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忽然发疯的守山犬
其实这是因为张同华还太年轻,他老子的官也不够大。假如他老子是辽北省军区副司令员而不是军分区的副司令员,张同华年纪大上几岁,纵算他心里林峰对林五爷那头著名的“东北虎王”再仰慕崇拜,也绝不会当众说出来。
毕竟走的是不同的道。
也许有交集,但只能是私下里的。
不过在这穷乡僻壤,张同华也就不在意这些了。
苏如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苏氏家族在上京势大财雄,但摆在台面上的还是商业部分,其他都沉在水下,能和林五爷扯上一点关系,甚至偶尔得到林峰的几句指点,那真是倍儿有面子。苏如成尽管不敢自称是林老虎的弟子,如果别人要这么恭维他,他却也从未反驳过。
李狗蛋羡慕了一阵苏如成的复合弓,咂咂嘴,说道:“你们等会,我和我爹回家拿家伙……”
李长贵和李狗蛋一走,这边就开始换装。
清一色的丛林野战特种兵装束。苏如成在迷彩服上套了一件黑夹克,很多口袋的那种,好几个口袋都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东西,斜背一个黑色的箭囊,装着十二支箭。然后踩在牧马人的踏板上,很仔细地结好了野战靴上的带子,再在右腿上配上一柄军用匕首,黑色的刀鞘,酷炫得很。
张同华再一次目瞪口呆。
这位苏少还真不是一般的装啊!
想他张少,正经野战军侦察兵出身,也没有准备得这样齐全。
“苏少,你以前当过兵?”
愣怔一阵,张同华才试探着问道。
“嗯哼!没当过兵的男人,能叫真男人么?”
苏如成耸了耸肩,很洋气的地说道。
“苏少,这话兄弟我爱听,咱们还是战友呢!”
张同华不由大喜,这可算找到共同话题了。别看张同华在这辽北一隅也算是个角色,公子哥,面对苏如成这种来自上京的一等大少,心里头还是底气不足。一听苏如成也当过兵,顿时变得兴致勃勃。
“苏少在哪个部队当的兵?”
“武警辽东总队。”
“好好,武警好啊,个顶个的过硬……”
张同华便赞叹不已。实际上他们这种正经野战部队侦察兵出身的,还真不会这样“崇拜”武警,不过对着苏少,自然要这么说的。如果张同华知道苏如成只是在武警辽东省总队司令部当了两年勤务兵,这话他真说不出口。
苏如成轻轻一笑,从刀鞘中拔出寒光闪闪的军用匕首,在手里试了试锋刃,点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将匕首又插了回去,动作潇洒。眼神有意无意间往萧凡和辛琳那边扫了过去。
尽管苏如成在心里认定这两人神经不正常,但辛琳的美貌却不是假的。
不正常就不正常吧,苏少从来不在意女人聪明不聪明,他只在意女人好看不好看。
萧凡和辛琳静静的在那边看着他们忙乱,一句话不说。苏如成怀疑,他们能这样一直站下去。
不一会李长贵李狗蛋父子就结束停当过来了,李长贵斜背一条老式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还背了一串绳索,腰间的牛皮带上挂着一把砍刀,脚上扎了绑带,老布鞋。步枪保养得很好,油光乌亮。
李狗蛋则背了一张桦木弓和一个箭囊,右手握着一支扎枪,左手牵了两条土狗。
萧凡的目光瞬即落在那两条土狗身上,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这是两条好狗,战斗力极强。虽然身材谈不上多么粗壮,却是真正的纯种猎狗,那精气神一看就和其他的狗不一样,不知道见过多少血腥了。
一直静悄悄趴在他怀里的黑麟也猛地扬起头,望向那两条土狗,两只猫眼眯缝了一下,锋锐的利爪悠忽从脚掌中探了出来。
萧凡微笑着揉了揉黑麟圆乎乎的脑袋,低声说道:“是友非敌。”
利爪收了回去,黑麟又趴在他怀里,似睡非睡的,打不起精神。
“大懒猫。”
辛琳忍不住撇了撇嘴。
只有和黑麟“斗气”的时候,辛琳才会偶尔露出小姑娘的性子。
“走吧!”
苏如成一摆手,宛如大将军发号司令。
李长贵一声不吭,转身就走,李狗蛋嘻嘻一笑,牵着两条土狗跟在后边。苏如成,张同华等人鱼贯跟上。
萧凡和辛琳也不声不响地跟了上来。
“哎,等一下。”
张同华叫道,猛地转过身子,气势汹汹地盯住了萧凡和辛琳。
“喂,干嘛跟着我们?”
“打猎。”
辛琳淡淡说道。
“打猎?你们还真的要进山啊?”张同华满脸讥讽:“就算你们要进山,拜托也别跟着我们。这是我们请的向导,你们另外请吧。”
“就是,这要出个什么事,谁负责啊?”
跟张同华一起从军分区来的一位年轻男子马上附和。
辛琳依旧淡淡说道:“两个向导,一边请一个。”
“一边请一个?你什么意思?”
张同华瞪得了眼珠子。
辛琳不再理他,越过他们,来到李狗蛋身边,掏出一摞百元大钞,递到李狗蛋面前,说道:“这里是两千块。我刚看到,他们那两千,你给你爹了。这两千是给你的,我们请你做向导。”
“你们真要进山啊?”
李狗蛋这回并没有直接拿钱,眼睛在辛琳和萧凡身上来回扫了一圈,搔了搔头,说道。
“是嫌钱少吗?你要多少?”
辛琳直截了当地问道。
“这倒不是……就是,这山里的天气,我担心你们受不了,比屯子里冷多了。再说,山路也不好走。你们……你们行吗?”
李狗蛋破例没有嬉皮笑脸,很认真地问道。
“行不行是我们的事,你只管带路,真跟不上,我们会自己回来,不怪你。”
“这……”
李狗蛋望着那新崭崭的百元大钞,显然有些动心了。
有钱干嘛不赚啊?
而且是两千!
“哎,没你们这样的啊,都说了这是我们请的向导。”
张同华火了,勃然作色。
装啥装?
这里可是东北,不是你们的地盘。
若非出面的是辛琳,换上萧凡的话,张同华说不定会动手了。尽管朝这么个病秧子出手,胜之不武,好歹是个男的,不是个娘们。
最让张同华抓狂的是,好像谁都没听到他的话,萧凡没听到,辛琳也没听到,甚至连李狗蛋似乎都没有听到,眼珠子死死黏在那两千块钱上头,直接将张大少当成了空气。
给钱的当然是大爷!
一边瞎嚷嚷的算个屁啊!
这是李狗蛋的逻辑,简单明了。
便在这个时候,忽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况,牵在李狗蛋手里的两条猎狗原本跟在李长贵身后,忽然同时转过身,猛地向着萧凡冲过去。李狗蛋一个没留神,差点就给带了个趔趄。等他察觉情况不对,想要控制住两条猎狗时,发现完全是徒劳。
两条猎狗直接就挣脱了绳子。
“小心!”
李狗蛋的脸色终于变了。
只有他和李长贵知道这两条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土狗,到底有多厉害。这两条猎狗,直接就敢跟黑瞎子放对。
现在突然发疯,只怕转眼间萧凡就会被撕碎了。
李狗蛋手里的扎枪扬了起来,与其同时,李长贵已经闪电般取下了背着的五六式半自动,枪托抵在了肩膀上,瞄准了两条猎狗。
尽管这两条狗是他们爷俩一手养大的,是打猎的好帮手,感情深厚,但和一条人命比较而言,孰重孰轻,李家父子还是分得清楚。真要是咬死了萧凡,他爷俩都得去坐牢,搞不好还要杀头。
不过父子俩都不敢出手。
怕误伤。
两条猎狗正处在他们和萧凡之间。
不过下一刻的变化,再次让大伙目瞪口呆。
两条猎狗同时停了下来,弓起身子,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冲着萧凡一阵狂吠,两名女孩子尖叫着捂住了耳朵。
这两条土狗的叫声,实在太洪亮了。
瞧这个架势,分明是将萧凡当成了大敌!
黑影一闪!
原本懒洋洋趴在萧凡怀里的黑麟猛地跃起,站到了萧凡的肩膀之上,双目圆瞪,身子弓起,脖颈上蓬松的毛发一根根竖起,宛如一面盾牌相似,死死盯住了不远处的两条猎狗。
萧凡依旧淡淡地站在那里,脸上不起半点波澜。只是反手过去,拍了拍黑麟的脑袋,微笑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吗?是友非敌。”
好像那大黑猫能听得懂他的话似的。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黑猫似乎真听懂了他的话,竖起的毛发渐渐平复下来,眼睛也眯上了,轻轻一跳,又回到了萧凡怀里。
萧凡慢慢向前走去。
两条猎狗便一步步后退,依旧弓着身子,也不叫了,只在嘴里发出“呜呜”的低鸣,神情紧张至极,却就是不敢暴起发难。
李狗蛋瞠目结舌。
这可是连黑瞎子都敢斗的两条守山犬啊,现在居然怕成这个样子。
也不知道它们是怕人还是怕猫!
尽管这很可笑。
但是显然,它们是真的紧张。
也许紧张不代表着害怕,只是不肯轻敌。饶是如此,也够让人晕乎的了。
它们到底在紧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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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不可思议
李狗蛋终于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冲上去将两条猎狗拉了回来,咧开嘴,朝萧凡嬉皮笑脸了一下,算是道歉吧。
萧凡也笑了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他很喜欢李狗蛋,这孩子虽然有点山民的狡黠,却不失淳朴。而且看李狗蛋的面相,眉梢长而不乱,颜色黑亮,双目有神,额头隐然有王字印记,他日必定富贵。只是李狗蛋眉骨较高,眼角稍带戾气,却显枭雄之相。
想想也很正常。像李狗蛋这样深山里的孩子,日后要想出人头地,不玩些心机耍些手段,甚至不心狠手辣一些,断然不行。世道人心如此。
从李长贵的面相上也能印证到这一点。李长贵是典型的劳碌命相,不过嘴型方正,显示晚景不错。李狗蛋将来出息了,自然孝顺老子。
“我给你做向导,不要钱。”
李狗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似乎想要弥补一下刚才自己的失误。
“好啊,不过钱你还是拿着吧,你比我们更需要钱。”
萧凡微笑说道。
辛琳走过来,一声不吭地将两千块钱递到他手里。
李长贵望着辛琳窈窕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惊疑之色。就刚才,他举起五六式步枪之前,分明看到辛琳手里有白光一闪,随即辛琳就站在了他和萧凡中间,正正挡住了他的枪口。
李长贵是好猎手,眼神远不是一般人可比的,他可以断定,辛琳手里的那一抹寒芒,绝对是利器。只是辛琳看出来他对那个病怏怏的年轻男子并无恶意,所以才没有出手。
这娇怯怯的姑娘,难道是个大高手?
“喂,你收了我们的钱,还讲不讲规矩了?”
张同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面子上还是下不去,朝李狗蛋横眉立目。
李狗蛋手一伸,将刚从辛琳手里接过的两千块递到他面前,嬉皮笑脸地说道:“要不,这钱您拿回去,咱们两清,你们另外找人带路吧,我给他们带路!”
“你什么意思?”
张同华勃然大怒,双眉竖了起来。
连这个乡下小崽子都敢冲自己这么说话?
真以为张大少是吃素的?
李狗蛋脖子一歪,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想杀了我吗?然后把整个李家屯的人都杀了?不然,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发火。这里是李家屯!”
脸上那种嘲讽之意,谁都看得出来。
“你……”
张同华脖子都快绽得爆裂开了,一双眼瞪得像牛蛋。
这小崽子居然敢威胁他?
萧凡就笑。
这嬉皮笑脸的小家伙一旦翻脸,居然一点余地都不给人留,直接就将张同华给推到墙上下不来了。果然和他的面相甚是相合,行事带着三分邪气。
“算了,同华。别人爱跟着就让他们跟着好了,多两个人热闹不是?”
苏如成出面给张同华解了围。
在这里,李长贵李狗蛋才是坐地虎,穷山恶水出刁民,古来如此。军分区副司令员的大牌子,在这穷乡僻壤怕是不好使,没人知道你是个多大的官啊!
苏少的话就是管用,尽管张同华还是气得呼呼喘息,却再不多发一言,只是狠狠瞪了李狗蛋一眼。
“走啰。再不走,要在山里过夜了!”
李狗蛋嘻嘻一笑,将两千块钱随手塞进自己胸前的口袋,一扯绳子,拉着两条猎狗,就向前边冲去。
大伙鱼贯跟上。
张同华“呸”地一声,重重吐了口吐沫,也跟了上去。
出发时闹的这个不愉快,没多久就被忽然出现的猎物冲跑了。一只棕褐色的野兔,忽然从山路的一侧窜出来,向另一侧快速跑去。
一干人顿时大呼小叫起来,好几支箭“嗖嗖”地射了出去,乱七八糟的,连野兔的毛都没碰到一根。这么急吼吼出手的,自然是苏如成和张同华的跟班,都扛着弓箭呢。
张同华没动。
他扛的是雷明顿双管猎枪,不是用来猎杀这种小目标的。一枪轰过去,也许野兔就粉身碎骨了,变成一团血雾。
再说这兔子跑得挺快,张同华也没啥把握。
李长贵父子自然不会出手,他们只是向导,很懂得要将这乐趣让给客人。
人家可是付了钱的。
除非碰到野猪和黑瞎子这种大型猛兽,哪又另当别论。
便在此时,苏如成弓开如满月,手指一松,“嗖”的一声,一支黑色的羽箭破空飞去,正中野兔的脖子,一箭就将快要钻进路边灌木丛的野兔给钉在了地上,吱都不吱一声,立马断气。
掌声顿时响了起来。
更有人欢呼尖叫。
连萧凡都在鼓掌,脸上带着赞赏之色。
这苏如成看来真在弓箭上下过一番苦功,在这样的情况下,一箭射中野兔,虽然不排除有碰运气的成分,也算是很不错的了。
“苏少,好箭术!大帅了!”
张同华大声喝彩,朝苏如成伸出了大拇指。
不怪这家伙拽兮兮的,是真有些本事!
苏如成缓缓将弓收了回来,微笑说道:“这不算什么,只是习惯而已。辽中那边有两个猎场,多的是这种小东西,射多了手就顺了。”
张同华暗暗叹气。
他知道那样的猎场,辽中有,他们辽北也有。新鲜是新鲜,贵也是真贵。一些在城里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大款,会邀请喜欢猎奇的政府官员去那里烧钱。
百分之百是烧钱。
张同华虽然在这偏远地区算个公子哥,手头还真不是多宽裕,那台大切也不是他自己的,是公家的。听苏如成这口气,去猎场就好像上路边摊吃碗混沌那样,根本不算回事。
不知道这回伺候好了苏公子,老头子扶了正,自己能不能风光一把。
不过张少是暗暗叹气,苏少却是暗暗憋气。
所有人都在鼓掌,连那个莫名其妙抱着只黑猫进山“打猎”的病秧子都给他掌声了,唯独辛琳就好像没看见,一丝一毫的异样表情都没有,甚至连目光都不曾扫过那只野兔。
再往前走。
运气真不错,没多久又射到一只松鼠。
还是苏如成的功劳,依旧一箭命中。
掌声如潮,叫好声此起彼伏。
萧凡微笑着跟身边的辛琳说道:“迦儿,听说林老虎不但玩得一手好刀,箭术也非常准。”
林峰是东北巨擘,算得江湖人物。辛琳出身的七妙宫,也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估计七妙宫的长辈会跟她提到当下江湖中风头最劲的几位大豪。
无论怎么排,林老虎林五爷都必定榜上有名。
辛琳瞥了那边故作风淡云轻的苏如成一眼,淡然说道:“如果他真得到过林老虎的指点,那林五的箭术,只怕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
幸好这话苏如成没听见,不然真要被气得半死了。
萧凡笑笑,说道:“这倒不一定,有些事,天赋还是比较关键的。”
辛琳不吭声。
她从不在萧凡面前说天赋。
太打击人了。
李狗蛋好奇地问道:“姐姐,你们进山到底干嘛来的?”
一连碰到两只小东西,这两位连眼皮子都没眨过一下,有这样来打猎的吗?好歹也表示表示啊!
“打猎!”
辛琳简简单单回了他两个字。
和萧凡一样,辛琳对李狗蛋也不讨厌。她不会看相,但比较而言,李狗蛋比那边几位顺眼多了。
“打猎?怎么不见你们动手呢?”
李狗蛋更加好奇了,上下打量着萧凡和辛琳,且不说这两位是不是真的猎手,起码得有打猎的家什吧?一没枪二没弓,拿什么打?
刀猎?
李狗蛋自己都觉得好笑。
刀猎这种事,就算在李家屯都仅仅只是个传闻而已。带一把刀就敢往这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里钻,那是成心想要自杀。他爹李长贵是这方圆百十里地公认的头把交椅,也没玩过刀猎。
辛琳反问道:“这一带,黑熊多不多?”
“你想猎熊?”
李狗蛋差点嚷嚷起来。
开什么玩笑?
