,请求他早立太子。刘思根是嫡长子,又能文能武,还有一手得自孙思邈亲传的高明医术,如此全才,自然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立嫡以长,无论是国还是家,自古以来都是这个规矩。这样做,可以避免诸子为了争夺帝位或者家产而自相残杀。
但是来自后世的刘子秋却很清楚,历史的经验证明,这个规矩并不能阻止兄弟相残。无论是至高无上的皇权还是那些几辈子吃用不尽的家产,都具有极大的诱惑。在这种诱惑之下,许多人丧失了理智,泯灭了人性。而且,这个规矩还有个极大的弊端,谁也不能保证长子就是最优秀的继承人。即使长子足够优秀,谁又能保证长子的长子也同样优秀呢?
刘子秋一直试图寻找破解这个难题的办法,但却总没有成功。没有办法确立一个新规矩,立储的事情也就没有办法继续进行下去,所以才拖到今天。不过内阁制的最终推行,以及两个代表大会的设立,却让一直困绕他的难题迎刃而解。
皇帝的权力分给了内阁和代表大会,决定国家命运的就不再只是皇帝一人,而是整个内阁和代表大会的集体智慧。皇帝的能力好坏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皇帝的存在更多的只是一种象征意义。所以,由谁来担任这个继承人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在这种情况下,刘子秋倒是觉得把皇位传给刘思根反而有点委屈了他。毕竟皇帝受到许多限制,束缚了刘思根的自由。
于是,在接到以李世民为代表的内阁递上来的奏章以后,刘子秋还是摇了摇头,道:“我大汉王朝从此以后不设太子!”
对于刘子秋同意让自己担任内阁首相,李世民其实也很意外,所以心中颇为不安。他搞不清楚这是不是刘子秋欲抑先扬的手段,所以行事格外谨慎。他提请刘子秋立储,一方面是为了缓解高秀儿的怒火,另一方面也是想试探一下刘子秋。至于他为什么能够知道高秀儿不开心,当然是因为他在宫中有李诚这条内线。但是,刘子秋居然说不立太子,这让李世民更加惊讶。他摸不清刘子秋的用意,只得再劝道:“陛下虽然春秋鼎盛,但总有飞升极乐的那一天。储君之事,关系社稷安宁,又岂能不慎?还望陛下三思!”
魏征、赵凌等一干老臣也从旁劝道:“陛下,大皇子实乃人中龙凤,可堪重任,还望陛下勿疑!”
这些老臣虽然不再在朝中任职,但刘子秋对他们依旧信任有加,时常召他们入宫叙话。有时候,他们的话对朝政仍会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这干老臣都是看着刘思根长大的,对刘思根的感情自然不同。而且刘思根本身也足够优秀,立他为太子几乎是众望所归。
刘子秋却笑道:“朕不立太子,并非没有选定继承人。今后,朕的诸子按长幼之序,不分嫡庶,均可列为继承人。长子刘思根为第一继承人,次子刘思云为第二继承人,以此类推。他日朕若是不在京中,就由第一继承人代行朕的职权。若是第一继承人也不在京中,则由第二继承人代行职权。”
既然刘思根为第一继承人,和立为太子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也没有继续为了一个虚名而反复进谏。
虽然确定了继承人的问题,但事情并没有结束,内阁又提出给诸皇子分封爵位的问题。这一回,刘子秋却直接否决了内阁的提示,甚至没有听取他们的解释。爵位这东西必须通过累积功绩才能获取,不管什么人都不能例外,哪怕他是皇子也不行!当然,作为一种荣誉象征,爵位是可以继承的。皇室的爵位只有一个,那就是大汉的帝位。谁来继承这个帝位,规矩已经定下,自然无须继续讨论。
不过,这件事却给刘子秋提了个醒。生于帝王之家,看似风光无限,其实这只是太平时节的光景。一旦遭逢战乱,帝王之家的命运远远不如普通人家。历史上的明朝末年,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祯皇帝自缢之前持剑砍伤了自己的女儿,就说了非常著名的一句话:“汝何为生吾家!”
刘子秋是皇帝,他拥有许多女人,也有许多孩子。而这些孩子将来也会成家立业,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刘子秋知道,不管他如何努力,都不可能有一个朝代能够流传千古,总会有覆灭的那一天。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重蹈历史上的复辙。所以,刘子秋要为自己的儿孙谋一个出路。这个出路绝不是坐享其成的几个爵位。
第108章 来历
历朝历代,皇帝的后代都是龙子龙孙,生下来就可以封王封侯。他们不事耕樵,自有百姓供养,经年累月,最终成了整个社会的寄生阶层。在真实的历史上,到了明朝后期,朱元璋的子子孙孙就发展到了一个相当庞大的规模,直至连国库都拨不起他们的俸禄。刘子秋虽然对明史没有研究,但也在一些小说和影视剧中看到过类似情节,他自然不愿意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大汉王朝重蹈这个复辙。
在如何安置诸皇子的问题上,刘子秋早有计划。最终能够继承皇位的只有一个,但在自己退位之前,这些孩子们一旦成年就必须自谋出路,包括刘思根在内也不能例外。当然,皇家财力雄厚,可以给孩子们提供足够的财富,让他们从一开始就拥有一个比较高的起点。至于这些孩子愿意选择什么样的道路,那就完全按照他们各自的兴趣,由他们自由选择今后所要从事的不同职业。
两年前,刘思根就做出了选择,成为医学院的一名医生。有这位皇长子带了头,其他几个稍大点的孩子也做出了选择。次子刘思云自幼好武,自然是投身军营了。而其他几个孩子,有的选择回到母亲的家乡草原,有的则选择跟着大汉的远洋舰队出海探险,还有人选择经商、耕作。当然,这些孩子尚未成年,他们现在只是偶尔在各自选择的范围内进行历练,并没有真正投入自己的事业。
其实,这些皇子自幼读书,也会学习一些治国之道。但刘子秋定下规矩,除了继承皇位的那个人可以参与政务,其余皇子三代以内,都不得在朝为官。这样做,也是防止这些皇子得了官职之后,人心不足,反过来又想争取更大的权力。而在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眼中,最大的权力还是在皇帝那里。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汉王朝始终风平浪静,李世民这个首相也当得中规中矩,并没有丝毫逾越之处。而就在这时,西北荒原忽然传来噩耗,党项王、大汉皇妃拓跋千玉的父亲拓跋木弥突发急病,不幸过世。
拓跋木弥虽然年过五旬,但身体一向强健,谁也没想到他会突发急病。这个消息来得很突然,拓跋千玉得知父亲过世,哭得死去活来,坚持要赶回西海,送父亲最后一程。对于拓跋千玉的请求,刘子秋自无不允,而且他自己也决定陪着拓跋千玉同行。
消息传到内阁,李世民慌忙带着诸位大学士前来相劝,道:“陛下乃万金之躯,岂可轻离。臣等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子秋摆手道:“朕整日憋在这个深宫之中,时间久了,只怕身上都快长毛了。如今,李密已经授首,张仲坚亦无赴海外,世间再无人是朕的敌手。朕便是纵横天下,又有何妨!”
李世民再劝道:“可是国中不可一日无君,臣请陛下三思!”
自古以后,除非遭逢变乱,皇帝都是缩在皇宫那一亩三分地里。这在中国象棋和国际象棋的区别中就可以看得出来。在中国象棋里,将、帅都被限定在有数的几个格子里,而国际象棋中的王却可以四处移动。刘子秋自然不愿意成为中国象棋里的将和帅,不由笑道:“朕早就立下了规矩,朕不在这些日子里,由根儿代行朕的职权。又怎会是国中无君?”
李世民诧异道:“大皇子不是已经在医学院悬壶济世了么?”
刘子秋摆了摆手,道:“医生只是他的职业,但他还是位的第一顺序继承人。只要朕不在,他就可以代行朕的职权。二者并不矛盾。”
李世民这才恍然大悟,眼中也闪过一丝阴鸷。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刘子秋不立太子,而按继位顺序设立一大堆继承人的用意。如果设立了太子,一旦太子出现意外,其他皇子必然会为了争夺太子之位而互相猜忌、争斗。而现在却不同,如果第一顺序继承人出了事,自然只能由第二顺序继承人顶上去,以此类推,根本不可能出现兄弟相争的局面。当然,也不能排除某个排在后面的继承人利欲熏心,做出谋害前位继承人的举动。但是,如今的皇权已经得到极大的削弱,没有人愿意冒这么大的风险去争夺一个鸡肋般的位置。
事实上,在魏征、赵凌等人担任首相的年代,他们仍然秉承着事事向刘子秋请示的做法,皇权仍然举足轻重。而自从李世民这一批年轻大学士主持内阁之后,许多事情已经由内阁自行作主了。这样做原本就是刘子秋自己的要求,并不会造成什么波澜。而且两级代表大会分别代表着贵族和平民这两个阶层参政议政,一些新的观念也开始为百姓所接受。因此,皇帝在人们心中,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当然,刘子秋作为开国之君,他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依旧无人可以代替。
既然刘子秋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李世民等人也不便再劝,齐声告退。不过,皇帝出行终究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内阁又有好几天要忙活的了。
回到后宫,高秀儿和拓跋千玉一起迎了过来。高秀儿轻声说道:“臣妾请随皇上一起前往西海,还望皇上恩准。”
刘子秋奇道:“你去做什么?”
