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易容
相对而言,罗州县在内地县城之中要算是比较繁华的。入夜,霓虹灯闪烁不绝,街面上也比较热闹。萧凡和辛琳住的“天元酒店”规模和档次都不错,尤其是卫生搞得干净,让辛琳深感满意。
辛琳住酒店,不在乎豪华与否。与萧凡同室而眠,就是一张榻,一床被,简简单单。
关键是要干净。
这一回,萧凡比较破例,在“天元酒店”开了个豪华套间。当然,这样的小县城,酒店套间再豪华,价钱也比不上首都繁华地段的招待所。
但萧凡此番破例,却不是因为钱的问题。他虽然不富有,可也从未缺过钱花。多年前,他刚刚学艺有成,曾经跟着师父在首都的古玩市场捡了不少漏。那时节,国内古玩市场刚刚兴起未久,真正有鉴赏眼光的行家很少,捡漏很容易。再说,止水祖师那是何等眼光,什么样的古玩珍宝能逃得过他的法眼?
不过师父也曾明白告诉他,带他一起去鉴宝捡漏,只是为了让他不为金钱之事发愁,以免耽搁了修炼的宝贵时光。
古玩,小道尔。玩物丧志!
这是止水祖师的原话。
无极门立派数千年,虽然中间遭受了几次大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历代祖师遗传下来的珍宝,不知凡几。以萧凡的天赋,每天闲暇之余,花点时间钻研一下古玩鉴赏的技艺,纯粹是当作了一种休息调节。
师父带他去捡漏,不过是增加一点实战经验。缺钱花的时候,随便出手一个小物件,也就够用了。修道之士,生活简单,于这些身外之物,不甚看重。
如果不是因为萧凡的身份特殊,老萧家的嫡系子孙,偶尔要出席一些大场合,需要讲究个身份品味,止水祖师才不愿意花费这个时间和精力去给萧凡“积财”呢。
在这一点上,萧凡完全赞同师父的观点。
真正的修道者,岂能是贪财悭吝之人?
所以他每次外出,云游也罢,收集药材,典籍也好,生活上都非常简单。
此番破例,是因为他现在需要一个“牛逼”的身份。
辛琳正在给他易容。
萧凡的下颌,密密麻麻沾满了乌黑的胡须,髯长四寸。辛琳又将一些肉色的胶泥敷在他的额头和脸上,将脸颊略略垫高了些,再在额头和眼角细细地刻出几道皱纹。转眼之间,萧凡便由一个翩翩美少年变成了一位四十余岁,颇为仙风道骨的方外之士。
配上绛紫色唐装,俨然就是一位“大师”。
辛琳俯身向下,细细给他雕琢着额头的皱纹,美妙的胸部,离萧凡的眼睛不过数寸远近,随着她的呼吸微微起伏,处女幽香扑鼻而来,一直心如止水的萧凡忽然感到身体有几分燥热,额头上渗出了点点汗珠,神情也变得不是很自然,幸好他的脸上已经敷了胶泥,不然脸上的酱红之色,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
辛琳的身材极其标准,胸部不大也不小,纵使隔着衣服,也能看得出来,双峰曲线几近完美。
二十多年来,萧凡持戒精严,从不涉男女之事。
辛琳和他同居三年,分榻而眠,两人之间,从未有任何失礼。
可是这一刻,萧凡心头却终于泛起了涟漪。
无极门从不禁止门人婚娶,更不禁止传宗接代。据师父言道,萧凡的师祖,就是再上一代无极门掌教真人,就曾娶了四房娇妻美妾,尽享齐人之福。
在男女之事上,门规不禁,悉听自便。
只要不强霸良家女子,干那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行。
不过萧凡一直都醉心修炼,很少想过男女之事。他知道师父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凭借出类拔萃的天赋,在篇幅散佚十分之二的情况下,将《无极九相篇?轮回相第六》修炼到大圆满境界,再凭借仅有的一点资料,逆推《无极九相篇?天人相第七》。
止水祖师深信,只要将天人相修炼到一定境界,必定能寻回散失已久的“天人篇”,“长生篇”和“造化篇”。
根据《无极九相篇》总纲记载:修炼到天人境便可以推演天下万物的循环因果。
事实上,萧凡现在已经将轮回相修炼到了极高深的境界,隐隐触及到了天人相的门槛,再有三五年时间,料必能有所突破。
只是人乃万物之灵,七情六欲难以自制。
定力强如萧凡,也难以做到真正的心如止水。
道门不是佛门,对禁欲历来不是特别看重。
萧凡这种细微的变化,辛琳早就感觉到了,一样的俏脸微红,给萧凡易容的纤纤小手,也有一点点颤抖。呼吸似乎更加急促了几分。
对于她这种修炼有高明武术的高手而言,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腕可是一种极其罕见的情形。
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几分暧昧难明。
“好啦。”
便在这一刻,辛琳收回手,站直身子,退后两步,微微扭过了头,不去看萧凡。
萧凡照了一下镜子,微笑说道:“行,这模样一看就是大师。”
辛琳撇撇嘴,不说话。
大师要真能赶上萧凡的水准,哪怕只有一半甚至两三成的真才实学,也不枉了叫“大师”。
《无极术藏》之中,也有对易容术的介绍和修炼方法,但和七妙宫的“驻颜术”比较而言,那就不在一个档次上了。既然现放着一位易容术的大师在,萧凡就偷个懒。而且他知道,辛琳的易容术远在他之上,给他易容改扮,需要借助道具,辛琳自己易容,却根本就无需任何道具,以金针刺穴之法,就能让自己的容貌有极大的改变。
辛琳去卫生间一趟,再走出来,就已经变成了一位明艳照人的三十许少妇,换上一套紫色的裙装,脖子上珍珠项链熠熠生辉,浑身上下,散发出诱人的娇媚之意。
刹那间,萧凡呆了一下。
同居三年,他还从未见过辛琳如此娇媚艳丽的扮相。
辛琳轻轻笑了一下,笑容非常自然,没有任何生硬之意,似乎这原本就是她的真面貌一般。
“好看吗?”
“好看。”
萧凡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加上一句。
“不过还是没有你自己那么好看。”
辛琳嫣然一笑,带着几分浅浅的娇羞。萧凡这句话,其实就是很罕见地在夸她了。
便在这个时候,萧凡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好,邢大师,我是杨石啊……”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听上去相当年轻。
萧凡现在的名字就叫“邢大师”,身份是来自首都的风水堪舆高人。萧凡下午跟萧天通电话的时候,给自己编排了这么个身份,惹得萧天大呼小叫的:“哥,你干嘛呢?”
萧凡没怎么解释,只是让他照做。
萧天虽然满腹狐疑,但大哥有令,也只能乖乖照做。对大哥的话,萧天一贯很在意的。
“你好,杨少。”
萧凡依照首都纨绔圈子里的标准“套路”称呼杨石。
“哈哈,邢大师,杨少不敢当啊。你是萧二哥的朋友,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要不叫小杨也行,杨少是真的当不起……邢大师,我已经到罗州县了,你现在在哪里?”
杨石笑哈哈地说道,也是标准的京片子。
“我在天元酒店608号贵宾套房,辛苦杨少那么大老远赶过来,不好意思。”
萧凡益发的拿捏起来。
在萧天他们那个圈子里,适当的拿捏和装腔作势都是很必要的。纨绔圈子和官场圈子一样,等级森严,地位很高的大衙内大纨绔,太平易近人,反倒会被人认为“坏了规矩”。
萧二哥在首都的纨绔衙内圈子里,也是个“老大”的身份。
老萧家的大牌子在那杵着呢,可不是开玩笑的。
首都城里,萧二哥都是赫赫有名的大衙内,那金字招牌杠杠的,一般的纨绔衙内在萧二哥面前都得客客气气,礼让萧二哥在前。更不用说杨石这种江汉省的纨绔公子哥了,对萧二哥更是需要仰视。每次去首都,遇到比较大的事,都得将萧二哥的牌子打出来才好使。
如今萧二哥的朋友到了江汉,还是连萧二哥都很敬重的“大师”,有点事要请杨石帮忙,杨石顿时就紧张了,一丢下电话,立马就驱车从三江市赶过来,半刻都不曾迟疑停留。
不能每次都是萧二哥给自己帮忙,自己也得有所回报才行,不然这哥们做得也太不够意思了。更何况杨石的老子,江汉省委的杨副书记,正儿八经是老萧家的嫡系干将。
说起来,大伙都是“一家人”。
“邢大师太客气了,能给邢大师帮点小忙,那是我杨石的荣幸……请邢大师稍候,我马上就到天元酒店了。”
“好,那我就在这里恭候杨少大驾。”
邢大师拿捏起来,那也是像模像样的。
萧凡本就是最正宗的豪门子弟,大衙内,尽管平日里并不和萧天他们那帮纨绔混在一起,那气度却绝非一般的衙内党可堪比拟的。
不一会,608套房就响起了敲门声,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之意。
实在萧二哥在电话里吩咐得很清楚,千万不能得罪了邢大师,无论大师吩咐什么,都要想办法满足他。杨少焉能不谨慎从事!
第29章 推倒重来
一开门,杨石就被晃了一下。
这女子的气质太独特了,明明看上去娇媚妖冶,勾魂夺魄,偏偏又让人觉得高贵冷艳,不敢亵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怎么可能出现在同一个女人身上?
难道说,大师身边的女人都是这么独特的?
尚未见到邢大师,杨石先就在心里仰慕了一把。
这首都来的大师,萧二哥都倍加推崇的,果然就是和江汉的“土大师”不一样,先声夺人啊!
“杨少,请进!”
辛琳微微一笑,百媚横生。
“谢谢谢谢……”
杨石连连弯腰,一迭声地说道。
这位闻名江汉的杨少,年龄并不大,也就在二十七八岁左右,长相俊朗,身材挺拔,浑身名牌,十分合体,丝毫也不像是那些暴发户,已经隐隐有了“贵族气息”。江汉省杨副书记一直都仕途顺畅,杨石打小就生活条件优越,自然而然养成了“上等人”的风范。
“邢大师,你好你好!”
杨石尽管以前不曾与“邢大师”谋面,但一见邢大师那范儿,立马就确定,这位就是萧二哥在电话里郑而重之地介绍的首都风水大师。
杨石家在江汉,却经常在首都纨绔圈子里现身,和一帮京师的衙内党们混得烂熟。对此,他老子杨副书记嘴里不说,心里头其实是很支持的。如今在体制内混,不但要有台面上的关系,台面下的关系那也是必不可少。杨副书记位高权重,自然不方便过多和京师的纨绔衙内们往来,由儿子去完成这个“工作”,正好十分合适。
杨石很清楚,所谓的风水堪舆之道,其实相当盛行。大伙嘴里谁都不说破,内里对风水大师非常敬重推崇,不敢有丝毫怠慢。杨石在首都和萧二哥那帮衙内交往的时候,就经常能在那个圈子里见到“大师”出没。
江汉省何尝不是如此?
萧凡等杨石来到面前,这才站起身来,略带矜持地向他伸出一只手,微笑说道:“杨少,幸会!”
“邢大师,幸会幸会。”
杨石不敢托大,双手和萧凡紧紧相握,又是连连弯腰欠身。
萧凡两根手指轻轻一搭他的脉门,又瞧了瞧他的脸色,说道:“杨少,这几天你肠胃不大舒服啊,胃口不好?”
杨石吃了一惊,连忙问道:“邢大师,这个您也能看得出来?”
萧凡笑了笑,说道:“杨少脉洪而有力,双唇鲜红,嘴角红肿有裂痕,这都是虚火内热之症。还是要注意多吃些清淡的饮食,吃饭的时候细嚼慢咽,不要太急。”
杨石不由大感佩服,说道:“邢大师果然是高人,嘿嘿,我这几天酒局多了点,胃一直有点不大舒服,没想到大师一眼就看了出来……”
萧凡微笑点头:“杨少,请坐。”
杨石便小心地在沙发里坐下,面向邢大师,神态恭谨,问道:“邢大师,我刚接到萧二哥的电话,说您到了江汉,有点小事要我效劳,不知道是什么事?”
杨石的年纪,应该比萧天还大几岁,不过京师纨绔圈子,一般不以年龄来“排座次”。圈子里的人都尊称萧天为“萧二哥”,杨石自然要随大流。只有关系比较生疏的才会称“萧二少”。
萧凡淡然说道:“不瞒杨少说,我上午去了红山村,在萧家祖坟转悠了一圈,发现他们给萧家两位老祖宗修了个墓园子,修得乱七八糟的,也不知是谁弄的,一点章法都没有。”
杨石这回是真的大吃一惊,忙不迭地挺直了身子,说道:“邢大师,这,这祖坟……”
这可是萧家的祖坟啊!
谁那么大胆子,给萧家的祖坟乱改风水?
虽然表面上,谁都不会提到“风水”这个词,实际上,大伙心里都有数。杨石的老子杨副书记,几乎每年都要去红山村一趟,名义上是看望红山村的群众,实际是瞻仰萧老爷子的祖宅,要是天气好的话,还会去萧家祖坟,说是爬爬山锻炼身体,看看红山村的风景,内里那意思,明白着呢。
杨副书记是以萧家嫡系自居,时时刻刻向大伙表明,他是萧家在江汉省的代言人。
萧家对这一切,似乎也都默认了。
据说杨副书记每次进京拜访萧府,都要向老爷子汇报红山村的发展情况,得到过老爷子的首肯和表扬,对家乡经济发展良好的势头,颇感欣慰,勉励杨副书记当好父母官,早日带领全省人民发财致富,搞好四个现代化的建设。
邢大师尽管没有明着说萧家祖坟的风水被人破坏了,但那意思是清清楚楚的。杨石这回是真被吓住了,万一引起老萧家的大人物震怒,谁能抵挡得住?
难怪萧二哥急急忙忙给他打电话,让他“配合”邢大师。这样的事情,毕竟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讲,萧天是个纨绔,他杨石也差不多,由他们出面来配合邢大师,最好不过。就算被人知道了,也抓不到什么把柄。
年轻人胡闹,你还能怎样上纲上线?
最多批评几句罢了。
倘若由萧天的老子萧湛亲自出面给杨副书记沟通,那就不妥了。
但这实实在在是件大事,半点都轻忽不得的。
“邢大师,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杨石震惊过后,随即问道,神情十分诚恳。
萧凡暗暗点头,萧天给介绍的这位杨石果然靠谱,是个心思玲珑的家伙。他没有像普通人一样,问“邢大师打算怎么办”,而是直接说的“我们怎么做”,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和邢大师当作了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
难怪他一个地方大吏的儿子,在首都地面也很能吃得开。
在衙内圈子里,老子官大官小是一个参考因素,但要吃得开,主要还看你自己懂不懂做人,会不会来事。
杨石是个很不错的“合作对象”。
萧凡沉吟着说道:“杨少,这事啊,不能缓,得马上办。不过你最好不要出面。这样吧,你在罗州县有没有熟人?也不一定要一把手出面,能办事的那种就行。”
“有有,大师,这样的人我能找到……”
杨石脑子转得飞快,马上就点头说道。
这位邢大师办事确实地道,先就将他摘了出来。实话说,杨石也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头露面,尽管他只是省城某直属单位的一个科级干部,但他老子正儿八经是副书记,省委排名第三。真要是让人看到他参与萧家祖坟修建墓园的事,万一牵扯到他老子身上,也不是那么好。
这也是萧天只在首都给他打电话,不亲自赶到江汉来的原因。
大家都得学会保护自己。
“邢大师,罗州有个副县长,和我吃过两次饭,算是认识吧。姓陈,叫陈晓明。刚好分管旅游这一块的工作,人也还机灵,能办点小事……您看,是不是叫他过来一下,您亲眼看看?”
萧凡微笑点头。
别看杨石嘴里说得轻描淡写的,但他郑重其事地向萧凡推荐这位陈晓明副县长,肯定是个能办事的。杨石心里一定明白,这事只能办好不能办砸了。
得到萧凡的首肯,杨石告一声罪,就在608套房给陈晓明打电话,那语气就完全变了,变得淡淡的,带着说不出的矜持与傲气。
“陈县长,你好啊,我是杨石……对,我现在在你们县里……对的,就在天元酒店608号房,陪着一位大师在说话聊天……嗯嗯,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不可以过来一趟?好,我等你!”
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再回到萧凡面前,马上又变得恭谨客气。
不到十分钟,一位三十六七岁的年轻官员,气喘吁吁地赶到了608号套房,满头满脸都是汗水,也不擦擦,就这么汗流浃背地进了门。
官场上规则如此,总要表现一下。
“杨少!”
年轻官员朝着杨石点头哈腰。
其实邢大师和他那位美艳的女助手,陈县长也看到了,却不曾搭理。他是杨少的“手下”,总得等杨少给他介绍了,才好有所表示。
这一点很关键,万万不能搞错了。
否则,在大师面前,杨少不会说什么,等大师拍屁股一走人,他这个“恶劣态度”,杨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不管在官场和职场,最好只有一个老板,若是想要同时讨好很多的老板,被万金油或者被边缘化的下场,指日可待。
杨石便笑着骂道:“陈县长,什么眼神?没看到高人在此?这是邢大师!”