辛琳双眉一蹙,李狗蛋顿时就闭上了嘴。不知为什么,李狗蛋有点怕辛琳。
“打黑瞎子,要看运气。运气好一天能碰上两只,运气不好,三五天也见不到影子。”
李狗蛋老老实实回答了辛琳的提问。
萧凡笑了笑,说道:“今天运气会不错的。”
“你怎么知道?”
李狗蛋反问道。
萧凡笑而不语,辛琳也不再说话。
萧凡说运气不错,那肯定就会不错。
这一点毋庸置疑。
进山两个小时之后,问题就逐渐显示出来了,有人开始掉队。最开始是那两个上京来的漂亮女孩,接下来老爷们也呼呼喘气,不得不找地方歇一会再走。
到第四个小时,刚进山时还算整齐的队伍,已经走成了“散兵游勇”。
包括中间吃干粮当午饭的时间,一共歇了三次。
再往前,变成李长贵带着两条狗走在最前边,萧凡和辛琳不徐不疾地跟着,苏如成和张同华勉强在后边十来米,奋力跟上。不过看上去,这两位也已有些熬不住,满头大汗了。
至于李狗蛋,不得不殿后,防止真的有人掉队。
这可不是玩的,万一走丢一个,上哪找去?
望着萧凡在寒风中随风飘舞的雪白狐皮大衣和辛琳窈窕的背影,以及他们永远那么不紧不慢的步子,苏如成和张同华对视一眼,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看上去,这两个人好像连汗水都不曾渗出一滴。
比郊游还轻松!
怎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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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到底是不是人?
在一处较为干燥的避风地带,李长贵停了下来,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双手抱着五六式步枪,微闭双目养神。走了四个小时,李长贵的体力也开始下降,需要歇息一下。
四周散落着一些塑料袋和其他的垃圾,还能见到燃烧过后的灰烬,可见这里是猎人们进山中途休息的所在。
萧凡和辛琳依旧站着,好整以暇,四小时山路跋涉,似乎对他俩没有造成任何负担,萧凡雪白的狐皮大衣整洁如新,辛琳伸手给他理顺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白色狐狸毛,动作轻柔。
两条守山犬趴在李长贵脚下,偶尔会朝萧凡那边望一眼,仍然充满着警惕的意味。仔细看,就能发现,它们的目光其实是落在大黑猫的身上,不是冲萧凡去的。大黑猫懒洋洋的,对两条猎狗的警惕和紧张视而不见。
苏如成张同华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不住抹汗,感觉双管猎枪和复合弓都变得沉甸甸的,是个不小的负担,野战靴也像灌了铅一样的沉。
跟十公里全副武装越野赛的感觉也差不了多少。
“怎……怎么不走了?”
张同华还在嘴硬,喘着气问了一句。
李长贵理都不理他。
这个人极其不喜欢说话,甚至比萧凡都还要惜言如金。
见苏如成的目光也向自己望过来,萧凡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再往前走,就要碰到黑熊了。等大家都汇合了,一起走比较安全。”
正在闭目养神的李长贵猛地睁开眼,扫了萧凡一眼,石刻般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诧之意。
“你怎么知道?”
张同华忍不住问了一句,语气温和得多了。见了萧凡辛琳这比李长贵还要气定神闲的样子,张同华也知道情形有些不对,态度自然而然的有所改变。
萧凡笑笑。
他不是猎人,但进山之前,就手边占一课,便知道今天的行程会很顺利。已经进山四个小时,再不往回走,今天就得在山里过夜了。
“大伙歇会,好好养养精神,前边就是黑瞎子经常出没的地儿了……”
不一会,李狗蛋率领“大部队”跟了上来,两个女孩叫苦连天,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屁股就在路边的石头上坐下,不住捶打着双腿。
“成哥,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啊?累死了……”
娇小女孩呻吟着说道,撅起了嘴,无论什么时候,总是带着撒娇的味道。
刚进山不久就打到一只野兔,令得大伙兴致高涨,随后再打到一只松鼠,这才能让“大部队”坚持到现在。不过两只小动物以生命换来的刺激,终于在长途跋涉之后被消耗殆尽。
所有人都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汗水不绝淌下。只是碍着苏如成和张同华,爷儿们可不敢像小姑娘一样哼哼唧唧。
苏如成瞥娇小女孩一眼,目光有点冷。
苏少也没坐,努力站直了身子。
他可不想被那个病秧子比了下去,奈何自己带来的这俩女人,跟辛琳比,实在相差太远,一点都不给成哥争面子。
娇小女孩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眼眶红红的,似乎随时会哭了出来。
“喝水不?”
李狗蛋取下随身携带的老式军用水壶,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将水壶递给萧凡。他不敢递给辛琳,觉得会亵渎了这位“神仙姐姐”。
萧凡微笑摇头。
李狗蛋压低声音说道:“前边就是黑瞎子经常出没的地方,要留点神了……黑瞎子要准备冬眠,现在到处找吃的,脾气不好。”
熊类在冬眠之前,总是要尽量储存脂肪,以便熬过食物稀少的漫长严冬。
萧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歇息了十来分钟,李长贵一声不吭站起身,举步向前,两条猎狗跟在他的脚边。
“哎呀,再歇会嘛……”
娇小女孩又忍不住央求起来,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没人理她。
大伙都跟了上去。
可没人愿意在这深山老林里落单,尤其刚才李狗蛋那句提醒,更是听了害怕。
不到一刻钟,又走成了“散兵游勇”。
还是李长贵在前,萧凡辛琳紧随其后,苏如成张同华落后十来米,再往后一长串“战五渣”。唯一的区别在于,李狗蛋这回没在后边“收拢队伍”,紧紧跟在苏如成张同华身后。前边就是黑瞎子最喜欢出没的地段,他不大放心老爹一个人在最前边。
苏如成和张同华看上去还有点战斗力,但毕竟不是自己人,关键时刻肯定不能指望他们。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至于萧凡和辛琳,李狗蛋完全看不懂。他虽然头脑灵活,十分机灵,但这样两个人,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看上去弱不禁风,走了四个多小时山路,却比他还要轻松,脚下无声无息,好像连一根枯枝都不会踩断。
情况在突然间出现。
原本不紧不慢跑在李长贵前头不远处的两头猎狗,忽然一声低吠,不约而同向前窜了出去。黑影一闪,那头一直舒舒服服趴在萧凡怀里的大黑猫,悠忽间也一跃而起,窜了出去,快如闪电,竟然丝毫也不落后于两头守山犬。
下一刻,李长贵斜背着的五六式步枪已经端在手里,微微猫着腰,向前跑去。
萧凡和辛琳还是紧紧跟在他身后,如影附形。
不远处随即传来两条猎狗的狂吠声。
山道之上,一头巨大的黑熊人立而起,嘴里呜呜低鸣。
两条守山犬一左一右,和黑熊对峙。
但黑熊的注意力明显没有完全放在两头猎犬身上,而是昂起头,望向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鼻子里喷出粗大的气息,呲出了锋利的獠牙。
那块大石头上,大黑猫弓起身子,毛发竖立,绿光莹莹的猫眼,盯住了大黑熊。
见了这般情形,饶是李长贵见多识广,也不禁愣怔了一下。
紧接着,李狗蛋窜了上来,眼神一扫,也呆住了。
妖猫!
一股寒气不由自主地从李狗蛋的尾椎处升腾而起,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故老相传,猫有妖气。
尤其是老黑猫!
在西方也有这样的传说,猫是灵媒,可以沟通阴阳两界,看到人类看不到的情形。
至于那头黑瞎子,反倒在其次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头巨熊,站起来足有一米八高,膘肥体壮,少说也有三四百斤重,也许还不止。李长贵在山里打了二十多年的猎,这样硕大的黑瞎子也见得很少。
野猪王,大公熊和东北虎,是原始森林里最令人畏惧的三种猛兽。
通常他要是一个人在野外碰到这种大熊,是不会去招惹的。五六式步枪的杀伤力尽管巨大,也不是那么保险。
野生巨熊的生命力和爆发力,都远远超出一般人的想象之外。一枪不能致命的话,不见得有机会开第二枪。
但现在,李长贵自然毫不迟疑举起了枪,瞄准那头黑熊的心脏位置。
“不要开枪。”
萧凡忽然说道,声音柔和,却带着某种毋庸置疑的命令似意味。
“熊现在还没有发怒,胆汁不够多。”
亲自前来原始森林猎熊,萧凡其实并不情愿,但炼制“乾坤大还丹”必须要新鲜熊胆入药。市面上出售的熊胆汁,都是养殖场来的,品质太差。
李长贵诧异地望了萧凡一眼,手指慢慢从扳机上移开了。
李狗蛋能够察觉到这两人一猫的“怪异”,李长贵的感受只有更甚。进山不到一个小时,他就不敢再将萧凡辛琳当成“神经病”了。
没见过病秧子气力这么悠长的。
“靠,怎么不开枪?”
张同华和苏如成也赶了上来,一眼看到如此凶悍的一头巨熊,都是大吃一惊。
张同华随即举起了手里的雷明顿双管猎枪。
一根苍白的手指从旁边伸过来,轻轻搭在双管猎枪的枪管之上。张同华只觉得双臂猛地一沉,犹如千钧巨力压住了枪管,枪口猛然朝向了地面。
张同华大骇,急忙扭头看去。
萧凡朝轻轻朝他摇摇头。
左手食指压在他的枪管之上。
张同华力贯双臂,使劲往上一抬。在部队当侦察兵的时候,体能训练从来不曾间断过,单杠引体向上张同华一口气能做六七十个,一百多斤的杠铃也举得起。此时竭尽全力,枪管却依旧朝向地下,宛如蜻蜓撼石柱一般,不能撼动分毫。
张同华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又竭力往上一抬,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猎枪还是一动也不能动。
搭在枪管上的那根苍白纤长的手指,宛如带着某种可怕的魔力,绝不是他所能对抗的。
“不要开枪,要先激怒它才行。”
萧凡轻声说道,语气温和,眼神也很温和。
辛琳已经缓步向巨大的黑熊走过去,神色平静异常。
“你……”
张同华目瞪口呆,脸上闪过一抹深深的惊惧之色,原本涨得通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血,比萧凡的脸色还要白。
很明显,张大少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这什么人啊?
又或者,这到底是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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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再捣乱,废了你!
“嗖”!
一支羽箭破空飞出,直奔大黑熊而去。
是苏如成出手了。
他压根就没去看别人,注意力全都盯在大熊身上了,兴奋莫名。
这么巨大的目标,还是静止不动的,以他的箭术,这一箭没有不命中的道理。
“不要!”
李狗蛋猛地一声大喊,满脸都是焦虑惊惧之色。
就在羽箭破空的刹那,守在黑熊左边的守山犬已经发起了攻击,向黑熊扑过去。苏如成的羽箭,正对着猎狗的后背射去。
这个时候,李狗蛋已经没有办法阻止悲剧发生了。
苏如成紧绷着脸,从背后箭囊里取出了第二支羽箭,认在弦上。
寒光一闪。
“嗤”的一声,黑色的羽箭一分为二,从中断为两截。
不知什么时候,那柄极薄极细的软剑,已经握在辛琳的手里。
还没等大伙回过神来,寒光连闪。
刚刚认在复合弓弦上的羽箭,也断为两截,接着,“嘣”地一声脆响,复合弓坚韧无比的弓弦从中截断,两截断弦飞扬而起,顿时搞得苏如成手忙脚乱。
然后,只觉得寒光在自己胸口一闪,箭囊的背带应声而断,整个箭囊飞了起来,随着辛琳的软剑在半空中个划出一道弧形,“吧嗒”掉落在数米之外。
苏如成尚未回过神来,冷冰冰的剑尖已经指在了他的咽喉上,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传遍四肢百骸,苏如成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要凝固了。
双手举起,一动都不敢动。
脸色和张同华一样,刹那间苍白无血。
李长贵和李狗蛋也惊得目瞪口呆,定定地望着这边,合不拢嘴。
“小,小姐……”
苏如成咽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地叫道,身子僵在原地,犹如被胶水牢牢胶住了一般,额头冷汗瀑布般倾泻而下。
“再捣乱,废了你!”
辛琳冷哼一声,面罩寒霜。
“不敢不敢……”
苏如成一迭声说道,声音颤抖不已。
辛琳随即转身,向着大黑熊走去。
“把你的狗叫回来。”
辛琳头也不回,朝李狗蛋吩咐了一句。
李狗蛋丝毫不犹豫,将右手拇指食指放进嘴里,一声呼啸,正在和黑熊缠斗的两条守山犬立即停止进攻,一步一步往后退。
大黑熊呼呼喘着粗气,也不追击。
这边那么多人,黑熊也不敢过于逼近。
退到数米开外,两条猎狗这才转身,快速向着主人奔来。
辛琳缓缓来到了大黑熊正前方数步之外,站定了身子,手里的软剑像蛇一样轻轻颤动着,发出极其细微的“嗡嗡”之声。
大黑熊似乎感受到了极其危险的气息,通红的双眼,死死盯住了辛琳,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之声。
直到这个时候,苏如成才从极度的惊惧之中缓过来,身子晃了两晃,一屁股坐倒在地,连嘴唇都变成了苍白的颜色,牙齿轻轻打着颤。
翩翩的绅士风度,荡然无存。
一直以来,苏如成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公子哥,作为上京苏氏家族的法定继承人,苏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不曾吃过半点小亏。
这一回,苏少是真的被吓坏了,没有屎尿齐流,算他很不错的了。
他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刚才只要他嘴硬一句,那个冷冰冰的大美女,会毫不迟疑将他的耳朵给割下来,也许还有鼻子……
“废了你!”
绝不是开玩笑的。
后边那群“战五渣”终于大呼小叫地跟了上来,一看到那头硕大无比的黑熊,顿时都吓得闭住了嘴,眼睛瞪得老大。一时之间,谁也没去在意苏如成的狼狈样儿。
被截断弓弦的昂贵的复合弓丢在一边,十余支同样昂贵的羽箭乱七八糟散落一地。
便在这个时候,辛琳动了。
右臂一样,软剑自左至右,斜斜向上,在黑熊胸口划过,巨熊胸口白色的月牙毛皮顿时渗出一道血红,皮肉翻转。
“吼!”
大公熊吃痛,顿时一声狂吼,挥舞巨掌,狠狠向眼前这个挑衅它的人类扇了过去。黑熊的两只前掌,搏斗时是极为犀利的武器,纵算是三四百斤的大公猪被拍中,都会摔出老远。
辛琳飘然闪避,身形好不快捷,却又优美异常。
娇小窈窕的身材和大公熊硕大无比的躯体,形成异常鲜明的对比。
跟随苏如成而来的两名漂亮女孩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满脸惊恐至极。
大公熊一掌甩空,寒光闪烁之中,又是一声痛苦的嘶吼。
很显然,黑熊再一次受了伤。
李狗蛋目睹着这一切,双手紧握,脸色苍白,紧张得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刀猎!
娘的,终于让他亲眼见到了。
无比的野性沸腾!
只是场中的情形实在过于怪异,李狗蛋做梦也没想到,刀猎的主角,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年轻女孩,还长得这么好看。
说出去不会有人相信的。
打死都不会有人相信。
“吼……”
大公熊第三次嘶吼起来,吼声之中带着痛苦和无比的愤怒。
“刺!刺它的前胸……要不,斩它的后颈也行……这样不顶事……”
李狗蛋死死盯住场中的一举一动,目不转睛,完全沉浸了进去,咬牙切齿的,嘴里不住念叨,双拳不停地在胸前挥舞,看上去好像是他在和大公熊放对。
萧凡轻声说道:“要先激怒它。”
“对了,我的相机呢……”
不远处忽然响起了女孩子焦急的询问声,是那个高挑女孩,伸手在身上到处乱摸,却忘了相机就挂在她高耸的胸口。
这样刺激的场景,怎能不拍下来?
好不容易发现相机就挂在胸口,高挑女孩手忙脚乱地抓住,举了起来,对准了正在和大公熊搏击的辛琳。
“不要拍照。”
耳边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萧凡已经来到她的身边。
“啊……”
高挑女孩猝不及防,又是一声惊叫,差点一屁股坐倒。
萧凡望着她,眼神很柔和,轻轻摇头。
“我……我没有什么恶意,就是,就是想留个纪念……”
高挑女孩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道。
“不要。”
萧凡还是微微摇头,神色坚定。
“会惹祸的。”
“好,好吧,那我不照了,不照了……”
高挑女孩没来由地感到一股深深的畏惧,慌慌张张将相机收了起来,盖上镜头的盖子,又勉强向萧凡挤出一丝笑容,还伸手捋了捋头发,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真诚一些,友善一些。
便在此时,大公熊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带着无尽的绝望之意。
高挑女孩赶紧扭头看过去,然后也是一声尖叫,惊恐无比地瞪大了眼睛。
寒光闪处,大公熊胸口血箭猛地飙出,怔怔地站立了一会,仰天倒地,如同一座小山倒了下去,震得大地隐隐都在颤抖一般。
辛琳早已飘然后退,手腕一抖,软剑上的血珠悉数洒落,剑刃重又变得寒光闪闪。
“狗蛋!”