高秀儿有些担忧地说道:“拓跋老王爷走得有些蹊跷,臣妾不太放心,想去看个究竟。”
拓跋千玉听了,慌忙说道:“姐姐,你说我父王是为人所害?”
高秀儿摇了摇头,道:“我只是觉得事发蹊跷,但老王爷并不一定是为人所害,还需看过是何病症才能确定。”
刘子秋知道高秀儿的医术尽得孙思邈的真传,如果拓跋木弥不是正常死亡,一定瞒不过高秀儿的眼睛。原先他对拓跋木弥的死并没有在意,因为这个年代,能够活到五十多岁,也算极正常的事情。不过,既然高秀儿觉得有问题,他也不能不引起重视,不由点头道:“也好,你也许久没有出过宫了,便随朕一起去吧。”
很快,得到消息的花云、谢沐雨、谢湘纹等人也围了过来,请求陪刘子秋同往。世人都以为宫里的生活穷奢极欲,却不知道整天呆在那么大一块地方,天长日久,谁都会生厌。这些女人们显然也是厌烦了这样的生活,巴不得随刘子秋一起出去走走。
刘子秋笑道:“西边苦寒之地,你们几个身子柔弱,却是去不得。还是安心地呆在宫中。待朕归来,再带你们同游江南,若何?”
花云不悦道:“皇上,他们几个柔弱,臣妾可是从万马军中杀出来的!”
刘子秋又笑道:“你若走了,谁来保护她们?”
穆朵丽却挤上前来,道:“皇上,云姐姐掌管着宫中女卫,自然不可擅离,臣妾却没有什么职守。不如让臣妾跟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王玉凤也哀求道:“皇上,臣妾有父亲伤愈之后,被皇上送往西域。此去西海,请许臣妾随行吧,也好让臣妾见父亲一面。”
刘子秋沉吟片刻,终于点头道:“也罢,穆朵丽、玉凤,你们两个也随朕一起去吧。”
袁紫烟却匆匆赶了过来,大声劝阻道:“皇上,切切不可远行。臣妾刚才观看天象,帝星旁边有流光划过,恐有小人作祟!”
刘子秋哈哈笑道:“你那个观星之术,朕看你就从来没有灵过,不信也罢!”
拓跋千玉心念父亲之丧,见袁紫烟阻拦,顿时不悦道:“紫烟姐姐,你若是也想同去,就对皇上明说嘛,又何必出此不吉之言!”
高秀儿担心她们姐妹因为这件事闹出隔阂,不由轻咳一声,道:“这件事皇上已有决断,都不要再议了吧。待皇上归来,咱们姐妹再欢欢喜喜地同游江南,岂不甚好。”
她贵为皇后,是六宫之首,她的话众人不敢不听,这才纷纷散去。
卢向东的脸色却沉了下来,小声说道:“把根儿叫来,我有话吩咐他。”
高秀儿脸现忧愁之色,道:“皇上,根儿年未弱冠,只怕担不起这个重任。”
卢向东安慰道:“放心吧,我对根儿有信心。”
一柱香之后,刘思根来到高秀儿的寝宫,向父母请安之后,垂手侍立一旁。
刘子秋却不喜欢这些等级森严的礼节,指了指面前的胡凳,说道:“你且坐下,为父有话对你说。”
刘思根在胡凳一角坐下,身子挺得笔直,恭恭敬敬地说道:“请父皇教诲。”
刘子秋笑着摆了摆手,道:“别那么紧张,放松点。”又道:“为父和你母亲不日即将远行。你便暂住东宫之中,处置好皇宫之事。为父交代你两件事,一是照顾好弟弟妹妹们,二是保护好留在家里的姨娘们。你可能做到?”
刘思根慌忙说道:“父亲请放心,有孩儿在,绝不叫他们受半点伤害!”
刘子秋点了点头,又道:“为父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和你母亲。”
高秀儿有些诧异地望向刘子秋,而刘思根已经忍不住问道:“不知父皇所言何事?”
刘子秋叹了口气,说道:“为父瞒了你们十多年,今天也该告诉你们了。为父并不是长山村的大牛,而是另有来历!”
第109章 拓跋骑兵
刘思根有些茫然地看着刘子秋。高秀儿却轻轻抓住刘子秋的手,小声说道:“皇上,不管你是不是大牛,臣妾心中都只有皇上一个人。”
“我知道。”刘子秋轻轻拍了拍高秀儿的手,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来自另一个世界。”
高秀儿母子齐声惊呼道:“另一个世界?”
“恩。”刘子秋点了点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另一个世界里,我有父母,有许多师兄弟,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只是,我再也回不去了,也永远不会再见到他们。那时候,我妹妹应该比无垢她们大一点。所以,我一直把无垢和揽月当成自己的妹妹。”
高秀儿撇了撇嘴,轻声说道:“只怕她们两个不是这么想的。”
刘思根却问道:“父皇,你的世界和我们一样吗?”
刘子秋摇头道:“当然不一样。就拿打仗来说吧,那边不用拿着刀面对面地厮杀,而是用枪、用炮,还有可以在天上飞的飞机,在海底航行的潜艇。咱们如果要从京城到江南,乘飞机的话,两个时辰就到了。”
刘思根吃惊道:“这么快!”
刘子秋笑道:“这还不是最快的,还有一种宇宙飞船,可以飞到月亮上去。当然了,这些事情告诉你也没有什么用处。在你我有生之年,只怕是再也不可能看见了。不过,你作为我们刘家的长孙,还是应该知道我们刘家的一些事情。”
说完,刘子秋顿了顿,神情有些黯然,也有些思念,然后便开始讲起了他的父亲刘振武,讲起了他的母亲,讲起了他的妹妹刘超凡,还有大师兄李卫国,二师兄卢向东,以及其他许多年轻的师弟。
刘思根很认真地听着,把这些名字又默念了一遍。他的记忆力很强,听过的、看过的,都会牢牢记在脑海里。不过,在听完之后,他却又说道:“父皇,儿臣还想知道你们那个世界的其他事情。”
刘子秋摆了摆手,道:“我已经说过,你知道太多也没有什么用处。”
他那个年代距此有一千多年。以这个年代的科技水平,即使得到一千多年后的图纸,也不可能生产出一千多年后的东西。在刘子秋看来,还不如按照现在的水平按部就班地发展,只要设法营造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即可。所以,他并不太想告诉刘思根太多先进的东西。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虽然知道火药的配方以及枪支的构造和原理,却从来没有尝试过去生产那些杀伤力更为强大的热兵器。
但是刘思根却不肯甘心,继续请求道:“父皇,儿臣不日将要留守宫中,闲着无事,学点东西也可以打发时光。”
其实刘子秋知道,刘思根并不是想打发无聊的时光,而是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出于对这个儿子的喜爱,刘子秋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给刘思根详细地讲讲他们那个世界的许多事情。这一讲就持续了一整夜,直到天光大亮,拓跋千玉等人都收拾停当,准备出发。刘子秋这才伸了个懒腰,告诫道:“根儿,为父对讲的这些事情,包括为父的来历,切不可告诉第三个人知道!若是为父知道你将这些事情泄露出去,绝不饶你!”
刘思根慌忙说道:“谨遵父皇教诲,儿臣牢记在心!”
告别了京城,刘子秋等人一路西行。这一次前往西海,刘子秋却没有像杨广当年那样护卫如云、大张旗鼓,除了他和高秀儿等人之外,只带了一百名侍卫。如今的大汉王朝,四海晏平,盗贼不生,就连南来北往的商队大多都不再配备护卫了。而正如刘子秋自己所说,以他现在的武艺,天下只怕再无敌手。而陪伴他同行的几位女子,除了王玉凤和拓跋千玉的一双儿女之外,其他人都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何况实在碰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刘子秋还可以直接调动各地的军队。所以,在安全方面,他根本没有过担心。
经过多年的发展,从大汉东都洛阳通往各郡县的道路都已经重新整修一新,所以这一路西来,他们行得很快。半月之后,便已经抵达了西海边境。
西海郡是刘子秋起家的根本,也是大汉王朝的发祥之地,自然得到更多的重视。作为西海郡的中心,威定城的规模已经比过去扩大了整整三倍。居住在威定城的,有从各地迁徙过来的汉人,也有定居本地的商贾,而党项拓跋部也生活在城里。
原本,党项一族都生活在更荒凉的西北方向,但自从拓跋千玉成为大汉皇妃之后,整个拓跋部的地位也水涨船高。不仅拓跋木弥成为名符其实的党项王,一统党项八部。而且,刘子还特许拓跋部可以移居威定城中。有了这样的便利条件,经过几年的发展,拓跋部已经成为威定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户。拓跋部的子弟,白天读书,晚上习武,渐渐有了一些汉家儿郎的风范。如果走在街上,几乎分不清哪个是党项拓跋部的人,哪个是汉人。
生活习性的日益接近,让党项拓跋部和当地汉人交往日益加深,关系也日益融洽,这些都是刘子秋乐意见到的。而且由于拓跋千玉的关系,历史上曾经建立自己政权的拓跋部应该没有理由反对大汉的统治。所以,刘子秋对于此次西海之行并没有丝毫的担心。
队伍又行了一日,前面已经能够远远地看到西海湖畔的威定城了。忽听马蹄声声,数千骑兵风驰电掣般地直奔这边而来。
大汉军纪甚严,没有朝廷的命令,任何人都无权调千人以上的军队。而且,军队训练都有严格的规定,不可能出现在官道上,以免堵塞商路,影响百姓生计。此刻,突然出现数千骑兵,就显得极不正常。随行的侍卫顿时警觉起来,纷纷抽出兵刃,将刘子秋等人护在中央。
这里是他的大本营,虽然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来过这里,周围变化很大,但刘子秋还是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所以并没有慌张,而是慢慢取出千里镜,朝着那队骑兵看去。只见那队骑兵衣饰各异,并非大汉军队专用的盔甲,旗帜也不是大汉军旗,而是绣着一些刘子秋不认识的符号。
千里镜虽然依旧珍贵,但刘子秋和他的女人们都是人手一只。拓跋千玉也拿着千里镜看了一会,忽然激动起来:“夫君,那是贱妾的族人。请允许贱妾和他们会上一面!”
