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阳寿将尽
萧凡站在父亲身后,掌心贴在萧湛后脑的玉枕穴,将一缕内息缓缓送进萧湛体内。无极门的练气之术,和“无极九相”一样,源远流长,记载在《无极术藏元气导引术篇》中。历代掌教祖师和门下杰出弟子又将自己修炼元气导引术的心得体会附录在后,早在五代时期,便以蔚然大成。
萧凡根骨绝佳,他的授业恩师当年一见,便即大为赞叹,誉为天纵奇才,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萧凡自七岁起修炼无极元气导引术,二十年来,从未有一日中止,早已练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极高境界,体内元气旺盛,生机澎湃。萧湛从未练习过武术,萧凡便格外小心,控制着内息,一点点缓慢送进父亲经脉之中。
萧凡一进门便察觉父亲心浮气躁,心神不宁,此时以内息帮助父亲凝神静气,对他的身体大有裨益。
萧湛只觉得一股暖融融的气息自脑后透入,渐渐通达全身,四肢百骸都懒洋洋的,舒服无比,原本烦躁不安的心神很快便宁静下来,灵台逐渐清明。
“爸,是不是政策方面,又有什么新的变化?”
萧凡依旧很随意地问道。
萧湛摇摇头,说道:“这倒没有……萧凡,你既然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就不要随便掺和。政治上的事,复杂得很。你还是全心全意研究你的中医针灸之术吧。悬壶济世,也是正途。”
儿子有过“出家”的经历,再入体制内发展,萧湛是不想了。只要他今后精研医术,也未必就不是好事。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医生这个行业,总是少不了的。真正的医学大师,中医国手,一样的十分受人尊崇,社会地位很高。
至于衣食福禄,萧湛倒是并不担心。
不要说老萧家现在处于鼎盛时期,就算后继无人,再怎么没落,难道还能少了后世子孙一碗饭吃?
“好。”
萧凡轻声答应。
“爸,你这段时间操劳过度,体内的气息比较乱,我给你扎几针。”
“嗯。”
萧湛点点头。
儿子的针灸之术,他以前也试过的,很有疗效。
寒光一闪,萧凡手里多出来三枚柳叶小刀,轻轻扎进萧湛后脑和脖颈的三处穴道,片刻之后再拔出来,其中一柄柳叶小刀上,沾着一点血珠。
在萧凡内息的引导之下,萧湛体内散乱的气息渐渐归入奇经百脉,萧湛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重,慢慢进入了梦乡。
萧凡停了下来,到休息室的柜子里拿出一条毛毯,轻轻给父亲盖在身上。
纵算在睡梦之中,萧湛浓郁的双眉,也是轻轻皱起。
萧凡轻轻叹了口气。
为这个家,为整个政治大派系,萧湛实在付出太多了。不过五十出头,就已两鬓斑白,老态渐现。
萧凡离开休息室,向病房走去。
病房里静悄悄的,萧老爷子安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手臂上打着点滴,鼻孔里插着氧气管,双颊深陷,比一个月前瘦得多了,没有一点血色。一位长相文静柔和的中年女护士守护在侧,正是老爷子的保健护士张阿姨。
不过此时张护士也是满脸疲惫,强撑着没有睡过去。
老爷子突然中风,张护士是最忙的人,一直陪伴了一天一夜,没怎么合眼。
见萧凡进门,张护士略略一惊,挣扎着要往起站,萧凡连忙一摆手,止住了她,轻声说道:“张阿姨,您坐,我来看看爷爷。”
张护士便笑着点头,果然没有起身,望向萧凡的目光十分慈祥温和。
和萧家的长辈不同,张护士对萧凡的观感极佳。
政治大势,豪门世家的恩怨纠葛,张护士不懂,也不关心。她只是尽心尽力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照顾好老爷子。萧家的长辈们因何不那么待见萧凡,她就更加不理解了。在她看来,如今这浮躁的世界,像萧凡这样斯文守礼,不急不躁的年轻世家子弟,实在太难得了。更何况萧凡还精通医术,好几次老爷子身体不愉,都没有上医院,萧凡给做了两回针灸,推拿一番,老爷子便即恢复了健康。
在张护士眼里,萧凡隐然有世外高人的风范。
萧凡来到病床之前,在一侧的椅子里坐下,轻轻握住了老爷子枯瘦的手掌。
和普通病房不同,三零一医院高干特护病房病床前摆放的不是简单的小木凳,而是人造革的软椅。萧老爷子重病入院,不知会有多少大人物前来探望,在病床前坐一会,和老爷子聊上几句,乃是题中应有之意。
让这些名动天下的巨头坐在小木凳上,未免太过委屈。
病房的窗户被厚厚的天鹅绒窗帘遮蔽得严严实实,一缕阳光也照射不进来。就着病房里柔和的灯光,萧凡仔细打量着老爷子的面容,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老爷子雪白的寿眉,眉梢处变得散乱不堪,一道横纹直接穿入嘴中,印堂处隐隐透出一股死亡气息,尽管这股气息还不是很浓郁,萧凡依旧能够察觉得到。依据《无极九相篇?寿相第三》的面相描述,这是阳寿将尽的典型征兆。
萧凡的手指,轻轻搭在老爷子的脉门之上。
老爷子脉息极弱,滑而无力,时断时续。
从医学上判断,这也是生命源泉枯竭,即将寿终的脉象。
不对!
萧凡柔和的脸色变得严峻无比。
虽然不能深入为自己的至亲之人推演寿数,凭着萧凡精湛无比的相人之术,也曾经简单为老爷子推算过,老爷子的大限,不应该来得这么快,至少三五年的阳寿还是有的。一个月之前,萧凡还不曾在老爷子的相上发现任何剧变的征兆,怎么区区一个月时间,竟然发生了这样巨大的逆转?