显然,对陈晓明的表现,杨石还是比较满意的。不过杨石留了个心眼,自始至终,没有提到邢大师是从首都来的。
首都那个圈子,离陈晓明区区一个副县长,相隔太远了,没必要让他掺和,他也没办法掺和进去。
当下萧凡微笑着和陈晓明握了手,从面相上看,这位陈副县长的运程还不错。萧凡简单和他说明了一下情况,顿时将陈晓明吓得胆战心惊。
有人擅动萧家祖坟风水,这还了得?
“陈县长,你组织人手,我们明天就施工,把墓园重建一下。是彻底重建。速度要快,五天之内,这个事情要办好。施工图纸我明天会交给你,有问题吗?”
萧凡没有多费口舌,径直吩咐道。
陈晓明望了杨石一眼,随即说道:“没问题没问题,请邢大师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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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动了龙脉?
陈晓明果然能力很强,次日一大早,两台工程机械和一卡车施工人员,便轰隆隆开上了萧家的祖山,陈晓明亲自领队,带着红山镇的书记镇长,陪同邢大师和林秘书,一起来到山上。
萧凡化身邢大师,辛琳自然就叫林秘书了。
只是这秘书未免过于沉默寡言,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邢大师身边,不怎么说话。
杨石没有跟过来。
但他也没有回三江去,就在罗州县天元酒店住下,住在邢大师他们隔壁。这个事,必须要完全办好,等邢大师给首都那边通了电话,萧二哥再给他说行了,他才能真的放心。
陈晓明尽管有能力,毕竟只是个副县长,连县委班子都没进。如果是别的事,也就罢了,杨少一个电话就搞定。但这回是到老萧家的祖坟上“大动干戈”,杨石不得不格外谨慎。万一陈晓明搞不定,他就必须要亲自出面才行。
施工进行得比较顺利。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提出异议。红山村民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这么大队人马上了祖山,顿时便慌了神,这边刚一准备动工,十多名身强力壮的村民便率先赶到,手持锄头棍棒,大声呵斥他们不许乱动,神色大为不善。
也不怪红山村的村民紧张,这可是萧老爷子家的祖坟,地下躺着的,是萧老爷子的父母亲。动了萧家祖坟的风水,搞不好就要连累整个红山村。
陈晓明和红山镇的书记镇长立即上前说明情况。告诉大家,县里和镇里绝对没有恶意,就是看萧家的墓园有点“陈旧”了,县里和镇里打算给重新修葺一下。不用村里掏钱,钱都由县里和镇里负责掏。这是好事,证明上级领导关心红山村的建设。
村民们一听,有点将信将疑,却还是不让他们动工。
这事,他们做不了主。
再说,这祖坟半年前刚刚修起墓园子,六个月不到,又要重修,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吧?
不一会,红山村村长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倒是和陈晓明认识。红山村的老支书这几个月身体一直不好,眼下还在县里医院住着院,由村长主持村里的工作。
村长一见是陈县长和镇里的干部,先就松了口气。
和其他村不同,红山村与县里镇里的关系都很好,县镇领导从来不在红山村的支书村长面前摆架子,什么时候都是和颜悦色,只要村里提出什么要求,都尽量帮忙解决。当然,红山村的支书和村长也很在意个脸面,不会仗着萧老爷子的赫赫威名,胡乱向上级伸手。
有损老爷子的声誉。
今儿这事,只要是陈县长和镇里干部带队,就坏不到哪里去。不要说罗州县,就是罗州市和省里的大领导到了红山村,也得规规矩矩客客气气。
谁敢乱来?
陈晓明便再次上前和村长说明情况,小声给他暗示了邢大师的身份。
村长也是将信将疑,他倒不怀疑县里镇里领导是一番好意,上级出钱出力给萧家祖坟修墓园,怎么说都不是坏事,他只是有点疑虑邢大师的身份。
这年头,装神弄鬼的神棍,着实不少。
萧凡只不理会。
既然杨石“隆重”推荐了陈晓明,这么点事情都办不好,这副县长就算是到头了。萧凡观陈晓明面相,运势不错,主近期内得官,有贵人相助。无疑这个贵人要应在他萧凡和杨石头上了。
昨晚上,杨石有意无意间提到了罗州县的班子,听说常务副县长有可能调往其他县当县长,这个常务副县长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这样明显的潜台词,陈晓明要是还听不明白,叫杨石拿哪只眼睛看他?
陈晓明的面相如此,萧凡对此事就毫不担心,肯定能给办妥当了。
陈晓明“说服”村长的办法极其简单高效,他直接告诉村长,等这事办完了,县里给红山村拨十万元扶持款。
村长本来还有点迟疑不决,十万块一砸下来,立马就晕乎了,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随即招呼村民们退开,不要阻碍施工。
现在老支书住着院,村里的事由他做主,十万扶持款到账之后该怎么用,都是他说了算,怎么也能落下一些好处。
眼见得挖掘机轰隆隆地将新崭崭的水泥石块围墙一下推倒,村长咂了咂嘴,有点可惜地说道:“半年前才修的,花了十几万,现在又砸掉,可惜了……”
但这是萧老爷子家的祖坟,“待遇”高一点,也能理解。
见村长已经同意,村民们也就没有异议,围观片刻,各自散去。一大早的,还有很多农活要忙呢,谁有闲心思在这山峰上顶着老毒的太阳看热闹啊?只有村长和另外两名村干部留了下来。既然陈县长和镇委书记镇长都在呢,自要作陪。
村长心细,还吩咐村里的会计马上下山去,弄些茶水上来,给领导和工人师傅们解渴。
萧凡慢慢踱过来,微笑着上下打量了村长几眼。
村长给他看得有些发毛,便嘿嘿地笑,讪讪的叫了声“邢大师”。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还真得罪不起。万一这邢大师若是有几分真本事,一不小心得罪了他,村长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村长,我有一事相询……”
打量村长一番,邢大师开口了,老神在在的样子。
“啥?”
村长被搞晕了,瞪大眼睛。
陈县长连忙在一旁说道:“老萧,邢大师想问你个事。”
在陈晓明眼里,邢大师这就是有水平。要不杨大少能对他那么客气?昨晚上在天元酒店,陈晓明看得明白,杨大少对这位邢大师岂止是客气,简直就是恭敬有加。
不管这邢大师是何等来头,杨大少都这样要紧,陈晓明就得上赶着巴结讨好。这回能不能顺利上常务副,就全看邢大师和杨大少肯不肯栽培提携了。
“什么事啊?”
看上去,村长的脑袋瓜子不是蛮灵活,有点愣愣的。
萧凡问道:“这墓园是半年前修的吧?当时是谁的主意?谁出的钱?”
村长松了口气,连忙说道:“这事啊,是萧安起的头,老支书同意的。钱是萧安出的……”
“萧安是谁?”
“萧安也是我们村里的……”
眼见村长有点缠夹不清,陈晓明便代为答复:“邢大师,萧安是红山村走出去的大老板,这些年在外边搞小商品批发,赚了不少钱,经常回村里支援搞建设。”
“是啊,萧安说起来,还是萧老的侄孙呢,没出五服……他那时带了一位地理先生过来,啊,也是大师,穿着道袍,很厉害的样子……”
萧凡微微一笑。
说到要害之处了。
“那位大师姓什么?”
“姓……哎呀,我不大记得了,好像是姓严……”
村长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位村长是有点迷糊。
也正因为如此,他反倒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萧凡心里明白,擅动萧家祖坟风水,布置这样的风水绝杀阵,加害萧家整个家族,始作俑者和参与者不知要付出多么惨重的代价。村长或许没有牵扯太深,所以对他的影响也不是太大。
不过看他面相,这几年走霉运是肯定的了,还会生一场大病。
老支书不就一直在住院呢。
“当时萧安把那个姓严的大师带回村里,找老支书商量,要给三祖公三祖婆修墓,由萧安出钱,村里出人,老支书就答应了……这还没半年呢,又要重搞……”
村长连连摇头,似乎对如此浪费不以为然。
普通农村基层干部,居家过日子都是很节俭的。
萧凡问道:“老支书呢?在哪里住院?”
村长诧异地说道:“邢大师,你怎么知道老支书住院了?”
萧凡笑笑。
能扛到现在还没去见阎王爷,算他的命很硬了,但想来也坚持不了多久。
风水杀局为祸惨烈,可不仅仅是对被设局者而言,对于设局者,如果不是造诣高深,早早找好应劫之人,一样的为祸惨烈。
任何事都是双向的,没有谁可以随便以术法害人而不遭反噬。
“他在县里人民医院住着呢……说起来也是怪事,三祖公和三祖婆的墓一修好,没几天老支书就身体不好,到医院一查,嗨,肺癌!真是奇怪,老支书又不抽烟,怎么就得了肺癌?”
村长说着,瞥了萧凡一眼,露出畏惧之色。
他隐隐觉得,老支书忽然得肺癌住院的事,也许就跟修墓有关。这些地理先生,一个个都那么神秘莫测。
陈晓明也不由暗暗打了个寒颤。
别看他是副县长,其实心里头对这些也是很信的。
“不好了不好了,曾师傅出事了……”
这边正交谈着,挖掘机的轰鸣声戛然而止,随即就响起民工们的惊呼之声。
大家忙即往那边看去,却只见挖掘机的操作师傅歪倒在驾驶室里,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坏了,惊动龙脉了!”
村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看不到一丝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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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混沌周天大阵
大家还在惊叫,眼前忽然一花,萧凡已经进了挖掘机驾驶室,站在了曾师傅身边。
所有的惊叫又戛然而止,一个个张大了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邢大师的动作也太快了吧?按照武侠小说的说法就是“如鬼似魅”啊!
在萧凡眼里,曾师傅这个情况一看就是煞气入体。尽管昨天他已经将墓园的凶煞之气祛除殆尽,但深埋地底的聚煞法器却不曾取出。一夜过去,墓园又聚集了少许凶煞之气,这种程度的煞气对于萧凡而言,自是毫不足论,但曾师傅只是个普通人,情况自然不一样。而且从挖掘机铁臂所处位置来看,正在昨天萧凡测出的“五行庚金”之位,有可能直接挖中了布阵法器。
这风水杀阵邪恶无比,连萧凡一时之间也不知是出自何门何派之手,布阵的法器威力非比寻常。埋在地下六个月,日日受凶煞之气的浸泡,早已变得极其邪恶,曾师傅骤然被法器攻击,哪里抵受得住?
若非昨天绝大部分煞气已经被萧凡祛除,现在贸然到这里施工,被大量凶煞之气忽然冲进体内,只怕曾师傅不死也要发疯。
萧凡左手捏诀,嘴里念念有词,右手抵住曾师傅心脉,内息到处,瞬间就将曾师傅体内的煞气驱除得一干二净,然后一股温暖的气息在曾师傅奇经八脉游走一周天,曾师傅便即醒转,睁开眼看到邢大师就站在自己身边,不由吓了一跳。
萧凡微笑道:“曾师傅,是不是太劳累了,身体不舒服啊?”
凶煞之气入体,曾师傅其实是被骤然出现在脑海之中的恐怖景象吓晕了过去,萧凡以浩然正气帮他驱除煞气,连带他内心深处的极度恐惧念头自然也一齐驱出体外。省得曾师傅大惊小怪,惊吓了其他的施工人员。
听萧凡这么说,曾师傅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说道:“嘿嘿,昨晚打牌打得太晚,没睡好,出洋相了,嘿嘿……”
“要是身体不舒服,那就歇一会再干,不要勉强。”
“没事没事,我没事了,真的……我马上接着干。”
曾师傅此刻只觉得浑身通泰,精力十足,连声说道。
开玩笑,陈县长和镇里的书记镇长就在一旁瞅着呢,哪能消极怠工?
“好,那你注意一点。”
萧凡微笑点头,跳下挖掘机,径直走进墓园,暗地捏诀施法,脚踏七星,镇压那几件布阵法器。
大家望向他的眼神,早已变得敬畏有加。
这邢大师是不是会法术,且不管他,刚才飞身跃上挖掘机,这动作的敏捷神速,可绝对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施工继续进行,到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基本上将墓园原来的水泥石块清理一空,祖坟变得一片狼藉。陈县长想要在邢大师面前图个表现,便提议连夜开工,被萧凡毫不客气地否了。
刚才清理那些水泥石块,萧凡并未发现布阵的五件法器,可见深埋在地底之下。这东西,不能让施工人员看到,免得四处传扬。对外宣传,只是重新修葺一下墓园,风水布局之类的话,提都不能提。普通人家还则罢了,老萧家可是京师大豪门,岂可和这种封建迷信的东西扯上半点干系?
这也是萧凡为什么不以老萧家嫡长孙的身份出面,要易容改扮成“邢大师”的原因。
甚至连给杨石打电话的萧天萧二哥,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陈晓明不敢违拗邢大师的吩咐,带着工人们回家休息去了。
半夜时分,三条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祖山之上。
两个人,一只猫。
正是农历月初,上弦月早已躲进了云层,天空乌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黑麟的双眼,闪耀着绿莹莹的光芒。要是有谁这时候在坟山里碰到他们,不被当场吓死才怪。
自然,半夜三更的,也不会有谁无聊到跑坟山上来玩。
萧凡和辛琳都无需照明,借助着极其暗弱的点点星光,就足以让他们看清楚道路了,更何况还有黑麟在前边引路。
径直来到了祖坟处。
邢大师和林秘书各自带着一把铁锹。
萧凡很快就确定好了“五行戊土”的位置,两人一齐动手,顺着泥土挖下去。因为一直被水泥覆盖着,泥土很松软,挖起来毫不费劲。
“叮”地一声,传来金属交击的声响。
一块巴掌大的法器,很快就被萧凡挖了出来。
辛琳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强力手电,照射在那件法器之上。法器黑黝黝的,成五边形形状,是金属制品,轻轻拭去上边沾染的泥土,一个奇怪的图案显示出来,是一种像狗又不是狗的动物图案,翻过来,另一边则是一个奇形怪状的符箓图案。
“有线索吗?”
辛琳轻声问道。
萧凡摇摇头,说道:“还是看不出来,恐怕真不是那几个流派搞的鬼。”
如果真和现阶段国内最出名的几个风水流派有关联,萧凡绝无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事实上,有关那几个风水堪舆流派的要义精髓,《无极术藏》里面都有比较详尽的记载,作为无极门的参考资料,以便取长补短。
“先把法器都挖出来再说。”
用不了多久,五枚巴掌大的布阵法器俱皆取了出来,正面全部是那种似狗非狗的图案,背面的符箓图案则各不相同。
五件法器全部取出,萧凡明显感到原本缓缓向这边聚集的凶煞之气正在四散开去。
风水杀阵已破。
“好,时间不早了,现在我们开始布阵。”
萧凡将五件法器都交给辛琳收藏起来,辛琳又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取出一枚枚的法器。有趣的是,她取出来的这些法器,也是五边形的,只是比挖出来的狗形法器要小许多,大约两寸见方,也不是金属制品,而是一片片晶莹的黄山玉,手感滑腻温暖,数量要却要多得多。
这不是萧凡临时祭炼的法器,早在离京之前就已经祭炼好了的。
萧凡冒着天机反噬的风险,强行起卦,推演出西南大凶,预示祖坟祖宅方向出了大问题,自然要做好准备。不管祖坟祖宅是不是真有大问题,萧凡都打算在祖坟布阵,将祖坟用精密法阵保护起来。
此前萧凡没有在祖坟布阵,是因为压根就没想到有风水术士会针对老萧家的祖坟出手。作为无极门第六十四代掌教传人,萧凡精通风水堪舆之术,自然知道,擅改萧家这样一等一豪门大族的祖坟风水,加害整个萧氏家族,是绝对的逆天行事。天机反噬,施术者本身绝难抵挡得住。搞不好施术者自己家族遭受到的惨祸,甚至比萧家更烈。
被加害的人地位越高,身份越显贵,影响力越巨大,天机反噬的力量就越强。
想必没有哪一个高明的风水术师会干这样两败俱伤的蠢事。
老萧家也应该没有得罪这样厉害的风水师。
除此之外,更加重要的一点是,自萧凡归于无极门下,他的授业恩师止水祖师就一再告诫他,术师所作所为,俱皆是泄露天机,可谓逆天而行。唯有一心向善,多行善举,才能消弭天机反噬的灾祸。
无极门代代相传,掌教传人修炼的元气功法,名字就叫“浩然正气”。与《无极九相篇》相辅相成,浩然正气修炼得越精深,在术法上的成就也就越高强。比如佛门护法神通,都有相应的慈悲佛法来化解戾气。杀人伤人的神通越强,佛法上的修为就必须越精深,否则必定堕入魔障,难以自拔。
一时之间,萧凡参悟不透,不知是何人与老萧家有如此深仇大恨,要以这种最决绝的手段进行加害。
当务之急是先把护法大阵布好。
萧凡和辛琳一齐动手,将十几件法器按照不同的方位,深埋入地下泥土之中。
“这是什么阵法?”