“且慢!”刘子秋却沉声道,“千玉,你的族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先等等,看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自从离京之后,刘子秋和高秀儿她们之间又恢复了往日的称呼。这样的称呼,让他感到更加亲切,更像是一家人。因为是一家人,所以刘子秋才要格外谨慎。这些人或许真是拓跋千玉的族人,但是拓跋部乃至整个党项一族,早就不再过那种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了,又怎么会聚起这许多人马?其中必有蹊跷。
骑兵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到了近前。这些人虽然都没有配备盔甲,却个个手挂长弓,腰悬弯刀,杀气腾腾。
刘子秋见他们来势甚猛,不由沉声喝道:“来者止步,否则杀无赦!”
他说话时暗运内劲,声音虽然不大,却传出很快,而且异常清晰,每个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拓跋千玉却是吓了一跳,连声道:“夫君,那是贱妾的族人,夫君为何……”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那队骑兵乱了起来,有人勒住缰绳,有人放缓了战马的冲势,有人却拈弓搭箭,瞄准了这边。各种反应不一而足,让人一时也猜不透这队骑兵究竟要有何作为。
旁边,穆朵丽见到对方有人把弓箭摘了出来,不由大怒,也学着刘子秋的样子大喊道:“速速收起弓箭,否则杀无赦!”
她没有练习过内功,声音自然不如刘子秋有穿透力。但是,她手中的神臂弓却开始大展神威。只听“嘭嘭嘭”三声弓弦响,接连十五支羽箭同时分袭对面十五名冲这边狂奔而来的骑兵。又吸几声嘶鸣,那十五名骑兵胯下的战马悲鸣着栽倒在地,马上的骑士也被掀翻在地,摔得鼻青脸肿、骨断筋折。以穆朵丽的神射术再配上这张神臂弓,若要取对面骑士的性命,自然异如反掌。但她也听到了拓跋千玉刚才的话,知道他们很可能是拓跋千玉的族人,所以才手下留情。
这时候,对方的弓箭射程离刘子秋他们尚有五十岁远。这五十步对骑兵来说转瞬即至,但冲在前面的十五人被战马掀翻在地的场景还是让其他人大吃一惊。有些人便勒住了战马,开始缓缓后退。而随着骑兵队伍冲势稍缓,数骑首领模样的人越众而出,最前面那人在马上拱手道:“敢问来者可是皇帝陛下?”
第110章 满腹疑问
穆朵丽娇叱道:“既知是皇帝陛下在此,还不下马!”
那边领头之人听了,慌忙滚鞍落马。还没等他拜倒请安,就见这边拓跋千玉已经策马冲了出去。她胯下的雪豹是有名的天马,如今虽然老迈了,但神威不减当年。这一冲出去,快逾闪电,刘子秋根本阻拦不及。他担心拓跋千玉有失,也只得一提缰绳,跟了过去。
却见拓跋千玉已经跳下了马,一把扶住对面那人的肩头,哽咽道:“哥哥……”
自从去了洛阳,拓跋千玉还是第一次回到家乡。虽然洛阳和西海之间常有书信往来,每年秋天,拓跋木弥也会派人往京城进奉贡品,拓跋千玉也会有所赏赐。但是,她和家人确实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过面了。即使如此,当看到对面那个满脸胡须的大汉时,拓跋千玉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这人正是她的哥哥拓跋元居。
拓跋元居怔了一会,也失声道:“妹妹……噢,不,娘娘……”
说完,他便翻身欲拜。
刘子秋已经纵马来到近前,右手轻轻一抬,一股大力悄然而生,将拓跋元居稳稳托住,颔首道:“元居,都是自家人,就不需要多礼了。”
拓跋元居好似刚刚才发现了刘子秋,慌忙又要拜下去,却被刘子秋隔空托住,怎么也拜不下去,只得作罢,讪讪地说道:“皇上,你怎么亲自来了?”
刘子秋眼中精光闪烁,口里却淡淡地说道:“老王爷是朕的岳丈,不想壮年早逝,朕又岂能不来?”
他现在已经很少在公众跟前露面,这次离京也没有声张,除了内阁之外,知道的人很少。而且,他们这一路上没有在任何地方耽搁,轻车简从,速度虽然比不上行军,却也慢不上多少,沿途遇见的商队都落到了他们的后面。所以,绝对不可能有消息这么快全传到拓跋元居这里。就算内阁担心他们一行的安全,偷偷利用军驿通知沿途的地方官府,而地方官府又要派兵接应的话,也应该动用朝廷的军队,而不会是这些拓跋骑兵。因此,刚才拓跋元居直接问起“是不是皇帝陛下”时,就让刘子秋顿生疑窦。
不仅如此,刘子秋也是久经战阵的人,如何看不出来,刚才这数千名拓跋骑兵分明不是前来迎驾,也不是出城狩猎,而是摆出一股冲阵厮杀的架势。如果不是穆朵丽连施三手神箭镇住了那些骑兵,或许他们会一直冲杀到近前。即使此时拓跋元居喊出了自己的身份,对面阵中,也只有一些中年以上的汉子神情肃然,而其他年轻人却是满不在乎,跃跃欲试。究竟他们想要试什么,刘子秋不用问也可以猜得出来。
很显然,这些拓跋部的党项骑兵已经事先得到自己将抵达威定城的消息,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有数千人,而自己一方包括妇孺在内不过百余人。双方实力相差悬殊,这些拓跋骑兵便想借着兵力上的优势,将自己一行人干掉。弑君是大罪,可能引发两族之间的全面战争。即使拓跋元居在拓跋木弥死后,仍然有能力号召整个党项部,却也没有能力和整个大汉王朝对抗,刘子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刘子秋这才佯作不知,但他再看向拓跋元居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多了一些其他味道。
拓跋千玉却已经擦了擦红肿的双眼,抽泣道:“哥哥,快带我去看看爹爹吧。”
拓跋元居慌忙说道:“父王他得了重病,死状甚惨,你还是不要看了吧。”
刘子秋却没有一句废话,只是伸手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一下,道:“前面带路吧!”
俗话说,艺高人胆大。刘子秋仗着一身武艺,倒不担心拓跋元居会玩出什么新花样。而且,拓跋部虽然获准迁居威定城中,但威定城还在大汉军队的掌控之中,拓跋骑兵在城里是不敢有任何异动的。十几年前,刘子秋在西海一境大展神威的传说仍在流传,当年被他拍入地下的那块巨大的玉石仔料也成了人们顶礼膜拜的圣物。单凭着这几条,刘子秋一旦亮明身份,许多经历过那个年代的人一定会站在他这一边。或许,这正是拓跋元居为什么要把队伍拉出城外这么远的主要原因。
此时,拓跋元居也不敢再做推托,拱手道:“陛下请!”
在拓跋元居的身后,那支骑兵队伍迅速让开一条道路。刘子秋轻轻拍了拍拓跋千玉的手,小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快快上马,我们一起去老王爷灵前上一柱香。”
说完,他第一个纵马冲进拓跋骑兵们让出的那条通道。许多当年经历过西海战乱的拓跋汉子看到容颜并没有多少改变的刘子秋,纷纷激动起来,有人开始大呼万岁。当然,那些桀骜不驯的年轻人们,有人眼中是茫然,有人眼中是不服,还有人眼中闪烁着一点难以言表的**和冲动。
刘子秋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策马从人群中经过,丝毫无惧。但是,他不害怕并不代表他没有准备。在他的手中,早已经扣好了几十粒铁弹子,而在他随身的皮囊里,还有整整五千粒铁弹子。自从那一次在绮阴院差点遇险之后,刘子秋也开始反思,必须要有一件趁手的兵器。他是从现代社会穿越过来的,最趁手的兵器当然是各种枪支,但这却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寻找替代品,而铁弹子就是他找到的最理想的替代品。
这种东西,如果落到别人手里,定然全无一点用处。而刘子秋神力惊人,随手一抛,三十岁之内便可取人性命。如今宇内平定、百姓安居,他已经不可能再征战于两军阵前。所以,只要有足够的武器防备住近身就可以了。
此时,那一百名侍卫也护着高秀儿、穆朵丽、王玉凤和拓跋千玉的一双儿女走了过来,穆朵丽手中那张奇特的大弓尤其引人注目。而且,穆朵丽手里还扣着五枝特制的羽箭,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刚才那十五枝箭都是她所射。党项人是半农耕,半游牧,同样精于骑射,也敬重优秀的射手。所以,看到穆朵丽居然可以发出连珠五箭,许多拓跋骑士都低下了头,一些暗中拽着弓箭的手也松驰了下来。
即使如此,一路上,刘子秋等人还是保持着高度警惕,直至来到威定城下,这才松了口气。到了这里,已经完全在大汉军队的控制之下。而历来镇守威定城的,都是刘子秋最信得过的将领,所以刘子秋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被拓跋元居收买。只是刘子秋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拓跋元居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生出谋害自己的心思?难道和拓跋木弥的死有关?