难以索解。
无论哪种相术传承,都承认,人的相不是一成不变的,会随着其他一些重要因素的改变而发生变化。《无极九相篇》说得明明白白:心相重于面相,内相重于外相。
这句话通俗来讲,就是一个人的所作所为,会改变他的命相。如果一心向善,多行善举,原本短命横死之相也不是没有长寿的可能;相反,如果作恶多端,负罪累累,哪怕面相贵不可言,最终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善终。
然而,越是大人物,命相越难改变。
尤其像萧老爷子这样的开国元勋,身负重寄,上应天象。他的寿数变化,影响的绝不仅仅是他本人,还会影响到他身边许许多多的亲朋戚友,同事同志,甚至影响到高层政局走向,影响到天下大势,进而影响无数人的命运。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这种巨大的变化发生?
萧凡右手给老爷子把脉,双眼微眯,左手五指微动,再起了一卦。
卦象依旧十分模糊。
老爷子身上天机遮蔽力量之强,远在萧湛之上。
这样的大人物所隐藏着的天机,岂是一般手段能窥探得了的?如果不是萧凡将《无极九相篇》研究到了极其高深的境界,不要说以卜卦来窥探隐藏在老爷子身上的天机,恐怕连老爷子阳寿将尽的征兆都丝毫不能察觉。
不过萧凡至少从这模糊的卦象之中得到了一个验证:老爷子确实将不久于人世。至于还能扛多久,三个月还是六个月,却极难精准推算。
仅仅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推演,萧凡便明显感觉到脑海略略眩晕,这是强行窥探天机而引发的反噬之力。
《无极九相篇?寿相第三》和《无极九相篇?轮回相第六》都有关于推算寿数的术法记载,萧凡早已研习精通,臻于大成。如果此刻面对的是一个普通人,和萧凡本身又没有多少牵连,他完全可以非常精确地推算出对方的寿数,不敢说精确到某月某日某时,误差也绝对不会太大。
盖因普通人逝世,固然会令其亲朋好友悲痛伤感,却不会在本质上影响到其他人的生活,精准推算,不至于严重扰乱天机运行的规律。
但萧老爷子既是元老勋臣,在共和国政治版图上举足轻重,又是萧凡嫡亲的祖父,血脉相连,恰恰犯了相术推演的双重大忌,想要精准推算,势所难能。
强行推演,反噬之力恐怕难以承受。
萧凡深吸一口气,元气运转大周天,将天机反噬引起的轻微眩晕瞬即驱除。手中寒光闪烁,十二柄柳叶小刀悠忽间显现而出。萧凡站起身来,手指连动,将十二枚柳叶小刀顷刻间刺入老爷子的十二处大穴,右手紧紧握住老爷子的右手,掌心相抵,将内息源源不绝地送入老爷子体内。
张护士已经站起身来,却并不阻拦,脸上反倒露出欣喜之意。
萧凡针灸术的神奇,她早就领教过不止一回。不但在老爷子身上屡见奇效,甚至还为她治愈了纠缠日久的关节酸痛病症,当时令得张护士惊讶了好久。
有了这样的切身体会,对萧凡的医术,张护士信心十足。
片刻之后,老爷子原本惨白得没有丝毫血色的消瘦脸颊上渐渐浮起一缕殷红,呼吸也变得略微急促了几分,再过片刻,老爷子眼皮眨动,双眼慢慢张开来,轻轻咳嗽了一声。
张护士不由大喜,疾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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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暗算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清醒着,老爷子始终灵台清明,不犯糊涂。对于一位年逾八旬的老人而言,这一点尤其难能可贵。
“小凡……”
张开眼睛就看到孙子,老爷子瘦削的脸上微微绽开一丝笑容。老爷子一直很喜欢这个长孙,按照普通人家的标准来衡量,萧凡确实很不错了。打小就勤奋好学,谦虚守礼,没有一点坏毛病,学业也算有成,还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来源。至于喜欢道家文化,只能说是个人爱好问题。尽管萧凡报考道教学院,毕业后前往国家宗教局上班,老爷子也曾反对过,最终还是听由萧凡自己拿主意。
这并不影响老爷子对萧凡的喜爱,只是祖孙之间,没有多少共同话题。萧凡总不能给一位百战元勋,坚定的革命主义者谈论相术风水这些东西,多数时候,祖孙俩呆在一起,是萧凡静静地听老爷子讲述他年轻时候和战争年代的一些趣闻轶事。
一觉醒来,第一眼就看到喜爱的孙子,老爷子的心情似乎还不错。见了萧凡关切的目光,老爷子又自嘲地一笑,说道:“老了,身体不听话了。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就要去见马克思啦……”
风雨数十年,见惯了生离死别,老爷子早将生死看得淡了。
张护士上前给老爷子掖了下被角,低声说道:“首长,你现在还很虚弱,不要说太多的话。”
说着,便望了萧凡一眼,神情又是欣慰又是佩服。
这针灸之术,还真是神乎其神,医院的大牌教授,数十年临床经验的老医生,忙乎了一整天也没能让老爷子醒过来,这位一到,几根银针一扎,老爷子立马就醒了,精神看上去还行,脸上都重新显出了红润的色泽。对于一位八十几岁的重病老人而言,这可真是了不得。
只有萧凡自己清楚,老爷子能够这么快醒转,气色红润,针灸只是表象,关键还在于他度给老爷子的真气,唤醒了老爷子的生机。不过这只是暂时的,难以持久。
观察老爷子的面相,再仔细查探了脉象,萧凡脑海之中,疑虑更甚。
老爷子本身生机并未断绝,这一点,和他以前对老爷子寿数的判断基本一致。但老爷子体内,多了一股凶厉的阴煞之气。以萧凡在术法上的高深造诣,自然清楚这股阴煞之气是外来之物,并不是自行生成的。
换句话来说,老爷子似乎是遭了暗算。
这才是真正让萧凡最为吃惊和怀疑之处。
老爷子这样的元勋,安保措施之严密那是毋庸置疑的。以普通手段暗算老爷子,几乎不可能,而且也没人敢这么做。这要是被查出来,还了得?那将是惊天大案,注定要掀起一场巨大的政治博弈,整个政治大局均会因此而受到极大的影响。
尽管高层政治从来都没有过真正平静的时候,总是暗流汹涌。不过就目前的政治大局而言,还是相对稳定的,各大政治势力基本处于平衡状态,小的博弈不可避免,大的斗争没有。
各方都很谨慎,不肯轻易起衅。
何至于以卑鄙手段来加害老爷子?