萧凡低声叫道。
“哎……”
李狗蛋最先回过神来,从腰间拔出一柄解腕尖刀,疾步跑了过去。
他记得很清楚,萧凡是要取熊胆。
大公熊胸口中剑,直透后背,早已气绝。李狗蛋手脚麻利地划开黑熊柔软的肚腹,将一枚鲜血淋漓的墨绿色熊胆剥了出来。那枚熊胆宛如鸡蛋般大小,充满了胆汁。
幸好他给黑熊开膛破肚的时候,背对着众人,将后边的目光都遮掩住了,不然那两个女孩子恐怕会被这血淋淋的场景直接吓晕过去。
“给……”
李狗蛋将熊胆递到辛琳面前,神情又是敬畏又是崇拜。
这一回,是真的将辛琳当作了“神仙姐姐”,不带半点虚假的。只不过刚才神仙姐姐的表现,未免过于彪悍了。但在李狗蛋心目中,神仙姐姐就该是这样子的。
辛琳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白玉匣子,打开来。李狗蛋小心翼翼地将熊胆放了进去。
“这熊怎么办?这么重,我们带不出去的……要不,我给你把四个熊掌切下来吧?”
李狗蛋随即望着那血肉模糊的黑熊尸体,撮了撮牙花子。通常他们进山打猎,不会是两个人,会有四五个猎人一起行动。打到这么大的野物,四五个人一起行动,也有办法弄回去。
但现在不行。
苏如成那一伙,明显不靠谱。他们能赶在天黑之前自己走出这深山老林,都已经算是很了不起了,压根就不能指望他们再帮其他的忙。
“我只要熊胆,其他的你自己处理。”
辛琳淡淡地说道,将玉匣收了起来。
“那好吧。”
李狗蛋也是极有决断的人,利索地将四只熊掌都切下来,打开一个蛇皮袋装了进去,背在背上。不管怎么说,苏如成他们也掏了两千块,这四只熊掌,就算是给他们的战利品吧。
其实李狗蛋并不知道,像这样巨大的野生熊掌,到了上京,一个都远远不止卖两千。但就算李狗蛋知道,也还是会把熊掌交给苏如成他们的。
做人要讲规矩,不能见利忘义。
出山的时候,队伍变得很沉默,除了李狗蛋,所有人都跟萧凡辛琳离得远远的,谁也不敢靠近。
“姐姐,你,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默默地走一阵,李狗蛋到底憋不住了,壮起胆子问道。
辛琳轻哼一声,不予作答。
“狗蛋,你以后到了城里,要记住一条,不该探听的秘密,千万不要去追究。”
萧凡轻声说道。
“哎,我记住了。”
李狗蛋猛点头。
现在,对于萧凡和辛琳说的任何一句话,他都会记得死死的,绝不忘记。
萧凡微微一笑,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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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钓神
庆南--县山多,多得不得了。
商务车一路南来,几乎都是在山里转悠,盘山公路一圈接一圈的,一米外就是悬崖绝壁,万丈深渊,偶尔往窗外望一眼,恐高的人可能会立即感到心脏抽紧,浑身不舒服。
商务车司机是跑惯了山路的,几个小时下来,都有些心惊胆颤吃不消。
倒是两位年轻的乘客十分淡定,一直在车里闭目养神,一路上几乎一句话都不说,差点没将司机憋出病来。只是看那男乘客脸色苍白,满面病容,司机也就不好主动开口去打扰人家休息。
既然病了,却不知道赶几百里山路,跑到庆南这穷乡僻壤来做什么?
萧凡和辛琳离开李家屯之后,次日赶到辽北银都机场,直飞山城。在山城下飞机后,歇息一晚,次日租了台商务车,赶往庆南-县。
庆南位于山城东南方向,是民族自治县,和益东接壤,再过去一百多公里,就是庆元城。
知道这一趟距离远,走的大部分是山路,所以租的商务车。商务车宽敞,乘坐舒适度远远强于小车型的的士。也没让辛琳开车,连司机一起租了。
两人在车上休息,可以养足精神。
一大早启程,下午两点多,才终于赶到庆南-县城。
庆南虽然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因为是方圆数十里内唯一的大城镇,县城规模还算可以,满热闹的。正是丰收之后,又秋高气爽,出行方便,附近不少乡民都到县城来“赶集”。
司机按照要求,将这两位带着大黑猫的沉默客人送到了庆南-县城关镇农贸大市场工商行政管理所。这个农贸大市场是两年前建起来的,庆南-县工商局牵的头。县工商局和城关镇工商所都在大市场办公,四楼以上,就是工商局干部职工的宿舍。
萧凡和辛琳到这里来,要找一位叫做周庆南的干部。
根据资料显示,周庆南是庆南-县城关镇工商管理所的副所长,但这不是萧凡万里迢迢跑到这山沟沟里来找他的原因。萧凡要找他,是因为他还有另一个头衔——山城市第二届钓鱼比赛第三名。
萧凡需要一位极其出色的钓鱼高手,帮他去钓一条“玉蛟”。
炼制“乾坤大还丹”,需要新鲜玉蛟脑入药。
根据《无极术藏》典籍记载,玉蛟只有庆南-县周边的大山深处才能觅到踪迹,是这一带的特产。
以老萧家的权势,原本无需这么费事,不管是新鲜熊胆还是玉蛟脑,只要找萧天就行。萧天他们那个圈子里的纨绔衙内,能量之大,远远超出普通群众的意料之外。一个电话打下去,下边应者云集。
比如上回在罗州县红山村,改建祖坟墓园,也就是萧天一个电话,杨石便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罗州县,一句话就将副县长给指使了。
新鲜熊胆和玉蛟脑尽管是稀罕物事,萧天也只需要一个电话,就有人想尽千方百计给他送到首都去,还不取半分酬劳。
但现在情况明显有异,明明知道暗处有一个超级大高手在紧盯着老萧家,为了谨慎起见,萧凡绝不愿意透过萧天去办这些事。省事倒是省事,就怕保不住秘密。
而且肯定保不住秘密。
事关萧家全族命运,在“乾坤大还丹”炼制完成之前,萧凡决不能冒险。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刚刚推演完“血相”,来不及休养恢复元气,便马不停蹄跑东北下西南的原因。他亲自出马,才能保证天机完全遮蔽,不被对方察觉。
钓鱼这个活计,萧凡也干过,但谈不上高手。只有在闲暇之余,偶尔垂钓,主要也还是为了磨练心志,化解消除浮躁之气。这么个水平,想要钓玉蛟,无疑是天方夜谭。
这位周庆南既然是山城市钓鱼比赛的季军,又是庆南-县人,倒正是最合适的人选。
萧凡和辛琳来到工行所的大办公室。
周庆南尽管是工商所的副所长,但在庆南-县城关镇这样的小县城,一个工商所的副所长,倒也没有条件单独拥有自己的办公室。
进门第一张办公桌后,坐着一位年轻的干部,正在百无聊赖地看报纸。还没等萧凡开口询问,这位年轻干部感觉有人进门,已经悠忽放下报纸,抬起头来,“警惕性”好像挺高的。
“你们找谁?”
见两人装扮普通,年轻干部的语气就不是很客气,自然也不高傲。
因为纬度的高低不同,极北之地已经寒意森森,庆南这边还是比较温暖的,萧凡也不曾穿着唐装,而是普通的灰色夹克,很大路货,黑麟也没趴在他怀里。
庆南-县城不比李家屯,是人烟稠密之地,既然是秘密行事,自是越低调越好,萧凡不想引起任何人的关注。至于辛琳,自然还是那种极其朴素的打扮,只是天生丽质,终究难以尽掩。
萧凡微微一笑,客气地问道:“请问周庆南周所长在吗?我们是从北方来的,想找他有点事。”
“什么事?”
这一回回答的却不是年轻干部,而是坐在最里边一张办公桌后的一位中年男干部,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身材微胖,长相阴鸷,特别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给人的观感不佳。
“请问你是……”
“我就是周庆南。你们打哪来的?找我什么事?”
可能萧凡辛琳看上去实在不像是什么流氓混混之类的坏家伙,周庆南便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再说他没干坏事,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只见这位“周神钓”面前办公桌上铺着几张旧报纸,旁边摆着一个墨盒,手里握着一支毛笔,正在练字。
练字讲究沉腰坐马,提臂悬腕,对于臂力和腕力的要求都比较高,刚好钓鱼也最讲究腕力,这两样爱好,倒确有相通之处。以此想来,这位周副所长长相尽管不讨人喜欢,就钓术而论,应该是很不错的。
“周所长,敬仰大名。听说你是全市钓鱼比赛的三鼎甲,我们特意来拜访的。”
“哦?你们是市里来的吗?也喜欢钓鱼?”
周庆南并未因为萧凡的客气而改颜相向,依旧上下打量着他俩,阴鸷的脸上不见笑容。
“我们是市里来的,做点药材生意。这次专门赶到庆南,是想请周所长亲自出马……”
一句话尚未说完,门口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一听到这个脚步声,周庆南和那位年轻干部脸色立变,忙不迭地跳起身来,满面堆笑,周庆南更是极速从办公桌后转出来。
随即眼前光线一暗,一个庞大的身躯堵在了门口。
“程局长……”
周庆南两人连连点头哈腰。
其实出现在门口的这位程局长,也谈不上十分之高,关键是“大”,胖乎乎的,宛如一座肉山也似,目测体重至少超过两百斤。难怪他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整栋楼都仿佛在微微震动。
程局长腆着肚子站在那里,威严的眼神四下一扫,落在萧凡和辛琳身上,略显诧异,问道:“老周啊,有客人?”
程局长眼光毕竟不同,萧凡辛琳装扮虽然普通,隐隐有大家气质,程局长倒也不敢小觑了。
周庆南忙即说道:“啊,不是不是,我也不认识,可能是外地到我们这里来办事的吧……”
听了这话,程局长便即释然,当下不再理会萧凡两人,挺胸凸肚进了办公室,笑哈哈地说道:“老周啊,我找到一枚好钩子,你给瞧瞧,合不合用?”
说着,便从夹克口袋里掏出一个看上去很是精美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来,从里面取出一枚亮闪闪的鱼钩。单就鱼钩而论,这钩子不算小,而且形状比较独特,富有曲线美。只是此刻捏在程局长胡萝卜粗细的大手指中,顿时就显得过于渺小,如果不仔细一点,还真看不到钩子,光看到肉了。
周庆南一看,立马惊叹不已,啧啧有声:“程局长真是好眼光,这可是以前无锡金弓号产的斜弯驼背钩,这钩子钢火好、力道强,确实是好钩。几年前还不少见,现在就很稀罕了。这钩子尽管略微粗笨了一些,也不是太锐利,但以程局长的腕力和抖腕的功夫,正好相配。”
程局长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老周啊,你就是会哄人……我有什么腕力和抖腕的功夫?别看我个子大,其实这是虚胖,做不得数的。我当时就说了,这种钩子要高手才能用,像我这样的新手,只怕用不了。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
话是这么说,不过看得出来,程局长对周庆南的“马屁”还是很受用的。
这程局长看上去痴肥痴肥的,却一点不笨。虽然老周谀词潮涌,他还是一下子就透过表象抓住了“本质”,周庆南其实是在提醒他,您老人家就一新手,还是甭用这种钩子了。
您不会!
关键程局长听出了弦外之音,也不生气,这就是本事。官场上,就得有这种透过表象看本质的眼力和大肚能容的气量。
小肚鸡肠的,怎么当官?
ps:本段故事,有参考程鹰先生所著中篇小说《神钓》,谨此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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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舍利灵鱼
“嘿嘿,局长,不是那个意思,钓鱼讲究个悟性,局长这么聪明睿智的人,真要是学钓,哪里还有我们的饭吃?嘿嘿……局长。我这里凑巧有一枚钩子,你看看合不合适?”
周庆南笑呵呵地说道,大拍马屁,在不知不觉间将局长前边那个“程”字给省略去了,倒也算深谙“溜须”之道。
辛琳顿时皱起了眉头。
原以为能得全市钓鱼比赛第三名的,肯定是个高人雅士。钓鱼这活,讲究的就是个心境。这周庆南在局长面前溜须拍马,媚态毕现,哪里有半点高人气息?
莫不是找错了人?
萧凡安静地站在那里,并没有要马上离去的意思。
不管怎么样,这周庆南似乎是懂得钓鱼的,从他对刚才那枚鱼钩的分析就能看得出来,起码不是个门外汉。至于到底道行有多高,暂时还不好说。
程局长显然对钓鱼极有兴趣,马上说道:“好好,拿来给我看看……”
“来来,局长,这边请。”
周庆南请程局长去到他的办公桌前,胡乱将桌面上的报纸揉作一团,丢进废纸篓里。年轻干部则紧着给程局长奉上热茶,全然将萧凡和辛琳晾在一边,不予理睬。
周庆南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同样精致的盒子,在程局长面前打开来,却是一个比程局长刚才拿出来的斜弯驼背钩还要大上一号的钓钩。但看上去又要细得多,外形很不协调,一看就不讨喜。
程局长不由愣怔了一下,说道:“这钩子是不是太大了一点,小鱼怕是不会上钩……”
周庆南眼里飞快都闪过一抹不屑之意,显然觉得程局长这话未免太外行了,不过脸上笑容不改,伸出大拇指,说道:“局长不愧是行家,这钩子就不是为了钓小鱼用的,我怎么可能为局长准备一个钓小鱼的钩子呢?”
程局长便咧开大嘴笑,拍了拍肚子。
都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再说了,这钓鱼真到了一定的水准,其实不在乎钩子大小的。小钩能钓大鱼,大钩也能钓小鱼。局长是我们县里的书法高手,听说局长写小楷的时候,用的就是大笔?”
程局长一笑,有些得意地说道:“那是,这是练基本功嘛,讲究个腕力……呵呵,钓鱼应该也是这样,钓小鱼用大钩,一个道理。”
周庆南再次伸出大拇指,似乎对程局长的佩服,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就差顶礼膜拜了。
“局长,这钩看上去是细了点,好像不结实。其实这是民国时期,东海不脱号产的平弯鲫鱼钩,当年被称为全国三大神钩之一,现在全国可能都找不到几枚了,每个喜欢钓鱼的人都当宝贝呢。这也是我珍藏了好久的……”
周庆南说着,也有几分小得意。
其实这钩还真不是他珍藏的,是他上回去市里参加钓鱼比赛,在一家老渔具店无意间淘到的,当时便打定主意要送给程局长。
果然程局长一听便大为惊奇,伸出胖乎乎的大手,拿起那枚“神钩”左看右看,说道:“老周,不愧是我们庆南—县的钓神啊,一枚鱼钩都这么讲究……哈哈,好,我就喜欢这种味道。咱们明天去毛峰水库钓鱼去,好好跟你学习学习。”
周庆南顿时满脸放光,连声说道:“局长过奖了,我哪里敢自称钓神,我们都是局长手下的小兵嘛……毛峰水库是个钓鱼的好地方,风景宜人,在那里钓鱼,正合局长书法家的身份。”
“哪里哪里,什么书法家,就是闲来无事,写着好玩的。这话就说到这里啊,千万别往外传,要不被人笑话了。”
程局长笑哈哈的,拍了拍周庆南的肩膀,又说了几句话,腆着肚子出去了,走的时候,见萧凡和辛琳还站在那里,许是心情甚佳,便说道:“老周啊,外地来的同志也不容易,有什么事,能帮的就帮一把。”
“好的好的,局长。请局长放心,我一定做好本职工作。”
周庆南一迭声说道,和年轻干部一起恭送局长出门。
其实在单位里,纵算是上下级之间,也不会是这样相处的,这周庆南若不是有求于程局长,就是天性如此,特别喜欢溜须拍马。只是太着痕迹,反倒落了下乘。
等送走程局长,周庆南双手反背,回到办公室,顿时便昂首挺胸,俨然上级领导,斜乜萧凡辛琳一眼,打着官腔说道:“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啊?”
料必终于傍上了局长的大腿,提拔重用指日可待,周庆南的心态不是一般的好。
萧凡微笑说道:“周所长,本来我们想请你帮个忙,钓一条玉蛟……”
“玉蛟?你开什么玩笑,哪来什么玉蛟?我连听都没听说过……”谁知萧凡的话尚未说完,周庆南的脸色顿时大变,立马显得很不耐烦,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萧凡的话,随即连连挥手,说道:“你们走吧,你们走吧,别在这里打扰我的工作。”
“好的,周所长,看来你也并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告辞!”
萧凡也不在意,淡然说道,转身就走。
“哎,你什么意思?什么不是你要找的人……”
周庆南自然从萧凡的话里听出了讥讽之意,马上说道。
萧凡和辛琳却早已出门,不再理会。
“切!什么人啊?莫名其妙的!”周庆南满脸乌云,嘀咕了一句:“就你们也想要钓玉蛟,开玩笑!”
年轻干部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周所长,这玉蛟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听上去很那个……”
“没有的事,你别听他们瞎说。我们庆南--县,只有娃娃鱼,哪来的什么玉蛟?”