带着满腹疑问,刘子秋等人来到城里的党项王府。
拓跋木弥是刘子秋的岳丈,出于尊重,刘子秋特地在威定城中赐给他一座王府。所以,拓跋木弥、拓跋元居父子平时并不跟族人们住在一起。经过十多年的发展,这座王府也越发地显得气势恢宏。刘子秋等人在客厅坐下,早有婢女奉上茶来。
刘子秋却不喝,只是摆了摆手,道:“元居,先带我们去看看老王爷吧。等见过了老王爷,也好让他早日入土为安。”
拓跋元居迟疑了一下,躬身说道:“陛下对我拓跋一部恩重如山,父王他虽然不在人世了,想必亦不愿陛下为他所累。”
刘子秋皱眉道:“此话怎讲?”
拓跋元居叹息道:“父王他得的不只是急症,还是恶疾。如果不是为了让千玉见父王最后一面,臣等也不敢将父王留到现在。千玉去见一见可以,陛下万金之躯,切切不可行险!”
刘子秋摆了摆手,道:“无妨!朕乃真龙之身,百毒不侵。其他不消去,只朕、秀儿、千玉,还有思千、思玉,你们两个也随父皇一起去见见外祖父。”
所谓恶疾,不过是当地人对传染病的统称。而拓跋木弥的遗体已经停放在王府半月之久,若是什么传染性特别强的疾病,只怕整个王府都保不住了。所以,刘子秋并不担心。而且,无论是他还是他的儿女们,好像从来就不会染上那些令这个年代的人谈虎色变的传染病。倒是他的几个女人,时不时地还会有点小病小痛。这其中的缘由,刘子秋也说不清楚。也许是他穿越过来之前,种过许多疫苗的缘故吧。但疫苗的作用又怎么会遗传到孩子身上,好像很没有道理。当然,想不明白的事情,刘子秋却从来不去想,反正他不用担心被传染上便是。
至于把穆朵丽、王玉凤留在这里,刘子秋更不担心了。他们进城之后虽然没有联系当地官府和军队,但知道他来到威定的有数千拓跋骑兵,即使拓跋元居下令让他们保密。人多嘴杂,又哪可能真的保守住秘密?
第111章 落入圈套
刘子秋在拓跋元居等人的陪同下来到王府后宅的一处小院,推开院门,就能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现在只是初秋,但西海荒原的某些地方已经开始下雪了。不过,即使下雪,也不应该寒冷到这种程度。
看到刘子秋皱起了眉头,拓跋元居慌忙解释道;“陛下,这里是一处冰窖。”
刘子秋“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抬脚便走了进去。
在洛阳,差不多的富贵人家都建有自己的冰窖,以供炎炎夏日消暑之用。在西海这样的苦寒之地,要建一座冰窖,显然更加容易。所以,在党项王府里出现一座冰窖,并不令人惊讶。而且,如果离开了这座冰窖,拓跋木弥的遗体也不可能保存这么久。
拓跋元居忽然说道:“陛下,且慢!”
刘子秋收住脚步,沉声道:“有何见教?”
拓跋元居慌忙说道:“回陛下,此处所用之冰,乃是从大雪山上取来的千年积冰,其寒气非一般人可以抵受,需待微臣着人取来御寒之物,陛下方可进入。”
刘子秋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拓跋元居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元居,你老了。”
拓跋元居一愣,刘子秋已经走进了院子。拓跋千玉朝哥哥看了一眼,牵了一双儿女的手,也紧跟着走进院子。
高秀儿落在最后,朝拓跋元居施了一礼,道:“拓跋族长,请。”
拓跋木弥去世之后,朝廷的册封令还没有下来,所以拓跋元居的身份还不是党项王,只能算作拓跋部的族长。
拓跋元居看到刘子秋一行好像没事人一样,也咬了咬牙,跟了进去。刚走进院子,他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千年积冰的寒气非同小可,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皮袄,自然有些吃不消。可是再看刘子秋等人,身上的衣物并不比他多,那三个大人也就算了,可为什么连两个孩子也不怕冷呢?他却不知道,刘子秋对自己的孩子教导甚严,从小练武不算,还必须经常接受严酷天气的挑战。这里的冰窖虽然寒冷,他们却能适应下来。
在小院正厅中央,摆着一副楠木棺材。拓跋木弥的遗体躺在棺材里,面貌栩栩如生。拓跋千玉见了,不由得失声痛哭,抚着父亲的遗体,饮泣道:“父王,孩儿来晚了。”
高秀儿想起拓跋元居说过,拓跋木弥是得恶疾而亡,不由心头一惊,想要拉住拓跋千玉,却被刘子秋拦住。
刘子秋朝她使了个眼色,又对两个孩子说道:“千儿、玉儿,你们两个给外公磕个头吧。”
两个孩子倒是很乖巧,上前各自磕了三个响头。只是他们自打出生以后就没有见过拓跋木弥的面,所以眼中满是陌生。刘子秋见了,不由在心中微微一叹。生于帝王之家,看似风光无限,却也失去了许多寻常人家的乐趣。要是在他原先那个年代,外公、外孙,肯定是最亲的人。而一旦生于帝王之家,为了避嫌,外公、外孙之间甚至连面都见不了。其实,并不是刘子秋不许他们见面,而是拓跋木弥自己严守着陈规陋习,不肯越雷池一步。再加上隔着千山万水,刘子秋也不可能巴巴地把两个孩子送这么远来。
这时,高秀儿也走上前去,小声劝着拓跋千玉。良久,拓跋千玉终于点了点头,止住哭声,跟着高秀儿了回来。
拓跋元居慌忙走了过来,小声说道:“千玉,你已经看过了父王,就让他早点入土为安吧。”
或许因为太冷,拓跋元居的声音有些颤抖。
拓跋千玉没有说话,却看向刘子秋。
刘子秋缓缓点了点头,道:“我们先出去吧。择个吉日,送老王爷最后一程。”
出了这个小院,拓跋元居才长舒了一口气。他的脸色有点青紫,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不过,这时候他也顾不得自己的脸色,连忙拱手道:“陛下,小臣已经将后宅清了出来,请陛下暂时屈驾。”
刘子秋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我们住到馆驿去。你还是花点心思在老王爷的事情上,等一切准备妥当,朕亲自来主持老王爷的葬礼。”
这一次再见到拓跋元居,刘子秋总觉得他身上透着一丝诡异,但是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他有不轨之事。出于安全考虑,刘子秋还是决定先暂时避到驿馆去。他自己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这一行人中还有妇女和孩子,不由他不小心一点。当然,这样一来,他在西海的行踪也就只好彻底暴露了。不过,即使他不亮明身份,这则消息也迟早会传出去。
直把刘子秋一行送进馆驿,拓跋元居才告辞回到自己的王府,拓跋部的四大长老却已经候在了那里。这四大长老与拓跋元居年龄相若,他们的父亲都是上一任长老,来罗卫慕的儿子来罗布也是其中之一。另外三位长老,有两个是拓跋元居儿时的玩伴,还有一个也是他的亲近之人。
有这四大长老相助,可以说,拓跋元居已经完全掌控了整个拓跋部。但他要想成为新一任党项王,一统党项各部,还离不开朝廷的支持。而刘子秋已经久不问朝纲之事,至少在外人看来是如此。所以,朝廷的支持,现在就等于内阁的支持。当然,内阁的最后决定还需要得到刘子秋的签署。如果刘子秋不在京城,则要由第一顺序继承人刘思根来签署。为了得到这一纸决定,拓跋元居已经三次派人前往洛阳了。
第一次派出的人便是最年轻的长老蛮光霁。此时,蛮光霁也在座中。他看见拓跋元居进来,连忙起身问道:“族长,今天在威定城外,那么大好的机会,你为何让儿郎们住手?”