如此,老爷子体内这股阴煞之气,从何而来?况且如此凶狠暴戾,萧凡手指一搭上老爷子的脉门,立马就察觉到了。
老爷子竟然受到了极其高明的术法加害!
然而,萧凡一时之间也还不敢肯定。
相术风水之说,我国民间历代都有,传得神乎其神。也确实是颇为神奇。萧凡自己就是一名造诣极高的大相师,深知术法的厉害之处。
正所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一些大凶劫难,除非是遭劫者本身命中注定,如果以术法进行加害,强行改变其他人的运势,必定遭到天机反噬。加害老爷子这种极贵之人,天机反噬之力,大到异乎寻常。就算萧凡亲自施展,也未必能抵挡得住这种恐怖的反噬。
难道这世上真的还有比无极门嫡系传人更加厉害得多的超级大能者存在,可以肆意加害极贵之人而不惧天机反噬之力?
萧凡不是那么相信。
不要说如今是自然科技发达昌明的时代,术法之学原本式微,鲜有大能之士面世。就算是在术法之学备受推崇的古代,这样可以篡改天机,肆意横行的大术士也非常罕见。像历史上极其著名的大术师鬼谷子,陈希夷,袁天罡,郭璞,李淳风等人,也从未有过不惧天机反噬的记载。
《无极术藏》对于天机反噬之力的可怖之处,记录得相当清楚,历代掌教祖师,先贤大德毫不客气地告诫门人弟子,要多行善事,广积阴德,切不可挟技胡为,逆天行事,至遭天谴。
当然,术法之中也有“应劫”之说,也就是俗话说的“替死鬼”。如果术士足够强大高明,也可以施展手段,将天机反噬之力引到应劫者身上,由其替死。但这种手段,普通术士是无论如何都施展不出来的,这本身也属逆天行事,虽然可以消除一部分天机反噬之力,仍然有一部分要由施术者本身来承受。
若非深仇大恨,又或者受极大利益的驱使,术士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
只是,眼前的情势却非常明显,老爷子八成是受到了某种术法的加害。这种加害发生在嫡亲祖父身上,天机遮蔽,萧凡一时之间也难以查探明白。
“看来,又是你用针灸把我弄醒来了……”
老爷子看着自己身体上插着的那些小小银针,不由笑着说道,语气颇为欣慰。小凡能在中医针灸之术上获得大成就,也是很不错的。
萧凡笑着说道:“爷爷,张阿姨说得对,您现在身体还有点虚弱,不要说太多话,先休息一下吧。”
起身将老爷子身上的柳叶小刀一一收起,其中一枚小刀上隐然有血迹。
也没有谁在意。
老爷子摇了摇头,说道:“睡了那么久,还不够吗?以后去见马克思了,有的是时间休息。”
萧凡默然。
记得以前和老爷子聊天说话的时候,老爷子很少提到“去见马克思”,眼下刚一醒来,就说了两回。看来老爷子也觉得自己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到了老爷子这个年纪,对身体变化远比年轻人要敏感得多。
张护士强笑着说道:“首长,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身体好着呢,小毛病不算什么的。这不,萧凡一来,你就好了?”
作为一位资深的保健护士,她也明白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到底如何。但这当口,自然要这样说,给老年人治病,心理因素也是很重要的。
老爷子笑道:“小张啊,你不用安慰我。你以为我很怕死吗?我这一辈子,和阎王爷早就见过几回面了,每次他都不收我。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也改变不了……”
“那也不一定……”
萧凡轻声说了一句。
老爷子望向他,诧异地说道:“小凡,你说什么?”
萧凡展颜一笑,说道:“爷爷,生老病死固然是自然规律,但现代社会,医疗科技越来越发达,这个自然规律也不是不可以改变的。”
“呵呵,医疗科技是越来越发达,不过依爷爷来看,还是你的中医针灸比价靠谱。”
老爷子给了自家孙子极高的评价。幸好这会子没有其他医生在侧,不然只怕要汗颜了。但老爷子说的就是个事实。
萧凡想了想,说道:“爷爷,这样吧,您呢,这几天继续在医院住着,我开个方子,请张阿姨按时给您煎药,您觉得可以吗?”