埋下最后一件法器,辛琳直起腰,长长吁了口气,问道。
带着点点好奇之意。
“混沌周天阵,我自己参悟出来的,这个阵法比较复杂,但效果应该还可以。以后任何人再想在祖坟动手脚,就会有些困难了。”
萧凡轻描淡写地说道。
辛琳便了然于胸。除非来者在术法上的造诣高于萧凡,否则再想打萧家祖坟风水的主意,那就是自己找死。
“这个阵法可以增强祖坟的风水吉气么?”
萧凡轻笑一声,说道:“那倒不必要。这祖坟的风水本来就已经非常好了,是难得一见的佳穴,只要不再被人破坏就足够了。再以术法加强,有点画蛇添足。”
“嗯。”
辛琳点了点头。
丑时三刻,两人一猫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祖山。
陈晓明办事非常得力,五天之后,一座新的墓园修建起来,墓园口子正对前方山垭,避开了“利剑”锋刃,墓园入口两边,摆放一对麒麟瑞兽镇守。
墓园修好之后,村长领着红山村一干长幼老少,在三祖公三祖婆墓前燃放了许多鞭炮,又祭拜一番,好不热闹。
萧凡请杨石和陈晓明一起吃了个饭,次日便和辛琳一道,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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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天谴
严金山躺在病床上,痛得死去活来。
不要说亲人朋友,甚至连资格最老的护士长,也不愿意靠近他的病床。
浑身上下都往外流淌着脓血,无论用什么药都没用,从骨子里头往外烂,神仙都没办法。三江市人民医院已经为严金山的病开过三次专家会诊,最终也没能查明病因,只能归类于疑难杂症。
不过有一件事让医生们很奇怪,就是这个病人在医院已经住了三个月,病情一天比一天恶化,头脑却始终清醒,从来都不曾发生晕迷的现象。
这有点不合逻辑。
一般来说,人体对疼痛的忍耐有一个极限,一旦超过这个极限,就会晕过去。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很多描述反动派的电影电视里,经常能看到这样的镜头:受刑者抵不过剧痛晕死,审讯的反动派就用凉水再给泼醒过来,继续严刑拷打。
这才是合理的。
严金山这种情形很不合理。
还有一个现象,也不合理。
严金山居然到现在都还活着,尽管检查显示,他浑身的器官都出了问题,但他就是死不了。其实最近这一个多月,因为患者经济状况紧张,支付不起大笔的医疗费用,医院已经没怎么给他用药了,就是用些最普通的消炎药物。
就这样,他硬是扛得住!
三江市人民医院之所以没有将严金山扫地出门,任其自生自灭,一来是秉承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二来也是想将严金山留下来,作为一个研究的对象。
倒要看看,他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
这种严重违背生理常识和医疗常识的事情,并不是经常能碰到的。
也许等严金山死后,能通过尸体解剖查探到真实的原因。
严金山一个人住一个病房,没有其他任何病人愿意和他同房。看着这个恐怖景象,本来没病的都要吓出心脏病来。
病房里充满着恶臭的气味。
辛琳刚一走进病房,就差点被这股恶臭熏晕过去,忙不迭地伸手捂住了口鼻,立即运息三周天,又连续点了自己好几处穴道,彻底“屏蔽”掉自己的嗅觉功能,才敢继续向前。
倒是萧凡神色如常,慢慢走到严金山的病床之前。
严金山根本没有任何反映,只是不住地嚎叫,身子却躺在病床上,无法移动。每次剧痛来袭,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连手指头都动不了,只能一声接一声的哀嚎。
萧凡就这么站在他的病床前,冷淡地望着他,既不痛恨,也不怜悯。
辛琳离病床远远的。
看着严金山浑身流淌不已的脓血,辛琳一阵阵的恶心反胃。对于辛琳来说,这绝对是异乎寻常的。作为七妙宫传人,她曾经经受过最严酷的训练,见过无数令普通人毛骨悚然的景象,不说神经已经练得如同钢铁般坚硬,起码也像条钢丝了。
现在见到严金山这个样子,辛琳不是害怕,是恶心。
严金山一直在哀嚎。
萧凡抬起右腕,食指虚空一弹,一股浩然正气无声无息地射入严金山的膻中穴。严金山扭曲的身子猛地往上一挺,哀嚎声渐渐止歇下来。
“你,是,谁?”
又过了片刻,严金山散乱无神的双目,望向萧凡,嘶哑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问道,似乎每问出一个字,都需要凝聚他全身的力气。
已经很久没人跟他说过话了。
六个月前,他身体不适住院的时候,他的妻子和儿子还在医院陪护他,四个月前,他的儿子没有再出现在病房。当时他问老婆,儿子去哪了,老婆说跟人一起做生意去了。又过两个月,他的妻子也不见踪影。
这个时候,严金山已经没人可问。他自己浑身流脓,连病房都出不去,医生护士也不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
严金山知道情况绝对不妙,但毫无办法。
萧凡是近两个月来,唯一一个接近他病床的非医务人员。
依旧还是邢大师的打扮行头。
“敌情未明”,甚至连一点线索都没有,萧凡不得不谨慎些。辛琳也问过他,为什么不用占卜之术进行推演,萧凡只能苦笑摇头。
对方完全遮蔽了天机,功力不在他之下。
连找到严金山,都是按照“破案流程”来的,非术法之力。
萧凡和辛琳先去罗州县人民医院看望了红山村的老支书,当时老支书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吊着一口气罢了。萧家祖坟墓园重新修建竣工之日,老支书在医院病故。
随后,萧凡两人来到三江市,找到了在三江市经商的萧安。那个自称姓严的风水大师,就是萧安给领到红山村去的。
萧凡找到萧安的时候,萧安心情非常糟糕。自从给三祖公三祖婆修过墓园,他的生意便越做越不顺,几乎每个月都亏钱,连续五六个月,几乎连老本都快赔光了。老婆孩子也相继生病住进医院,反反复复的,怎么治都断不了根,而且病情越来越严重。
萧安在半个月前也开始咳嗽,不敢去医院看,怕又查出什么大毛病来,只敢在小诊所随便开点药打个针,当感冒治。
眼下,他是真的病不起了。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还有时间和精力也消耗不起。他要是再住院,谁来照顾住院的老婆孩子?
萧安每天都借酒浇愁,喝得烂醉。
不喝醉他根本就睡不着觉。
在萧安嘴里,萧凡知道了严金山的下落。原本也知道,严金山的情况肯定比老支书和萧安更糟糕,但糟糕到如此地步,依旧有些出乎萧凡的意料之外。
“我是萧家的朋友,我姓邢。”
萧凡的语气依旧温和。
他找严金山,并不是要来跟严金山算账。
没这个必要了。
天谴之力的惩罚,远远胜过人间一切酷刑。
萧凡只是想要从严金山这里找到一点线索。
听说是萧家的朋友,严金山眼里立即露出又是惭愧又是痛恨的神色,脸容扭曲。
“严金山,你是哪个流派的?”
对严金山,萧凡直呼其名,没怎么客气。
严金山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口气,忽然怪笑起来,反问道:“怎么,是不是萧家出什么事了?”
萧凡淡淡说道:“萧家跟你有深仇大恨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深仇大恨?当然有!你没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吗?”
严金山冷笑着说道,看上去,恢复了几分精神。自然这都是萧凡的原因。此刻,整间病房都充盈着浩然正气,将一切凶煞隔绝在外。严金山暂时摆脱了痛苦折磨。
萧凡双眉微微一蹙,说道:“原来你自己也早就知道,会遭天谴!”
“不!我不知道!我要知道就不干这事了!”
严金山尖叫起来。
萧凡默然。
下一刻,严金山脸容再次扭曲,惊恐地问道:“你说什么?天谴?这……这真是天谴之力?难道真的有天谴?”
萧凡蹙眉道:“你既然是风水堪舆流派的传人,难道没有听说过天谴之力?”
严金山愣怔良久,苦笑一声,说道:“我是什么狗屁风水先生了?我就懂点皮毛,混吃混喝的……我要是知道改人家祖坟风水会遭天谴,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干。”
“谁给你的钱?”
严金山又瞥他一眼,冷笑道:“我干嘛要告诉你?我都这个样子了,告诉你你能救我一命?你有那样的本事?”
萧凡轻轻摇头,说道:“我救不了你。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你。”
要是能轻易破解,也不叫天谴之力了。
“既然这样,那你走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严金山咬牙切齿地说道,六个月的折磨,已经让他的心理完全扭曲变形,不可以按照正常人的标准来衡量。
萧凡微微颔首,转身就走,果然不再逗留。
萧凡尚未走到病房门口,严金山又开始哀嚎,从喉咙里憋出几句话来:“别走……求求你,你既然那么大本事,把我杀了吧。只要你答应把我杀掉,我就告诉你,谁让我这么干的……”
萧凡转过头,望了他一眼,摇摇头,平静地说道:“不必了,你也不知道他是谁。另外,我还要告诉你,没人能救你,也没人能杀你。你还能活半年。这一年的罪,你必须熬满才能死。”
“你,你说什么?你这个鬼……啊……”
痛苦的哀嚎声,再次在病房里响起来,远远传了出去。
一直走到医院门口,辛琳才长长吁了口气,低声问道:“一定要熬满一年?”
“嗯。这是上天注定的,他逃不掉。”
辛琳不由轻轻打了个寒颤。
像这样的痛苦煎熬,严金山居然还要生受半年。
“可是,为什么会选他?他好像真的只是个江湖骗子。”
辛琳只觉得满腹疑窦。
“那个人选他,有两个原因。第一,严金山跟萧安认识,萧安把他当大师,比较好忽悠。萧安是红山村人,还和我们这一房的血缘关系很近,通过萧安去说服老支书,比较有把握。但这不是主要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严金山本身和他儿子,都是富贵命。尤其是他儿子,我们刚才在另外一个病房见过了。是大富大贵的命相,万金之产,期颐之寿……”
“期颐之寿?他本来能活一百岁?”
辛琳有些吃惊。
一百岁对于她来说,不算多了不起的寿数,精研内家功法的高手,长寿十分正常。不过对于普通人而言,那就很了不起了。
何况还有万金之产。
萧凡说的是相书上记载的“古话”。在过去,拥有百金家产,就已经是富贵人家。千金之产则是大富贵。至于万金之产,几乎可以说是富甲天下了。
富贵而寿考,正是数千年来,我们国人追求的人生最高境界。
“嗯。可是现在这些富贵和寿数,都已经被斩掉了,严金山的儿子,最多还有七天的寿命。还有萧安一家子,本来也是很不错的命相。他们是最好的应劫之人。没有这样大富大贵的人做替死鬼,天谴之力就要反噬到那个人的身上,他一样吃不消。”
辛琳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哪里找那个人?这个人跟萧家,到底有多大的仇恨?”
有这样一个恐怖的对手隐藏在暗处,伺机对萧家出手,如果不马上找出来解决掉,实在令人寝食难安。
萧凡轻轻摇头,眉宇之间浮起一丝忧郁之色。
“迦儿,恐怕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去追查那个人。我们得马上赶回首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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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两位老爷子
老爷子依旧在医院住着,倒是听从萧凡的劝告,换了一个小院子,就是老爷子以前生病住院时常住的那个院子。
萧凡没有急着进病房,先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确定这个院子的风水布局没有遭到任何改动,这才略略放心。看来躲藏在暗处伺机对萧家出手的那个人,十分谨慎,不敢在京师之地妄动。老爷子的保卫级别如此之高,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意接近的,尤其是住院期间,警卫措施更是严密。
纵算以萧凡之能,如果不是老爷子的嫡孙,想要在如此严密的警戒之下,无声无息地潜入这个院子,再进行风水杀局布阵,也绝无可能。
公然对萧老爷子这样的元勋不利,绝对是找死的节奏。
然而祖坟那个风水杀阵,造成的伤害实在太大。
病房里静悄悄的,萧凡进门的时候,老爷子背靠在床头,半躺半坐,床头柜上,摆放着一摞文件,秘书正在给老爷子泡茶水。
张护士则在一旁的沙发上闭目休息,满脸疲倦之色。
瞧这个架势,老爷子精神尚可,秘书应该刚刚给老爷子读过文件。像老爷子这样的元勋,时时刻刻关注着国家的大事,只要身体状况许可,听文件是每天必须的日程安排。多数时候,是纯粹意义上的“听”文件,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有特别重要的问题,老爷子才会发表意见,在文件上签几个字或者写一段话,由秘书向外界转达。
但这种情况不多见。
萧凡推门走进病房,本来正在闭目养神的老爷子悠忽睁开了眼睛。尽管老爷子年事已高,又在病中,身体各器官运行的状态肯定不会太好,听觉嗅觉更是退化严重。但这种百战元戎,无论何时,都会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那神奇的第六感,和身体状况无关。
“小凡,来了?”
老爷子清瘦的脸上绽开一丝笑容,主动给萧凡打了招呼。
“爷爷。”
萧凡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温和地笑着,自然而然地握住了老爷子的枯瘦的手掌。只要萧凡回家,每次都会有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这是萧凡的孝顺。老爷子却知道,萧凡是要给他把脉。
当然,这更是孝顺的具体体现。
“萧处长。”
正在泡茶水的秘书微笑着给萧凡打招呼。秘书四十来岁年纪,异常沉稳的个性。对萧家的每个成员,都坚持称呼职务,只有年纪太小,尚未参加工作的小字辈,才称呼名字。
“黄秘书。”
萧凡也是彬彬有礼。
黄秘书顺手多泡了一杯茶水,给萧凡送过来。
茶是极品龙井,专供最高层领导人的,最正宗的明前茶。
“谢谢。”
萧凡欠了欠身子,双手接了过来。
黄秘书暗暗叹息,萧家这位嫡长孙,实在有些可惜了。如此斯文沉稳的性格,世家豪门三代子弟之中当真不多,偏偏要去学道。如果从政的话,料必成就绝不在目前所谓最杰出的几位红三代子弟之下。
为此,萧部长不知郁闷了多少回。
对黄秘书的暗叹,萧凡心中明镜似的,却没有心思去琢磨。
老爷子虽然看上去精神要好一些,脉象方面,变化不大,关键老爷子体内的那股凶煞之气,没有丝毫消除的迹象。眉梢散乱,凶纹横贯入嘴,大凶之兆依旧异常明显。
看来祖坟风水杀局造成的危害已成,纵算萧凡将杀局破去,急切之间,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那人布置的风水杀阵大异常规,凶煞邪戾之气甚重,远比一般风水术师布置的杀局要厉害得多。这还是因为萧老爷子和萧湛本身是极富极贵的命相,萧凡萧天兄弟俱皆是天子命,加上那人胃口太大,想要将老萧家一锅烩了,如果只是针对老萧家的某一个人出手,恐怕早已发生不测。
布下这样的杀局,见效极快,数月之间,其害已成。但要让祖坟风水慢慢恢复,见效就慢了,时间上要长得多。
见萧凡双眉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老爷子微笑问道:“这几天去哪了?”
萧凡说道:“出了一趟差。”
他原本没打算要瞒着老爷子,但目前大敌在暗中窥伺,却不得不特别谨慎。尽管这间病房里只有四个人,黄秘书和张护士都应该是很靠得住的,萧凡还是担心他们在无意中泄露了自己去红山村的秘密。
在这种关键时刻,萧凡决不能轻易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出去。
因为天机遮蔽,萧凡不能推演出暗中隐藏的敌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同样,那人也推演不出他的秘密。倘若让那人知晓老萧家也有一位术法高人,对萧凡将更加不利。
敌暗我明,兵家大忌!
老爷子目光炯炯望着他,缓缓说道:“我听说,几个月前有人在山上修了个墓园,前几天又重修了一下?”
萧凡略略一惊,望向爷爷,不说话。
老爷子解释了一句:“是江汉省的同志报告上来的。”
萧凡恍然。
在萧老爷子父母的坟上“大动干戈”,不管是什么原因,江汉省肯定要将这个情况向老爷子汇报。
沉吟稍顷,萧凡轻声说道:“爷爷,我个人的意见呢,墓园修一下也好,方便祭拜。只要不搞得太奢华就行。”
老爷子又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小凡,研究中医针灸是好事,国粹嘛。就算研究道家的经典,那也是国家允许的,你在宗教局上班,这也算是你的本职工作。以后有空,陪爷爷聊聊这些事。”
萧凡又是一惊,轻轻点头,说道:“好的,爷爷,我记住您的话了。”
说了几句话,老爷子似乎精力有些不济,靠在床头,微微喘息。
萧凡便暗暗将一缕真气度入老爷子的体内,没有去碰隐藏在老爷子身体内的那股凶煞之气。那凶煞之气暂时隐而未发,萧凡不敢妄动,唯恐万一控制不住,引发不测。就算没有这场劫难,老爷子也是八十几岁的人,身体底子很差了,可经不起太厉害的折腾。
老爷子精神略好一些。
便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汪老,汪书记,这边请!”