周庆南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个话头,转身回到办公桌前,点起一支烟,吞云吐雾起来。
年轻干部只好坐回自己的位置,撇了撇嘴,脸上露出极其不屑的神情,显见得周庆南刚才诸般表现,让这年轻干部也是浑身鸡皮疙瘩。
“这人也许懂得点钓鱼的技巧,但人品太差,满身浮躁之气,估计水平也很有限。”
辛琳冷冷说道。
周庆南对他们态度不佳,辛琳倒是不太在意。双方完全不在一个等级,去跟他计较,未免有**份。要让辛琳在意,多少也得有点资格才行。
“人品如钓品。”
萧凡微笑认同,这也是他没有继续逗留的原因。《无极术藏》记载,那玉蛟是灵物,颇具神智。钓者太过浮躁,焉能钓得起来?
“等吧。”
“等?”
“嗯。”
不久之后,萧凡和辛琳就再次见到了周庆南。
周副所长穿着制服,身后跟着两名手下,包括刚刚在办公室见到的那位年轻干部,从办公室走出来,看样子是准备巡视一下市场。
这农贸市场的规模不小,大大小小的店铺摊位,有好几百家。
萧凡两人就在不远处一家茶馆喝茶。自从浩然正气修炼到圆满境界之后,萧凡就不怎么进肉食了,要吃也是一些大补元气的肉类,比如龟肉,平时主要吃些松子,桂圆,莲子之类熬的粥。倒是辛琳胃口似乎比他还要好一些,偶尔也吃些荤腥。
周庆南背着双手,踱着方步,颇为志得意满的样子。似乎这农贸市场,就是他周所长的地盘,所有在这里经商的商户,都是他的臣民。不过周所长傲然的表情也没坚持多久,便变了脸色,大步向着农贸市场门口一侧走去。
那里坐着一个穿黄色夹克的男子,戴着个斗笠,皮肤黝黑,身边竖着一根钓竿,上边泪斑点点,面前摆着一只塑料水桶,有两个路过的行人在水桶面前停住脚步,低头向水桶里望去。
“咦,这是……这是舍利灵鱼啊……”
其中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看着水桶里游动的几条小鱼,吃惊地说道。
斗笠男子抬起头来,点了点头,说道:“大哥是个识货人。”
看上去,大约三十几岁模样,脸上皱纹很深。大凡喜欢钓鱼的人,经常在野外经受风吹日晒,皮肤都比较粗糙,也比较显老相。
“这么说,真是舍利灵鱼……一,二,三……七,一共七条。啧啧,这么多舍利灵鱼,可不简单,一般的人,绝对钓不到这么多,这可是好东西……兄弟,开个价吧,怎么卖?我全要了!”
中年男子露出十分惊喜的神色,随手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鼓鼓囊囊的,塞着一大叠百元大钞,可见是个有钱人。
“好啊,一条六十。六七四百二,取个整数,大哥给四百吧。”
“好好,兄弟真是个爽快人,四百就四百。”
中年男子更是大喜过望,似乎对这个价格非常满意。
这水桶里的所谓“舍利灵鱼”,不过两寸来长,估计一条还不到半两重,一条六十块人民币,听这中年男子的口气,好像自己还占了大便宜似的,却不知道这鱼到底有何珍贵之处,值得这样的大价钱。
中年男子正准备从皮夹里往外掏钱,冷不防一声厉喝。
“干什么?谁让你们在这里摆摊了?”
正是周庆南,带着两个手下,满脸不悦之色,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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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真正的钓道高手
“哟,是钓神……哈哈,钓神来得正好,你帮我看看,这是不是正宗的舍利灵鱼?”
中年男子似乎认识周庆南,笑哈哈地说道。
谁知周庆南一点不买账,冷冷瞥他一眼,理都不理,径直来到面前,冷笑一声,说道:“燕东楼,又是你!”
燕东楼自然就是那个卖鱼的男子了,看着周庆南过来,有点紧张,忙不迭地站起身,赔笑说道:“周所长……”
周庆南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燕东楼的鼻子,居高临下地说道:“燕东楼,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了?这里是人行道,不是摆摊的地方。你怎么屡教不改呢?”
燕东楼说道:“周所长,你看,就这么几条小鱼,也算不上是摆摊吧?”
“哼哼,你还嘴硬呢?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在这里摆几条鱼,那不乱套了?我们搞这个农贸市场还有什么意义?政府花了几千万,就是给你这种人占小便宜的?没收!”
一听“没收”,燕东楼就急了眼,忙不迭地说道:“别别别,周所长,我走我走,我马上就走……”
“走?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是你家啊?你这是非法经营,没收!”
周庆南益发的趾高气扬,一伸手就拎起了那个水桶。
“周所长周所长,别这样,你知道的,我妈我哥都有病,就靠我钓点鱼呢……我知道错了,马上就走……”
燕东楼就急着要将水桶抢回来,嘴里一迭声地说道。
“干什么干什么?还想打人啊?”
跟着周庆南一起来的两个工商所工作人员,便一左一右拦住了燕东楼,年轻那个,抓住了燕东楼的胳膊,瞪起眼珠,一副“你小子再敢动就揍你”的架势。
周庆南提着水桶就走。
辛琳轻轻一掌拍在桌上,悠忽站了起来,双眉微扬,俏脸生寒。
萧凡微微一笑,说道:“迦儿,稍安勿躁。”
便在此时,斜刺里闪出一条大汉,一只粗大的巴掌猛地在周庆南肩膀之上拍落,一声大喝:“干什么呢?给老子放下!”
“哎呀……”
周庆南顿时脚下一软,身子斜了半边,满脸都是痛苦的神色。
“王八蛋,还敢仗势欺人啊?滚一边去!”
大汉又是一声怒吼,随手一扒拉,周庆南立足不稳,踉踉跄跄往旁摔出,一个屁股墩就坐倒在地。
“邓通天?”
辛琳眼里闪过一抹讶异之色。
这突然杀出来的彪形大汉,可不正是曾经和他们交换过乌阳木的采药人邓通天么?头顶依旧油光乌亮,双目圆睁,站在那里虎虎生威,只是皮肤没有先前那么通红了,和正常人相比,依旧有些异样,但较之在庆元大酒店见到的那次,要好上许多。
萧凡含笑点头。
“喂,你谁啊……哎呀哎呀……”
两名扭住燕东楼的年轻干部刚开口吼了一声,便“哎呀”不绝,却是给邓通天捏住了手腕,一翻一带,都和周庆南一样,往旁边摔出,差点坐倒。
“小兔崽子,就这么点本事,也敢欺负人?”
邓通天咧开大嘴,很不屑地说道。
周庆南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往后退了两步,眼望邓通天,脸上挤出一丝极其难看的笑容,说道:“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我们是在执法……”
“扯你妈的淡!执法?执个鬼的法啊!周庆南,你小子想拍马屁,有本事自己去钓舍利灵鱼。自己没本事,就少在这里给老子鬼扯。告诉你,梁县长那个病,不是你钓几条鱼能治好的。没老子给他开药方,你给他送一百条舍利灵鱼也白搭。滚!别让老子再看见你,不然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
别看周庆南在别人面前趾高气扬,碰到邓通天,屁都不敢放一个,邓通天两只牛眼一瞪,禁不住又一连往后退了几步,阴鸷的脸上阵红阵白的,愣是不敢出声。
这蛮子说得出做得到,力大如牛,又是梁县长的座上嘉宾,周庆南还真得罪不起。
邓通天这才提起那个水桶,走到燕东楼面前,说道:“给,拿去。以后别怕这混蛋,他要再敢欺负人,你告诉我,我收拾他。”
燕东楼满脸惭愧,接过水桶,嗫嚅着说道:“邓大哥,多亏了你……”
“扯淡。都跟你说了,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怎么老不听呢?”
燕东楼便搔了搔脑袋,嘿嘿地笑。
“邓大哥!”
“谁?”
邓通天忽然浑身一震,猛地转过身来,顿时就瞪大了牛眼,脸上露出绝对不敢置信的神情。
萧凡微笑着站在他的身后。
“哎呀,是萧先生?萧先生,我正愁着不知去哪找你呢……请受我邓通天一拜!”
一言未毕,邓通天双手抱拳,长揖到地,神态恭谨万分,语气都稍稍有些抖了。
“邓大哥客气,不敢当!”
萧凡轻轻伸手一托,一股柔和的大力顿时便将邓通天包裹起来,邓通天不由自主就站直了,望向萧凡的眼神,又是敬畏又是钦佩,咧开大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念动力至,如此神功,邓通天只在他老子嘴里听说过,没想到今天亲身体验到了。
“邓大哥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可喜可贺。”
萧凡仔细端详了一下邓通天的面相,微笑点头,很是欣慰。
邓通天笑哈哈地说道:“萧先生,你可真是神了。我照你开的方子服了三服药,再按照你教的导气之法练习了半个月,原先那些毛病,就全都不见了,哈哈,这个可是真厉害!”
说着,邓通天便伸出了胡萝卜一般粗细的大拇指。
萧凡笑着说道:“也没那么神奇,主要是邓大哥满身正气,宅心仁厚,阳气始终没有伤到你的心脉,效果就比预料的还要好。”
辛琳抿嘴轻笑,说道:“这叫好人有好报。”
对于辛琳而言,能够给这么一句评语,实在是很破例了。这邓通天外表粗豪,却是性情中人,辛琳很喜欢他的性格和为人。
邓通天咧开大嘴笑个不停,震得大伙耳鼓嗡嗡作响。
“对了,萧先生,你两位怎么到庆南来了?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我老邓拼命也要给你办到!”
“邓大哥,这事说起来,也许还真要靠你帮忙。我想找一个钓鱼的高手,帮我钓一条鱼。本来我找的是这位周所长,不过看上去,周所长并不是我要找的人。”
“钓鱼的高手?哈哈,萧先生,你找他还真是找错了……他周庆南就是个光会吹牛的家伙,他会钓个屁的鱼!就他那水平,还敢自称是高手?呸!”
邓通天瞥了一眼远远站着的周庆南,一口啐在地上,满脸不屑之色。
周庆南顿时好不尴尬,却又不敢开口反驳。
“萧先生,不瞒你说,别的忙我不一定帮得上,但这回嘛,还真巧了。呶,这位,燕东楼燕兄弟,才是真正的高手。论到钓鱼的水平,他在庆南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东楼,过来,见见萧先生和辛姑娘,这就是我前几天跟你提到过的那位大恩人!”
那肤色黝黑的燕东楼性格似乎比较腼腆,听邓通天这么说,连忙说道:“邓大哥,我,我也不敢称第一……”
“废话什么?快过来啊,和萧先生辛姑娘打个招呼!”
邓通天有点不高兴了。
介绍这么了不得的厉害人物给他认识,这家伙却只管磨蹭。
燕东楼赶紧上前两步,腼腆地笑着,给萧凡辛琳微微鞠了个躬,嗫嚅着说道:“萧先生,辛姑娘……”
萧凡微笑着说道:“燕神钓。”
燕东楼顿时慌了手脚,黑脸泛红,连连摆手,说道:“不敢不敢,萧先生,我不是神钓,当不起的。”
辛琳在一旁瞅着,略感诧异。
萧凡称呼他“燕神钓”,只是表示敬重。没想到这燕东楼却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忙不迭地否认,似乎这“神钓”二字,有着某种特别的含义。
邓通天笑道:“萧先生,他们钓鱼的人,也有等级的,听说还很厉害,神钓不是谁都敢称的。哈哈,具体有些什么道道,老实说我也不是那么清楚。待会让东楼和你们两位详细说说……走走,先去喝几杯再说。哈哈,今个真是高兴!”
萧凡笑道:“喝酒就免了,我刚吃过饭。燕先生,你这是什么鱼啊?好像挺贵重。”
“啊,这是舍利灵鱼,据说是佛祖涅槃之后,舍利子幻化出来的……能治百病。”
燕东楼连忙解释道。
“佛祖遗骨幻化?”
萧凡略略吃了一惊,仔细看了看那小塑料桶里的几条小鱼,果然非同一般,背面呈淡绿色,略带有蓝色闪光,十分罕见。
邓通天一咧嘴,说道:“萧先生,别听他瞎吹。这种鱼能治病不假,也没那么神奇。就是比较难钓,咱们庆南这一带,能钓得上这种鱼的人不多,东楼算是高手了。就周庆南那样的……你让他钓一百年,他也未必能钓得上来一两条。”
说着,又瞥了那边的周庆南一眼,神态益发不屑。
难怪周庆南刚才二话不说就要没收燕东楼的舍利灵鱼,合着还有这么个情况在里面。
看来今天倒是赶巧了,碰到真正的钓道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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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两世富贵
邓通天打量了萧凡几眼,忽然压低声音问道:“萧先生,请恕我班门弄斧,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受伤了,好像有点元气不足……”
邓通天本身也是大行家,打从见到萧凡的第一眼,便心存疑虑。只是想着萧凡偌大本事,不敢轻易在萧凡面前开口谈到“医道”,说了一会话,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心里头暗暗纳罕。
他可是领教过萧凡的功夫,简直就是神乎其神。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才能伤到这样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萧凡微笑说道:“邓大哥没说错,我前几天是伤了点元气。不过问题不大,休养几天就会好的。”
“哦哦,好好……要不这样吧,萧先生,你要是不嫌弃,咱们就不在这县城呆了,咱们回西寨去。哈哈,我家里就是西寨的。这县城也没什么好酒,回我家去喝酒去。我泡了点药酒,大补元气的,也许对萧先生有点作用。”
邓通天满怀诚意地说道。
一来萧凡开的那张方子,确实应验如神,让他一下子就摆脱了多年的心腹大患,心存感激;二来他练习萧凡教给他的导气之术,不但身体内过盛的阳气很快就导流归宗,对他的修炼还大有进益。只是现在似乎遇到了某种不解的瓶颈,邓通天心中忐忑,想趁机向萧凡请教一下。
“好啊,我也正想呼吸一点新鲜空气。燕先生……”
邓通天知道萧凡的心思,忙即说道:“啊,东楼家里也是西寨的,咱们同乡。钓鱼的事,咱们回家再说。萧先生放心,说起钓鱼,庆南--县还真没人比得过东楼,比他哥当年还厉害……嗨,这个不说了。萧先生稍等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好。”
萧凡笑着点头。
不一会,邓通天便开了一台老式的212吉普车过来,还是帆布车顶的那种,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比前几天萧凡开到李家屯去的那台吉普车还要老旧。
“嘿嘿,萧先生,咱们这里山多,这种老式车子管用。不好意思啊,委屈你们两位了。”
邓通天硕大的脑袋从车窗里探出来,笑哈哈地说道。
“邓大哥客气。”
萧凡毫不迟疑,和辛琳一起上了吉普车的后座。
燕东楼却是将七条舍利灵鱼卖给了刚才那位中年男子,小心地收好了四百块钱,上了副驾驶座,低声说道:“邓大哥,麻烦你去前边百货公司一趟,我买点糖果回去,你知道的,我哥和我妈都爱吃糖……”
听上去,燕东楼对他母亲和哥哥的感情非常深厚。
邓通天大手一挥,说道:“去什么百货公司?我早就给你买好了,搁在后边尾箱里呢。一大包,够九婶和西楼吃一阵的了。”
燕东楼不由愣怔一下,说道:“这怎么好意思?每次都要你破费……邓大哥,一共多少钱,我,我给你钱吧……”
邓通天顿时瞪起了牛眼,很不高兴地说道:“给钱?你很有钱啊?跟我比钱多!”
燕东楼对邓通天似乎又敬又畏,见邓通天不悦,立马便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萧凡就笑。
根据情况来分析,邓通天可能真的很有钱。他上回带到庆元大酒店交易的那方火岩暖玉,尽管蕴含的阳气基本上被乌阳木吸干了,只剩下一两成,岭南的药材商王志刚,还是给他出了五万的价格。萧凡换给他的那苗五品叶野山参,更是价值二十五万。邓通天不是头一回去庆元城交易,倘若每次带过去的药材都能买个相似的价钱,邓通天少说也有百万家财。
在这偏僻的民族自治县,邓通天要算得是个土财主了。
邓通天脚下一踩油门,吉普车轻轻一颤,平稳地滑了出去。这车看上去老旧不堪,谁知一开起来却非常平稳,发动机的声音也不轰隆隆的吵人,明显是改装过的。
萧凡笑道:“邓大哥,这车花了你不少钱吧?”
邓通天哈哈一笑,说道:“也没怎么花钱,是我一个朋友给免费改装的。啊,我朋友是市里一个车行的老板,是个老寒腿,我给他治了个七七八八,他就给我改装了这台车。”
萧凡不由失笑。
就这,还叫免费啊?