萧凡并未取得中医师的资格,按照规定,他是不能随便给人开方子抓药的。不过是自家老爷子,倒也无妨,只要老爷子点头就可以了。
原本萧凡还有点担心老爷子不愿意服他开的药方,谁知老爷子当即点头允可:“可以啊,我就觉得中医能治本。”
萧凡暗暗松了口气。
张阿姨更是立马就给他拿了纸笔过来,很期待地望着他。
萧凡很快就开了个方子,递给张阿姨,低声说道:“张阿姨,要保密,我没有医生资格的。”
其实萧凡担心的不是这个,他担心的是让家里其他长辈知道这个方子是他开的,会阻扰老爷子服药。并不是每个长辈都认可他的中医术的。
尤其是大姑父,非常看不惯他的“装神弄鬼”。
萧凡在家里,从未“装过神弄过鬼”,但在大姑父眼里,他去学道,就是封建迷信。
对萧家大宅里复杂的人际关系,张护士也看在眼里,明白萧凡在担心什么,连忙小心地将方子折叠好了,放进口袋,点头说道:“放心吧,我知道的。”
萧凡点点头,又打量了一下病房,说道:“爷爷,这间病房好像不是你以前住的那间。我看这里采光程度不是那么好,空气也不流通,咱们还是换回原来那间病房去吧。”
所谓采光程度不好,空气不流通,只是一个借口。
关键是萧凡一走进这个院子,就察觉这院子的风水布局不佳,远远赶不上老爷子经常入住的那个小院子。搬去原来那个院子,多汇聚一些天地元气,对老爷子的身体也不无裨益。
老爷子瞥他一眼,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略略有点出乎萧凡的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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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帝王之相
老爷子精神振作,也只是短时间的事,很快就露出了疲态。毕竟这是来自萧凡的真气内息,属于外力,作用有限,难以持久。
萧凡轻轻为老爷子揉按着手掌上的几处穴位,老爷子渐渐合上双眼,沉沉睡去。这一回是自行入睡,不是晕迷。
“张阿姨,请一定要按时给爷爷服药。”
萧凡又轻声叮嘱了张护士一句。
张护士连连点头,请他放心。实则在张护士心里,老人家最好是住回家里去,由萧凡直接给他治疗更加靠谱。昨天三零一医院的医生忙乱了一个下午,也只是初步诊断老爷子是中风,连将老爷子从昏迷之中唤醒都未能办到,萧凡一赶来,就给救醒了。
但是张护士也知道,这个不可能。
萧老爷子这样的超级大人物,给他医疗治病可不是谁一个人的事,而是政治任务。有关老爷子的医疗方案,要经过高层领导特别批准的。
萧凡离开了病房。
经过休息室的时候,看到萧湛还在熟睡,身边已经多了一名护士在看顾,萧凡没有去惊扰父亲,径直向小院门外走去。
“哥……”
刚走出月门,迎面就碰上了萧天。
虽是同胞兄弟,哥俩的长相截然不同。萧凡眉清目秀,温婉如处子。萧天的个头和大哥差不多,却要魁梧得多,标准运动员的身材。长相也是棱角分明,天庭饱满,两耳肉厚而垂,鼻如悬胆,如果不是一张嘴显得比较大,那就是典型的帅哥加型男,永远都是精力弥漫的样子。
见到萧天,萧凡就笑了。
不管怎么说,萧天还是很有孝心的,明知道会挨骂,还是赶过来看望老爷子。
不过萧凡的微笑,转瞬之间便僵在了脸上,双眉立即蹙了起来。
只见萧天印堂处红白两色隐隐相间,直入天中,额角发青,山根起雾,竟然显示出近期有牢狱之灾的面相征兆。
饶是萧凡遇事一贯镇定,当此之时亦是大吃一惊。
在萧凡眼里,老爷子和父亲面相上发生的诸般变化,固然令人震惊,但严重的程度,尚还赶不上萧天面相上的变化。
倒不是说萧天在萧凡心目中比爷爷和父亲的份量更重,关键在于这样的征兆,按理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萧天身上。
在萧家长辈和其他世家长辈看来,萧天就是个扶不起来的纨绔公子哥,整日里就知道胡混,二十多岁的人了,依旧浑浑噩噩度日,萧家长辈老早就对他失望了。
这只是世俗之人的看法,在萧凡眼中,那就完全是另一码事了。
萧凡老早就给弟弟相过命,萧天的命相,贵不可言,是明明白白的帝王之相。虽然萧天和他是同胞兄弟,他给萧天相命,一样会受到天机之力的压制,照理不能相得十分清楚。只是萧天的命相太过贵重,连天机之力都难以遮蔽。
一直以来,萧天尽管胡闹,却从未影响过他的命相。
谁知现在一见,竟然牢狱之灾隐现,而且不是一般的牢狱之灾,十分严重。
隆盛之世,天子刑狱,焉有是理!
“哥,你怎么啦?”
眼见大哥忽然脸色大变,萧天也吃了一惊,诧异地问道,满腹疑窦。
“啊,没什么。萧天,这段时间没和人起什么冲突吧?打架没有?”
萧凡面上惊诧之色一闪即逝,随即回复正常,问道。
萧天从小就喜欢和人打架,还专门拜师学过艺,拜的是老爷子的一位卫士。那位卫士,手底下确实颇有真功夫,不过萧天拜师的时候,已经十六七岁,过了学武的最佳年龄。那位卫士也不会当真将首长的孙子当作徒弟来教,只是传给他一些擒拿散打的技巧,起个强身健体的作用。
卫士很清楚,首长的嫡孙,将来注定是要进入政界的,学武决不能成为“主业”。
在萧凡眼里,弟弟学的这些擒拿散打,自然不值一笑。萧凡也没有去干预,更不曾将无极门的高深练气之术传授给他。和那位卫士的想法一样,萧凡也认为萧天的主攻方向不在武术之道。老萧家的门楣,将来必定要靠萧天来发扬光大。
但和其他纨绔比较而言,萧天就已经是“高手”了,普通壮汉,三两个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没。这四九城里,敢跟萧二哥动手的,还真不多。”
萧天大咧咧地说道。
萧二哥在京师纨绔圈子里,委实威名赫赫。
萧凡轻轻摇头,说道:“来,我给你把把脉。”
“哥,干嘛呢?我又没得病……”
嘴里这么说,萧天还是乖乖地伸出手腕,将衣袖往上一拉,露出了健壮的胳膊和古铜色的皮肤。打小萧天就最听大哥的话,也知道大哥医术上很厉害。还在上学的时候,一回和人干架,把胳膊给折了,都没去医院,是大哥给他治好的,比去大医院治疗还好得利索。
萧凡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搭上弟弟的脉门,双目微眯,凝神把脉。
萧天本来嬉笑着想开两句玩笑的,见大哥神情凝重,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没来由地跟着紧张起来。兄弟这么多年,萧天还很少见过大哥这样郑重其事的样子。
在萧天的体内,萧凡同样感受到了一股凶厉的阴煞之气。
萧凡左手轻动,再起一卦。
一无所获。
一股猛烈的天机反噬之力,骤然袭来。不过萧凡早有防备,体内元气流转周天,浑身内息澎湃,将反噬之力硬生生地挡在了体外。
萧天和他是同胞兄弟,至近血亲,又是大贵之相,强行起卦推演,天机反噬几乎是必然的。
“哥,我没事吧?”