是萧湛爽朗的声音。
黄秘书脸色微变,疾步向门口迎去,早已惊醒的张护士也忙不迭地站起身来。
萧凡便低声向老爷子说道:“爷爷,是汪爷爷和汪书记来看望您。”
老爷子有耳背的毛病,大多数上了年纪的老人都或多或少有些耳背,老爷子戴着助听器,平日里秘书念文件,都比较大声。唯独萧凡和老爷子说话,轻言细语,老爷子却不会听错一个字。
也无人在意这种细节。
老爷子嘴角浮起一丝讥讽之意,淡淡点头。
病房的门被推开,萧湛陪着一位头发雪白的老同志和一位五十几岁的中年干部走了进来。
黄秘书连忙上前微笑着打招呼:“汪老好!汪书记,萧部长。”
豪门世家待人接物都有一定之规,在这里,黄秘书代表着萧老爷子,萧湛反倒变成客人了。当然,每个世家的规矩都有所不同,因人而异。
被称为汪老的老同志,年约八旬,比萧老爷子略微年轻几岁,身材高大,腰挺背直,头发虽然全白了,却是满脸红光,精神极佳,看上去身子骨比萧老爷子结实多了,往那一站,凛然有威。
而被称为汪书记的中年干部,却和汪老爷子迥异,脸形略显瘦长,斯斯文文的,脸带微笑,显得十分的平易近人。
这两位,萧凡都是认识的。
一马当先的汪老爷子,正是与萧老齐名的汪敬中同志,硕果仅存的几位开国元勋之一,在国内政坛影响力之大,与萧老爷子相比,也不遑多让。不过传闻之中,两位老爷子的政见不是那么一致,数十年间,不时出现过分歧甚至是争论。
紧随其后的汪书记,则是汪老爷子的长子汪伟明,官拜东南某省书记,位列封疆。和萧湛一样,是以汪家为主的政治大派系二代旗手人物。
汪家的情形和萧家情形颇为相似,老爷子俱皆德高望重,在高层政坛有着极高的权威,各自的长子都是政界翘楚,居于正部级高位,也是各自大派系的“代言人”。汪伟明还有个弟弟,是一家大型跨国公司的老总,看上去已经弃政从商,不过那家跨国公司一样有着深厚的官方背景。
萧家父子,老爷子性格较为平和,威严内敛,萧湛则铁面无私,性格相对比较外向,以铁腕著称。汪家父子刚好相反,老爷子神态威武,爱憎分明,汪伟明却斯文柔和,平易近人。
倒也有趣。
“可徳同志,你好啊……”
见萧老爷子坐在床上,汪老爷子便打着哈哈,大声说道,十分爽朗。
萧老爷子大名萧可德!
“敬中同志,你好。”
萧老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淡淡回礼。
汪老爷子大步向病床前走来,萧凡便欠了欠身子。
“汪爷爷,您好。”
“啊……你是,对了,你是萧凡。呵呵,不错不错,在这里陪着爷爷呢,好好,挺孝顺的孩子。”
汪敬中笑哈哈的,主动向萧凡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宽厚绵软,十分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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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爷爷的病会好起来的!
萧凡几乎是习惯性地搭了一下汪敬中的脉搏。
汪老爷子脉象平稳有力,显得身体状况非常之好,和他的实际年龄比较而言,至少要年轻四五岁。在几位德高望重的元勋之中,汪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原本并不见得特别出众。这几年,汪家顺风顺水,孩子们都很争气,尤其是汪老爷子的长孙汪述都,性格酷肖乃父汪伟明,少年老成,颇为威严厚重,年纪与萧凡相仿,就已官拜实权正处级,在某位巨头的办公室担任重要职务。
一般来说,这种情形比较罕见。
现任省委书记的儿子,开国元勋的长孙,直接成为某位巨头的秘书班子成员,是比较犯忌讳的。但那位巨头,却是公认的汪系大佬,台前代表人物,是汪老爷子一力举荐上去的。汪述都担任他的秘书,也就十分的顺理成章,有个为本派系培养接班人的意思。
汪大少被京师豪门世家的长辈嘉许为三代子弟最出类拔萃者,至少也是之一。
相对而言,萧凡这种醉心于“封建迷信”的豪门子弟,简直就是无道叛逆。萧家兄弟,一贯被世家长辈作为“反面典型”,用以教育自己的子女,千万不要学萧家兄弟的样子。尤其萧一,简直就是自绝于仕途,一条道走到黑,忤逆不孝至于极点。
倒是萧二,只要不再纨绔胡混,也许还有救。
汪家也有纨绔子弟,汪述都的弟弟汪二,就是个纨绔程度不下于萧二的混帐家伙。但汪二的纨绔,早已被光芒四射的汪大所笼罩,无人在意于他。
大集团欣欣向荣,子孙后代又争气,汪老爷子心情愉快,身体自然不错。
汪老爷子之后,汪伟明也主动伸手和萧凡相握,夸奖道:“小萧啊,很不错,听说你在研究中医针灸之术,这个很好,是国粹,要发扬光大。”
一旁陪同的萧湛,脸色便微微一沉,颇为不悦。
对外宣扬萧湛在钻研中医针灸之术,在老萧家而言,是“被逼无奈”,勉强遮掩一下罢了。一般的世家长辈都很识趣,绝不在萧湛面前提起这个话题,免得尴尬。汪伟明满面含笑,看上去是真的在夸奖萧凡,但在萧湛听来,怎么都带着说不出的讥讽之意。
特别和汪伟明的儿子汪述都一对比,萧凡就更显得黯然失色,完全没有任何可比性。
试想二十年过去,汪述都已经身居高位,授任封疆,成为威风显赫的权力人物,庙堂大佬座上嘉宾,钟鸣鼎食;他萧湛的儿子却是个穿着道袍的游方郎中,受人召唤而来,给大人物针灸看病。这种强烈的反差,叫心高气傲的萧湛如何接受得了?
萧凡倒是并不在意,微笑着谦逊了两句。
“汪爷爷,汪书记,请坐!”
话是这么说,病床前只有一张椅子,他让给汪老爷子,却并没有要再去搬一张椅子过来的意思。
萧一少为人斯文,态度谦逊,乃是天性使然,却不代表着他会弯下腰为人服务。那绝不是萧家长孙,无极门掌教传人该做的事情。
黄秘书自然不能像萧一少那样傲气,忙不迭地搬了两张椅子过来,放在汪老爷子的下首位置。
萧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汪伟明说道:“汪书记,请坐。”
“萧部长客气。”
汪伟明微微一笑,依言落座。
“可徳同志,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吧?”
汪老爷子一坐下,便大声问道,神情颇为关切。
两位老爷子尽管政见不合,毕竟数十年的朋友,汪老爷子也是年过八旬,眼见得身边的老同志老朋友一个个凋零,心里头很不好受。
萧老爷子微微一笑,说道:“谢谢敬中同志关心,我这也是老毛病了。这人啊,一上了年纪,身子骨就不听指挥啰……什么毛病都敢来欺负你。不过也没什么,当年和反动派打,和日本鬼子打,和美国佬干仗,那么多炸弹子弹都没要了我老萧的命,这点毛病算得什么?”
语气柔和,骨子里头的傲气却也明明白白显露了出来。
两位老爷子资历都很老,不过萧老爷子经历的战斗,比汪老爷子更多一些。比较而言,在战争年代,汪老爷子多数时候做的是后方工作。萧老爷子主要是在前线,迄今身体里还残留着小鬼子香瓜手雷的两块碎片。
不过那个朝老爷子扔手雷的小鬼子也没讨着好,被老爷子反手一枪给撂倒在那了。
汪老爷子脸色微微一凝。
萧老爷子这话里的意思,他如何听不出来?
虽然说,战争打的就是后勤,但那是军事研究者总结出来的经验,在真正的战争年代,前线指战员在后勤人员面前,总是有着某种微妙的心理优势。毕竟一个在后方组织粮草弹药,一个却在前方端着刺刀和鬼子面对面干,更加直面鲜血和死亡。
“敬中同志,你身体还好吧?也是八十岁的人了,要注意保养啊。”
一语未毕,萧老爷子便反客为主,询问起汪老爷子的身体状况来,看上去,精神颇为健旺。这主要是归功于萧凡刚刚给他度过去的真气。
萧老爷子的性格就是如此,看上去平易近人,却时时刻刻把握着主动权。相对而言,萧老爷子在最高层的影响力,还是在汪老爷子之上。只是两位老人家早已退下来,太细节的东西,也无人去计较了。彼此之间的“竞争”,主要是在子孙辈之间展开。
汪敬中哈哈一笑,说道:“谢谢可徳同志关心,我身体还不错,能吃能睡的。当然了,到了这个年纪,这病啊,不定什么时候说来就来,谁知道呢?”
萧老爷子微笑点头,又转向汪伟明,问道:“伟明同志,省里的工作还顺利吧?”
汪伟明忙即欠了欠身子,十分恭谨地答道:“萧老,省里的工作还算比较顺利。”
“嗯,关键是干部队伍的建设,一定不能放松,一定要抓紧,抓落实……”
“是的,萧老,我们一定落实好您的指示。”
今天前来看望萧老爷子,对于汪伟明而言,乃是题中应有之意。不管两位老爷子的政见如何不和,也不管两个大家族之间如何的明争暗斗,面子上这些东西,还是要讲究的。萧老爷子住院期间,几乎所有在职的主要领导干部和显赫豪门世家的二代子弟代表人物,都到医院来探望过。
不过汪老爷子亲身驾到,却是头一个。
其他几位老爷子的身子骨,未必见得就比萧老爷子好到哪里去。
本来萧老爷子的身体算是不错的,不发生这种意外,按照萧凡的推演,怎么着三五年的寿数少不了。现在情况当然大不相同。
萧湛全神贯注听着自家老爷子和汪老爷子汪伟明父子的谈话,萧凡的注意力却全放在三人的面相气色之上。
看上去,汪老爷子是十分长寿的征兆,现在还远远不曾走到生命的最后时期。对于豪门世家大族而言,这是最强有力的兴旺保证。
汪伟明头发略显稀疏,但颜色黑亮,明显不是染的。额头丰韵宽广,天中无暇,日月角丰隆,主贵相。尤其天庭饱满,印堂处隐隐有紫气氤氲,更是极贵征兆,仕途上明显尚未达到顶峰。纯以面相而论,汪伟明他日必将位极人臣。
相对而言,萧湛的面相和数日前比较,也有了些许变化,印堂处那股凶煞之气,有所隐敛,不如前几日那么明显,但也不曾消除。鼻翼处的血光也隐匿下去,若隐若现。
情形虽然略有好转,却也只是略略将凶兆往后推延了一段时间,避是避不开。
萧凡的心沉了下去。
看来他对祖坟风水杀阵的威力估计得还不够。老爷子毕竟年事已高,天年不永或许还可归结为自然规律,但萧湛的面相依旧如此凶险,却绝不是自然之力。
隐藏在暗处的那名敌人,果然比他预料的更加厉害。
也许不止一人。
任何一个风水流派,要想传承久远,弟子太少是不行的,经受不起任何意外的打击。尤其那种单传的,简直就有点搞笑。且不必说江湖险恶,但是风水堪舆泄露天机引发的天谴之力,就有可能将这位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传人一下子就给葬送了。
萧凡听师父说过,无极门第六十四代弟子,远远不止他一人,甚至有的师兄比他大了几十岁,徒子徒孙都不少了。无极门数千年传承史上,也确实出现过几回这样的情形,就是被寄以厚望的掌教传人出现意外,不得已从其他弟子之中选拔一位继任掌教。
但凡这种情形,必定会造成宗门衰落一段时间,毕竟掌教弟子是得到传承最完整的。
大约一刻钟之后,张护士很委婉地提出了意见,说首长需要多休息。汪老爷子和汪伟明便即起身告辞,萧湛和萧凡亲自送到月门处,再回到病房,却发现老爷子已经躺下,刚才还略显红润的脸色已经变成青灰色,显得十分疲倦。
老爷子是强打精神在应对,不想在汪家父子面前弱了气势。
萧湛顿时便忧心忡忡。
“爸,放心吧,爷爷的病会好起来的。”
萧凡轻声说道。
眉宇之间,满是坚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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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沐浴斋戒
一回到止水观,萧凡立即进入地下密室,开始闭关。
止水观的地下建筑面积,甚至比地表建筑的面积还要广阔。由萧凡日常起居的密室,书架后一条秘密通道进入,来到一个四壁皆空的小房子,再开启进入地下室的机关。
机关并不复杂,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以精纯的浩然正气开启。
浩然正气是无极门历代掌教祖师的护体神功。
地下室有整整三间巨大的密室,用以收藏无极门的各种典籍。所有的典籍,合在一起,就是《无极术藏》。
萧凡是带着从祖坟取回来的那五片布阵法器进入地下室的。
辛琳知道,他想从瀚如烟海的典籍之中寻找线索。尽管萧凡是辛琳有生以来见过天赋最高的奇才,但毕竟人脑不是电脑,萧凡再如何出类拔萃,也不可能在二十年时间内,将满满三屋子《无极术藏》都深深刻入脑海之中。
何况前边十年,他还得像个普通学生一样,完成自己的学业,虽然他完全可以在课堂上或者放学后研习无极门的典籍,总归还是要分心。直至考上大学,进入道教学院,萧凡才能将所有时间花在对《无极术藏》的研究之上。
萧凡的主要精力,还是针对《无极九相篇》的研习去的,对于其他相术风水占卜流派的研究,只作为他研习《无极九相篇》的参考。
辛琳亲自承担起照顾萧凡日常生活起居的重任。很细心地将五品叶野山参切成细细的薄片,装在精致的瓷盘之中,摆放在萧凡就手的地方,萧凡累了,一伸手就能抓到参片。此外,一日三餐都是辛琳亲自料理,将松子,松蘑,莲子,黑芝麻,黄芪,山药等大补元气的食物药品拌着乌龟肉炖烂,送到萧凡手里。
饶是如此,辛琳依旧看到萧凡一点点憔悴下去,唇边长出了一圈青青的胡茬,仅仅三天时间,就好像老了好几岁。
辛琳不敢劝。
萧凡这种男人,平和是真平和,执拗也是真执拗!
成大事者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特别拿得定主意,一旦决心已定,任何人的规劝都无济于事,只会扰乱他的心神。
第四天,辛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龟肉羹走进地下室,发现萧凡已经放下了书本,背着双手,在密室之中慢慢踱步,气色比昨天好得多了。
“找到线索了?”
辛琳将龟肉羹交到萧凡手里,轻声问道。
萧凡缓缓摇头,一口一口吃完龟肉羹,长长舒了口气,说道:“迦儿,准备沐浴,斋戒一天。”
辛琳吃了一惊,说道:“你还要推算?”
萧凡微微颔首,说道:“我没时间再找线索了。”
辛琳默默点头。
她知道此事已经关系到整个萧氏大家族的生死存亡,老爷子还在住院,危机迫在眉睫,萧凡修行再深,定力再强,也绝无法坐视不理。
萧凡日常起居打坐的密室,其实也是个“套间”,隔壁就有一个天然的温泉浴池,不大,可以容纳两到三个人洗浴。平日里这个温泉浴池由萧凡和辛琳共用,自然洗浴时是分开的。
但萧凡正式斋戒沐浴时例外。
整个浴室云蒸雾绕。
浴室是经过特别设计的,雾气不会从屋顶散发,而是由抽风机抽入地下水道。不是附近的居民,就算从这片竹林前路过,也绝对不知道这里面隐藏着一座小道观。
萧凡泡进了浴池。
看上去,萧凡斯文秀气,并不魁梧壮硕,实际上,萧凡身材颀长,肌肉健美,只是肤色比较白皙,和健身房里健美先生的古铜色皮肤有所不同。
两名二十几岁的妙龄女郎走进浴室,准备为萧凡沐浴。
整个止水观,除辛琳以外,还有六名女子负责各项日常工作,俱皆是辛琳从七妙宫带过来的,有点“陪嫁女”的意思。辛琳是七妙宫宫主输给止水祖师的“礼物”,按照两位掌门的“君子协定”,辛琳须为萧凡护法七年。七年期满,萧凡无恙,辛琳便可回归本门。
这份“礼物”,多年前止水祖师就已经赢到手的,只是当时辛琳年纪尚稚,功法未曾大成。止水祖师同意辛琳继续留在七妙宫修炼。三年前,辛琳艺满出师,便即如约来到止水观。
辛琳只负责为萧凡护法,那六名女子,则是为了伺候辛琳。
止水祖师都能看得上眼的“赌注”,总也不能是七妙宫一名寻常弟子。
萧凡半躺半靠在浴池之中,闭目养神。
三天不眠不休,翻阅各种典籍,不时以真气查探那几件法器,颇费神思。以萧凡内息之深厚,也需好好静养几个时辰,才能完全恢复。
两名妙龄女郎来到浴池旁边,脱下木屐,正准备下水,辛琳走了进来,轻轻摆手。两名女郎便即微微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辛琳一身月白色的轻纱长裙,黑发披洒,赤着白生生的双足,缓缓走了过来,曲下双膝,轻轻在浴池边跪下,端起了萧凡的手臂。
萧凡轻叹一声,说道:“迦儿,你是七妙宫的圣女……”
辛琳淡然说道:“那又有什么关系?”