拓跋元居叹了口气,说道:“当年刘子秋在西海大展神威的时候,你还年少,不知道他的厉害。但今天队伍里许多人都经历过那一幕,听到刘子秋的声音,许多人都已经脸现惊惶之色。士气既丧,又如何能够再战?不瞒诸位,就连我自己,当时也是胆战心惊。”
来罗布沉声道:“是啊,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过那一幕,但却听阿爹多次提起。阿爹提醒过我,只要刘子秋在这世上一天,我们就不能背叛大汉王朝,否则必将招来灭顶之灾。”
另外两位长老也是连连点头。他们都曾经亲眼目睹过刘子秋的神威,自然知道刘子秋的厉害。当时在他们在队伍中听到刘子秋说出“杀无赦”三个字时,腿肚子都有些发软。当然,队伍中还有不少年轻人并没有见识过刘子秋的厉害,所以他们对刘子秋的喝止声没有任何感觉,所以他们继续前冲,直至被穆朵丽的神箭射落马下。但那时,拓跋元居自己已经先打了退堂鼓,喝止住了队伍。
蛮光霁并不相信刘子秋有多厉害,脸露不屑之色,道:“咱们有三千多人,他们不过百十人。三十个打一个,难道还打不过吗?”
拓跋元居却摇了摇头,道:“你是没有见识过刘子秋的厉害,如果出其不意,还有可能。既然他有了准备,三万人只怕都取不了他的性命。一旦事情败露,那我们就要准备迎接他的怒火,搞不好就是灭族之灾!”
来罗布也点了点头,道:“我以前没有见过刘子秋,刚才看他从小院出来,神态轻松,果非常人。要知道,如果不多加上几件御寒的衣物,寻常人很容易就被冻伤。更令我吃惊的是,他自己不要紧也就罢了,他两个孩儿居然也一点没事。莫非真像世人所传说的那样,他早已经通神?”
蛮光霁摇了摇头,道:“我不相信他能通神!”又道:“可是,内阁那人说了,要想拿到党项王的册封文书,就必须拿刘子秋的人头来换!”
拓跋元居沉吟道:“我总是不太相信,内阁是刘子秋一手创立起来的,他们竟然敢造刘子秋的反?”
蛮光霁说道:“这一点我也有过疑问,但他们说了,大汉王朝只有要内阁就行,不需要皇帝。刘子秋坐在宝座上,不过是浪费民脂民膏而已。但是,大汉王朝是刘子秋一手创立的,他们下不了手,所以要借助我们的力量。”
来罗布冷笑道:“我就不相信,内阁那么多大学士,会全部站出来反对刘子秋。”
蛮光霁反驳道:“可是说话那人是首相!”
来罗布也不某示弱:“首相怎么了?如果刘子秋知道是那个首相要谋害他,只怕那个首相也做不长了!”
蛮光霁冷哼一声,说道:“你们谁敢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如果那个首相落到刘子秋手里,到时候,老王爷的死也就瞒不下去了!如果刘子秋知道老王爷是怎么死的,他会饶过你我吗?而且,想坐党项王这个位置的,可不只是咱们拓跋部一家。如果朝廷册封了其他人,结果又会如何?你们考虑过没有?”
拓跋元居长叹一口气,道:“罢了,罢了,都怪我一着不慎,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第112章 李宅秘室
这件事还要从数月前说起。当时,在威定城中突然出现了一位游方道人。这个游方道人法术精通,敢把手伸进沸腾的油锅捞出锅底的铜钱,还会生吞火焰,轰动了整个威定城。如果刘子秋在这里,自然知道那不过是江湖术士的小把戏。把手伸进油锅,只不过是因为油锅里加了硼砂,看上去沸腾了,其实油温不过三四十度,摸上去正舒适呢。至于生吞火焰,同样只是些障眼法罢了。但威定城地处偏僻,当地的百姓哪见过这样的把戏,一时竟把那个游方道人当作神仙下凡。
仙度有缘人,并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神仙青睐的。游方道人在城中露了这一手之后,便寻了处小院住了下来,深居简出,任谁求见都一概不见,只说没有缘份,就连西海郡郡守韩畅想要见他,都被他赶了出来。
西海郡是刘子秋起家的根本之地,这里甚至产生了一个新的民族西海族。对于自己的根本之地,刘子秋自然格外重视,特意委派了韩世谔跟侯苏苏的长子韩畅担任郡守。韩世谔也是开国功臣之一,又是李靖的表弟,对朝廷的忠心自不待言。刘子秋把他的长子安排在西海,也表明了自己对他的信任。因为有了朝廷的支持,韩畅牢牢抓住了西海的权力,在整个西海郡,没有人敢不给韩畅面子。但让人意外的是,韩畅并没有找这个游方道人的麻烦。于是,关于游方道人的传说越发神奇。
其实,韩畅之所以忍下这口气,却是因为刘子秋一直强调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韩畅是执法者,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因此韩畅虽然被那个游方道人赶了出来,却也不敢强行硬闯,更不敢随便找个由头对他兴师问罪,结果反而成就了那个游方道人的名声。
如果游方道人只是有名声也就罢了,毕竟光有名声如果不有所动作,同样不会对周围的人和事造成太大的影响。但是,这个游方道人在威定城中枯坐了半个月,不知道回绝了多少拜访者之后,忽然同意让拓跋元居进了那个小院。当时,拓跋木弥忽然染病,拓跋元居前往求见游方道人,是为了给老王爷求医问药。事实上,拓跋木弥的病症已经经威定城中的官医诊治过,不过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只是拓跋元居见父亲咳嗽日盛,担心威定城的官医诊断不准,这才来求游方道人。
在小院中,游方道人对拓跋元居说了什么,外人自然无从得知。但那一天之后,游方道人并不见了踪影,有人说他重归九天之上,也有人说他继续云游四方去度有缘人了。总之,拓跋元居从小院出来的时候,手中便多了一匣仙丹。这些仙丹,每一粒都有鸽蛋大小,色泽金黄,透着一股奇异的香气,整整六粒。可是谁曾想到,在拓跋木弥服下这六粒仙丹之后,居然一命呜呼。这样一来,拓跋元居却坐实了弑父的罪名。
当然,拓跋元居从游方道人那里获得仙丹,以及拓跋木弥服食仙丹,都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才知道,而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是拓跋部的首脑人物。现在,拓跋木弥已经死了,就涉及到党项王位归属的问题。所以,没有人愿意说出这个真相。
党项王的称号,最初是由吐谷浑国主册封的。后来,刘子秋统一了大汉,又重新颁布了册封令。按照拓跋部所立战功,原本拓跋木弥是没有资格封王的。他能够取得党项王的称号,完全是因为拓跋千玉的缘故。但是,在这份册封令中,并没有世袭两个字。事实上,不只是党项王,包括草原上的穆林、史大奈、薛世雄等人,虽然也得以封王,但同样没有世袭的待遇。也就是说,在他们去世之后,王位的归属仍然要由朝廷说了算。
相比于穆林和史大奈这些人,党项的情况要复杂得多。拓跋部并不是一家独大,和拓跋部联姻的往利部,如今声势就不在拓跋部之下。而且,往利部的族长往利多云跟刘子秋之间也有兄弟之义。因此,一旦拓跋木弥是因为服食了拓跋元居所献仙丹而丧命的消息传出去,拓跋元居就不可能继承党项王的位置,而拓跋木弥只有他这一个儿子还活在世上。那么,党项王就很可能落入往利部之手。党项王不只是一个称号,在整个党项一族内部还拥有许多特权,也可以从朝廷得到更多的扶持。因此,拓跋部的长老们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党项王花落别家,只能帮着拓跋元居保守这个秘密。
拓跋元居当然也不想害死自己的父亲,但那个游方道人已经不知去向,偏偏当时见面的时候就只有他们两个人,现在他就算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蛮光霁奉拓跋元居的命令向朝廷报丧,顺便请求册封的时候,当朝首相李世民却突然提出对拓跋木弥死因的质疑。而且,李世民对拓跋木弥的死因“猜”得很清楚,就好像他当时在一旁看着似的。蛮光霁自然不肯承认,但李世民也没有勉强,只让他带一封书信给拓跋元居。看了书信,拓跋元居才知道,李世民让他扣下自己的妹妹拓跋千玉,否则就会把这件事报告给刘子秋。
拓跋木弥一死,拓跋千玉肯定要回乡奔丧,但李世民为什么要扣下拓跋千玉,拓跋元居就想不明白了。但这个疑问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很快就接到了李世民的另一封书信。在书信中,李世民透露了刘子秋也要来西海的消息,并且让他伺机杀死刘子秋。只要他能够杀死刘子秋,朝廷就封他为新的党项王,并且把整个西海都赐给他作为封地。
不过有一点拓跋元居并不知道,作为唯一去过京城的长老,蛮光霁也收到了李世民的一封书信。信中,李世民也对蛮光霁作出了承诺,只要他能够监督拓跋元居做成这件事,就同样封他为王。正因为此,蛮光霁才会格外卖力相劝。当然,蛮光霁没有见识过刘子秋当年的勇猛,所谓无知者无畏,他也才敢始终叫嚣着要仗着人多势众杀了刘子秋。
被逼到了这一步,拓跋元居哪里还能不明白那个游方道人根本就是李世民设下的圈套。只是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越陷越深,想要挣脱却没那么容易了。
数里之外的驿馆中,刘子秋席地而坐,看着刚刚走进来的高秀儿,轻声问道:“千玉她睡下了吗?”
高秀儿点了点头,小声说道:“千玉心力交瘁,妾身给她喝了碗安神的汤药,想必能睡上个把时辰了。夫君就请放心吧,有穆朵丽和玉凤两个在那边照应着。两个娃儿也很懂事,不吵不闹。”
刘子秋轻轻拍了拍身边,道:“秀儿,坐过来。”又道:“你看了老王爷的情况,究竟得了何种病症?”