萧天不由忐忑起来,压低声音问道。
“没事。”
萧凡轻轻摇头。
“萧天,这段时间,爷爷身体不好,爸爸要顾着医院这边,工作上也挺忙,他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你最好消停一段,好好呆在单位上班,别老是出去玩。让爸爸心情好一点。”
萧凡很认真地说道。
面相命理之说,萧凡不会对弟弟提起。萧天是典型的新时代青年,又生长在最正统的政治世家,这些怪力乱神的“封建迷信”,说给他听,必定嗤之以鼻。
萧天闻言轻轻舒了口气,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病呢,瞧把大哥紧张得。
“行,我听你的,回单位上班去,正好这几天,部里也确实有点事情要做,咱就好好表现一下,让大伙都瞧瞧,萧二哥不但会玩,也会干点正经事。”
转眼之间,萧二哥又变回了玩世不恭的纨绔嘴脸。
萧凡轻轻一笑,拍了拍萧天的肩膀,说道:“萧天,爸爸和爷爷都在休息,你不要打扰爸爸,去看看爷爷吧。”
“好咧……哥,要不,你等我一下,中午一起吃个饭啊?”
哥俩也有段时间没在一起聚聚了。
如果搁在平时,萧凡自然会答应,但现在他实在没有心情。今天发生的事,纵算淡定如萧凡,也无论如何都难以平静面对,已经关系到整个大家族的生死存亡了。
“不了,下次吧,我还有点事。萧天,这段时间自己注意点,不要和人起什么冲突。”
萧凡又叮嘱了一句。
既然天机难测,也只能像普通人家的大哥一样,让弟弟小心在意一些了。
“那,好吧。”
眼见大哥确实有心事,萧天也不好勉强。
目送弟弟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月门之后,萧凡伫立稍顷,离开了医院。
“出事了?”
刚一上车,辛琳便问道,语气依旧淡淡的。这三年,她几乎成了萧凡的影子,萧凡走到哪她跟到哪,然而彼此之间,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很多时候都是“相敬如宾”。
从大方向而言,七妙宫和无极门是对手。
辛琳一直跟着萧凡,也是事出有因。
“嗯,是出了点事……”
萧凡简单将情况描述了一下。
“嘎吱”一声,刚刚启动的小车猛地停在了路中央。
辛琳望向萧凡的眼神,满是震惊之色。
就这样,才叫“出了点事”?
这是塌天大祸!
萧凡依旧很平静,似乎辛琳这个急刹车,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稳稳坐着,连他怀里的黑麟,也一样是懒洋洋的,波澜不惊。
“怎么回事?”
萧凡摇摇头:“不清楚,卦象太模糊。”
“是不是天机遮蔽之力太强?”
七妙宫并不是相术流派,辛琳本身对相术占卜风水堪舆之学了解不多,但跟着萧凡在一起三年,有关无极门的种种秘辛,萧凡从不瞒她,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皮毛。
“是。我们回家一趟。”
萧凡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辛琳点点头,随即又启动车子,驶出三零一医院。所谓“回家”,辛琳明白,指的是老爷子居住的四合院。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小车驶进了一条寂静的胡同。
因为老爷子住院,古老的四合院显得特别安静,只有几位工作人员。萧凡在院子里仔细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一开始,他还怀疑是老宅风水被人改动,这才招致天机骤变。
但是,四合院的一草一木,几乎都还是原样子,没有变动。
看来,问题并不是出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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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西南大凶
第16章西南大凶
止水观。
萧凡居住的密室,布置得很简单,但不简陋。
整个密室的地面用黑白两色的光洁鹅卵石铺成,图案并不规则。如果能由上往下全景俯瞰,就看看出来,这是一幅完整的混沌图。
混沌即无极。
在密室的两角,各摆放一张木榻,被褥洁白,点尘不染。
两张木榻前不远处,俱皆摆放着一张桌案。一张成黑紫色,平整光滑,没有雕刻任何图案,却和脚下的鹅卵石地面浑然一体,仿佛这张桌案就是从地板上生长出来的。桌案上摆放两本蓝色封皮的线装书,看上去都很破旧了,经过重新装裱。
桌案前边,则是一张同样颜色的小几。
另一张木榻前摆放的桌案则是纯白色的,小几也是纯白色。桌案上摆放着一个小巧的花瓶,栽种着某种不知名的绿色植物,生机盎然。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书柜。
密室之中,涌动着淡淡的檀香气息,令人一闻之下,顿有心旷神怡之感。
萧凡和辛琳同室而居,各据一榻。
萧凡默默走进密室,在案前盘腿而坐,形容肃然,低声说道:“焚香!”