不过邓通天是个豪爽汉子,既然将那个车行老板当朋友,估计就没跟他算过什么细账。
邓通天颇有古代江湖豪侠的韵味和意境。
出乎萧凡意料之外的事,前往西寨的山路并不崎岖,挺平整的水泥路,虽然窄了点,路况很好。
燕东楼便解释说:“萧先生,这条路是邓大哥掏钱修的。这些年,邓大哥一直都在修桥修路,还给寨子里建了学校,请了老师,都是邓大哥私人掏钱。”
萧凡顿时肃然起敬。
难怪邓通天经常去庆元大酒店参加交易会,赚的钱都花在了造福桑梓之上。
邓通天一摆手,大声说道:“咳,说这些干嘛?我老邓不愁吃不愁穿,就一个小崽子,都已经去外边花花世界工作去了,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赚了钱就要做好事,积阴德修阴功。不说求什么来生,起码求个心安。”
萧凡郑重地说道:“邓大哥,不管你信不信来生,我看你的命相,两世富贵肯定有的。”
一般的相师,只相今生,不算来世。
轮回之说,太过缥缈,普通相者,谁也没有那么深厚的造诣。
但萧凡修习的《无极九相篇?轮回篇》却大异寻常,相的就是轮回。堪破轮回,才能踏足“天人境”,相世间万物。
邓通天大吃一惊,说道:“萧先生,你还能相面?”
萧凡微微一笑,说道:“初通皮毛。”
辛琳便撇撇嘴。
这也谦虚得太过头了。倘若无极门第六十四代掌教真人于相术之道还只是初通皮毛,举目天下,再无相士。
“哈哈,不瞒萧先生说,我老邓也相信命。万物皆命,万物皆法!虽然我并不稀罕富贵荣华,只求个心安。不过要真有两世富贵,那也是大好事,哈哈……”
邓通天爽朗的笑声,在山野林间远远传了出去,脚下一踩油门,吉普车几乎要飞了起来,在山路上疾驰向前。
西寨离庆南--县城不算太远,大约就是十五六公里的样子,修在半山腰上的一处寨子。有新建的大瓦屋,也有古老的木屋子和吊脚楼,鸡鸣犬吠,恬静安然,宛如世外桃源一般。
邓通天介绍说,西寨大约有四五十户人家,姓氏很杂,有七八个不同的姓氏的村民居住于此。解放前,庆南本就是苗瑶汉侗杂处的“蛮夷之地”,有本地人,也有很多为躲避战乱逃到这里来的外地人。那些外地人在战乱结束之后,多数回了老家,也有少数人爱这里山清水秀,民风淳朴,加上在庆南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便留下来了。
数百年繁衍至今,庆南成了个“移民城市”。
邓通天的祖上,就是从巴蜀天府之国迁到这里来的。据说是在明末时期,盗贼蜂起,流寇肆虐,逆贼渠魁大魔王张献忠屠戮甚惨,不少人为求活命,便跑到这偏僻之地来了。
西寨地势较高,视野广阔,空气清新,萧凡很喜欢。
这一带远离现代科技文明,灵气氤氲,实实在在是个修炼的好去处。如果萧凡有时间在这里多呆一段时候,甚至有可能在大山深处找到极佳的“灵泉之眼”,也许还要胜过止水观。
可惜他现在确实没时间。
邓通天家里就在村口不远处,是一栋老式的木屋子,陈旧得很了。看来邓通天这些年,确实没有给自己留什么钱财,都散出去了。
邓通天的妻子,是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女子,长相端庄,个子瘦削,荆钗布裙,衣着打扮极为朴素,一看就是那种非常贤惠,将丈夫孩子当成全部世界的贤妻良母。
见邓通天领了客人回来,便即端茶倒水,殷勤相待。不过眼神里也略有好奇之意,这次老头子带回来的两位客人,太“先生气”了,比寨子里的老师还要文静秀气,和以前来家里的那些客人,迥然有异。
“哈哈,来来,萧先生,辛姑娘,请坐请坐……老婆子,快,把我的药酒拿出来,我要好好请两位贵客喝上几杯。对了,再弄两条小鱼,给萧先生的猫吃。”
这猫也奇特,好像通人性似的,一路上都趴在萧凡怀里,懒洋洋的,不吵不闹,也绝不东张西望。果然非凡之人养的宠物都不同寻常。
萧凡笑着说道:“邓大哥,喝酒可以稍等一会,我打算先去燕先生家里拜访,看望一下他的母亲和哥哥。”
此番前来庆南,萧凡的目的十分明确,那就是尽快钓到玉蛟,拿到玉蛟脑。
时间越来越紧迫了,当真耽搁不起。
“也好,一切都听萧先生的安排。喝酒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喝也行。走,东楼,去你家。对了,你去车尾箱把糖果拿出来。”
邓通天打定主意,唯萧凡马首是瞻,这一回无论如何都要给萧凡帮上这个忙。
他虽然武功高强,钓鱼却不在行。
这事,还得着落在燕东楼身上。
第51章 文疯子武疯子
燕东楼的家在寨子后山处,四间大瓦屋,一个小院落,远远看上去还有八成新的样子。
燕东楼对萧凡说道:“萧先生,这房子是邓大哥给我们家建的。”
邓通天一摆手,说道:“东楼,不说这个,当年我和你哥,那是什么交情?他还救过我的命呢……”
辛琳问道:“燕先生的哥哥是做什么的?”
“采药的,也喜欢钓鱼,东楼还是跟他哥入的门。都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东楼现在可是咱们庆南的钓王。”
燕东楼连忙摇手,说道:“邓大哥,钓王不敢当,乌鸡寨的向老,经验比我丰富多了。”
听这话里的意思,对向老不是一般的推崇。
“嗨,向老头多久没露过面了?早几年是厉害,现在嘛……七老八十的人,不算。”
燕东楼就笑。
邓大哥就是这样,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喜欢别人跟他唱对台戏。
一行人向着小院落走过去,却只见院里的葡萄架下,坐着一个人,呆呆地望着远处的群山,神情呆滞,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在说什么。
这是一个男人,看外表,应该是四十岁左右,也许不到,头发有点长,披到了肩膀上,极其瘦削,穿着普通农家的土布衣衫,却是干干净净。大伙进门,这男子半点反应都没有,继续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也不知他在这里坐了多久。
“哥……”
燕东楼马上走过去,叫了一声。
男子毫无反应。
“哥,吃糖……邓大哥买的。”
燕东楼就带上了哭腔,紧着从塑料袋里取出一个奶糖,剥开来,小心地递到瘦削男子的嘴边。看得出来,燕东楼的性格比较弱,容易动感情。瘦削男子张开嘴来,将糖含了进去,慢慢咀嚼着,依旧不说话,也不看燕东楼一眼。
邓通天就叹了口气,说道:“这就是东楼的哥哥西楼,燕西楼。年轻时节,是我们西寨最好看的小伙子,采药更是一把好手,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别人去不了的地方,他都能去。连我都比不上他。可是十年前,一次采药回来,没多久就变成这样了,每天光发呆,和谁都不说话,就是嘴里念念叨叨的,谁也听不清楚他说些什么,也不知怎么回事……咳!”
说着不住摇头。
仔细打量燕西楼,确然如邓通天所言,脸部轮廓分明,五官极其端正,纵算现在看上去,也是美男子,就是瘦得厉害,神情呆滞,望之令人心酸。
辛琳问道:“没有带他去治病吗?”
邓通天摇摇头,说道:“拉不动他。辛姑娘,你不知道,西楼力气大得很,不要说一般人拉不动他,就算是我也拉不动他。”
辛琳吃了一惊。
邓通天的本事,辛琳也是知道的,虽然一招就被萧凡制住,但萧凡绝对不能作为“参照物”。当今之世,有几个人能和无极门当代掌教真人动手过招?邓通天所修习的红砂掌,尽管还不能算是最顶尖的外门武功,却也刚猛异常,霸道非凡。
燕西楼看上去体重还不到一百斤,居然连邓通天都拉不动他?
“他练过武术?”
邓通天蹙了一下眉头,说道:“练过,我们寨子里很多人都懂得武术。年轻男子,大多数都练过几年把式,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主要是为了强身健体,真正肯下苦功的越来越少了,毕竟时代已经变了……”
燕东楼插口说道:“辛姑娘,邓大哥是我们西寨最厉害的高手,十个人也打不过他。”
邓通天老脸一红,瞥了萧凡一眼,连忙说道:“东楼,别胡说,我算什么高手?让贵客笑话。”
实话说,邓通天对萧凡感激归感激,却也着实想不明白,萧凡的年纪,充其量也就是二十七八岁,怎的就练成了那样高超的身手?纵算不是天下无敌,想来能和他旗鼓相当的对手也不会太多了。
至少在邓通天眼里是这样的。
萧凡微笑道:“邓大哥不必自谦,红砂掌威猛霸道,外家武功之中,很难有敌手。就算不是一等第一,也是二等第一了。”
邓通天是个爽朗人,闻言笑哈哈地说道:“能得萧先生这么夸一句,我老邓脸上可有光彩……来来,萧先生,辛姑娘,屋里坐。九婶,九婶,来客人了,贵客!”
一位六十余岁的老妇人闻言走出门来,也是十分瘦削,面容慈祥,脸色略呈青灰,步子有点虚浮,显见得有病在身。见到邓通天,立即露出笑容。
“是通天来了?还有贵客,请屋里坐!”
萧凡恭敬地说道:“九婶,您好。邓大哥,我看这院子里挺宽敞的,要不就在院子里坐坐吧。来得急,也没带什么礼物,真是不好意思。”
邓通天忙说道:“萧先生说哪里话,你是我邓某的恩人。今天能到这寨子里来坐一坐,就是天大的面子了。这样的贵客,我们平时就用八抬大轿去请,也请不来啊。东楼,快,搬椅子出来,咱们就在院子里坐着说话。”
“哎……”
燕东楼答应一声,跑进屋里,手脚利索地搬了几张竹椅子出来,在院子里的一张小木桌旁边摆好,估计这小木桌是一家子平时吃饭用的。
九婶亲自端了些瓜子花生和一种暗红色的干果出来,估计也是山里采摘的。另外还有一小碟子腊制的鱼干,色泽金黄,腊香扑鼻。
黑麟一双绿莹莹的猫眼顿时便瞪圆了。
邓通天笑道:“萧先生,你这只猫还挺识货。这是东楼在乌鸡山深潭里钓的大银鱼,九婶亲自腊出来的,味道特别鲜美,还能补气安神。”
辛琳撇撇嘴,说道:“它呀,嘴巴可叼了,娇贵得很。”
说着,拈起一块腊鱼,递到黑麟嘴边,黑麟瞥她一眼,很傲气地张开嘴咬住了,随即转过身去,大嚼起来。这也是黑麟的习惯,一般不当人的面吃东西,矜持得紧。
九婶铺摆过飨客的小吃,又慢慢向屋里走去,并不陪客。
邓通天忙解释道:“萧先生,这是我们山里的规矩,女人不上桌。”
辛琳轻哼一声,显然对这样的规矩不以为然。
七妙宫以女为尊,核心弟子几乎全是女性,男弟子很少,而且俱皆是外门弟子,跑腿打杂的。很少有男弟子能够得到七妙宫真正的七大绝技传承。
邓通天便略感尴尬,连忙说道:“辛姑娘,这只是山里几百年的规矩,大家习惯了,也没人想要去改……可不是对着你来的,你是贵客。”
辛琳点点头,表示理解,说道:“平时就是燕东楼照顾九婶和他哥哥吗?”
邓通天说道:“九婶有气喘的老毛病,身体比较虚弱,不过一般的家务事还是能做,平时东楼钓点鱼去卖掉,靠这个过日子。家里的事,就是九婶在操劳,西楼也是九婶在照顾……幸好西楼不吵不闹,喂他吃饭也会吃。要不然,这日子更加难过。”
燕东楼就说道:“是啊,大家都说,幸亏我哥是文疯子不是武疯子,不然我妈就要累坏了。”
萧凡微微一笑,说道:“这倒是。令兄如果是武疯子,可不仅仅是你们一家麻烦,只怕你们整个寨子都麻烦不小。”
邓通天吃了一惊,忙即问道:“萧先生,你这意思是……”
萧凡轻轻摇头,说道:“我没别的意思。东楼,请九婶出来一起坐坐吧,我给她老人家把把脉。”
邓通天双眼一亮,一迭声地说道:“对对对,你看,我怎么把这茬忘了?萧先生是国手啊。快,东楼,去把九婶叫出来,请萧先生给她把脉。说不定你妈这病,就给治好了。”
萧凡说道:“十年沉疴,想要断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也不是国手,不过缓解一下病情,让老人家身体强壮几分,倒是有可能办得到。”
燕东楼又惊又喜:“萧先生还会看病?”
邓通天眼珠一瞪,怒道:“废话。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这病就是萧先生给治好的。赶紧赶紧,请九婶出来,愣着干嘛呢?”
“哎哎……”
燕东楼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屋里,将母亲请了出来。
九婶似乎有些将信将疑,嘴里念叨说道:“我这病,好些年了,没事,都要入土的人了……”
不过还是在小木桌前坐了下来,含笑向萧凡点头致意。
邓通天是西寨公认的“大族长”,他亲自领上门来的贵客,却是不能怠慢了。
“九婶,我给你老人家把把脉。”
萧凡含笑说道。
既然是上门相求,请燕东楼出面去钓玉蛟,总也要有个进门的礼物。糖果糕点或者现金之类的,就有点俗了。当然,这些也是要给的,瞧燕家这清贫的家境,完全应该多支持。尽管有邓通天的面子,燕东楼断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但在此之前先帮老太太把病给治一治,燕东楼在钓玉蛟的时候多尽一分力,也是好的。
对萧凡而言,玉蛟脑必须得到,而且刻不容缓。
这个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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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雪娃娃
手指搭上九婶的脉门,片刻之间,萧凡脸上的笑容便隐匿不见,双眉微微蹙了起来。
邓通天便吓了一跳,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记得在庆元大酒店,萧凡给他把脉,也不曾蹙眉。难道九婶这毛病有什么特别不对的地方?
“九婶,你这气喘的毛病,是十年前落下的吧?”
萧凡给九婶两只手都把过脉之后,双目微闭,沉思稍顷,才缓缓问道。
九婶自己倒不是特别在意,如同她所言,快入土的人了,对一切都看得很开,不过听了萧凡的话,还是有几分惊诧,连忙说道:“好像是……嗯,西楼发病不久,怕是三四个月吧,我就开始有这毛病……西楼,就是十年前发病的。”
谈到大儿子身上,九婶忍不住向葡萄架那边望了一眼,原本开朗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阴郁起来。
儿子变成这样,那个做母亲的能不伤心?
见萧凡一开口就说出母亲发病的时间,原本将信将疑的燕东楼顿时信心大增,忙不迭地向前探了探身子,急切地问道:“萧先生,我妈这到底是什么毛病啊?这些年,看了中医也看了西医,药吃过不少,都没什么起色……一会说是寒毒,一会又说是热症,要不就说是什么病菌感染,我都被他们搞糊涂了。”
神色有点恨恨的。
萧凡不答,转向邓通天,问道:“邓大哥,你给九婶把过脉吗?”
邓通天点点头,说道:“试过的,不瞒萧先生说,我也觉得九婶是寒症,只是这寒症有点古怪,我也拿不准,只能开点调养的药。”
“是寒症。从九婶的脉象和发病的症状来看,确实是寒症。不过这寒症,应该是由病菌感染引起的,西医的话也没有错。关键这病菌是有点古怪……邓大哥,你们这里,有瘴气吗?”
“瘴气?”
邓通天脸色一变。
“萧先生,你说九婶这病,是瘴气引起的?”
萧凡笑而不语。
邓通天沉吟着说道:“萧先生,别看我们这里山多,地方也偏僻。瘴气这个东西,倒也不常见。深山里是有的,我去采药的时候,也碰到过。不过九婶从来没有出过远门,更没有去过大山深处,怎么可能染上瘴气呢?”
萧凡的眼神,从那边燕西楼的身上掠过,说道:“现在我也不能百分之百肯定这是瘴气,只是有六七分相似。邓大哥,瘴气这个东西,是不是伤人,也和人的体质有关。瘴气大多性寒,你练的红砂掌,是阳刚十足的外家功夫,加上以前,你身边带着乌阳木,基本上所有阴毒都对你不起任何作用。九婶不一样,她的体质和你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邓通天连连点头。
萧凡说的就跟亲眼所见一般。他浑身阳气冲天,无论多么阴寒的地方都去过,浑不以为意,果然是这么个道理。
燕东楼急急说道:“萧先生,你既然知道病因,那一定有办法治好我妈,是不是?”
燕东楼是个孝子,此刻性情流露。
萧凡沉吟着说道:“东楼,我现在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好在九婶这病虽然有点古怪,也不算太严重。我开个方子,你给九婶照单服药,虽然不能断根,但基本上可以压得住,不会突然大发作。对九婶的身体康复,也有好处的。”
“啊,要真能这样,那就太好了……萧先生,谢谢你谢谢你!”
燕东楼顿时喜出望外,一迭声说道,紧着去屋里拿了纸笔出来,恭谨地双手递给萧凡。尽管他今天是头一回跟萧凡见面,但邓通天对萧凡的态度摆在那里,自然而然的,燕东楼对萧凡也就十分的信任。
连邓大哥都仰慕不已的高人,他燕东楼有什么理由不信服?