高秀儿依言在刘子秋身边坐下,脸色有些沉重,小声说道:“老王爷有些痨症,但并不算严重,如果调理得当,应该无事。不过,妾身试探了一下,老王爷腹部比其他地方还要僵硬,倒是吞金所致。即使他吞下的不是金子,也是某种沉重之物。”
痨症便是后世的肺结核,以当时的医疗水平,确实很难痊愈。但是拓跋木弥身为党项王,可以用上许多名贵的药材,纵使不能痊愈,延缓病情的发展还是可以做到的。所以,他的死绝对不会是因为痨症而起。至于吞金一事,常被人用来自寻短见。拓跋木弥日子过得好好的,又怎么会自寻短见?如果他真是因此而死,那必然是受人谋害了。
想到自己出现在威定城外之时,拓跋元居的种种作为,凶手的指向便越发明确了。无论在哪个朝代、哪个民族,弑父的行为都是最不能接受的。现在,拓跋元居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刘子秋实在不敢相信。但所有的迹象都指明了这一点,又让他不得不信。但拓跋元居是拓跋千玉的亲哥哥,如果在她失去父亲以后,又失去了哥哥,只怕她要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如何处置拓跋元居,就成为摆在刘子秋面前的一道难题。
千里之外的洛阳城中,李世民的府邸戒备森严。李世民缓缓步进书房,屏退左右,然后伸手在书柜的一角轻轻按了按。沉重的书柜竟然缓缓移向一边。在书柜的后面,出现了一个小门。李世民回头看了两眼,闪身进入小门,身后的书柜又慢慢恢复了原位。
小门后面是一条狭长的通道,七拐八弯之后,前面豁然开朗,竟然到了一处院落。只是这处院落深埋于地下,终年不见天日。院子中间,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在那里施展拳脚,头也不回地说道:“世民,你来了。”
李世民慌忙拱手说道:“父王,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可以发动了!”
老者收住势,回过头来,赫然正是昔日的唐王李渊!
第113章 堡垒
李渊原本应该呆在陇西郡的家中,谁也想不到,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事实上,对于李渊这样的危险人物,刘子秋一刻也没有放松过警惕。如果不是当初李渊主动献出洛阳城,避免了这座繁华都市毁于战火,刘子秋也不可能给他真正的自由,甚至不可能因为年龄的原因而放过李世民。所以,在李渊一家迁往陇西之后,便一直处于朝廷的严密监视之下。当然,在那个年代,监控的手段有限。虽然朝廷也往李家安插了一些钉子,但想真正探知李家最核心的秘密,却也不太可能。
后来,随着李世民逐渐进入内阁,直至被选为首相,朝廷对于李家的监控也在事实上已经处于一种相对放松的状况。这种放松,并不是出于朝廷的明确要求,只是监控人员在听说李世民当选首相之后,下意识间自己作出的调整。只是,他们的放松却给了李渊以可乘之机。
这么多年来,李渊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对权力的追求。只不过他比较懂得隐忍,甘愿一直蛰伏在西北边陲。但是,也有两点他始终想不通。一是刘子秋允许李世民进入内阁,二是承认李世民当选首相的结果。如果是刘子秋为了表现自己的大度,他让李建成、李世民兄弟通过科举,可以在朝廷中担任官职,那已经算是相当了不起的行为了,何必要放宽到这个程度?这只能说明两点,要么刘子秋这人真正大度,要么刘子秋就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从李渊内心来说,他不愿意相信前者,而更愿意相信后。哪怕刘子秋是真的大度,他也不愿意承认。现在,刘子秋给了他再度崛起的机会,他更不会放过。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在卧薪尝胆,意图东山再起。当然,李渊也知道,如今想要通过武力一城一池地来夺取天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大汉王朝军队的强大,已经到了天下无敌的地步。不过,李渊还明白一个道理,最坚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所以,这些年来,李渊父子一直在悄悄谋划,在悄悄布局,只是等待一个机会而已。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摆在了眼前。
在大汉军中,无论是正规军的将领还是地方军的将领,绝大多数人都是忠于刘子秋的。而军队和内阁是两个体系,一般情况下,内阁无权调动军队,即使碰上紧急情况,如果没有皇帝的同意,内阁最多也只能调动一千名禁军。其实不只是内阁,即便那些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在没有皇帝旨意的情况下,最多也只能调动麾下的三千军马。如果超过这个数额,其部下的将领可以拒绝听从他们的调动。
为了防止这一条制度难以落到实处,刘子秋还抛出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条件。一旦有人调动超过职权允许数量和军队,部下在拒绝接受调动命令的同时,还可以向朝廷检举揭发。只要检举内容属实,检举者将直接取代被检举者的职位。在和平年代,一名将领想要获得升职是相当困难的事情。因为没有战争,他们就无法获得战功。所以,这种通过检举来获取升职机会的途径就显得异常珍贵。当然了,为了避免自己的职位被下属取代,也没有多少人愿意违规调动军队。而且违规调动军队是死罪,连子孙都要受到牵连,不得再入伍从军。
大汉王朝采取的是优军政策,军队官兵的待遇都非常优厚,一名最底层士兵所领取的粮饷,足够让一个五口之家过上非常富足的生活。而且一旦入了军籍,其子弟就能够获得优先入伍的机会。所以,大汉的军人都拥有严明的纪律,轻易没有人愿意接受外界的诱惑。
因为这个原因,李渊想要渗透进军队却非常困难。为了能够在军中拥有一席之地,他甚至不惜让四子李元吉放弃科举,而是投入军中,当了一名小兵。当然,李元右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法,在军中渐渐展露头角,被选为武举,后来又当上了校尉,手下也管着一千人的队伍。但是,对于大汉王朝这个庞然大物来说,一千人的军队显然起不了什么作用。
除了李元吉手下这一千名汉军之外,李渊也畜养了一批亡命之徒。这些人散居在全国各地,平时接受李家的资助,只得李家一声令下,便会集聚起来。这些亡命之徒中的大多数人倒是武艺不凡,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前朝叛军或者他们的后人,但是这些人当中,究竟有多少肯真心为李家所用,这就很难说了。而且这些亡命之徒或者个人武艺不差,但是集中在一起跟汉军对阵,即便双方人数相当,恐怕胜算也不会太多。因为打仗毕竟不只是靠人多,还有彼此之间的协调和配合。这一点久经训练的汉军就要胜过许多其他军队,更不要说这些亡命之徒了。
所以,李渊想要从刘子秋虎口里夺食,只能把目光瞄准大汉军队内部。军中将领虽然绝大多数忠于刘子秋,但也总有例外。在李渊的不懈努力下,还真被他拉拢到一个重要人物。这个重要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大将军张亮。
张亮本是前朝一名普通的府兵,是刘子秋在西海诸军中慧眼识人,把他提拔了起来,从一名千夫长一直干到今天的大将军。可以说,如果没有刘子秋就没有张亮的今天。但是,这世上总有那么一类人的**是没有止境的,张亮就属于这类人。
因为他屡次违反军纪,刘子秋念在他是开国功臣的份上,也多次对他网开一面。不过,在当初分封爵位的时候,他的这些劣迹却带来了影响,最终他只被封为了一等侯爵。其实,大汉王朝对爵位控制得很严,侯爵本就极少,何况是一等侯爵。只是张亮并不满意,他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和李靖、文昊、魏征、尉迟恭等人平起平坐,再不济也应该弄个二等公爵。当然,像史大奈那样封王,他倒没有什么兴趣。毕竟史大奈从此就要生活在漠北这样荒凉落后的地方,享受不到都市的繁华,这种生活不是他所需要的。
原本,他的这些想法都深深在埋藏在内心,不敢随便流露出来。但是,随着刘子秋越来越多地把权力移交给内阁,张亮也渐渐失去了对刘子秋的敬畏之心,在一些心腹面前时常流露出些许不满。
无巧不成书,李元吉入伍之后,恰巧分在张亮手下。张亮发劳骚出于无心,而李元吉却是有心之人。很快,他便把听到的这个消息报告给了李渊。史书上把李渊的两个儿子李建成和李元吉描绘成酒囊饭袋,事实上,李渊的这两个儿子也都是文武全才。李元吉在听说了张亮常常暗中发劳骚之后,还偷偷打听了张亮的嗜好,发现这个人不仅有官瘾,而且贪财好色。俗话说得好,不怕官员不贪财,就怕官员没有爱好。张亮既贪财又好色,要想拿下他,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于是,李元吉便留了心,想方设法去接近张亮。
不久,李元吉在军中的举业完成,被任命为校尉。借着新任校尉之际,李元吉备了一份厚礼前往张亮府中,以示感谢。
张亮身为大将军,并不缺钱。而且,他早年跟随刘子秋南征北战,也立下许多功劳。刘子秋向来赏罚分明,对张亮的奖赏也没有因为他违反军纪而有所扣减。所以,差不多的礼物并不看在张亮眼里。李元吉不过是他麾下的一名新任校尉,又能送来什么好东西?所以,张亮只是瞄了一眼,便挥手吩咐家丁道:“先收下吧。”
李元吉却抢上前一步,笑道:“大将军,小人所送之物寻常人家却难得一见,何不让大家开开眼界?”