萧凡不禁无语。
七妙宫圣女,地位何等尊崇?历来都是七妙宫主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也就是储备宫主。七妙宫除宫主以外,以圣女身份最为尊贵。
“这七年内,你要是出了意外,我也活不成。”
辛琳又似乎很随意地说道。
这确实是止水祖师和七妙宫主的约定,止水祖师以极高明的手法,在萧凡和辛琳身上下了“同命禁制”,辛琳为萧凡充任护法的这七年之中,萧凡若是出现不测,辛琳身上的禁制立即触发。
当然,这个禁制是单向的,只对辛琳有效,对萧凡没有任何制约。
萧凡其实并不赞成这样做,但师父之命,却又不能违背。
“迦儿,那个禁制,是师父下的,我破解不了,只有师父他老人家才能亲自破解。”
萧凡很歉然地说道。如果他能破解,早就给解开了。萧凡绝不愿“奴役”任何人,更不用说“奴役”辛琳了。
“不要紧,这都是当初师父们的约定。”
辛琳平静地说道,丝毫不以为意,拿起手边的轻纱,在温泉之中浸泡了一下,盖在萧凡的嘴上。萧凡唇边已经长了一圈胡茬。
“你安心躺好,放松些,不要再费神了。”
辛琳说着,开始给萧凡沐浴,动作轻柔无比。
给萧凡擦洗完上身,辛琳无声无息地下到浴池之中,温泉顿时将她身披的轻纱都打湿了,紧紧贴在身上,婀娜曼妙的身材完全呈现出来,当真是增一分则太肥,减一分则太瘦。
辛琳拿掉覆盖在萧凡嘴上的纱巾,白光一闪,手里多了一柄精致的小刀,刃口锋锐无匹。俯身下去,刀子轻轻贴在萧凡的腮边,一点点给他刮着胡子。
萧凡双目依旧紧闭,睫毛和眼睑却微微抖动起来。
“别动,刀子很锋利的……”
辛琳忍不住警告了一句,纤纤小手也有点抖。
萧凡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以七妙宫圣女的身手,再锋锐的刀子在她手里,也是灵巧无比,不要说给他刮胡子,就算是剃尽三千烦恼丝,亦只是眨眼间的事。
看来,姑娘的内心也和他一样,并不如外表那么平静安然。
“嗯,好啦,又变漂亮了。”
一盏茶功夫过去,望着萧凡干干净净的脸颊与下颌,辛琳嫣然一笑,低声说道,歪着头欣赏了一下,却不知是在欣赏自己的手艺还是在欣赏萧凡的容颜。
萧凡手臂一动,忽然握住了辛琳纤巧的柔荑。
入手温热,恍若无骨。
同居三年,这是萧凡第一次握住辛琳的小手,那么用力,双眼也睁开来,定定地望住了她。
辛琳俏丽的脸颊,悠忽之间浮起两朵艳丽的红霞,如此娇媚,长长的睫毛不住颤动,不敢去看萧凡的双眸。
“迦儿……”
辛琳不应,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温柔的眼波,在他俊朗的脸上飞快地扫过,如同受惊的小兔,悠忽便飘远了。
浴室的气氛,忽然变得奇异无比。
片刻,萧凡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深吸一口气,目光重又变得清澈幽深。
眼下,时候真的不对。
他必须以最完美的状态,来进行下一步至关重要的推演。
辛琳也很快就镇定心神,俏脸上的红霞渐渐隐退,拿起轻纱,慢慢给萧凡擦拭着健壮的身躯,动作依旧轻柔细致,双手却已变得异常稳定。
从浴室出来,萧凡似乎已经恢复了神采,换上干爽的棉麻衣裤,盘腿坐在干净整洁的木榻之上,双目微闭,开始吐纳呼吸,打坐入定。
辛琳也回到自己的木榻上,双腿盘坐,双手在小腹处,一手打横,一手竖立,都捏着法诀,静静吐纳运息。
那柄极薄极细的软剑,就放在手边三寸处,寒光耀眼。
黑麟趴在萧凡塌下,浑身毛发蓬松松的,依旧是懒洋洋的样子,偶尔添一下自己的爪子。
密室之中,万籁俱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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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血相之术(上)
次日午时,萧凡和辛琳再次进入地下密室。
正午是一天阳气最旺盛之时,也是地气最旺盛之时。沐浴斋戒一天一夜,萧凡的精气神都已恢复到了最佳状态,精神饱满,脸上宝光湛然。
这是止水观地下建筑正中心的一间密室,密室正中,摆放着一张紫檀木案,檀木案几一侧,是一个龟型的铜炉,呈紫黑之色,式样极其古朴。
整个密室的地面,是黑白黄三色鹅卵石铺成的混沌图,和萧凡日常起居的那间密室里的混沌图略有不同。混沌图案,原本就千变万化,没有一定之规。
密室成六角形。
正北方有一尊土黄色的塑像,服饰奇古,容貌清癯,颌下三绺长须,神态生动。细细看去,这塑像是以一整块黄玉雕成。
塑像前方是一个案桌,上边摆放一个古朴的青铜香炉。
塑像没有雕刻名字,也没有神主牌。
这塑像是止水祖师亲手雕刻而成,供奉的是无极门第一代创派祖师——无极天尊!无极天尊后边的墙壁上,还有一个个小的神龛,供奉的则是无极门历代掌教祖师,俱皆出自赵止水之手。依照《无极术藏》之中,历代祖师的画像雕刻而成。
止水祖师的雕工极其精湛,民国时期,据说他亲手雕刻的一个小物件,还仅仅只是个饰物,不是开光的法器,送给一位朋友,后来那位朋友遭回禄之灾,窘迫至极,将那个小小的玉葫芦出手,居然换得三千大洋。
不过止水祖师雕刻小饰物都是兴之所至,从不靠这个揽财,他雕刻的饰物和开光的法器,俱皆是赠送给有缘人。
萧凡缓步来到供奉墙前,屈膝跪下,五体投地,嘴里念念有词,拜了三拜。起身,亲手在雕像前的长明灯上点燃三支香烛,供奉在历代掌教祖师灵前。
再拜而起!
回到案桌前,面对无极天尊像,盘膝坐下,沉声说道:“焚香!”
辛琳轻轻走到香炉之前,双膝一曲,取出檀香点上。
萧凡脸色凝重,将三个黑玉盒在面前一字排开,从第一个黑玉盒里取出一个绿色的指环,慢慢套上右手中指。那指环通体碧绿,将萧凡半边身子都映照得绿油油的,如同抹上了一层翠绿颜色。
辛琳认识这个指环,这是无极门镇教三宝之一的“造化环”。不过据萧凡说,这个造化环不是正品,而是仿制品。由无极门第三十六代掌教祖师亲手制作的。真正的“造化环”,已经在千年前就遗失了,一直没能找回来。
造化环不但是无极门镇教三宝之一,也是无极门掌教的信物。这个造化环戴在谁的手上,谁就是无极门当代掌教。
止水祖师云游之前,郑而重之地将造化环给萧凡戴在了手上。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开始,萧凡事实上已经是无极门的掌教真人,止水祖师已经将掌教之位正式传授给他。
这个造化环,萧凡平时并不经常戴在手上,而是埋在密室地下灵泉之眼中滋养。造化环之所以能成为镇教三宝之一,就是因为它能汇聚天地灵气,再反哺给佩戴者。
在灵泉之眼中滋养的时间越长,汇聚的天地灵气便越浑厚,对佩戴者的灵气补充越有功效。
第二个黑玉盒中取出的是玄武甲。
萧凡将玄武甲放在左首位置。
第三个黑玉盒也被打开了,顿时一股浓烈无比的药香瞬间溢满了整间密室。萧凡双手郑而重之地取出一个褚红色的四足小鼎。那小鼎高不足两寸,方不过寸许,十分“微型”,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精巧的玩具。然而鼎虽小却精致,由鼎足到鼎身,都雕刻着极其复杂的混沌花纹,灵巧之极,略一定神细看,那些花纹仿佛要活过来一般,围绕着整个小鼎不停地游动。
看到这个小鼎,辛琳一直平静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得极其吃惊。
“你……你要推演血相?”
原本辛琳也知道,在这样的要紧当口,不应该去打扰萧凡,实在是忍不住了。
这只小鼎,辛琳也曾见过,正是无极门镇教三宝之首的“乾坤鼎”。
乾坤鼎有三大用途,其一是炼制丹药;其二就是推演“血相”;其三则是“安魂”。所谓安魂,据说是无极门历代掌教祖师羽化之后,会将一缕精魂元神安置在乾坤鼎内。乾坤鼎炼制的丹药,用的都是极品药材,这么多年传承下来,乾坤鼎内不知吸收了多少珍贵药材的灵气,用以安魂,正是得其所哉。
这个用途,辛琳将信将疑。
毕竟她从未亲眼见过。无极门第六十三代掌教祖师赵止水和第六十四代掌教真人萧凡都还活蹦乱跳呢,辛琳自然没机会见识这“乾坤鼎”怎么个安魂法。
七妙宫没有这么神奇的功法,亦没有轮回之说。
现在萧凡启用“乾坤鼎”,毫无疑问不是要炼制丹药,也不是要安魂,那就只能是推演血相。
无极门的相术传承,分为面相,手相,背相,骨相和血相。血相是无极门最精深的相人之术。面相,手相,背相和骨相,其他相术流派也有,精妙之处,各有不同。唯独“血相”是无极门独有的,只有将《无极九相篇》修炼到极精深的境界,才能推演血相。
就无极传承而言,血相是最精准的相术了,而且必须要有乾坤鼎在手。乾坤鼎是唯一可以推演血相的法器。当然,仿制的乾坤鼎也可以用,不过精粗有别。以仿制乾坤鼎推演出来的血相,比真正乾坤鼎推演出来的血相要模糊得多。
正因为血相最精准,也就最难推演,极耗真元。纵算萧凡已经将浩然正气修炼到圆满境界,也不愿轻易推演血相。辛琳和萧凡同居三年,只听他提到过血相之术,从未见他真正推演。
“嗯,天机遮蔽之力太重,别的相法都不管用,只有用血相之术了。希望借历代祖师英灵相助,或许能驱散遮蔽之力,堪破天机。”
萧凡轻声说道。
“可是,你也说过,越是亲近之人,天机遮蔽之力越强。血相术虽然高深莫测,但越是这样,天机反噬也越厉害……”
“我知道。”
萧凡只是淡淡点头。
“如果待会动静太大,你要注意保护自己。”
辛琳固然武术高强,修炼七妙宫绝技大成,但在巨大的天地元气之力压迫下,也难保不受伤害。
“嗯。”
辛琳点了点头,知道他决心已定,也不好再劝。
萧凡将乾坤鼎在手里慢慢摩挲了片刻,才郑而重之地摆放在案几正中央,随即取出三枚银色的柳叶小刀,仔细看了看,拿起第一枚小刀,手指轻轻一弹。
只见原本光滑锋锐的刀刃上浮现出一缕血痕,渐渐凝结成一道血线,缓缓向刀尖处流动,最终在刀尖上凝结出一颗明亮的血珠,微微一颤,血珠掉落到乾坤鼎内。
萧凡又拿起第二枚柳叶小刀,如法施为,第二滴血珠滴入乾坤鼎。
辛琳再次满脸疑惑,问道:“我记得你好像跟我说过,推演血相,一滴血就足够了……”
这第二滴血,是什么意思?
辛琳心中,隐隐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萧凡在冒很大的风险。
萧凡淡然说道:“第一滴血是从老爷子身上取的,第二滴血是我爸身上取的,这第三滴血……”
“不对!”
辛琳叫了起来,情急之下,猛地站起了身,俏脸涨得通红。
“你明明说过,血相只能推演一个人!”
“而且,就算只推演一个人的血相,也要耗费大量的真元内力。你,你现在要同时推演三个人的血相,怎么可以?”
“你的轮回境还没有修炼到大成境界!”
辛琳不管不顾,连珠炮似的说道。
是真的急了。
辛琳记得很清楚,萧凡曾经给她说过,《无极九相篇》一共分为九个境界:禄相第一;福相第二;寿相第三;劫苦相第四;红尘相第五;轮回相第六;天人相第七;长生相第八;造化相第九。
无极门弟子,只要将无极九相的任何一个境界修炼到大成之境,都能推演血相。但只有将轮回相修炼到大成境界,血相推演才最为精准,亦能抵御天机反噬之力。当然,如果能修到天人相的境界,那基本上就百无禁忌了。
但《天人篇》早已散佚,十不存一,仅存的那些功法也是杂乱无章,毫不连贯。自第三十六代掌教祖师之后,历代掌教和门内杰出弟子,都再无人能修到天人境。轮回境大成,已经是无极门的最高境界。纵算是止水祖师,似乎也还略有欠缺,未臻轮回相大成之境。
现在萧凡竟然要一口气推演三个人的血相,风险之大,无以复加。
辛琳不得不阻止他。
萧凡默默地拿起第三枚柳叶小刀,将第三滴血滴入乾坤鼎中。
这滴血,是萧天的。
“迦儿,把手给我。”
萧凡扭头说道,脸色平静。
“做什么?”
“你也是我最亲近的人。”
萧凡拿起了一枚柳叶小刀,望向辛琳,轻声说道,语气十分柔和,不带丝毫造作。
“不,不可以!”
辛琳立即后退,洁白的小手,紧紧握成拳头,藏在身后,像个孩子似的拼命摇头。
晶莹的泪水在她眼里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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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血相之术(下)
“迦儿,别固执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的。”
萧凡叹了口气,说道。
言辞之间,将辛琳和自己的祖父兄弟并列,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你,你一定要算,那就算他们三个好了,不用加上我。”
辛琳的意思很明白,萧老爷子,萧湛和萧天,都是萧凡的血亲,四者之间,有着最密切的血缘关系,三人一起推算,或许是可以的。毕竟有关相术之道,她并不懂得,只是听萧凡提起过。但她和萧凡不是血亲,也没有肌肤之亲,算得是个纯粹的外人。把自己加进去,这血相推演的难度必定要成倍增加。
萧凡说道:“你和我日夜相伴,一定要加上你。血相之术虽然神奇,推演自身的命相也会非常模糊。”
他和辛琳之间,有“同命禁制”,倘若能推演出辛琳今后数年的劫数,萧凡便能早做防备。
这个理由很过硬。
辛琳犹豫起来,迟疑地说道:“同时算四个人,真的……不会有问题?”
“天机反噬之力肯定有,不过只要准备充分,也不是化解不了的。放心吧,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萧凡说道,显得颇有信心。
辛琳咬着嘴唇,犹豫稍顷,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慢慢走近,朝萧凡伸出了洁白的小手,五指纤纤,宛如白玉雕成。
萧凡轻柔地握住了她的小手,白光一闪,柳叶小刀在她中指上扎了一下,一滴晶莹的血珠缓缓滴落到乾坤鼎之中。
“迦儿,退后。站到祖师爷的跟前去。”
萧凡微笑着说道。
有无极天尊的英灵庇佑,辛琳自不会受到天地元气之力的伤害。
辛琳依言退到了无极天尊的雕像之前,俏生生地站在那里,望着萧凡,水盈盈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之色。
萧凡朝辛琳微笑着点了点头,脸色凝重起来。以柳叶小刀刺破左手中指,也滴了一滴鲜血下去。仔细地将柳叶小刀收了起来,左手平胸,托着玄武甲,右手竖立,捏个剑诀,嘴里念念有词,开始施法。
辛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只见萧凡双目微闭,念诀越来越急,脸上宝光大盛,一团氤氲紫气渐渐在他头顶凝聚。辛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整间密室的天地元气都在涌动,以萧凡为中心,飞快地汇聚过去。
“疾!”
萧凡一声低喝,右手剑诀猛地朝乾坤鼎一指,一股肉眼可见的紫气笔直向乾坤鼎射去。
那两寸高矮的小鼎轻轻一震,鼎身混沌图案骤然发亮,像是活物一般,围绕着鼎身缓缓流转起来,随着萧凡的真气源源不断注入,混沌图案的转动也是越来越快,光芒益发明亮,宛如一轮小太阳般,褚红色光芒大盛,耀眼生辉。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混合着药香,在密室里飘散开来。
辛琳极力瞪大眼睛,一次次加催内力,想要透过褚红光芒去察看萧凡的情形,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穿透乾坤鼎焕发出来的褚红光芒。以紫檀木案几为中心,萧凡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了红芒之中。
红芒越来越耀眼,两刻钟之后,宛如一颗巨大的红宝石出现在辛琳眼前。一道道闪电似的白芒,围绕着红宝石表面,不住跳跃闪动。
萧凡念诀的声音都越来越急,也越来越清晰,透过红宝石,在密室之中回荡。
便在此时,整座密室骤然为之一暗,原本不断向红宝石中心涌去的天地元气猛地翻滚起来,变得极其狂暴,化为一股股巨力,争相向红宝石光幕冲去。
巨大的红宝石光幕开始明灭不定地颤动不已。
悠忽之间,辛琳透过光幕明灭的空隙,看到了萧凡,虽然只是惊鸿一瞥,转瞬即逝,辛琳亦能看到,汗水已经完全湿透了萧凡的衣服,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头顶紫气氤氲,结成了一个小小的混沌图案,围绕着萧凡上方,也在不住颤动。
相持了片刻,红宝石光幕越来越薄,色泽也越来越淡,像是随时会溃散开来。
“咄!”