语气依旧轻柔,却自有一股凛然之威。
这一回,辛琳没有马上照办,略略犹豫了一下,才缓步上前,在案桌一侧双膝跪下,打开一个紫金色的小铜炉,将一柱新檀香点燃,又轻轻合上顶盖。
片刻之后,原本淡淡的檀香气息渐渐变得浓郁起来。
见萧凡没有其他吩咐,辛琳便安安静静地跪坐一侧。
整个止水观,除了萧凡和辛琳之外,还有六名女子,年龄从十八岁到四十岁,大小不等。平时各种杂役,都是她们在操持。但这间密室,六名女子从未踏进过半步。萧凡在密室之中的一切吩咐,都由辛琳亲自去办。
萧凡郑而重之地取出一个两个黑玉雕成的小盒子,动作柔和。
辛琳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一切。
纵算日夜相处,三年间,萧凡如此郑重卜卦的情形,辛琳也仅仅见过五次,这是第六次。每一次卜卦,都是因为发生了极其重要的事情。辛琳记得很清楚,一年前那次卜卦,是因为萧凡的授业恩师,无极门第六十三代掌教真人“止水祖师”云游在外,留在暗室之中的本命元神灯忽然变暗,萧凡担心师父遇到不可测的风险,郑重起卦。三天后,本命元神灯由暗转明,萧凡这才放心。
辛琳之所以对那次卜卦印象深刻,则是因为在卜卦的过程中,萧凡遭到极其严重的天机反噬,足足将养了七天才恢复元气。
普通人生病住几天院,十分寻常。但对于萧凡这样顶尖的内家高手而言,元气受损,需要七天才能恢复,情形算得相当严重了。
那次卜卦,也是犯了双重忌讳。
止水祖师本身是大相师,加诸于他身上的天机遮蔽之力甚强,萧凡又是他的嫡传弟子,彼此之间息息相关。强行推演卦象,天机反噬之力极其强大。
这一回的情形,和那一次相比,并无多少差别。
萧凡缓缓打开第一个黑玉盒,立即透出一股柔和的白芒,黑玉盒子里,静静摆放着一个通体雪白,不带半点杂色的龟壳,柔和的白芒,就是从这个龟壳之上散发出来的。
见萧凡打开了这个玉盒,辛琳低垂的双眉悠忽扬了起来。
这个龟壳,辛琳见过一次,萧凡毫不保留地告诉过她,这是无极门镇教三宝之一的“玄武甲”,据说是从远古流传下来的,得自上古的通灵神龟。
迄今为止,辛琳尚未见萧凡使用过“玄武甲”。
辛琳不懂占卜,却也明白,动用镇教之宝推演卦象,只怕会引来更加强大的反噬之力。
萧凡定定地望着玉盒里的“玄武甲”,眼里闪过一抹迟疑之色,稍顷,又缓缓将玉盒合上。
辛琳扬起的柳眉,再次低垂下来,暗暗舒了口气。明明她只是当代七妙宫宫主输给止水祖师的一个“赌注”,为萧凡护法七年,七年之后,回归本门,照理不该对萧凡产生任何“主仆”之外的情愫。三年朝夕相处,少女的芳心却在不知不觉间起了微妙的变化。
萧凡打开了第二个黑玉盒子,从里面取出五十根黑黄色的“小棍子”。
这是萧凡艺成出师时,曾亲赴太昊陵,从太昊人祖伏羲皇陵前取回的蓍草,无极门称之为太昊神蓍。每一位无极门的入门弟子,艺成出师,都要亲自去太昊陵,亲手取蓍草,以本命真元慢慢培育而成。
萧凡将蓍草随意摆放在案几之上,双手交叉置于胸前,眼睑低垂,双目微闭,嘴里念念有词,喃喃祷告,咒语晦涩难明,辛琳一个字都听不懂。片刻之后,抬起头来。
辛琳明显感觉到萧凡体内的气息变得极其强盛,双眼精光大盛,脸上宝光流转,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升到了巅峰状态,密室之中的天地元气,似乎都在这一刻产生了细微的变化。
萧凡曾经告诉过辛琳,整座止水观都建在一处灵泉之眼的正上方。周围十数里的山川地脉,天地灵气都汇聚于此。而萧凡所居的密室,正对灵泉之眼,灵气最为浓郁。
萧凡缓缓伸出左手,从策筹中取出一支,握在手里,然后将其余四十九支策筹随手分成两份……
《系辞》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於仂,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仂而后挂。
一开始,萧凡的动作很快,双手如同穿梭一般,在两堆策筹之间晃动。
辛琳不关心这个,乌亮的双眸,一直定在萧凡的脸上,第一爻即将得出的时候,萧凡身周原本还算平静的天地元气猛地翻滚起来,变得十分狂乱。便在此时,萧凡身上的气息骤然大盛,眼角抽动一下,脸上缓缓流动的宝光猛地加快。瞬息之间,翻滚的天地元气又平静下去。
第一爻,少阴。
求第二爻时,萧凡的动作略略放缓了些许,不过还是很快。天地元气的变化如期发生,这回更加狂乱,萧凡身上气息第二次大盛,嘴角微微抽动,黑亮柔顺的头发悠忽间飘舞不止。片刻之后,萧凡气息收敛,头发也静止下来。
求第三爻的时候,萧凡的动作就要慢得多了,看上去,脸色尚还正常,双手稳稳地抓着策筹。但这一回抵御天机之力反噬的时间明显增长,足足一盏茶光景,狂乱翻滚的元气才恢复平静。
萧凡原本强盛至极的气息,减弱了许多。
辛琳静悄悄地起身,从一侧的架子上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瓶,轻轻回到案前,打开了瓶塞,顿时一股清香之气飘散而出。这是辛琳按照萧凡给的方子,亲手炼制的“培元丹”,大补元气。
七妙宫七大绝技,制丹之术位列第二。
连止水祖师对七妙宫的制丹之术都赞叹有加。
辛琳正要倒出一颗培元丹,萧凡缓缓举起右手,止住了她。然后双手置于小腹前,双目微闭,开始吐纳运气。内息运转七周天,浑身气息重新变得强盛无比。
不过求第四爻的时候,萧凡还是变得异常谨慎,双手动作变得迟缓起来。抵御完第四次天机之力反噬,脸上原本流动不已的光泽早已消失,脸色苍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不要硬撑,吃一颗。”
辛琳又打开了玉瓶的瓶塞。
萧凡轻轻摇头,再次吐纳调息。真气运转十四周天,脸色逐渐恢复,但流转的宝光却是无法重现。
辛琳记得,一年前为止水祖师卜卦,求完第四爻,萧凡已经吃了两颗培元丹。一年过去,天地元气狂乱的情形比当时更甚,萧凡却拒绝服用培元丹。足见这一年之间,他的修为又精进不少。
进境如此神速,难怪止水祖师下定决心授以衣钵,立萧凡为无极门第六十四代掌教弟子。
辛琳隐隐听说,萧凡的几位师兄,早已名动江湖,有人甚至成名在数十年前。止水祖师却偏偏立这个关门弟子为掌教传人,总是有原因的。
第五爻求完,时间足足过去了两个小时,萧凡已经浑身大汗淋漓,将棉麻衣服都湿透了。这才示意辛琳给他一颗培元丹,一仰脖子吞了下去,慢慢化开药力,半个小时后才渐渐恢复元气。
第六爻将出之时,天地元气变得极其狂暴,围绕着萧凡不住翻滚,连原本不受影响的辛琳,满头秀发也飞舞起来。
萧凡的衣服蓦然鼓胀起来,浑身如同一个充满了气的球体,苍白的脸色变得殷红似血,身子颤抖不已,宛如风中落叶。
辛琳猛地站起身来。
萧凡蓦地一声大喝!