再说,萧凡虽然衣着朴素,那股温和的气度,却早在不知不觉间便深入人心。
萧凡提笔给写了个方子,直接交给邓通天。
这个方子之中,颇有几味较为名贵的药材,价格不菲,燕东楼以钓鱼养家糊口,只怕难以负担。还是请邓通天帮忙比较靠谱。
邓通天接过去,仔细看了一遍,顿时大感佩服,说道:“萧先生果然不愧是国手,这几味药如此调和,我以前可从未想到过……萧先生放心,我会把药给九婶配齐的。”
萧凡微笑点头。
燕东楼说道:“萧先生,要不,请你帮我哥也把把脉好不?”
满脸都是希冀之色。
萧凡轻轻摇头,说道:“东楼,你哥哥这应该是精神上的问题。”
无论中医还是西医,精神病都是单独归类的,很多时候和生理上的疾病无关。
邓通天便望了燕东楼一眼,示意他不要让萧凡为难。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万能的。燕东楼人是极聪明的,立即就明白了邓通天的意思,有点难过地低下了头。
他是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哥哥能够康复。
现在这样,不说他和母亲难受,甚至都没有什么姑娘愿意嫁到他家里来。家里穷不说,哪个姑娘情愿一进门就服侍一个病老太太和一个疯子哥哥?
邓通天怕萧凡尴尬,忙即主动提起话头,说道:“萧先生,你说你这次来庆南,是想钓一条鱼,请问你想钓条什么样的鱼?”
说到这个,邓通天也有些好奇。
萧凡万里迢迢从北方赶到这偏僻山区,要钓的肯定不是普通的鱼。
“玉蛟。”
“玉蛟?”
邓通天和燕东楼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显然他们并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萧凡说道:“玉蛟是古书上的记载,据说这种鱼生活在暗河之中,浑身雪白,形状和蛟龙一样,体长三尺,性情凶猛。”
“这,这听上去好像是雪娃娃……”
燕东楼像是有点明白了,叫道。
辛琳忍不住问道:“雪娃娃是什么?”
“雪娃娃就是娃娃鱼的一种,就是躲在阴洞里面,浑身都是半透明的,一般不会出水。只有很少的时候会到瀑布下边去找东西吃……这种雪娃娃非常少见,我也是前年见过一次。去年和今年都没有见到。”
辛琳问道:“那你钓到过没有?”
燕东楼搔搔头,说道:“我钓到过娃娃鱼,很难钓……没钓过雪娃娃。”
“为什么?”
“因为雪娃娃比一般的娃娃鱼难钓得多了,它平时都躲在阴洞里的。娃娃鱼本来就很难钓……再说,我们这边都没人敢吃雪娃娃的,说那是阴河里的古怪东西,不敢吃。”
偏远地区,总是会有各种各样奇怪的传说和禁忌。
萧凡沉吟着说道:“根据我的推断,玉蛟应该就是你说的雪娃娃,可能是普通大鲵的一个变异品种。”
萧凡尽管是无极门传人,却并非不讲科学。他一直坚定地认为,作为某种神奇的预测术,相术占卜也好,风水堪舆也罢,肯定有着科学原理。只是这种内在的联系,暂时尚未被找到而已。
有关玉蛟脑的功效,事实上和普通大鲵的药用价值有许多相通之处。因为玉蛟生活在地下水中,受污染更少,捕食的猎物也大多是暗河里的鱼类和蛙类,按照道家的说法,是汲取了更多的元阴之气。
炼制“乾坤大还丹”,讲究阴阳调和,乌阳木是至阳之物,玉蛟脑算得是至阴之物。
辛琳秀眉微蹙,问道:“你以前没有钓过雪娃娃,有把握吗?”
燕东楼便迟疑起来。他是个实诚人,以前没钓过雪娃娃,就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了。况且雪娃娃确实异常难钓,燕东楼因为想要检验一下自己的钓术,曾经钓过雪娃娃。本来已经上钩了的,最终却被雪娃娃咬断了鱼线,功亏一篑。
“实话说,萧先生,辛姑娘,我也没有什么把握。这样吧,我明天去乌鸡寨见见向老,看他老人家是不是愿意出山,如果有他亲自出马,那就有把握得多了。”
稍顷,燕东楼诚恳地说道。
听起来,这位向老的水平,犹在他之上。
“好,那我们明天一起去拜访向老。”
萧凡点头允可。
这雪娃娃既然如此难钓,多一位高手出马,总是比较保险些。
当下又聊了一些其他话语,天色渐晚,邓通天邀请大家一起去他家里吃晚饭,将他珍藏的药酒拿了出来,请萧凡品尝。这种药酒浸泡了许多苗**有的草药,对于大补元气确实颇有功效,萧凡喝了不少。饭后,邓通天又向萧凡请教有关导气之术的疑难,萧凡并不保守,一一给他指点明白。邓通天豁然开朗,再次拜谢,态度益发恭谨。
当晚,萧凡和辛琳就在邓通天家里安歇,安排的一间房。在邓通天看来,孤男寡女万里同行,萧先生和辛姑娘的关系,那是明摆着的。
在止水观,萧凡和辛琳也是同室而居,自不会有何异议。
等邓通天夫妇离去之后,辛琳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给燕西楼把脉?”
萧凡轻轻摇头,说道:“燕西楼的脉,不是那么容易把的。”
辛琳双眉微扬,带着征询之意。
萧凡却没有再说,似乎有些心事。
第53章 暗夜魔神
邓通天绝对不会想到,同居一室的萧凡和辛琳,居然是各自练功。萧凡在木板床上盘腿坐下,双手捏诀,呼吸很快变得平稳而悠长,一呼一吸之间,基本没有明显的界线。辛琳则在屋子两个角上拉起一条细细的红绳,莲足轻轻一点,身子轻飘飘的飞起,躺在了红绳之上,双手抱胸,渐渐调匀呼吸。那红绳最多不过小指粗细,却丝毫无碍。
房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辛琳细微的心跳之声,至于萧凡,甚至连心跳声都听不见。
邓通天同样绝对不会想到,夜深人静之时,一条黑影慢慢靠近了他的木屋。那黑影极其消瘦,微弱的月光之下,黑影长长的头发在凛冽的夜风中飞舞飘扬,显得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以邓通天只能,竟然丝毫也不曾察觉有何异样。
黑影渐渐来到木屋的围栏之外,定定地站在那里,再没有别的动作。
“燕大哥,深夜造访,有何赐教?”
蓦地,围栏的一端出现了另一条人影,轻声问道,语气柔和,不带丝毫戾气。
正是萧凡。
站在围栏之外的,自然是燕西楼。
不远处,辛琳俏生生地立在夜色之中。
尽管月光极其昏暗,但萧凡依旧能够看得出来,燕西楼的神情依旧呆滞,和白天没有什么区别,对萧凡的问话,也恍若未闻,仿佛正在梦游。
萧凡双眉微微一扬,一抹惊诧之色自他脸上掠过,似乎对燕西楼这种情形略感奇怪。
“燕大哥,不介意的话,我给你把把脉,可好?”
萧凡慢慢走近,依旧不徐不疾地说道。
燕西楼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萧凡伸出右手,缓缓向前探出,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左手横在胸前,隐隐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一直注视着这边情形的辛琳,俏脸上略略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很少看到萧凡摆出这样的姿势。尽管辛琳见到萧凡出手的次数不多,但以往任何一次出手,萧凡都是好整以暇,风淡云轻。
燕西楼依旧毫无动静。
就在萧凡的右手快要触到他脉门之时,异变陡起,燕西楼忽然就动了,细长的五指,骤然弯曲如钩,对萧凡伸到面前的手掌不闻不问,猛地扬起手臂,快如闪电般向萧凡的面门抓来。
一股细微但却极其刺耳的尖锐破空之声乍然响起。
两者之间,相距不过一臂,如此之短的间距,燕西楼一动手便发出这样凄厉的破空之声,可见这一抓的劲力是何等强劲,动作是何等快捷。
辛琳的双眸猛地眯缝起来。
白天的时候,她也隐约感觉到燕西楼不是个“普通的疯子”,在他那瘦削至极的身躯里,似乎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却也没有想到,燕西楼竟然身怀绝技,出手凌厉至斯。辛琳自讨,如果自己骤然遇到这样迅猛的攻击,以攻对攻固然不是完全办不到,但最保险的应对之策是立即退后,避开对方的锋锐再予以反击。
不过辛琳也知道,辛琳是辛琳,萧凡是萧凡。
对燕西楼凌厉之至的攻击,萧凡似乎早有准备,正在前探的右手也在瞬间变换角度,并指如戟,直指燕西楼臂弯处的曲池穴,速度也是奇快无比。燕西楼发招之时,手臂距离萧凡的面门还有一段距离,萧凡的手掌离他的手臂却近在咫尺,如果燕西楼坚持抓他的面门,曲池穴必定会先被萧凡点中。
燕西楼不待招式用老,悠忽将虎爪收了回来,反叼萧凡脉门,同时另一股雄浑的破空之声响起,燕西楼的右手也扬了起来,并掌直劈萧凡的胸口,去势却并非极快,相对他左手快得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右手这一掌就显得太慢了,然而掌上发出的劲力,却令站在数步之外的辛琳都能清楚地感觉得到。
隐隐有雷鸣之声。
“五雷掌!”
辛琳轻呼出声。
七妙宫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之一,辛琳作为七妙宫的当代圣女,很小的时候,师门长辈便在她练功闲暇之时,和她谈及过江湖上各大门派的掌故和高明厉害的武术传承。
“五雷掌”正在其中。
据说五雷掌是西南苗疆一带的独门武功,传承极其久远,阴阳兼备,内外兼修,一招发出,风云骤变,雷鸣震动,以掌力雄浑名震江湖。每一代五雷掌的嫡系传人,不出江湖则已,一出江湖,必定名动天下。
不过七妙宫的长辈也说过,自民国初期,五雷掌便已绝迹于江湖。数十年间,再不曾在江湖上见到正宗五雷掌的嫡系传人。倒是五雷掌的旁系流派传人,偶尔还会在江湖上现身。
比如红砂掌,就算是五雷掌的旁支,主要走的刚猛路子,外门掌法的修炼,也得到了五雷掌的精髓,但内功一道,就差得远了。内功跟不上,达不到阳极阴生,刚柔并济的境界,和正宗五雷掌相较,终究有所不如,落了下乘。
却不曾想到,会在这偏远的山寨,再次见到“五雷掌”。
当然,辛琳只是旁观,没有直接和燕西楼交手,对五雷掌也只是听师门长辈谈到过有关出手时的一些情形,还不能十分肯定,燕西楼使出的,到底是不是最纯正的五雷掌功夫。
但仅仅从此刻燕西楼掌上所发出的劲力,也能察觉得到,如此了得,连萧凡都在凝神应对。倘若这还不是最正宗的五雷掌传承,那真正的五雷掌嫡系传人,身手该是何等可怖?掌力该是何等惊人?
电光石火之间,萧凡右手食中二指,已经点在了燕西楼的左臂上,可惜偏离了曲池穴三分,只是将燕西楼的左臂略一阻挡,手指悠忽转向,又直指燕西楼右臂大陵穴。
月光昏暗若此,普通人几乎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不要说对方的来势,只怕连手臂都看不清楚。萧凡每一次皆是指向燕西楼手臂上的穴道,不差分毫。
认穴之准,动作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五雷掌雄浑的掌力,将他的头发吹得飞扬而起,萧凡却浑然未觉。
燕西楼脸上表情依旧呆滞,手上变化却是奇快,眼见萧凡变招比他还快,右掌推出一半便即回收,左手仍然屈指如钩,疾攻萧凡的右肋。
暗夜之中,瘦高的燕西楼长发飞舞,双臂挥舞,右掌左钩,攻势如同疾风骤雨一般,仿佛从远古暗黑世界中跨界而来的一尊魔神,凶悍而妖异。
头顶渐渐浮起一团雾气,显见得他已催动全力。
沉闷的风雷之声将萧凡完全笼罩。
然而不管燕西楼的攻击如何狂暴,萧凡始终如磐石般屹立,左手守在胸前,右臂挥舞,宛如蛟龙,在燕西楼无尽的掌风爪影之中,悠忽来去,快如闪电,食中二指次次不离燕西楼双臂上的穴道。燕西楼对萧凡这两根手指,忌惮无比,每次不等招式用老,便匆忙变招,决不让萧凡的手指点中自己的穴位。
辛琳的神情回复了平静淡然。
这场较量,实际上进行得并不太久。
所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夕”,燕西楼全力施展,内力消耗极剧,何况他终究是个病人,一番猛攻之后,动作终于略略一缓,胸口露出了一个小破绽。
这个小破绽一闪即逝,如果换一个对手,全力应对他的攻势尚且力有未逮,更不用说抓住这个破绽进而反击了。
但他的对手是萧凡。
便在这电光石火之间,萧凡一声轻喝,右手两指逼开燕西楼的双手,一直停在胸前的左手忽然动了,戟指而前,正中燕西楼胸前鸩尾穴。
燕西楼浑身猛地一震,双臂骤然定在了空中,稍顷,无力地垂了下来。
“燕大哥,得罪。我并无恶意。”
萧凡略带歉然地说道,右手探出,把住了燕西楼的脉门。
鸩尾穴是任脉大穴,任脉散热的天部之气在此会合,萧凡那一指,真力鼓荡,浩然正气瞬间透入燕西楼体内,对他身体是无害,只是令他暂时无法动弹。
燕西楼不声不响,再无异动,脸色呆滞如常。
萧凡仔细查探了燕西楼的脉象,微微颔首,慢慢退开。
不一会,燕西楼身子又是轻轻一震,手脚活动开来,也不看萧凡,缓缓向前走去,无声无息地从辛琳身边走过,渐渐隐匿于漆黑的夜色之中。
“怎样?”
辛琳往燕西楼消失的地方望了一眼,低声问道。
萧凡双眉微蹙,说道:“应该是中毒,极有可能是一种非常厉害的瘴毒,也许还不止一种。九婶就是受到了波及,所以才得病的。”
“那为什么燕东楼没有被传染?”
辛琳略有不解。
“燕西楼武艺高强,内功精深,瘴毒被他压制在体内。燕东楼比九婶年轻,正在壮年时期,身体抵抗力比较强。九婶天天照顾燕西楼的生活起居,接触得更多一些,年老体弱,气血两衰,被传染很正常。”
辛琳点了点头,疑惑地说道:“不知道他的瘴毒在哪里沾染的,那么厉害……有没有办法帮他?”
萧凡沉吟片刻,说道:“解毒的办法也许找得到,关键是我们现在没有时间。”
辛琳默然。
“五雷掌天下绝学,名不虚传。”
萧凡缓步向木屋走去,轻轻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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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怪人怪事
乌鸡寨就在乌鸡山山脚,因山而得名。
远远望去,乌鸡山还真有点像一只昂首打鸣的大公鸡,只是满山苍翠,却不知因何以乌鸡命名。
乌鸡寨较之西寨,要偏远得多,从西寨出发,大约还有十几公里山路。那是真正的山路,沙石路面,崎岖不平,远远不能跟县城通往西寨的水泥路面相提并论。所幸邓通天的吉普车动力强劲,地盘很高,走起来也不是太费力。
一路上只偶尔见到拖拉机和农用车,都是烧柴油的,突突突地冒黑烟。不免和这青山绿水的意境背道而驰,有点煞风景。
小汽车一部都看不见。
看了看自己准备的几色礼品,燕东楼还是有点不大放心,对萧凡说道:“萧先生,向老的脾气有点古怪,也不知能不能请得动他……万一他要是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你可不要见怪。”
邓通天哼道:“什么叫脾气有点古怪,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个向老头,七老八十了,脾气偏还那么臭。他要真敢对萧先生无礼,看我不骂得他狗血淋头!”
燕东楼只好苦笑。
邓大哥倒是真的有资格说这种话。
这十里八乡,谁没听说过邓通天的鼎鼎大名,连县里梁县长得病,都要亲自请他去看的。那个周庆南,平日里在市场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在邓大哥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萧凡笑道:“邓大哥,我们是去求人的,骂人就不必了吧?”
“嗨,萧先生,你不知道,这人啊就是古怪,你越对他客气,他越是觉得自己了不起。你不鸟他,他反倒就没意思了……放心,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请动那老头子。”
邓通天大咧咧地说道。
萧凡笑着点头,说道:“邓大哥,也许我们今天不一定能在寨子里见到向老。”
邓通天有点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预感。”
邓通天就有点无语。他敬佩萧凡的武功见识,却不代表着他会相信所谓的“预感”,这也太悬了一点。不过碍着萧凡“大恩人”的面子,邓通天自也不好驳斥,却以实际行动表现了出来,径直将吉普车开进了乌鸡寨。
乌鸡寨的规模,也比西寨要小,大约就是二三十户人家聚居的一个小村落。绝大多数都是老式的木屋和竹制吊脚楼,稀稀疏疏地散布在郁郁葱葱的大山之中,和西寨数十户人家聚在一个寨子里的情形完全不同。
燕东楼以前来过乌鸡寨,拜访向老头,向他讨教过钓鱼的技巧,领着众人,向一栋老木屋走去。却只见木门紧锁,静悄悄的。
燕东楼惊奇地说道:“邓大哥,向老真的不在家。”
邓通天便搔了搔头。
还真的让萧凡“预感”对了。
“东楼,你赶紧问问,看他去了哪里。”
“哎……”
燕东楼便忙不迭地跑到十几米外的另一户山民家里去询问,一问之下,那山民告诉他,向老头一早就扛着钓竿出门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钓鱼。
辛琳问道:“老人家没有其他亲人吗?”