萧凡一声低喝,一口鲜血喷出。
萧凡右手异常敏捷地一托,那口鲜血化为一道血箭,笔直向乾坤鼎射去,全数被乾坤鼎吞噬。原本变得迟滞不灵的鼎身混沌图案,再一次急速流转起来。
红宝石光幕又渐渐变得明亮,再一次将萧凡包裹起来。
辛琳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眼里泪水再也忍耐不住,一点点地滑落下来。
“咄!”
又一口鲜血喷出。
萧凡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
“不要,不要算了……”
辛琳内心大喊起来,死命掩住嘴,娇俏的身子如同风中的落叶,颤抖不已。
整间密室,呼啸之声大起,天地元气暴怒了。
唯独辛琳所站立之处,周围三尺之内,静如止水,天地元气没有半分波动。暴怒的天机之力席卷整间密室,一到此处,立即便掉头而去,不做半点停留。
“咄!”
第三口鲜血喷出。
萧凡的脸色不再苍白,呈现出淡金色,原本颤抖的身躯变得稳如磐石,动作迟缓起来,念诀之声渐渐低沉,但每一句都在密室之中引起轰隆隆的回响。
乾坤鼎再次大放光芒,那种极其浓烈的血腥气和药香,却闻不到了。
辛琳身子一软,慢慢靠在供桌之上,泪水如决堤之水,不绝流淌。
暴怒的天地元气在密室上空渐渐凝聚,最后悬浮在密室顶部,化作一团肉眼可见的乌云,缓缓流转,仿佛一位绝顶高手,正在蓄势,准备做最威猛的一击。
寒芒一闪,细长的软剑握在了辛琳手里,死死盯住那团乌云。此时的辛琳,整个娇躯都在微微颤抖,唯独握剑的右臂一动不动,衣袖鼓荡起来,蓄满了劲力,随时准备出手。
“迦儿,不可以。”
便在此刻,辛琳耳边响起萧凡柔和的声音,透出丝丝疲惫之意。
血相推演已经到了最后关头,天机反噬也到了最紧要关头,力道之强,绝不是辛琳可以抵挡得住的。
“你,你不要紧吧?”
辛琳大喜,连忙问道,声音也在抖。
萧凡没了反应。
下一刻,乾坤鼎光芒耀眼。这一次的光芒,不是来自鼎身上的混沌图案,而是直接从鼎口喷出,宛如鲜血一般艳红刺目,瞬间将萧凡包裹在内,“嘶嘶”之声大作,那艳红的光芒,像是活物似的,一点点往萧凡体内钻去。
萧凡的身体,逐渐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轰”!
一声巨响,萧凡头顶的乌云猛地一颤,一道霹雳劈出,闪电般劈向萧凡的头顶。
辛琳手一紧,差点就飞身而起,迎着霹雳杀去。
总算要紧关头,她记得萧凡刚才的吩咐,终于没敢出手。
这血相之术,她完全不懂,实在担心会给萧凡帮倒忙。
“起!”
萧凡一声低吼。
紫檀木案上的乾坤鼎蓦然飞起,极速向霹雳迎击上去。
“嘡”!
闪亮的霹雳猛地轰击在乾坤鼎上,乾坤鼎鼎身剧震,滴溜溜在半空中转动起来,萧凡长身而起,凝聚浑身真元,一掌托向鼎足。
轰然一声巨响,霹雳消散,被乾坤鼎吸收得干干净净。
整间密室悠忽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萧凡一手托着乾坤鼎,缓缓坐下,身子晃了两晃,嘴角溢出一缕殷红的鲜血,满脸淡金之色。被汗水浸透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萧凡!”
辛琳叫了一声,身影一闪,悠忽到了萧凡身边,满脸焦虑之色。
萧凡紧咬牙关,闭目不答。
只要一张嘴,鲜血立即就会喷涌而出。
辛琳咬了咬牙,忽然在萧凡身后跪下,右掌一伸,抵住了萧凡背心处的心俞穴,内息运转,源源不绝地向萧凡体内送去。
一开始,辛琳还有点担心萧凡眼下身体极其虚弱,怕他承受不住,很小心地控制着内力,不敢输送太猛。谁知手掌一贴上心俞穴,立即就被黏住了,萧凡的身子,仿佛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吸铁石,牢牢黏住她的手掌,辛琳的内息,更是宛如决堤的洪水,飞快地向萧凡体内涌去。
不过片刻之间,辛琳娇俏的小脸就变得苍白,额角香汗汨汨涌出,身子也轻轻颤抖起来。
便在这时,一股柔和的劲力自萧凡体内传来,轻轻一震,将辛琳的右掌推开。
“傻丫头,我现在就像一个大漩涡,会把你吸干的。”
萧凡低声说道,气息很是微弱。
“你怎么样了?”
辛琳只觉得丹田之处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极其难受,不过当此之时,她也顾不得这些,伸手搂住萧凡的身子,急急问道。
“还好,修养一会就没事了。”
萧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那,有结果了吗?怎么回事?”
萧凡沉默起来。
辛琳心里顿时也变得像是十五只吊篮打水——七上八下的,忐忑得很。
“大凶之兆,血光之灾!”
稍顷,萧凡低声说道。
“谁的大凶之兆?谁的血光之灾?”
萧凡轻轻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血相显示,老爷子阳寿将终,整个萧氏家族的大祸,迫在眉睫。如果不发生惊天变故,不过数年之间,在共和国显赫一时的萧家,便将分崩离析,被彻底清洗,就此在豪门世家的行列中消失。
萧氏家族的几位主要子弟,包括辛琳在内,都将大难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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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七星茶寮
七星观的茶寮,在首都颇有名气。
首都历史上不但人口众多,而且有钱有闲的人也多,各种阶层都有。上至九五至尊,下至贩夫走卒,闲暇之时,都喜欢品品茶。不同的阶层,不同的追求,对茶馆自然也有不同的需求。所以首都城里茶馆数量之多,类别之多,均居全国之冠。
通常来说,佛寺中的茶禅和道观里的茶寮,在茶馆中的“品级”是比较高的。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七星观茶寮,顾名思义,是设在七星观内。
早在民国时期,七星观茶寮就是社会名流的云集之地,后来逐渐变成首都城里的一处古玩交易之所,一些茶客喝着茶聊着天,就把生意做了。
建国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古玩交易销声匿迹,七星观也由国家宗教部门接管,变成了正儿八经的道观,茶寮关闭。
直到改革开放之后,宗教部门也紧跟时代潮流,又将七星观里的茶寮开了起来,渐渐恢复了民国时期的规模,每日里有不少茶客在这里休闲品茶,也谈谈古玩交易。
萧凡坐在七星茶寮二楼的一处雅座内,慢慢品茶,双眉微蹙,似乎心事重重。时令入秋,天气尚不是十分寒冷,萧凡却在月白色唐装之下,加了一件羊毛背心,脸色苍白,脸上原有的那种湛然宝光隐敛不见,隐隐透出病容。
施展血相之术,而且是一口气推演四个人的命相,饶是萧凡已经将浩然正气修炼到圆满境界,巨大的天机反噬之力还是令得他元气大伤。
他却连一天都不曾休息,就跑到七星观来喝茶了。
实在时间紧迫,等不起了。
许多事,必须马上着手去做,一定要抢在老爷子寿终之前,将一切准备妥当。否则,老萧家真的逃不脱这场大难。
正因为萧凡自己精通命理相术,便益发感觉到天机之力的强大。要想改变萧家的“族灭”之祸,除了逆天改命,别无他途。
可是这逆天改命,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由于擅改萧家祖坟风水,严金山全家命丧黄泉,极富极贵的命相,一朝斩尽,老支书莫名病故,萧安家破人亡的结局也已注定,无可挽回。
由此可见,擅改天机,不管往哪个方向改,都是逆天行事,必定要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
通俗来说,躲在暗处的那名大敌,已经用严金山一家,萧安一家再加上老支书,**条性命和他们全部的富贵寿禄,强行将萧家的运势改变,由极富极贵的大豪门,向“族灭”的深渊滑落。现在萧凡要重新将老萧家从深渊之中拉回来,一样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而且动作要快,老爷子一旦寿终,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流水。
萧老爷子是活是死,是萧家族运的关键所在。
为老爷子续命,或者说,让老爷子摆脱暗算,重新活到他该有的那个寿数,天机就已回到原先的轨道上,老萧家“族灭”之祸可免。
萧凡现在要做的,就是这件大事。
这一回,辛琳没有跟随在侧。辛琳在隔壁的雅座,黑麟则趴在椅子里,懒洋洋地看着辛琳,不愿意和她亲近。
这只大黑猫,对辛琳一直是这种态度,不远不近,保持着距离,很傲气的样子,甚至辛琳还能偶尔从它眼里看到警惕的神色,好像在吃醋似的。
辛琳每次见到大黑猫这样的眼神,都是又好气又好笑。
“来,给你吃鱼!”
辛琳夹起面前碟子里的一条小鱼干,递到大黑猫面前。
大黑猫昂起了头,理都不理。
“哼,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辛琳像个小姑娘似的,赌气将小鱼干放回了碟子里。
按照年龄来说,她本就是个年轻轻的姑娘家。
道观的茶寮和佛寺中的茶禅,有着明显的区别。佛家讲究“四大皆空”,在寺里喝茶,安静幽远,远离红尘。而道家虽然也讲究“清静无为”,实际上却讲究一个“有”字,实实在在的追求“长生之道”。道观里的茶寮,较之佛寺中的茶禅,多了几份世俗气息。
在七星观茶寮可以谈生意,荤腥不忌,在佛寺中茶馆,就不能这样干了,太煞风景。
今天不是休息日,茶寮中的客人不是太多,显得比较清静。
萧凡一口一口品着茶水。
尽管无极门传承更加接近道家,止水观也是道观,就喝茶而言,萧凡更喜欢去庙里。不过在庙里和人谈交易,不是那么好,萧凡便选择了七星观茶寮。
估计郑明睿很快就要到了。
萧凡品茶之时,一台白色的宝马轿车,驶进了七星观后院的停车场,停稳之后,副驾驶座上跃下一名壮汉,短平头,身材魁梧,浑身肌肉鼓鼓的,显得极其孔武有力,动作利索地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郑少,请!”
壮汉一手拉开车门,恭恭敬敬地说道。
一只铮亮的皮鞋探出车外,随后走下来一位二十来岁的少年男子,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乌光油亮,个子高挑挺拔,宛如一株临风的玉树,十分的风流倜傥。
不过少年显然有点不大适应这种装扮,一下车便使劲扭扭脖子,又扯下领带,似乎勒得有几分难受。
壮汉忍不住好笑,低声问道:“郑少,这是要去见谁啊?这么正式!”
“去见一哥。哎,我跟你说,阿虎,你待会可不能乱讲话。一哥那个人,厉害着呢。好说话是好说话,要惹毛了他,我可救不了你啊。”
郑少瞪他一眼,小声警告道。
“啊?这么厉害,这人连郑少的面子都不给?”
壮汉便吃了一惊。
“切!所以说你没见过世面,你以为我郑景威在这四九城里算个大人物啊?告诉你,差老鼻子了。这天子脚下,牛逼家伙多了去了。我小郑算什么呀?总之你给我记住,别乱说话,更别闯祸。”
郑少一挥手,有点不屑地说道。
阿虎便唯唯诺诺的,脸露敬畏之色,从后座提起个黑色的密码箱,紧紧跟在郑少身后。心里暗暗好奇,不知郑少嘴里那位“一哥”,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
阿虎清楚得很,郑少家老头子,可是副部长。在阿虎这种人眼里,不要说副部长,就算有个区公安局副局长的老爹,都可以横着走了。
听郑少话里这意思,那位“一哥”的来头,比郑少还要牛逼得多。
萧凡缓缓放下杯子,他已经听到了走廊上的脚步声。阿虎足足有两百斤上下,踩在这古老的木制楼板上,嘎吱嘎吱作响,似乎整座茶寮都在轻轻震动。
“一哥!”
包厢的门是打开的,郑少一眼就看到了临窗而坐的萧凡,顿时满脸堆笑,加快了步子。
萧凡微笑颔首,说道:“小睿,来了?”
郑明睿刚才有点自谦了,他家老头子的职务虽然比不上萧湛,郑少自己,在四九城的纨绔衙内圈子里,还真算个人物。不为他家的权势,而是因为郑明睿自己的能耐。别看郑明睿年轻,在首都的古玩圈子里,已经颇有名气,是一干纨绔衙内收购古玩时的“军师”。加上郑景威为人低调,从不胡乱显摆,很会做人,在一堆大小纨绔之中左右逢源,很受人欢迎。
郑明睿也是唯一和萧凡有过几次往来的纨绔。
每次都是因为古玩。
一哥手里,还真是有些好东西。每次拿出来的,都是珍品,不掺半点假的。
“一哥,这回又有什么好东西要关照我小威啊?”
郑明睿笑嘻嘻地在萧凡面前坐下。
阿虎则拎着那个密码箱,规规矩矩站在郑少身后,有点好奇地打量这位郑少嘴里了不得的“一哥”。也不见什么出奇之处么,还病怏怏的。不过听说现在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都喜欢把自己的脸色往苍白里整,说是什么“贵族气质”,真是笑死人了。
敢情贵族就是病秧子?
这样的贵族,虎哥用一只胳膊就可以打十个!
只是见郑少对“一哥”的态度,阿虎自也不敢造次。
萧凡笑了笑,说道:“小睿,你不是一直都在惦记我那个康熙御制的小玩意吗?我给你带来了!”
说着,拿起身边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推到郑明睿面前。
郑明睿吃了一惊,说道:“一哥,你说的是康熙爷那个铜胎珐琅鼻烟壶?那我带的钱不够啊……那玩意,绝对不止五十万。”
刚才接到萧凡的电话,让他带五十万现金赶到七星观茶寮来,有个小玩意要换给他。郑明睿二话不说,立马取了五十万现金就赶过来了,都没问是什么东西。
“一哥”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拿他小威开涮?
这位,可正儿八经是老萧家的嫡长孙,萧二哥的亲哥哥!
但郑明睿没想到,萧凡要换给他的是康熙御制铜胎珐琅花卉鼻烟壶。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上回郑明睿偶尔在萧凡手边看到,顿时就咽口水。奈何萧凡那时不换给他,他也不敢勉强。
虽然他从未见萧一哥发过火,但人家那气势,那门第,谁敢在他面前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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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交易
“先验验货。”
萧凡微笑说道。
“哈哈,一哥,验货就不必了吧?谁还能信不过您呐,是吧!”
郑明睿打着哈哈,却轻轻打开了那个精致的小盒子。
萧凡就笑。
郑明睿就是这样的性格,圆滑得像条泥鳅。无论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别人听起来永远是那么舒坦,也就不去计较他手上的动作了。
这位,算得是纨绔衙内之中极其精明的生意人了,绝不会吃半点亏的。
“一哥,真是好东西啊……”
郑明睿啧啧赞叹,伸出双手,从盒子里取出了那个珐琅鼻烟壶,托起来,面对阳光,细细鉴赏,嘴里不停地赞叹着。
说是不必验货,其实验得可仔细了。
倒不是说郑明睿不相信萧凡,和萧一哥打了几回交道,萧一哥还没糊弄过他。人家那身份地位,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大失体面的事情来。关键郑明睿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不验验货,心里头无论如何都不会踏实。
严格说起来,这是个好习惯。如今这世道,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亲兄弟还反目成仇呢,更不要说其他人了。小心点没坏处的。
当然,如果萧凡是个特别计较的人,郑明睿又是另一种做派了,总之自己不吃亏,也不能得罪人,这是郑明睿在首都纨绔圈子和古玩圈子里行事的标准原则。
萧凡并不在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事原则,这挺好的。有原则总比没原则好,哪怕这个原则是完全利己不利人的,也还是比没原则要好。
郑明睿确实有点被萧凡拿出来的这只鼻烟壶迷住了。
鼻烟壶是中西文化融合的产物,于十六世纪左右,鼻烟传入我国东北地区。当时生活在那里的游牧民族无法在马背上用烟筒吸烟,鼻烟正合适在马上吸闻,很快就流行开来。为了使鼻烟壶坚固耐用,游牧民族多用各种玉器、金属、骨角材料来制作鼻烟壶。
鼻烟壶小巧玲珑,造型独特,选材用料种类繁多,制作工艺精美细致,渐渐成为供人玩赏和彰显身份地位的艺术品。尤其我国的鼻烟壶,集书画、雕刻、镶嵌、琢磨等技艺于一身,运用青花、五彩、雕瓷、套料、巧作、内画等技法,汲取了中外多种工艺的有点,极其精致。
鼻烟和鼻烟壶在我国流行,始于明代,盛于清代。尤其是康雍乾三世,更是达于巅峰。清圣祖,清世宗,清高宗祖孙三代,都喜欢吸鼻烟,但对鼻烟壶的喜爱,更胜于对鼻烟的喜爱。敕令内务府,召集能工巧匠专门制作御用鼻烟壶。
康熙对珐琅器的喜爱,异乎寻常,特邀法国画珐琅匠、传教士陈忠信在养心殿造办处珐琅作传授法国里摩日画珐琅技艺。宫廷造办处的匠师们不仅有惊人的仿制力,而且加以创新,画珐琅技艺在鼻烟壶的制作上大放异彩。
这件御制铜胎珐琅花卉图鼻烟壶是康熙时期较早的作品,数量极其稀少,是收藏界的宠儿,十分珍贵。
“小睿,验过了吧?怎么样?”