张亮精神果然为之一振,含首道:“哦,那便打开看看。”
正准备把礼物送往库房登记的那名家丁闻言,赶紧又折了回来,把盒子打开,却见光芒耀眼,原来是一只水晶球。不过,这只水晶球却不同于普通的水晶球,在晶莹透亮的球体中间,天然生成一幅图画,若是细看,竟是一条金龙。
张亮一见,爱不释手,嘴上却说道:“所谓无功不受禄,如此贵重之物,本帅不能要。”
李元吉早看出他眼中的贪念,不由笑道:“如果不是大将军抬爱,末将现在还只是军中一小卒,数年之后便将退伍回家。大将军待末将恩同再造,些许薄礼,实在不成敬意。”
张亮这才点了点头,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也罢,本帅就不辜负你的好意了。”又朝家丁挥了挥手,道:“来人,取帅府令牌过来!”
从此,李元吉便持有了一面张亮帅府的令牌,可以自由出入帅府而无须通报。有了这个便利,李元吉和张亮越走越近,渐渐成了张亮的心腹。
第114章 机会来了
成为心腹以后,李元吉投其所好,又陆续送给了张亮一些奇珍异宝。
想当年,杨广穷奢极欲,搜罗尽天下宝物,充入洛阳宫中。后来,李渊占据洛阳,这些宝物自然落入李渊之手。再后来,刘子秋兵分两路进逼洛阳,李渊派出李世民、李玄霸前往江南劫持刘子秋的妻儿不果,只得献城投降。但在献城投降之前,李渊已经通过秘密渠道,从宫中偷运走了一大批珍宝。这十几年来,李渊正是依靠这些珍宝,才聚拢了一批亡命之徒。
事实上,刘子秋也知道李渊偷走了许多宫中珍宝。不过看在他主动投降,没有让洛阳城毁于一旦的份上,刘子秋也没有深究。毕竟刘子秋和杨广不同,他喜欢过俭朴普通的生活,对于那些奇珍异宝并没有多大兴趣。但是张亮却对这些宝物爱不释手。
身为当朝大将军,张亮并不缺钱,但是许多宝物并不是花钱就可以买到的。因为李元吉敬献了许多宝物,张亮心喜,便给了他许多特权。在李元吉所部那一千兵马中,从伍长到百夫长,都交由李元吉自己选拔任命。这样一来,那一千人马就完全在李元吉的掌握之中。这种做法其实是违反大汉军规的,因为郎将以下根本没有权力决定官兵的晋升。只是张亮向来没有把军规放在眼里,何况一千人马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过,李元吉并没有满足于掌握一千兵马,他还有进一步的举动。
在去年春天,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李元吉忽然邀请张亮前往郊外游玩。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校尉,年纪也相差了一辈,李元吉原本没有资格发出这样的邀请。只是看在他逢年过节敬献的那些宝物份上,张亮欣然应约。
在洛阳城中郊游,最好的去处当然是西苑十六院,李元吉却将张亮带进了另一个所在。这里地处南郊,十分偏僻,但环境倒也幽静。酒过三巡,李元吉忽然拍了拍巴掌,唤进一位舞娘。这位舞娘眉似远黛,眼似秋波,肤如白雪,肌若凝脂,张亮当时就直了眼。于是,并不用李元吉相劝,酒宴散后,张亮便拥着那个舞娘睡到了后面。一夜春风,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舞娘方才道明自己的身份,把个张亮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这个美貌风流的舞娘不是别人,却是前朝皇帝杨广的夫人王氏。这位王夫人同时也是李渊的外甥女,李元吉的表姐。她和萧皇后等人一起,都被另置于一间宫室,并没有限制人身自由,即使嫁人也无妨。只是杨广这些有名份的嫔妃,又有哪个敢娶?就连张亮只是睡了一晚,都胆战心惊。
李元吉却劝道:“大将军,家姐孀居多时,早晚必将嫁人。末将观天下英雄,没有能出大将军之上者。昨日末将对家姐言及,家姐颇为意动,这才答应与大将军一会。刚才末将又问过了家姐,家姐倒是对大将军中意得紧,还望大将军莫要辜负了大好姻缘。”
张亮犹豫再三,还是叹了口气,道:“只怕张某没有这个福分。”
李元吉笑道:“陛下早有旨意,允许家姐等人自嫁。家姐之所以呆到现在,只是未逢良缘罢了。大将军又何必生疑?”
张亮摆了摆手,道:“陛下的心思,谁又猜得出?”
李元吉沉吟道:“若是如此,末将愿将此处献于大将军,以为大将军与家姐幽会之所。”
其实,张亮如果真想娶王夫人,无论是为妻为妾,刘子秋都不会阻拦,甚至还会乐见其成。因为刘子秋来自后世,思想上跟这个时代的人有很大差别。前朝皇帝的女人,别人就碰不得,只有后来的皇帝才有资格,这种理论在刘子秋看来十分荒谬。相反,他觉得让这些女人一辈子守寡,那才是最不人道的事情。当然了,如果这些女人自己不愿意改嫁,刘子秋也不可能去逼迫她们。
但是张亮毕竟不是普通人,作为当朝大将军,他可以接触到很多机密,自然知道李渊和刘子秋之间的恩怨。或许他敢娶杨广的其他女人,但这个王氏,他绝对不敢公然娶回家。不过,人的心理总有阴暗的一面。昨天和王氏共度一宵,想着这个曾经贵为皇帝嫔妃的女人被自己压在身子底下婉转娇吟的情景,张亮就忍不住热血上涌。最终,他还是被色迷了心窍,默许了李元吉的安排。
时间渐渐过去,转眼又是一年,张亮忽然发觉自己似乎离不开王氏了。而就在这时,李世民忽然找上了他。
军队和内阁是两个不同的体系,彼此之间或许有交往,但不会十分密切。所以,李世民找上张亮的时候进行了改扮,行踪十分隐秘,而且把会面的地点就安排在那处偏僻的幽会之所。李世民的突然出现,确实把张亮吓了一大跳。不过,事已至此,什么秘密也瞒不住他了,张亮只处跟李世民进行了一番长谈,至于他们谈了些什么,外人就无从得知了。只是经过那次密谈,张亮开始暗中准备。
这些年,张亮在军中也培植了一些亲信。但是按照大汉军规,军人并非终身制,如果到了一定的年龄还不能晋升到更高职位,就只有退役一条途径。退役之后,朝廷也会发给一定的补偿金,但相比起在军中所获得的粮饷,实在有点微不足道。如果这些军人在军中的时候能够节俭些,倒是可以省下一笔不菲的家私,再加上朝廷拨给的土地,今后的生活不成问题,还可以过得很好。如果平时花钱撒漫了些,今后的日子可就不那么好过了。这条规定很残忍,却可以在军中保持一种竞争态势,即使在和平年代,谁也不敢松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张亮喜欢奢靡的生活,他的那些亲信也差不了多少,基本上都属于后一种情况。这些人退役之后,生活很快就陷入了窘迫之中,一些人又转而重来投奔张亮。张亮倒也念旧情,把这些人都收留了下来,作为府上和庄园里的家丁。这些人都是武人,退役之后,好武之心并没有减退。张亮便利用职务之便,置办了许多衣甲兵器。也就是说,这些人退役之后都成了张亮的私兵,人数居然多达三千。
无论在哪个朝代,谁拥有这样一支私兵,都会引起朝廷的猜忌。所以,畜养私兵的事,是张亮最大的秘密。他蓄养私兵只是为了顾念旧情,并没有想过要造反。当然,许多世家大族,家里奴仆成千上万。他一个堂堂大将军,家里养上几千个奴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并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件事却被李世民知道了,于是成了李世民要挟他的有利武器。张亮却哪里想得到,那是他一次醉酒之后无意间透露给王氏的。
李世民抓住这个把柄,对他提出了一个要求。这个要求也很简单,让他在接到自己通知的时候进攻皇宫。
现在,张亮可以调动三千人的军队,再加上他的私兵,可以动用的兵力达到了六千人。但是面对守卫森严的皇宫,这六千人显然远远不够。不过,李世民信誓旦旦地向他承诺,等到了那一天,宫门会自动打开,并不需要他的人马强行攻打宫城。在没有火药的年代,攻打城池是最令人痛苦的事情,攻城的一方往往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不过,如果攻城一门顺利突入对方的城门,往往会士气大涨,而对方的士气则会降到一个极点。如果真能顺利进入宫门的话,张亮倒是有信心攻陷皇宫。他手下的三千私兵过去都是各级军官,无论是个人武艺还是对战阵的熟练程度,都远超普通士兵,而且对他忠心耿耿。有这样一支私兵在手,他倒无惧宫中守卫。
当然,张亮并没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李世民的安排上,他也在主动寻找着机会。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根据大汉军规,留守京城的军队并不固定,而是由各大将军麾下轮流调换。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让所有的将士都可以得到在边疆锻炼的机会。而从这个月起连续三个月,驻守京城的军队都会轮换成张亮的部下。即使张亮没有权力调动这些军队,但这些军队名义上都是他的部下,当京城发生重大变故时,他却可以下命令让这些军队驻守原地或者呆在军营里。这样一来,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攻打皇宫,而不用担心遭到守城军队的围攻。
既然已经倒向了李世民,为了确保行动能够获得成功,张亮自然不吝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李世民。而就在这时,李世民也透露给他一条好消息,刘子秋已经离开京城,前往西海为拓跨木弥奔丧去了。而且,李世民告诉他,自己已经在前途预设埋伏,刘子秋此次是有去无回。
第115章 变乱突起
跟随刘子秋南征北战多年,张亮深知刘子秋的厉害。只要刘子秋还呆在京城,无论李世民掌握自己多少把柄,张亮都不会敢于轻举妄动。对于李世民的话,他也是将信将疑。不过,在大军接管京城防务之后,张亮也有了许多便利,可以调阅城门处最近一段时间进出京城的记录。因为他是大将军,级别足够,可以看到原本应该十分绝密的记录,并且从中找到了刘子秋一行西去的记载。
至此,张亮彻底放下心来。尽管并不相信真会如李世民所说,刘子秋会有去无回,但张亮却了解刘子秋的性格,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要把刘子秋的妻儿掌握在手里,即使刘子秋重新镣回来,他也可以跟刘子秋谈很多条件,就算让刘子秋公开宣布退位,想必刘子秋也会毫不犹豫。而且,刘子秋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他答应了退位就一定会真的退位。另一方面,他也可以在条件中加入保证自身安全这一条,那么一来,他就可以有恃无恐了。
在确信了这一点之后,张亮开始真正行动起来。他首先把自己可以直接调动的那三千精锐骑兵安排在玄武门外。这样的安排有些不合常规,因为骑兵适合野战,通常都是驻扎在城外。除非城池被敌人包围,迫不得已才会撤进城内。不过,骑兵并不是适合攻城的兵种,谁也想不到他会动用这些骑兵去攻打皇宫,因此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谁又知道,李世民早已经承诺过,到时候宫门就会自动打开。所以这些骑兵并不会去攻城,而是可以从宫门直接冲杀进去。皇宫里纵有一干守卫,但又如何抵挡得了纵横驰骋的铁骑?