燕东楼摇摇头,说道:“向老是个孤寡老人,没听说他有什么亲人。”
难怪燕东楼说他脾气古怪,也是有原因的。通常像向老头这种情形,脾气能好才怪了。
邓通天便急得跺脚,怒道:“这个向老头,早不去钓鱼晚不去钓鱼,偏偏这个时候去钓鱼……东楼,你再问问,他一般都去哪些地方钓鱼?”
萧凡万里迢迢跑到这里来,却连向老头的人影都见不到,邓通天颇敢脸上无光。
结果再一问,那邻居却连连摇头,表示向老头“神出鬼没”,谁都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燕东楼就有点无奈地说道:“萧先生,向老就是这样的性格,他从来不去人多的地方钓鱼。像水库啊,有人养的池塘啊,他从不去的。听说周庆南曾经也想向他拜师,被他一顿骂,赶走了。他只和我谈过一些钓鱼的道理。”
由此可知,燕东楼在这位古怪老头子心目中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周庆南那种全县钓鱼大赛冠军,全市第三名的好手,在向老头面前也只有挨骂的份。
萧凡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随便找找看吧。”
“随便找找?”
邓通天和燕东楼顿时面面相觑,满是诧异不解之色。
这乌鸡山得有多大,随便找找能找得到?
碰运气也不是这么碰的吧!
萧凡不待他们答话,已经抬腿向前走去,在向老头的小木屋前伫立稍顷,又围着木屋转了一圈。
见了这般情状,邓通天再次和燕东楼对视一眼,疑惑之色更浓。
真不知道萧凡要干什么?
萧凡却已经向东边山道走去。
辛琳紧紧相随,黑麟摇晃着尾巴,走在萧凡脚边。昨天最高兴的大概就是这只大黑猫了,饱餐了一顿银鱼,吃得满嘴流油,精神大振。据邓通天说,燕东楼钓的银鱼,一般人可享用不到,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来了才会拿出来飨客,却数大黑猫吃得最多。
邓通天和燕东楼尽管不理解,却也只能跟上去。无论如何,不能怠慢了贵客,权当陪萧凡辛琳郊游踏青,散散心好了。
西寨建在山腰,乌鸡寨却在山脚,山谷之中,一条清亮的小溪蜿蜒流向远方。整个山区,大多是这种地形,丘陵延绵,沟壑纵横,交通极为不便。这也山城东南数县经济落后的主要原因。唯一的好处是基本原汁原味地将大自然的风貌保存了下来,令得初次来到这里的客人见而忘俗,流连忘返。
萧凡顺着小溪岸边的小道向前,看似不徐不疾,实际脚下走得挺快,邓通天和燕东楼要大踏步才能跟得上。邓通天见识过萧凡的本事,倒还没什么,燕东楼却是暗暗乍舌。
这两位大城市来的“少爷小姐”,还真不含糊。
半个小时后,再转过一道弯,远远的看到一块大石头上,坐着一个枯瘦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根钓竿,正在那里垂钓。
燕东楼顿时大喜,叫道:“那就是向老……”
邓通天不由骇然。
“随便找找”还真的找到了?
甚至连半步歪路都没走过,直接就找到了这里,好像萧凡早就知道向老头会在这个地方钓鱼。
不至于如此神奇吧!
“萧先生,这个,这个,你可真神了。”
邓通天忍不住说道,眼里不免带着一点征询之意,很想搞明白,萧凡怎么就知道向老头会在这里?
萧凡微笑道:“推算方位,不过是小道罢了,倒也不是一无用处。”
“这还是小道啊?那什么才叫大道?”
邓通天心中暗暗纳罕,望向萧凡的眼神之中,更是满怀敬畏。
“向老,向老……”一下子找到向老头,燕东楼喜出望外,大声叫道,快步跑了过去,嘴里絮絮叨叨的说道:“向老,可找到你了,嘿嘿,一大早就出来钓鱼,看来你老人家身体还很好啊,人家都说,你封竿了呢……”
“叫个鬼啊,叫!”
燕东楼话没说完,向老头就炸了,重重将手里乌黑的钓竿在大石头上一顿,冲着燕东楼就狂喷口水,一双怪眼瞪得溜圆,浑浊的眼珠子里,满是怒火。
“向老……”
燕东楼吓了一大跳,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还叫!辛苦老半天,眼看就要上钩,全被你搞坏了!”
向老头气得跳脚。
细细看去,这老头大约七十来岁模样,身材矮小枯瘦,充其量有一米五左右,浑身上下看不到一丝肉,也不知有没有八十斤重。一张脸更是长得奇形怪状,眼睛老大,鼻子却小,五官挤在一起,颌下一绺山羊胡子,和他的头发一样,都是花白色的,此刻往上翘了起来,神色甚是愤怒。
就这副尊容,实在“无法直视”,难怪他打了一辈子光棍,还真没什么女人敢嫁给他。万一半夜醒来,冷不防在身边看到这样一张脸,搞不好要吓出人命的。
向老头的钓竿,也和寻常所见大不相同。
现在经济发达了,一般的钓鱼爱好者,都买玻璃纤维钓竿和碳素纤维钓竿,抗拉强度好,受力均匀,分量又轻,是广大钓友的挚爱。但燕东楼使用的钓竿,却是竹竿,昨天燕东楼向萧凡介绍过,那是湘妃竹制成,以前是他哥哥燕西楼用的。后来燕西楼“发疯”,钓竿便归了燕东楼。听燕东楼的口气,湘妃竹制成的钓竿,着实名贵,也有很多讲究。整个庆南—县,也找不出几根这样的钓竿来。
而向老头的钓竿,则是一根乌黑的短棍,长不过四尺,两头一般粗细,黑沉沉的,不见丝毫光泽,实在看不出是何种材质。
不过燕东楼对他如此推崇,想来这钓竿也必定不是寻常之物。
眼见向老头对大伙无视,只管冲着燕东楼发火,邓通天看不下去了,往水里瞄了一眼,禁不住大笑起来,说道:“老头子,你哄谁呢?这小河宽不过一丈,水深不到两尺,一眼就看到了底。这样的地方有鱼钓?”
“你放屁!啥都不懂,鬼扯什么?”
谁知向老头一点不给邓大哥面子,悠忽转身,朝着邓通天也是毫不客气的一顿口水乱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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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怪老头
邓通天可不是脾气平和的人,一来就被这丑老头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火气“腾”地上来了,怒目圆睁,脖子上青筋暴涨,喝道:“你才放屁。这鬼地方有鱼?你给老子钓一条上来看看!”
若不是看在向老头年纪老迈,个子极小极瘦,还不到自己腋下,邓通天只怕就要出手教训他,让他懂得点做人的道理。
“呸!”
丑老头毫不畏惧,冲邓通天狠狠啐了一口,昂起了那颗奇形怪状的脑袋,理都不再理他,似乎和这种浑人相争,实在有辱“高人”身份。
邓通天那个气啊,手臂上的关节都在“啪啪”作响。估计真要动手,邓通天一掌能将这不知好歹的丑老头扇过河对面去。
燕东楼还真害怕邓通天气急之下出手,两人实在不在同一个等量级之上,邓通天伸出一根小手指也将向老头给碾碎了。赶紧插到两人中间,结结巴巴地说道:“邓大哥,这,这水里有鱼,有娃娃鱼……”
“啥?”
邓通天顿时就愣了一下。
燕东楼很肯定地点点头,说道:“邓大哥,这里的小河跟很多暗河相通,有娃娃鱼。”
向老头就“哼”了一声,脸色稍微好看了些。毕竟燕东楼也是钓鱼的好手,向老头对他刮目相看的。
“哼,这鬼地方有娃娃鱼?我不信……”
邓通天兀自嘴硬,声音却低了许多,脖子上暴涨的青筋也平复下去,只顾低着头往小溪里看,想要找到娃娃鱼的踪影。
其实他也知道向老头在“钓界”的鼎鼎大名,更加信得过燕东楼的水平,这么说,只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全乎个面子罢了。邓通天脾气虽然火爆,却绝非不讲理的人。
萧凡对他们之间的争吵恍若未闻,只是默默抬头看天色,又察看四周地势,右手不住捏诀,默算方位,稍顷,说道:“万物皆有生克之理,老先生这个选位也很有讲究啊……依照十二地支和伏羲八卦来推算,按照此地的龙脉走向,西北为坎。那么寅时钓乾位,已时钓艮位,申时钓震位,酉时钓离位,现在是辰时,老先生在兑位垂钓,十分合适。”
向老头本来两眼望天,对谁都是不屑一顾,听了萧凡此言,却是浑身一震,“哈”地一声,一双怪眼立马就向萧凡瞪了过去,满脸惊诧之色。
“你也懂钓鱼?嗯,看你精华内蕴,双眼**,是个有定性的人。也许真是个好手……”
萧凡微微一笑,说道:“老先生,钓鱼我是个庸手,只是略懂一些八卦推演之道,胡乱说的,班门弄斧了,老先生不要见怪。”
“嗯嗯,年轻人身怀绝技,又谦虚谨慎,是个好胚子。怎么样,你要是愿意学钓鱼,我教你。”
邓通天“哼”了一声,自是在讥讽这丑老头不知天高地厚,萧凡何等样人,怎会跟你这个其丑无比的古怪老家伙来学什么狗屁钓鱼?
燕东楼则大感震惊。他可是不止一次来拜访过向老头,向他取经。向老头也总是爱理不理的,每次燕东楼说上一大箩筐的话,老家伙才懒洋洋地答上一两句,却让燕东楼有茅塞顿开之感。这么多年,燕东楼钓术突飞猛进,未必就比向老头差了多少。但对这老家伙的敬畏之心,却从未消除过。
饶是如此,向老头也从未说过要收燕东楼为徒。谁知今天头一回跟萧凡见面,才说了几句话,向老头便叫嚷着要收徒弟了。
向老头毫不理会邓通天和燕东楼的惊讶,只是望定了萧凡,浑浊的老眼里露出极其热切的光芒,像是忽然之间捡到了什么宝贝似的,甚至还有些患得患失,似乎生怕萧凡不答应。跟刚才对邓通天和燕东楼的态度,迥然不同。
所谓“名师出高徒”,自古以来,名师和高徒就是一种双向选择的关系。徒弟固然要遇到名师,才有望学得一身绝技;名师也一样要收到高徒,才能将绝学完整传承下去,发扬光大。
当初萧凡年仅六岁,止水祖师第一眼见到他,就再也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下定决心要将萧凡收为关门弟子,不但将一身绝学倾囊相授,更是毫不犹豫地无极门掌教大位传给萧凡,对萧凡寄予厚望。
现在向老头也是一见面就嚷嚷着要收徒,真不知萧凡是该高兴还是该苦笑。
“老先生,钓鱼在很多人看来,只是小道,工作闲暇之余,消遣娱乐而已。其实钓鱼之道,也是博大精深,玄奥神奇得很。前两天,我就见到过一位钓鱼的高手……”
萧凡没有正面回答向老头,微笑着将话题转了开去,不露丝毫痕迹。萧凡这些年潜心钻研无极大道,却绝不表示他是个书呆子,不懂人情世故。相反,无极门讲究“入世”。试想相术风水星相占卜医术针灸,哪一样不需要“实战经验”?这些东西,可不是熟读经书典籍,自己躲在密室之中推演就能臻于极高境界的。所以萧凡每年都会有一段时间在外边跑动,游历红尘,遍阅世相。
老萧家那样一等一的豪门大族,自家的规矩就够森严的了。萧凡偶尔和家族亲属长辈们聊天说话,许多长辈也都是云山雾罩,说话只说三分,七分靠自己领悟。
不露痕迹转移话题,不过是基本功而已。
“哦,你见过钓鱼的高手?是谁啊?”
向老头顿时来了兴趣,马上问道。
说到谈话的技巧,向老头这种山野之人,哪里是萧凡的对手?
萧凡脸上露出肃然之色,郑重地说道:“就是山城全市钓鱼比赛的第三名,你们庆南—县钓鱼大赛的冠军周庆南周所长。老先生,周所长应该是你们县里最厉害的钓鱼高手了吧?”
燕东楼瞠目结舌,不知道萧凡怎么会突然提到周庆南,而且毫不谦虚地将他“封”为最厉害的高手。他不是明明知道周庆南的水平怎么样么?
邓通天暗暗好笑。
诸葛亮在激老黄忠了!
果然,向老头耐着性子听完了萧凡的最后一个字,立马一口吐沫喷出:“呸!我还以为说的是谁呢?原来你说的是周庆南。那个瓜娃子,连给我提鞋子也不配……不对不对,连给小燕子提鞋子都不配。老头子连一句话都懒得跟他说。就凭他,也叫高手?他那是什么狗屁冠军?那些什么比赛,小燕子要去参加的话,冠军有他什么事?”
燕东楼猝不及防,一张黑脸顿时涨得通红,又气又怒地瞪了向老头一眼,只不好发作。
想他燕东楼堂堂七尺男儿,三十好几的大老爷们,被人口口声声叫做“小燕子”,情何以堪?
还珠格格么?
还一部二部三部!
邓通天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这其丑无比,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更臭更硬的老家伙,唯独这回说了几句人话。
萧凡故作讶异,说道:“老先生,话不是这么说吧?周庆南那是正式参加了比赛,得到专家认可的。”
“什么专家?他们会钓个屁的鱼!以为谁钓的鱼多,谁就是冠军了?”
老头子被萧凡气坏了,眼珠瞪得溜圆,一部山羊胡子又笔直地翘了起来。
“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这样。就说我们这一带有一种奇鱼,叫舍利灵鱼,是佛祖涅槃之后,舍利子变化出来的。这种鱼,一辈子长不大,最多也就是两寸长,重不过几钱,一年才咬一回食。要是按重量来算,水库里一条大草鱼几十斤,你就钓一百条舍利灵鱼,也比不上一条草鱼的重量。难道钓草鱼比钓舍利灵鱼还要为难?告诉你,你让周庆南给我钓一条舍利灵鱼上来看看?他再练一百年也钓不到。整个庆南—县这么大,几十万人,能钓得上来舍利灵鱼的,除了我,就只有小燕子……”
老头子瞪着怪眼,气哼哼地说道。
燕东楼再也忍耐不住,抗议道:“向老,我叫燕东楼,不是什么,什么小燕子……这名字太难听了。”
邓通天再次哈哈大笑起来,声震四野。
连一直安静地在一边旁听的辛琳都禁不住莞尔。
辛琳练功闲暇之余,也看小说,看电影电视的,绝非不食人间烟火。江湖上任何一个门派,想要长盛不衰,杰出的门人弟子大都要“入世”,经由江湖历练。辛琳也是如此,一点都不和社会脱节。
《还珠格格》她都看了的。
向老头毫不在意,枯瘦的手臂一挥,说道:“那有什么关系?燕东楼也好,小燕子也好,都只是一个名字。像我老向,人家还叫我‘丑八怪’呢,那有什么?我跟你说,小燕子,你定力还不够。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定力还要好好养才行。”
这老头子古里古怪的,言辞之中却不时冒出几句文绉绉的成语来,可见也是读过不少书的,绝不是普通的乡间野老,无知无识的那种。
懂得十二地支和八卦方位相互呼应的乡间老头子,可不多见。
只是他自己性如烈火,动不动就暴跳如雷,朝人狂喷口水,却在这里教训“小燕子”定力不够,也算得大言不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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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钓道五境界
燕东楼这回到没有再嚷嚷,反倒露出了沉思之色。
“来来来,后生,既然你今天到了这里,就算是有缘,我老人家跟你好好谈谈有关钓鱼的境界。”
老家伙说着,又在小板凳上坐了下来。他个子本来就矮,站着的时候尚且要仰头和人说话,这一坐下去,简直就跟个小娃娃相似,偏偏又神态俨然,恍若高人模样。
连原本对他毫无好感的邓通天也收起了小觑之意。别的不说,这钓鱼之道,老家伙应该是真有几分本事的。既然来求人钓鱼,听听他对钓鱼的一些心得,总不会有什么坏处的。
丑老头坐在那里,仰起头,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说道:“后生,你可知道,钓鱼共分五个境界?”
“请教!”