稍顷,萧凡微笑问道。
他眼下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和郑明睿在这里耗着。
郑明睿连忙将鼻烟壶放回去,笑着说道:“瞧您说的,一哥拿出来的东西,还需要验吗?我就是欣赏欣赏……一哥,这鼻烟壶,您真的让给我?”
“嗯。五十万现金带来了吗?”
萧凡刚才给郑明睿打电话,特意要求现金,不要支票。
麻烦。
“当然当然,一哥亲口吩咐的,我敢打马虎眼吗?就是,一哥,这玩意,您也是行家,不止这个价啊。认真说起来,八十万都不贵的。五十万……我占的便宜太大了,这怎么好意思?”
这就是郑明睿做人的技巧,绝不贬低你的东西,还会将真实的市场价直接说出来,声明自己占了便宜,让别人感觉好像做了个大人情,多多少少减少一点贱卖的郁闷之情。
如果不是萧凡急着用钱,按照郑明睿所言,正常交易,这鼻烟壶确实值得八十万。
不过萧凡对钱一贯没什么感觉,也不是太在意。
“小睿,这话就不说了,你拿走吧。”
郑明睿便露出为难之色,说道:“一哥,真的,小睿我不能占您这么大便宜,咱哥俩谁跟谁啊,是不是?这么着吧,您稍等一天,我再凑个十万块,怎么也要让我表示个歉意,您说是吧?”
这么好的玩意,萧凡五十万就出手,摆明是急着要用钱,开出来的价格,让郑明睿完全不会有任何犹豫。郑明睿也看出来这点,就说了句“便宜话”,明知道萧凡不会等到明天的。
否则,对于郑少而言,区区十万块,又何至于要等到明天?
五十万他都随手就取出来了!
萧凡轻轻一笑,说道:“拿来吧。”
这小子,将来官场上前途有限,这生意场上的成就,了不得。面相上显示得清清楚楚呢。
“哎哎,好的好的,阿虎……”
郑明睿忙不迭地叫道。
一直站在郑少身后的阿虎便忙不迭地将密码箱搁在桌上。五十万现金加密码箱,分量可也不轻了。
郑明睿亲自打开了密码箱,转向萧凡,满满一箱子百元大钞,码得整整齐齐,银行的封条都没动。
“一哥,您点收一下。”
萧凡点点头,却直接将密码箱合上了,压根就不去点收。郑明睿会做生意,绝不会在这上边动什么手脚,这样的规矩,可是不能坏的。坏一次,招牌就砸了。
再说,在萧家人面前坏这样的规矩,那还了得?
“好,小睿,再见。”
萧凡站起身来,半刻也不愿耽搁,食指一勾,轻描淡写就将密码箱提了起来,握在手中。
阿虎大吃一惊,双眼猛地眯缝了一下。
真看不出来,这病秧子的手劲,如此厉害!就算是他阿虎,力大无穷,也不能用一个手指头这样毫不费力地勾起十公斤重物。在萧凡手下,十公斤的钞票和一个儿童玩具没有任何区别。
顿时就对一哥刮目相看。
“哎,一哥,干嘛那么急啊……咱们好久没在一起喝茶了,今儿个我请客,好好聊聊?”
郑明睿忙不迭地说道。
这一回倒是真心诚意的。老萧家的人,谁不想多结交啊?虽然一哥的爱好是有点特殊,堂堂老萧家嫡长孙居然玩“出家”,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老萧家的大牌子不是假的。单一哥时不时拿出这么一两样好货色,就值得郑明睿多下点本钱了。
郑明睿一直都在琢磨着,一哥手里这些好玩意,到底是哪来的。
要说捡漏,现如今满首都城,你去哪捡这样正宗的康熙铜胎珐琅鼻烟壶?真有,早被人捡完了。
或许这就是一等豪门世家的底蕴!
郑明睿自然绝对想不到,这漏,是萧凡十年前还在上高中时捡到的。那时节的首都城,好玩意是真不少,往往几十块钱百把块钱就被拿走了。
“小睿,谢了。客归你请,茶我已经够了,下次吧。”
萧凡笑着拍了拍郑明睿的肩膀,拎着密码箱,径直出了雅座。占了他三十万的便宜,请喝杯茶还是应该的。萧凡并不讨厌郑明睿这种占便宜的做法,最起码是明着占,不得了便宜卖乖。
“好嘞,一哥,您走好啊……下回我给您补上。”
郑明睿连连哈腰,满脸堆笑。
跑一趟七星观,一个小时不到,白捡三十万,到哪去找这样的好事?
萧凡一出门,隔壁包厢的门随即打开,一位婀娜多姿的年轻女郎和一只大黑猫相跟着出来,萧凡随手将密码箱交给了辛琳,黑影一闪,大黑猫径直钻进了他的怀里,探出头朝辛琳眨眨眼睛,“喵”地一声,颇为得意的样子。
辛琳嘴角浮起一丝笑纹。
见了这个架势,阿虎目瞪口呆,稍顷,咂了咂嘴,说道:“郑少,这谁啊?”
郑明睿不理他,望着萧凡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老萧家就是老萧家,大气!”
“老萧家?”
阿虎吓了一跳。
忽然两道冷冷的眼神扫了过来,顷刻之间,刚才还朝一哥满脸堆笑的郑少,已经板下了脸,淡然说道:“阿虎,有些事,别随便打听,也别随便出去乱说。这四九城公子哥圈子里的水,深着呢。不小心陷进去了,你爬不出来。”
阿虎心中一寒,连连点头,说道:“知道知道,郑少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知道就好。有些事是天生的,不管你服不服气,你都得承认这个事实。”
郑明睿淡淡地说道。
稍顷,一台毫不起眼的小轿车驶出了七星观,直奔首都机场而去。
一小时后,一架巨大的喷气式班机直插蓝天,这是飞往辽北省省会银都市的班机。乘客们惊奇地发现,商务舱的座位上,坐着一只肥硕的大黑猫。
原本宠物搭乘飞机,必须托运,但辛琳每次都能轻而易举说服机场工作人员,直接将黑麟带进客舱,也不知她使用了何种手段。
黑麟飞机坐得多了,俨然老手,昂首挺胸,神气活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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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极北之地
虽然时令还在秋天,极北之地也已经很寒冷了。
老式军用吉普车的车窗打开了一条缝,萧凡靠在副驾驶座上,神情依旧疲惫。一直在赶路,没有得到任何正儿八经的休息。尽管“浩然正气”随时随地都能修炼,毕竟在灵气充足的止水观打坐,效果远远要比在颠簸不已的吉普车里运息吐纳强得多了。
还没有下雪,车速很快,打开窗户,呼啸的寒风立即灌了进来,将萧凡身上洁白的狐皮大衣吹得有些凌乱了。萧凡微微眯起了眼睛。
雪白的狐皮衣领将他的脸容衬托得益发苍白,带着一股淡淡的忧郁气质。这种“效果”并不是萧凡想要的,却也没有打算刻意去改变。
萧凡从来都不在意这些。
到了他如今的修为境界,确实也没有必要去在意这些东西了。
黑麟依旧懒洋洋地趴在他怀里,眯着眼睛,享受着主人轻柔的爱抚。乌黑发亮的毛发正好跟萧凡苍白的面容和雪白的狐皮形成最鲜明的对比。
猫比狗懒,而且懒得多。多数时候都趴在那不动,所以自来只有“大懒猫”的说法,没听说过“大懒狗”这样的名词。
胖子猫咪也比胖子狗狗要多得多了。
这是通往最北端原始森林边缘的简易乡间公路。除了底盘高的越野车和卡车,家用小轿车压根就不要想跑这样的道路。那绝对是找虐。
事实上,这条乡间公路只通往一个叫李家屯的小村庄。
李家屯就在原始森林的边缘地区,一个很小很小的自然村,在市一级的地图上绝对没有显示,只有县级地图才有那么一个小黑点,标注“李家屯”三个字。
平日里,这里是真的人迹罕至。这条乡间公路上跑得最多的车是拖拉机。
但是眼下,却一口气出现了三台越野车。
打头的是一台吉普大切诺基,中间是吉普牧马人,都是进口车,越野性能极佳,乘坐的舒适度也很不错,远不是萧凡他们那台老式军用吉普车可比的。
和大切,牧马人汇在一起,纯属偶然。
萧凡老式军用吉普是在县城租的,从县城出发的时候,还只有他们这一台车。刚刚过了乡政府,大切和牧马人就追了上来,超了他们的车。然后一路往李家屯进发。
大切挂着辽北省军区的牌照,看那号码,应该是军分区的。牧马人则挂着辽东省会上京市的牌照,很大众化,看不出有什么特殊。
三台车,就这么混搭在一起。
离李家屯还有二十来公里距离的时候,打头的大切停了下来,乡间公路就这么宽,基本不可能两车并行,要会车,也必须在比较开阔平坦的地带。大切一停,后边两台车也只能停下来。
从大切上跳下来一位装扮很新潮的年轻男子,留着短平头,约莫二十几岁的样子,身手矫健,看得出来,经常锻炼身体的。
年轻男子走到牧马人旁边,笑着说道:“苏少,下来活动一下吧,抽支烟,马上就快到了。”
“好啊。”
牧马人里响起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听上去年纪也不大,应该和大切上的男子差不多。
大切和牧马人的乘员还真不少。
呼啦啦下来六七个,五男两女,打扮都很新潮,全都是进口名牌的运动装,而且都很年轻,年纪最大的也不超过三十岁,其中两名女子都颇有姿色,化妆也很有品位,一看就是大城市出来的时髦女郎。瞧这个架势,不大像是一般的驴友。在这样的季节,跑到极北之地的原始森林来旅游,有点不大靠谱。
男子们点起了烟,边抽烟边舒展身体,其中一个甚至对着旷野大声嘶吼了几嗓子,精力弥漫。
看他们的行止举动,似乎都是富家子弟。
尤其牧马人上下来的那位苏少,大约二十**岁,头发油光乌亮,身材挺拔,气度不凡,俨然是一帮人的首脑,抽着烟,很随意地瞥了后边的军用吉普车一眼,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
实话说,苏少真看不出来,萧凡和辛琳到底去李家屯干嘛的。
说他们是去旅游,实在不像。
萧凡那苍白的脸色,雪白的狐皮大衣,明明白白昭示着他是一位病人。这大冷天的,生病了不在家里呆着,跑这荒郊野外来干嘛?
苏少他们去李家屯的目的很明确,他们是去打猎的,需要一位当地人给他们做向导。李家屯是最靠近原始森林的村庄,村里的很多人都以打猎为生,到李家屯找向导肯定没错。
但萧凡这样子,不要说打猎,他能进得了大山?也许没走几步,自己就趴下了。
倒是那开车的女孩确实漂亮。
苏少也算是花丛老手了,就他这次带出来的两个女孩子,在上京那样的大都市都称得上是美女。一般的女孩,苏少是真看不上眼。
然而和辛琳一比,差距依旧不小。
辛琳其实根本就没怎么打扮,衣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无论怎么看,都是几十百把块的大路货。这样清纯漂亮的小姑娘配上这样的衣着装扮,还真是委屈得不行。
苏少都替辛琳委屈。
如果是他苏少的朋友,哪怕只是最普通的朋友,苏少都心甘情愿为她掏钱装扮一番,不为别的,仅仅只是为了养眼,为了不“暴殄天物”。
如此漂亮的女孩,在苏少看来,天生就应该倾国倾城,颠倒众生,才不辜负了这绝世红颜。
辛琳此番没有易容,以本相示人。实在也没想到,会在这极北之地,原始森林的边缘碰上这么一拨人。
好在也没关系,他们到这里来,不是走亲戚的,也不是为了交朋友。
前边几个男女热热闹闹的说话嘻哈,军用吉普车里却静悄悄的,萧凡和辛琳都没打算下车,就这么等着,也不准备超车过去。
既然大家的目的地都是李家屯,早几分钟晚几分钟赶到,都无所谓。
苏少抽着烟,慢慢走到草绿色军用吉普车跟前。
这种挂着县城牌照的老式吉普车,早就被淘汰了,一看就知道是租的二手车,越野和驱动性能都还勉强,就是乘坐的舒适度太差,颠得骨头疼。
这车,这衣着打扮,包括副驾驶座上那个病怏怏还莫名其妙抱着一只大黑猫的男子,在苏少看来,都和辛琳完全不般配。
在这样颠簸的乡间公路上,居然还让女孩开车,自己做老爷。
这爷们……哦,压根也不该这样称呼,侮辱了爷们这名号……这男人也真是太那啥了,苏少都不知该如何形容。
“嗨,下来休息一下吧,前边不远就到李家屯了。”
苏少站在几步外,朝辛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牙齿洁白整齐。
纵算按照比较苛刻的眼光来衡量,苏少也称得上是标准的美男子,一米八的身高,棱角分明的脸,挺拔的身材,合体的装扮,灿烂的笑容,带着点懒洋洋的贵族范儿,手腕上露出来的江斯丹顿男表,和那台进口牧马人,足以证明他家庭的富有和体面。这样的年轻男子,正是无数少女少妇梦中的白马王子。
事实上,苏少在辽东省会就是有名的“上京四少”之一。
这年头,好像刮起了一股复古风,什么“京城四少”,“十大美女”之类的“排名”,忽然就冒了出来,很快风靡大江南北。
不过苏少这个“上京四少”还真不是吹的,名符其实。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他本人在圈子里的地位,都足以当得起这个“排名”,实至名归。
辛琳双手握着方向盘,眼神淡淡在苏少脸上扫了一下,便望向前方。
一声不吭。
这个神情让苏少有点受伤。
辛琳如果出于少女的矜持不愿和他搭话,略略红一下脸,苏少绝对能够接受。不但接受,而且会觉得很有趣。
苏少此番虽然是来打猎的,却也并不介意多认识一个漂亮女孩。
可是辛琳就这么望了他一眼,再没有其他任何表情。
这种神情,让苏少自然而然地想起,那些千方百计想要引起他注意的女孩,苏少也是这么轻轻瞥一眼,轻轻看向别的地方,偶尔会加上一个温和的微笑。那并不表示苏少对她们有丝毫的兴趣,仅仅只是为了彰显苏少的绅士风范。
“呵呵,一个人开车太久,尤其是在这种路面上,会很累的。”
苏少又说了一句,也不知是对辛琳说的,还是自言自语。
不管怎么说,苏少得给自己找个台阶。说实在的,类似的经历,对于苏少而言,还真没碰到过几次。
大切的司机,那个留着短平头,看上去身手矫健的年轻男子立马就察觉到了苏少的窘境,事实上他一直都在关注着苏少的一举一动。作为地主,他这几天的主要任务就是陪好苏少,尽量让苏少满意。这是他那在军分区当副司令的老爸亲**代的。
苏少的家族,在上京不但有钱,而且极有势力。
他老爸能不能扶正,就看这一回苏少玩得开不开心了。据说苏少年纪虽轻,在家族已经很有发言权,是上京苏家的“接班人”,太子爷。
眼见苏少被这冷艳女孩晾在一边,怎么着副司令公子都得出面了。
第41章 刀猎黑瞎子
“嗨,你好,我是张同华,军分区的……哥们,是不是身体不大舒服啊?”
副司令公子没有再去辛琳那里碰钉子,直接冲着萧凡打招呼,咧嘴露出一个笑容,粗声大气的,很爷们的样子。
别看张同华表面大大咧咧的,似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实际上精明得很。见苏少都在冷艳美女那里吃了闭门羹,搞得不尴不尬的,他就没必要再去尝试了。苏少是花丛老手,张少也不差,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辛琳是真的很冷,不是装出来的。这种女孩,天生不喜欢和男人磨叽。除非你能彻底征服她,她就会对你死心塌地。
否则,还是生人勿近的好。
不过大老爷们也不能无缘无故冲着人家姑娘发脾气。
萧凡就不一样了,要是也敢像辛琳一样对张少不理不睬的,可别怪张少翻脸。你一爷们,眼珠子长在头顶上,不是找茬吗?