辛琳只觉得一股庞大之极的恐怖之力骤然在密室之中炸开,双手连扬,在胸口虚空划出无数个圆圈,同时身子急速后退,一口气退出六七步,也是一声娇叱,才将这股恐怖之极的大力化解掉。
再看萧凡,已经平复如初,双眼定定地望着案几上的第六爻,脸色苍白如雪。
“西南大凶……”
第17章 紫微斗数传人
第17章紫微斗数传人
首都某处四合院,清幽安静。
现如今,首都城市建设发展极快,很多四合院的原住民都住到高楼大厦里面去了,愿意居住在这种古老四合院里的人,越来越少。但这并不表示,住四合院的是贫民,相反,不少外地进京的富有者,很喜欢在首都购买四合院。说不定从哪栋外表破旧,毫不起眼的四合院里走出来的,就是个大阔佬。
今儿天气很不错,吴大爷坐在院子中央一棵枝干遒劲的古树下纳凉,身边的小木几上,摆着一壶热茶,一小碟松子,喝一口茶,剥两颗松子,哼一段小曲,颇为怡然自得。
吴大爷六十几岁年纪,头发早已全白,却并不显得老态龙钟,相反精神头挺不错。满口牙齿雪白,还能嗑得动松子,可见牙口极好。
一名三十几岁的粗壮汉子陪他坐在一侧,两人时不时聊上几句。
不远处的树荫下,一道小小的身影趴伏在那里,仔细看去,却是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正在那里很认真地画画。不过这男孩画的却不是花花草草,也不是太阳月亮,乱七八糟的,看不出画的是什么。反正是小孩子信手涂鸦,也没人去理会。
这孩子和普通六七岁的男孩不同,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就是脸色十分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吴大爷随口和粗壮汉子聊天,目光却不时望向那边画画的小男孩,眼里不时闪过一抹忧虑之意。
“师父,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小师弟身子骨虽然弱了点,那脑子可不是一般的好使,咱们谁都比不上。吉人自有天相……”
粗壮汉子明白师父的心思,出言安慰道。
偶尔有邻居从外边经过,都会打个招呼,“吴大爷吴大爷”的,叫得满亲切。
吴硕昌吴大爷不是首都的原住民,是六年前搬到这里来的,来的时候,就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怀里抱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一住就是五六年,平日里和邻居们关系处得很不错,有个什么事也愿意帮忙,尤其跟他住在一起的两位年轻人,更是个热心肠。
没人去打听这一家子是干什么的。
在这小胡同里,邻居之间有个往来已经算很不错的了。要是住在单元楼里,那可真是对面不相识。平日里都将房门关得紧紧的,老死不相往来。
粗壮汉子的安慰,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吴硕昌叹了口气,说道:“小安子,干咱们这一行的,泄露天机太多,五弊三缺犯其一,晚景不好,子孙不昌是必然的……这孩子,唉……”
小安子咂咂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良久才嘀咕了一声,说道:“希夷祖师当初创立紫微斗数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这一层么……”
吴硕昌顿时便瞪了他一眼,哼道:“不许胡说!”
这小子,竟敢出口抱怨希夷祖师,当真是大不敬!
“希夷祖师寿高北斗,是真神仙。紫薇数精妙入微,算尽天下世人,乾坤万物。是我们后人学艺不精罢了!”
吴硕昌又教训了几句。
小安子唯唯诺诺,不敢再说。其实他刚才也是随口嘀咕一句,绝不敢对祖师不敬。紫薇流派的任何传人,谁都在心里将希夷祖师奉若神明。
就他眼前这位师父,又岂是普通人?
在别人眼里,吴硕昌就是个每天喝喝茶,晒晒太阳,没事溜溜鸟的老头,但他一出手就能将这么一整套院子都买下来,一般的退休老头谁能如他这般财大气粗?
吴硕昌端起茶杯,正要送到嘴边,忽然又放下了,右手拇指食指微动,顿时坐直了身子,神情严肃地说道:“小安子,有贵客登门,你去外边迎接一下。”
“啊?”
小安子有点回不过神来。
吴硕昌眉头一蹙,哼道:“啊什么啊?快去!”
“哦……”
小安子一跃而起,疾步向门口迎去。
这么缓得一缓,客人已经跨进了大门。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男的脸色苍白,斯斯文文,穿一身月白色的棉麻唐装,脚蹬一双黑色布鞋,不带丝毫烟火气。女的衣着也很简朴,静悄悄地跟在男子身后,落后两步,更是安静得出奇,脚下一点声响都没有。
正是萧凡和辛琳。
“两位这是……”
小安子愣怔了一下,疑惑地问道。
他从未见过这两人,看上去也不像是高官子弟或者富豪阔佬,“贵客”之称,从何谈起?