紧接着,他又把李元吉所部一千人马派过去驻守洛阳南门。李渊一家在西北,让李元吉守在南门,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殊不知,早在几年前,李渊就把自己招揽的那些亡命之徒悄悄聚集到了南方。而张亮的庄园就在南郊,他的三千私兵本来就在那里。有李元吉驻守南门,无论是李渊招揽的亡命之徒,还是张亮蓄养的私兵,都没费什么力气就混进了洛阳城。
至此,李渊一伙在洛阳城中聚集的兵马已经达到一万余人。除此之外,李渊在洛阳皇宫中还埋有一颗棋子,那就是昔日的内府总管李诚。
刘子秋登基之后,直接废除了许多惨无人道的刑罚,其中就包括宫刑,同时也决定不再招收太监。当然,皇宫里原来的太监则遵循他们本人的意愿,愿意出宫回家的,发给盘缠和土地,愿意留在宫中的,也可以继续担任杂役。太监因为身体残疾,不男不女,出宫之后难免受人耻笑。因此,大多数太监倒是愿意继续留在宫中。这也没什么,以大汉王朝如今的实力,就算白养几个太监也无所谓。
不过,刘子秋从此不再招收太监,宫里原本由太监承担的一些杂役也改由宫女代替。过去,宫女大多选择娇美的汉人女子,难以承担一些重体力劳动。但大汉王朝现在不同以往,实际控制区域扩展到了整个漠北和西域,那里有许多女子身材魁梧,力气不输于男人。这些异族女子被选入宫中,完全可以代替那些本由太监承担的工作。而且刘子秋还规定,这些女子并不需要在宫里呆一辈子,通常干满五年就可以轮换。到时候,除了在宫中领取的月例钱和赏赐之外,皇家还会另外颁发一笔不菲的遣散费。有了这笔钱,她们回到漠北或者西域,都可以过上富足的日子。所以,这些女子并不愁嫁,往往刚刚被挑选入宫,就有许多人家上门求亲。这样一来,宫里太监的地位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非但如此,过去一些有职位或者年长些的太监还可以支使手下干这干那。现在,刘子秋不招新太监,他们就无人可用。所以,许多太监在宫里既吃着白食,又怨声载道,还不愿意领了盘缠出宫。李诚利用这一点,很快便拉拢了千余名大小太监。
但是,大汉皇宫跟前朝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太监们只能生活在前殿,而不能随便出入后宫。尤其在太阳落山之后,更是不允许他们踏入后宫半步。所以,李诚这枚棋子虽然重要,却也只能在前面捣乱,真正想要冲进后宫控制刘子秋的妻儿,还必须依靠张亮的生力军。
听李世民说完各路人马到位的情形,李渊轻轻点了点头,道:“为了这一天,老夫已经等了整整十六年,实在不愿意再等下去了!就在今夜吧!”
是夜,天空阴云密布,四野一片漆黑。三更时分,皇宫方向忽然冒出一团火光。火势越来越猛,渐成燎原之态。
张亮早已披挂整齐,看到宫中火起,不由大喝一声:“儿郎们,随某进宫救火去!”
说是救火,可是众军却没有带一只水桶,手中执的都是明晃晃的马刀。战马阵阵嘶鸣,直奔玄武门而来。果然,玄武门早就四敞大开。原来,守卫宫门的侍卫,他们的日常饮食都是由太监们负责提供的。太监们在今晚的饭菜里加了些巴豆,害得侍卫们一齐闹起了肚子,反复往茅厕跑。而且,太监中也有不少高手,趁机便将玄武门夺了下来。
宫门大开,张亮领着大军一拥而入。
刘思根正在东宫秉烛夜读,听到外面喧哗声四起,慌忙起身观看。
早有侍卫冲了过来,大声喊道:“不好了,张亮造反,正在宫是胡乱杀人!”
此时宫中已经是一片大乱,哭喊声、惨叫声、厮杀声此起彼伏,仓促之间,宫中守卫也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刘思根当机立断,抽出随身的障刀,沉声道:“随某来!”
他倒不是打算凭一己之力阻挡叛军的进攻,而是牢记着刘子秋的吩咐,要照顾好几位姨娘和弟妹。后宫里,除了花云,其他几位姨娘都手无缚鸡之力,而那些弟妹虽然也自幼习武,便终究年幼,并不曾经过战阵。乱军之中,刀枪无眼,伤了任何一个,他都觉得无法向父皇交待,会令他自己愧疚终身。所以,刘思根的想法很明确,要带着姨娘和弟妹们避往洛阳西山。
那里曾经是刘子秋和高秀儿躲避追兵的地方,在刘子秋登基以后,已经数次带领妻儿故地重游,并且在山中秘密修建了一处洞穴,洞穴里存放了一些食品和御寒之物。这处洞穴的所在,刘子秋直到此次离开洛阳前往西海时才告诉了高秀儿、花云和刘思根。刘子秋的用意很明显,他日如果遇到变乱,可以利用这个洞穴躲避一时。当时,刘思根还认为刘子秋是杞人忧天,大汉王朝正如日中天,能有什么变乱发生?却不想,这么快就需要用到这处避难之所了。
刘思根带着十多名贴身侍卫,刚刚退入后宫,就撞上花云提枪迎面赶来。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花云等人自然也是早就被外面的喊杀声惊醒。花云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去的,自然丝毫无惧,只是谢沐雨等人没有经历过这种情景,未免个个花容失色。还有几个年幼的孩子,更是哇哇哭个不停。花云当然也知道,这个时候必须保护她们撤到西山上的那个洞穴,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但是,敌人已经攻到了宫门外,如果不阻挡一下敌人的攻势,谢沐雨等人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看到刘思根过来,花云不由大喜,连声道:“根儿,你快带着姨娘和弟妹们先走,我随后便来。”
刘思根自然明白花云的意思,不由把刀横在胸前,大声说道:“姨娘,你先走,孩儿在此断后!”
花云还想抢着留下,却见刘思根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沉声道:“姨娘,来不及了。姨娘若是再不走,孩儿便自刎在姨娘面前!”
见此情景,花云无奈,只得狠狠地跺了跺脚,扭头奔回宫内去了。
过不多时,数百名女卫匆匆赶到刘思根面前,齐声道:“大皇子,云妃娘娘令我等前来相助大皇子。”
早年刘子秋成立女卫的时候,人数近万,这些年天下太平,女卫人数也逐年裁减,现在只剩下不足五百人,几乎全部被花云派了过来。想到花云身边只剩下寥寥二十多名女卫,刘思根不由焦急起来,但这时候他也没有办法,只能接受这个事实。此时,陆续又一些侍卫退入后宫,加上这些女卫,勉强也凑起了千人。其实,宫中还有数千侍卫,只是猝不及防,一时难以聚集。不过,这些侍卫个个忠于职守,虽然彼此没有呼应,甚至连衣甲都没有换上,就匆匆投入了战斗。正是有了这些侍卫的殊死搏斗,才大大地阻碍了张亮的攻势。不过,侍卫们的伤亡也极其惨重,几乎十不存一。很快,张亮的大军便推进到了后宫的宫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