张同华开口就点明了自己的身份,军分区的。能开着进口大切到处乱跑,稍微有点脑子就能想得到,张少在军分区也不是二百五,肯定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公子哥。
在这极北之地,两国边境,军方大佬说话是很管用的,远比内地军分区来得实在。
萧凡微微一笑,说道:“你好,我姓萧,萧一行。”
“哈哈,原来是萧先生……萧先生这是去李家屯干嘛呢?”
张同华带着点好奇之意问道,又上下打量萧凡。
没错,这家伙就是个病秧子。
那脸色白得,绝不像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健康神采。这么个病秧子,天寒地冻的,跑去李家屯那鸟不拉屎的原始森林边缘,能做什么?
其他几名男女也被这边吸引了,纷纷看过来。其中一名身材略高的漂亮女孩,冲苏少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位苏大少,敢情又找到新的猎艳对象了。
开车那丫头,倒确实蛮水灵的,尤其那冷艳的气质,很有味道。
男人就是这样,犯贱。女人对他越冷淡,就越是像条饿极了的疯狗一样,死命贴上去。当初她就是用类似的手段“俘获”苏大少的,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外碰到“同行”了。
萧凡轻声答道:“打猎。”
“打猎?”
张同华不禁怔住了,张大了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就您这样,还打猎呢?给你只野兔,你怕也没力气拎得起来吧?你就不怕被猎给打了!
一阵哄笑骤然爆发出来。
每个人都在笑,似乎听到了一个特别有趣的笑话。
“没想到萧先生还是同道中人,我们也是去打猎的。不知道萧先生想猎什么?野兔,山鸡,狍子,野猪还是黑瞎子?要不老虎?”
苏少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了,笑着问道。
“黑熊吧。我想要一副新鲜的熊胆来熬药。”
萧凡还是微笑答道,实话实说。
大伙再一次大笑起来,边笑边摇头。熊胆能入药,确实没错,但萧凡这话,实在听得大伙忍不住想笑。你当黑瞎子是什么?你家里养的小狗?
偏萧凡还说得一本正经,搞得跟真的一样。
苏少没有笑,很认真地问道:“萧先生,要新鲜熊胆其实没必要跑到山里去,山里还是很危险的,路也不好走。萧先生真的需要新鲜熊胆入药,我可以介绍你去一家养熊场,和我关系还不错的,应该可以优惠。”
看上去,苏少是真的想要给萧凡帮忙。
萧凡轻笑说道:“谢谢苏先生。养殖场的熊,野性不够,而且喂了很多药物,熊胆的成色不好。野外的黑熊,比较合适。”
“这倒是真的。不知道萧先生喜欢什么样的狩猎方式,枪猎还是弓猎?”
苏少说着,目光往军用吉普车的后座瞄了几眼,没看到猎枪,也没看到弓箭或者弩箭。一般来说,要猎黑熊,弓猎真的不靠谱。就算是专业猎手,只怕也不敢尝试弓猎黑熊这种大型猛兽。一箭射不死的话,就该轮到你跟黑熊赛跑了。
但是,一箭射死黑熊的几率有多大呢?
就是威力极大的双管猎枪,一两枪也够悬。
萧凡笑了笑:“刀猎。”
苏少怫然不悦:“萧先生真会开玩笑。”
张同华也很不爽,说道:“是啊,哥们,咱是真心想跟你交个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吹牛也不是这样吹的。
刀猎黑熊?
你丫回家拿刀子杀杀你家养的吉娃娃,看看能不能一刀干掉!
以为你是天神下凡呢?
调侃人也不带这样的,当我们这一群人都是乡下土老帽?
装逼!
眼见张同华瞪大了眼,一副随时准备发作的模样,苏少摇摇头,说道:“算了,同华,犯不着生气。咱们走吧。”
手指一弹,烟蒂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飞出老远,转身就走,再也不看萧凡一眼,连辛琳都不看一眼了。
两个疯子!
有什么好看的?
辛琳看上去冷艳高贵,谁知道跟个白痴混在一起,脑子能好到哪里去?
可惜了那脸蛋和身材!
张同华的涵养显然不如苏少,狠狠瞪了萧凡一眼,冷“哼”一声,重重将烟蒂丢在地上,抬起一只穿着野战靴的大脚,狠狠踩下去,直接将烟蒂踩入脚下的烂泥之中,再蹂躏两下,吐了一口吐沫,这才大步走到自己的大切跟前,上了驾驶座,猛地一轰油门,大切怒声嘶吼起来,屁股后黑烟大冒,悠忽向前飚了出去。
跟随苏少来的男女也上了牧马人,那高挑漂亮的女孩还抛给萧凡一个飞吻,咯咯娇笑不已。
辛琳的眼神冷冷的。
萧凡平静如昔,没有丝毫不悦的表示。
半个小时之后,三台吉普车终于驶进了李家屯,立即就在这个平静的小村庄掀起了一股“滔天巨浪”,无数的男人女人和小孩走出家门来看热闹,小孩子围着几台前所未见的车辆,上下打量,好奇得很。如果不是大人喝阻,只怕就有人要伸手去摸一摸了。
“谁是村长?我们是部队来的,找村长说话。”
张同华从大切上跳下来,先跺了跺沾了烂泥的野战靴,这才一扬脑袋,潇洒地吼了一嗓子,颇有睥睨四方的气势。
苏少又点起一支烟,慢慢抽着,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小小的边境村庄,鸡鸣犬吠,民风淳朴,颇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这空气,比上京要清新得多了,舒服啊。”
苏少从鼻孔里喷出两团烟雾,微笑着赞叹不已。
“可不是吗?早两个月过来,还能消暑呢。成哥,明年夏天你带我到这里来避暑好不好?我陪你去打猎啊……”
身材较为娇小的女子娇声说道。
两名女孩,她比较腻苏少,不像高挑女孩,神情比较冷傲,对苏少也不是那么黏糊。说起来也只是策略不同罢了,目的是一致的。
苏少大名苏如成,闻言微微一笑,说道:“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
很少有女人能在苏少身边待到一年以上,这孩子有点贪心了。
娇小女孩就扁了扁嘴。
那边厢,张同华可没有苏少这种闲情雅致,他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就是一位“导游”,先把最要紧的事情落实好了再说。
一听说是部队来人,村民顿时就紧张起来,女人们急急忙忙将围着吉普车打转的小孩都叫了回来,拉在自己身边,生怕他们闯祸。
不一会,一位穿着皱巴巴旧西装,看上去最体面的四十几岁中年男子急匆匆走了过来,朝张同华谦卑地笑着,小心翼翼地说道:“大军同志,我就是村长李老根……”
张同华哈哈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装帧精美的香烟,敲出一支叼在嘴上,将剩下的全丢给了村长,大咧咧地说道:“村长,我们想找个向导,进山去打猎。你给推荐两个好的吧,要有经验的,打过野猪和黑瞎子最好。价钱你不用担心,好商量,亏待不了你们。”
村长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半盒香烟,小心地抽了一支出来,又双手递还给张同华。在这小小的李家屯,李老根算是见过大世面的,每年要去乡里开两次会呢。张少这架势,比乡里的书记乡长还要有气度,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
也得是县城才有这样的人物。
李老根想象的极限就是县城。至于说到市里,他这一辈子才去过两回,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印象十分模糊,可以忽略不计。
张同华一挥手,豪爽地说道:“不用,送给你了……村长,赶紧的,给找两个带路的吧。”
李老根连忙道谢,郑而重之地将半盒香烟收进了贴身的上衣口袋,谨慎地说道:“大军同志,这会子进山打猎……山里的天气很冷啊……”
边说边打量着这一群城里来的大人物,当眼神落在萧凡脸上时,明显愣怔了一下。
这位也是来打猎的?
这样能进山?
张同华也知道李老根在看谁,冷笑一声,说道:“那个你别管他,和我们不是一路的,是死是活,和咱们没关系。”
李老根便舒了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这样的……少爷,真的进不了山,会冻死的……”
张同华撇撇嘴。
什么狗屁少爷?
就是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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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冷兵器极致
李老根得了半盒烟,办事不含糊,很快就找了两个猎户过来,一看就知道是父子俩。老子四十来岁,儿子十**岁。不过爷俩的表情截然不同。年长猎户满脸风霜,皮肤黝黑,脸上的皱纹就像是刀子刻出来的,沟壑纵横,看上去远远比实际年龄要显老得多。他儿子则是笑嘻嘻的,皮肤虽然也黑,但还没有黑得很透彻,比较而言,要细嫩得多。看谁都眯缝着眼,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大军同志,这就李长贵,我们屯里最好的把式。这是他家小崽子狗蛋……”
李老根给张同华介绍,透着几分骄傲之色。
别看你们是城里来的富贵人,说到打猎,怕是连给长贵爷俩提鞋子都不配。
“李狗蛋?”
张同华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来,苏如成也不禁莞尔,两个女子则是抿着嘴笑,大伙都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李长贵父子,尤其是李狗蛋,更是吸引着女孩子的目光。
这小子和他那木讷的老子完全不一样,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机灵劲。
李狗蛋也不在意,嘻嘻地笑。
他有大名,但觉得没必要告诉这些城里人。就这样的,跑到深山老林来打猎,在李狗蛋看来,纯属闲得蛋疼。
以为打猎是郊游踏青呢?
城里人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这些城里人。
张同华好像勉强还行,那身板看上去比较结实,听说是部队的,应该还可以。苏如成身材貌似高大,但那股“奶油味”,直接就让李狗蛋在心里将他“over”了。
这是进山去,不是他娘的去喝咖啡泡妞!
李狗蛋上过学,初中毕业,在乡里看过电视,知道喝咖啡泡妞是怎么回事。
至于其他人,李狗蛋只能摇头。如果说这些人都能打猎,李狗蛋就能娶电影明星做媳妇了。
等李狗蛋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萧凡和辛琳身上时,顿时就傻了眼。
这两位来干嘛的?
找人治病么?
没听说李家屯有好郎中啊!
“你猎过野猪和黑瞎子么?”
张同华不废话,径直向李长贵发问。
李长贵冷冷看他一眼,懒得说话。除了老虎之外,这深山里的野物,都被他打了个遍。对于这样明显带着高高在上气势的问话,李长贵不屑于回答。
李长贵可也是有单位的,他是护林员,只是没有正式编制,乡里每年都给他发津贴的,还有一个优惠政策就是允许他持枪。李长贵有一支五六式步枪。整个李家屯,就他一个人有资格扛着五六式步枪进山去。
李狗蛋笑着问道:“你们想打野猪和黑瞎子?”
“废话,不打野猪不打黑瞎子,我们跑到你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喝西北风啊?”
对李狗蛋这种嬉皮笑脸的神情,张同华不是很看得惯。在他认为,乡下人就应该有乡下人的觉悟,看到他这样的公子哥,居然并不如何敬畏,张少心里头有点不爽。
这世界,还是应该讲规矩。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这就要看运气了。有时候你进山转悠三五天,都不一定能碰到野猪,更不用说黑瞎子了……再说,黑瞎子现在国家也不准打,听说是什么保护动物,打了犯法的。”
李狗蛋毫不在意张同华的观感,继续笑嘻嘻地说道。嘴里说“犯法”,似乎也并不害怕。
“小兄弟,你还蛮健谈的。放心,我前不久还弄到两只熊掌呢。只要你能带我找到黑瞎子,其余的事情就不用你担心了。”
苏如成微笑说道,显得风度甚佳。
其实他比张同华还看不惯李狗蛋这没上没下的德行。他现在管着老大一家公司,好几百员工,不立起个体统来,那还不乱套了?
不过在这些无知无识的乡下人面前,苏少当然要保持自己的风度。跟他们显摆,有什么意思?
“真想打黑瞎子啊?也不是没办法……”
李狗蛋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起来,嬉皮笑脸的。
苏少眉头微微一蹙,摆摆手,止住了他,说道:“狗蛋,这样,带我们进山,不管打到野猪还是黑瞎子,给你两千。打到其他小东西,也给你一千,怎么样,可以吧?”
说着,苏如成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漂亮的皮夹子,正宗路易威登,从里面抽出二十张老人头,直接递到李狗蛋手里。
他不想和这个明显带着农民式狡黠的小家伙蘑菇。李狗蛋拐弯抹角的,还不就是想要宰他们一刀么?大概一千块在他眼里,就是多得不得了的巨额财富。他怎么可能知道,苏少这个皮夹子,都要五千元。
李狗蛋立即笑得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了,立马点头。
“行!就是这么说定了。”
至于这帮人带着些什么样的家什,李狗蛋压根就没有兴趣去了解。待会进山不管碰到什么野物,自然都是他俩父子负责搞定,难道还真能指望他们?
只要有钱就够了。
就当带他们去山里转一圈。
一念及此,李狗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将嬉皮笑脸的神情收了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道:“不过,进山之前,要跟你们说好,一切行动听指挥。山里不比你们城里,没有交警指挥,很容易迷路的。掉了队,那就麻烦了。”
高挑女子咯咯地笑了起来,水汪汪的眼神在李狗蛋脸上转了一圈。
这小崽子还蛮幽默。
苏如成,张同华也笑起来。
张同华笑着骂道:“小兔崽子,你以为就你会打猎?老子在侦察连当兵的时候,你小子还光屁股呢!”
苏如成微笑说道:“小兄弟很有趣,希望你们爷俩打猎的本事也像你的嘴那么厉害。”
“真碰到黑瞎子,别咋呼,那畜生厉害。”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长贵从儿子手里接过厚厚一摞新崭崭的票子,憋出这么一句。
“切!”
张同华很不爽地一挥手,转身从大切的尾箱里拖出一杆乌黑铮亮的双管猎枪,晃悠两下。
“再厉害又怎么样?能顶得住雷明顿?”
张同华冷笑一声,哼道。
李长贵眼里闪过一抹不屑。他不是没见过雷明顿,这两年,到李家屯找他带进山里打猎的城里人也有过几拨,其中就有人带着雷明顿猎枪。李长贵承认,这种猎枪的杀伤力极强,不在他的五六式步枪之下。但光有枪不顶事。
这是进山打猎,不是玩游戏。
枪再好,也得看在谁的手里。以前那个拿雷明顿的城里人,看到野猪,吓得腿都软了,胡乱开枪,两颗子弹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连野猪毛都没擦掉一根,反倒激怒了那野猪王。最后还不是李长贵用五六式步枪结果了那畜生?
那家伙脸皮倒厚,得意洋洋地挖下野猪的獠牙,带回城里炫耀去了。
李长贵特别看不上眼这种的。
李狗蛋又变得嬉皮笑脸,在张同华的雷明顿双管猎枪上瞥过,望了苏如成一眼。
苏如成笑笑,回到牧马人旁边,打开车门,从车里取出一张黑黝黝的复合弓,带着红外线瞄准仪。
李狗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是他见过的最精致的弓,闪耀着冷酷的光芒,代表着冷兵器的极致。和他们屯里大多数猎人使用的桦木弓比起来,这种现代化的工艺产品简直酷毙了。李狗蛋做梦都想拥有一张这样的复合弓。
不为别的,就为了酷!
张同华也同样瞪大了眼睛,夸张地叫道:“哇塞!苏少,果然是高手啊!”
张同华自然比李狗蛋更有眼光,一看就知道这是轴距较小的专用狩猎复合弓,最顶级的设计,最顶级的材质,最顶级的制作工艺。一般人不要说拿这种弓狩猎,恐怕连用都不会用。
苏如成敢扛着一张这样的专业弓往深山老林里跑,肯定是需要底气的。最起码证明他能很熟练地使用这种狩猎用复合弓。
“苏少,这是七十磅的吧?”
张同华问道,语气很是仰慕的样子。
“八十磅。”
苏少淡淡说道,脸上终于也忍不住闪过一抹傲然之色。
一般来说,狩猎复合弓都是六十磅左右,比较合适,对身体素质和训练的程度要求不是那么高。七十磅复合弓,已经可以说是业余玩家的最高水准了。能拉得动八十磅的复合弓,还能精准狩猎,那是真的不简单,没有几把刷子不敢这么显摆的。
张同华再一次目瞪口呆,咂咂嘴,说道:“厉害厉害……苏少,听说你是林峰林五爷的弟子?”
后面这句话,情不自禁地压低了声音,还左右瞥了两眼,似乎生怕“隔墙有耳”。
实在林五爷的名气太大,号称“东北虎王”,江湖上有关他的传奇,都不知道有多少个版本。据说在这片黑土地上,没有林五爷摆不平的事。
“他老人家太忙了,没时间教我啊,只偶尔指点过几回……”
苏如成叹了口气,轻轻摇头,似乎带着无尽的遗憾。但那股傲气,却益发的明显了。
张同华禁不住咽了口口水,脸上明显流露出敬畏之色。他本来只是想捧苏如成一句,没想到这位还真的见过林五爷,甚至得到过他的指点。
这,这可是真的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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