萧凡客客气气地说道。
“第一层,叫做盗钓。就是在无人看管的时候,从人家养鱼的塘里偷偷钓几条鱼,跟做贼没有什么区别。这是最低的境界了,压根就还没进门。”
“第二层,叫做平钓。在鱼多的地方,能够钓得到鱼,算是入了门,有点技巧了。但在鱼少的地方,或者碰到坏天气,或者心情不好,基本上不会有什么收获。我所见过的,大部分喜欢钓鱼的人,都属于这个境界。但他们只是把钓鱼当作一种消遣,像你刚才说的,工作之余,叫上几个朋友一起去钓鱼玩乐,胜固欣然败亦喜。”
邓通天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钓鱼就是应该这样。本来就是休闲,当作天大的事来钻研,有什么必要?至于去人家养鱼的池塘里盗钓,那是下三滥,邓通天自然不屑一顾。
“第三层,叫做正钓。说起来,钓术还算过得去了,讲究钓鱼的器具,地点,喜欢往鱼多的地方去垂钓,有几分定力,经验上也还丰富。在鱼多的地方,就算天气比较坏,也能调到不少鱼。周庆南算是正钓。他们现在搞的那些钓鱼比赛,就是这么个搞法。”
向老头说道,满面不屑之意。
邓通天忍不住说道:“向老头,人家钓鱼比赛,是给大伙看的,图个高兴,当然要在鱼多的地方钓,难道在这荒郊野外来比赛?鬼才来看啊。”
向老头瞪他一眼,冷笑道:“谁让他们来看了?真正喜欢钓鱼的人,讲究的就是个清净,自得其乐。一大堆人围在旁边起哄,还钓个屁的鱼!你不懂钓鱼,别乱插嘴!”
邓通天又被憋了一下。
可是听向老头谈到什么盗钓,平钓,正钓,倒也头头是道,听上去很有道理,邓通天也不好反驳他。
“第四层境界,叫做道钓。得道成仙的道,不是盗窃的盗。到了这种境界,那就不在乎器具的好坏了,也不在乎鱼多鱼少。在没人下钩的地方垂钓,钓到稀罕名贵的鱼。别人钓不到的,我们钓得到。”
听这话里的意思,老家伙自认是第四境界了。
邓通天尽管刚刚挨了“训斥”,依旧插口问道:“那这种道钓的境界,现在有几个人达到了?你算一个,燕东楼算不算?”
向老头瞥了燕东楼一眼,说道:“小燕子前几年还算不上,这几年进步很快,勉强也算跨入了这个境界。不过想要功德圆满,更进一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小燕子,你那根湘妃竹实心钓竿,是你哥十年前用的,那时候我就瞅着他很有悟性,本来是大有希望的。可惜了……”
听老头子提到燕西楼,燕东楼便有些难过,说道:“是啊,我钓鱼还是跟着我哥入的门。他钓鱼只是爱好,更喜欢进山去采药。”
向老头笑了笑,说道:“这种心态就对了。无心插柳柳成荫嘛,钓鱼是很讲究悟性的,你的悟性算是很好的了,不过比你哥还差点。至于比这位后生,那就差得远了。后生,你真要是肯跟我学钓鱼,我保证不需要几年,你就能进入道钓的境界。怎么样?”
说着说着,老家伙又开始“引诱”萧凡。
萧凡微微一笑,说道:“老先生,你刚才说钓鱼一共分为五个境界,道钓是第四层,不知道道钓之上,又是什么境界?”
又给他使了一招“四两拨千斤”。
老家伙的神色,顿时便凝重起来,不再高高在上,浑浊的眼里,闪耀着某种特别的光彩。
“道钓之上,就是神钓或者魔钓。到了这个境界,那是真正的高手。天目开明,能一眼看透水底,见鱼下钩,指鱼上岸,神乎其神。”
邓通天说道:“指鱼上岸?有没有那么厉害啊!那神钓和魔钓有有什么区别,谁更厉害?”
“神魔无高下。神钓和魔钓都是钓鱼的最高境界,到底孰高孰低,实在很难断定。虽然说‘入佛境易,入魔界难’,但魔者癫狂,神者**,舍**而取癫狂,也确实很难说得通。”
老家伙摇头晃脑地说道,伸手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
这一番话听得大伙迷迷糊糊的,真没想到钓鱼还有这样玄奥的道理,对这老家伙的观感,不由大为改变。脾气不好归不好,肚子里是真有货的。
辛琳轻声问道:“老先生,那这一带,是不是真有神钓或者魔钓的高手出现?”
既然来求高人钓玉蛟,自然是要寻得最厉害的高手才最保险。
老家伙连连摇头,说道:“没有没有……至少我是没有碰到过。真正的神钓或者魔钓,不但要悟性极高,还要机缘巧合,拜得名师,指点诀窍。二者缺一不可。”
“真正的神钓或者魔钓,也不知道一百年能不能出一个……”
向老头叹着气说道,神情变得有些恍惚,想来也是在仰慕那种绝顶高手的风范。可惜任何一个行业,想要成神成魔,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萧凡说道:“老先生,这么说来,你是这方圆几百里之内钓鱼的第一高手了?不知道老先生是不是钓过玉蛟?”
“玉蛟?”
向老头顿时眼神大亮,猛地站了起来,死死盯住了萧凡。
“你想钓玉蛟?”
“是的,老先生,有一个病人,需要玉蛟脑合药。”
“你是郎中?”
萧凡轻轻一笑,说道:“可以算是吧。”
燕东楼连忙说道:“向老,萧先生是很厉害的中医大夫。邓大哥气血太旺的毛病就是萧先生给治好的,萧先生还给我妈开了个方子。”
向老头瞥了邓通天一眼,又转向萧凡,说道:“后生,你天赋出众,悟性奇高,不管是学医还是学钓,都会有很高的成就,我老人家相信你是个好郎中。不过这玉蛟,可不能随便帮你去钓。”
萧凡就笑。
老头子其实已经松口了,估计要趁机提什么条件。
这老头一番“钓经”说得神乎其神,想来眼下整个庆南--县,有能力去钓玉蛟的,就是他和燕东楼了。按照他刚才的说法,燕东楼不过是刚刚踏入“道钓”的境界,跟他自己比较,还有不小的差距。老头子才是真正的“庆南第一钓”。只要他提出来的条件不算太离谱,萧凡自然不会拒绝。
“玉蛟是古书上的记载,其实就是生活在暗河里的半透明娃娃鱼,我们这里叫雪娃娃。娃娃鱼不是真正的鱼,不过既然是水里的生物,名字中有个鱼字,勉强也算是鱼吧。雪娃娃不是不能钓,但能不能钓上来,我也没有把握。这样吧,后生,我老头子答应你,亲自出马一次。要是钓不上来,那就什么都不说了。万一运气好,钓上来一条,我也不要别的报酬,就是你拜我为师,我把这一辈子钓鱼的经验和心得都传授给你……”
老头子很慎重地说道。
辛琳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拜师?”
向老头很郑重地说道:“不为别的,就为后继有人。我刚才也说过了,钓鱼之道,最讲究悟性。这后生悟性奇高,肯定能把我教的东西全都学会,说不定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老了,没几年好活。这辈子是难以再进步了,想要成就神钓,完全没指望啦。这希望,只能着落在年轻人身上了。想要找个好徒弟不容易啊,这几十年,我愣是连一个稍微有点希望的后生晚辈都没碰到过。眼看着这钓鱼的心得,全都要带到黄土里去了,有点不甘心啊……”
说着,老头子的丑脸上不禁显出落寞之意。
邓通天笑道:“向老头,我看你就别指望了。萧先生是什么人,会跟你来学钓鱼?你知道人家有多忙吗?你要是愿意帮这个忙,我老邓在这里表个态,绝不让你吃亏。”
向老头怪眼一翻,正要反唇相讥,萧凡微笑说道:“老先生,我答应了。”
“啊?”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瞪大眼睛望向萧凡。
“不过,老先生,我也有话在先。就算你为我钓上来玉蛟,我还有一件大事必须先办。等我办完这件事,如果一切顺利,我肯定再回庆南,跟你老人家学钓鱼。”
萧凡缓缓说道,神色极其郑重,丝毫不像作伪。
“好,痛快,咱们一言为定!”
向老头重重一拍大腿,大声说道,样子颇为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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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瀑布寒潭
两山高峙,一道银龙似的瀑布从双峰之中直泻而下,水声轰鸣,景象壮观,远远望去,令人不自禁的心旷神怡。
辛琳忍不住轻声说道:“这里风景好美,和我们七妙宫差不多。”
言辞之间,不免带着点点的愁绪,可能有点想家了。
两人朝夕相处三年,有关无极门的事情,只要辛琳开口询问,萧凡从来都是坦然告知,很少有什么隐瞒,甚至辛琳不问,偶尔闲聊,萧凡也会讲一些给她听。
相对而言,对于七妙宫的情形,辛琳就说得比较少。不过也跟萧凡一样,只要萧凡询问,辛琳都会告诉他。唯独七妙宫总坛到底设在何处,辛琳却从不提及。
萧凡也不多问。
细论之下,七妙宫和无极门的关系够复杂的,隐隐带着敌对之意,但又缠夹不清。辛琳作为七妙宫当代圣女,居然会被止水祖师当成“赌注”赢回来,也够诡异的。
辛琳也稍稍透露过,七妙宫和无极门缠斗数百上千年,几乎从未赢过一次,面对无极门第六十四代掌教真人,七妙宫圣女谨慎一点,也是应该的。
萧凡低声说道:“你要是想回去,那就回去看看吧。”
辛琳摇摇头。
她是想回家去看看,但现在明显不合适。
萧凡和整个萧家,都面临着极其严峻的考验,生死攸关。
这是一支四个人的“小队伍”,瘦小枯干的向老头走在最前边,手里拿着他那条乌黑的“短棍”钓竿,腰间挂着两个葫芦,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什么。燕东楼紧随其后,依旧带着他哥燕西楼曾经用过的那根湘妃竹实心钓竿,背着一个大大的黄挎包,写着五个龙飞凤舞的红色大字——为人民服务。
看到这种“古董级”的“为人民服务”,萧凡总有一点亲切感。
上小学的时候,这种挎包是他的书包。
朝夕相处五年。
那个时候,小学里基本都是类似的“为人民服务”。
就他们四个人,邓通天没有跟来。
向老头坚决不肯让邓通天“旁观”。照向老头的话说,邓通天满身浮躁之气,和钓者意境格格不入。有这样的人跟在身边,这鱼没办法钓了。
邓通天在心里狠狠问候了向老头那子虚乌有的女性亲属无数遍,却也只能向这杀千刀的老家伙屈服。他才是“钓王”,邓通天不是。
这已经是次日了。
向老头说得明白,想钓雪娃娃不是那么简单,需要做些准备。至于要做什么样的准备,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萧凡还不是他的“入室弟子”,这些“高度机密”,向老头肯定不会随便透露。
一行人慢慢走近,只见瀑布之下,是一处深潭。深潭面积不小,约有亩许宽阔,除了瀑布正下方水花飞溅,四周一片平静,潭水蓝幽幽的,深不见底。
这处瀑布,与西寨和乌鸡寨处于一个三角位置,无论从西寨出发还是从乌鸡寨出发,都需要走上大约两个小时,应该是十余公里远近。
甫一走近水潭,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让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燕东楼便解释说道:“萧先生,辛姑娘,这水潭与暗河相通,瀑布之后,就是一条暗河。河水冬暖夏凉。要是冬天到这里,就能感到潭水很温暖了。”
萧凡点了点头。
难怪这潭水看上去蓝幽幽的,与之相连的河道也水流湍急,流量不小,原来不仅仅是上流瀑布飞流而下,还有暗河的水量也加入了进来。
典籍记载,玉蛟藏于地底阴河,偶尔会入深潭觅食,倒是和眼前的景象完全吻合。
这地方是向老头领着大伙来的,可见老头子对玉蛟的习性十分熟悉。燕东楼说他曾经尝试过一次垂钓雪娃娃,但没有成功。却不知道向老头是否有成功的先例。虽然说以前钓过雪娃娃,不代表着今天也一定能钓得上来,然而最起码要算有了一定的经验。
只是向老头自己不说,别人也不好动问。就算问了,这脾气古怪至极的老家伙是不是肯回答,那还不一定呢。
不过看向老头老神在在的样子,多多少少应该是有几分把握的。
向老头来到水潭旁边,先是抬头看天色,金色的阳光刚刚从云层之中透过几缕,看完天色,向老头又开始围着水潭一侧转悠,脚下踩着古怪的步伐,嘴里念念有词。
这种步子,萧凡一看便知,是踩的八卦方位。
看来向老头胸中所学,着实不凡。如同他自己所言,这钓鱼一道,果然博大精深,不是外人想象得那么简单的。
不一会,向老头已经选好了方位,在潭边一处较高的岩石上坐了下来,拿起腰间悬挂的一个葫芦,打开来,仰头喝了一口,随即“噗”的一声,喷向脚下的水面,也不知他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液体,隐约闻到一股酒香。一连喷了三口,向老头这才塞紧葫芦,好整以暇地装好钓饵,将鱼线下到了水中。
这一切看得燕东楼有点发呆,脸上露出惭愧之色,低声说道:“萧先生,这看天色我也会,但按照八卦算方位,我是真的不懂……”
萧凡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东楼,有句俗话叫做杀猪杀尾巴,各有各的杀法。这钓鱼也是一样的,千变万化,没有谁规定,钓鱼一定要算八卦方位。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方法去钓好了。”
自来在某个行业成就最高地位的,都有自己独特的方式方法,绝不是简单向前人学习,就能达到那种至高境界的。
成功可以复制,但“第一”没办法复制。
燕东楼点点头,说道:“雪娃娃喜欢吃银鱼,要钓雪娃娃,一般都是以银鱼作为钓饵。我先钓一条银鱼上来……”
一听到“银鱼”二字,大黑猫顿时便“喵呜”一声,颇为兴奋,似乎它能听得懂银鱼这个词语。
辛琳不由好笑,瞪了黑麟一眼,说道:“瞧把你馋的。”
她其实很喜欢大黑猫,就是大黑猫比较喜欢在她面前“装”,经常摆出一副“高富帅”的样子,也叫无可奈何。
大黑猫的与众不同,燕东楼也有所察觉,连忙笑着说道:“待会先给你钓一条。”
大黑猫又是“喵呜”一声,仿佛对此深感满意。
燕东楼这才眯缝起眼睛,开始打量水潭。稍顷,径直去往另一块大石,打开湘妃竹钓竿,装上鱼饵,将钩子下到了水里。然后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棉布垫子,铺在石头之上,坐了下来。
这一坐下,神色略显腼腆的燕东楼犹如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沉静无比,很专注地盯着蓝幽幽的潭水。
再看那边的向老头,更加宛如老僧入定,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和岩石融为一体,分不清彼此。
水潭有亩许方圆,岸边怪石嶙峋,“水岸线”颇为绵长。
萧凡抬头看看天色,右手捏诀,略略一算,心中便以有底,也去到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盘膝坐下。他不用小木凳,也无需棉布垫子,就这样坐在石头之上,瞬间就和向老头一样,与石头融为一体。
那边的向老头,其实一直都在关注萧凡的动作,见了这个架势,不由暗暗点头。
此人果然大有慧根,这么随便一坐,便和周围环境暗合,迅即融入到天地之中。正是善钓者最讲究的“定性”。加上萧凡精通八卦方位的推演,向老头越看越是喜欢,下定决心要将萧凡收入门下为徒,将满身绝学倾囊相授。
或许数年之后,就能成就一位真正的“神钓”呢?
上苍的安排,谁又能预知!
辛琳照例静静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这种古怪的情形,若是叫一般的年轻人看到了,必定难以理解。孤男寡女,朝夕相处,就这么静静呆着,也许一天下来都交谈不了几句。
这算是谈的哪门子恋爱?
憋都憋死了。
对于萧凡辛琳而言,早就已经习惯了。
也不会去在乎别人的怎么看。
原本总是懒洋洋打不起精神,好似对世间一切都已看淡的大黑猫,此刻表现又自不同,居然并不跟在萧凡身边,反倒爬上了燕东楼所待的那块大石头,静静趴在他的身边,一双硕大的猫眼瞪得圆溜溜的,和燕东楼一样牢牢盯住了水面,“目光炯炯”,不时伸出红艳艳的舌头舔一下嘴巴。
瞧把这猫馋的。
倒也难怪,这两天吃了许多银鱼干,实实在在将黑麟的胃口吊了起来。今儿若是能吃到一条新鲜的寒潭银鱼,味道定然更为鲜美。
偶尔这么“重食轻友”一回,也情有可原。
下钩之前,向老头颇多讲究,事实却是燕东楼先钓起来银鱼。
约莫一刻钟之后,静静坐着的燕东楼猛地挺直了腰身,握住湘妃竹钓竿,手腕一抖,水面“嚯嗤”一声响,一条洁白的银鱼摇头摆尾,从水潭里飞跃而出,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直直朝大石飞来。还没等燕东楼伸手去取,一直趴在他脚边的大黑猫猛地跃了起来,直扑过去,如同一道黑色的霹雳一般,快捷无比。
下一刻,大银鱼就到了黑麟的嘴里,咬得牢牢的,不管它如何挣扎摆尾,都无济于事。
吃到黑麟嘴里的东西,焉能跑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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