萧凡轻轻一抱拳,微笑说道:“这位师兄好。在下萧一行,这是我的女伴辛琳。我们是来拜见吴老前辈的,来得冒昧,师兄见谅。”
不待小安子答复,吴硕昌已经站起身来,抱拳说道:“一行先生,辛姑娘,请进。老朽就是吴硕昌,两位都是达人,前辈不敢当,老前辈更是万万当不起。”
萧凡缓步上前,向吴硕昌躬身为礼。
吴硕昌不敢托大,也躬身还礼,丝毫不以前辈自居。
“一行先生,辛姑娘,请坐。”
小安子便忙不迭地去搬椅子过来。
辛琳看似安安静静的,其实一进门就在打量着这座四合院的格局。她是七妙宫送给萧凡的“贴身丫鬟”或者说是“贴身侍卫”,卫护萧凡的安全,是她的基本职责。这也算是习惯成自然了。
那个小男孩依旧趴在那里画画,极其专注,对于院子里发生的一切,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辛琳的眼神从小男孩面前的画纸上扫过,水盈盈的大眼睛蓦然微微眯缝了一下。
小男孩正在随手涂鸦的,竟然是一幅九宫飞星图。虽然极其潦草,却肯定是九宫飞星。这么小的孩子,钻研九宫飞星居然就到了如此痴迷的程度。
吴硕昌显然也注意到了辛琳的动作,微微一笑,说道:“辛姑娘,小孩子画着好玩的,其实什么都不懂,辛姑娘不必在意。”
辛琳微微颔首,将目光从男孩和九宫飞星图上移开了。
“两位请坐。”
萧凡点头致意,在小茶几一侧坐了下来。
辛琳静静地站在他的身侧。
吴硕昌有点诧异地望了辛琳一眼,总觉得这姑娘的面容有点怪怪的,以他相人之精准,竟然无法在她的脸上看出多少端倪来。略一凝视,眼前忽然起了一阵水纹般的波动,头脑微微一阵眩晕。吴硕昌吃了一惊,暗中运息一周天,瞬即将那种眩晕的感觉祛除体外。
“辛姑娘,好高明的易容术。”
吴硕昌忍不住赞叹了一句。
辛琳略略点了点头,依旧不吭一声。
姜毕竟是老的辣,这吴硕昌居然看出了她的易容之术,果然不简单。
七妙宫七大绝技,驻颜术第六,仅次于长生术。易容术就是修炼驻颜术到了极其高深的境界才能衍生出来的一种法门。绝不是普通意义上靠化妆来改变容貌的那种易容术。
也许只有萧凡也能经常见到她真实的容颜。
吴硕昌心中的讶异,远在辛琳之上。
辛琳尽管极力收敛气息,却也难以瞒过吴硕昌的眼睛。这姑娘年轻归年轻,绝对是身怀绝技的一等一高手。如此奇妙高明的易容术,吴硕昌行走江湖大半辈子,也很少见过。这样的高手,却自居“婢仆”,不与“主人”并坐,却不知眼前这位温和儒雅,看上去甚至略带病容的年轻男子萧一行,又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
“一行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吴硕昌瞬即将眼神自辛琳身上收回,向萧凡一抱拳,客客气气地问道。
此刻小安子也站到了师父的身边,与辛琳一左一右对峙。
“想请老爷子帮个忙,推推命理!”
萧凡也不客套,径直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黄色的宣纸,轻轻摆放在小几上。
吴硕昌脸色一凝,并不伸手去拿那张小小的宣纸,身子微微坐直了,淡然说道:“恐怕要让一行先生失望了,老朽早已洗手。”
萧凡笑了笑,眼神越过吴硕昌,径直落在不远处钻研九宫飞星图的小男孩身上,凝视稍顷,缓缓说道:“老爷子,令郎天生聪慧,骨骼清奇,如能长成,堪称奇才。只是面带桃花,唇薄而青,额无大骨,恐怕让老爷子比较忧心吧?”
吴硕昌双眼瞳孔蓦地收缩了一下。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小安子已经跳了起来,瞪着萧凡,气愤愤地说道。
作为吴硕昌的嫡系传人,小安子虽然谈不上天赋出奇,于命理相术上的造诣却也不差。萧凡尽管没有明说,却直指小师弟是短命早夭之相。
偏偏萧凡还正正说在了点子上。
师父这几年来,每天都为这个事忧心忡忡,各种办法想了不少,效果却很不理想。虽然勉强保住了小师弟一条命,身子骨却越来越糟。
师父精研紫微斗数,是紫薇流派了不得的人物,一辈子泄露天机太多,好不容易老来得子,天谴之力却尽数报应在了小师弟身上,一出生便命运多舛。
可以说,这是吴硕昌晚年最大的心病,平日里极少有人知晓,不料被这个刚刚登门的年轻人一语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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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有天子命无至尊相
吴硕昌一伸手,止住了怒气冲冲的小安子,眼望萧凡,沉声说道:“一行先生原来也是同道中人,老头子倒是眼拙了。”
萧凡两人一进门,吴硕昌便自然而然地给他俩相了一下面。作为紫微斗数最正宗的传人,吴硕昌一辈子干的就是这个活,相人的习惯早已融入他的骨髓,成为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事情。但辛琳有易容术遮掩本来面目,萧凡直接就看不出端倪,吴硕昌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天机遮蔽之力。
这样的情形,无非就是两种,一则萧凡本身是大相师,其二则是被极高明的相师施法。这两种情况,都能遮蔽天机,让人难以窥探。
萧凡不过远远瞄了一眼,随口说出他儿子吴卿的面相要害之处,可见也是造诣颇深的同道。
“却不知一行先生的尊师是哪一位高人?”
吴硕昌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直视萧凡。
萧凡如果是受朋友指点,慕名而来,吴硕昌虽然也一样不会为他破例,却会客客气气相待。但既是同行,而且修为高深,吴硕昌便立马提高了警惕。
自古以来,相术占卜行业便风险重重,一步不慎就会得罪人,如果引动天谴之力,更是大祸临头。吴硕昌前些年在江湖上着实声名远扬,朋友多,得罪的仇家却也不少。
萧凡看上去斯文有礼,不带丝毫凶狠暴戾之气,但这都只是外表。吴硕昌既然看不透他,自须小心谨慎。
萧凡微笑说道:“老爷子误会了,我今天来,是想请老爷子给推演一下几位至亲的命理,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至于师从何人,却是不须向外人提起。
如果时光倒流数十年,止水祖师当真是大名鼎鼎,不管是多么牛逼的命相大师,风水大师,在老人家面前都恭恭敬敬执弟子礼。甚至吴硕昌的师父,也不敢与赵止水比肩,一样的执晚辈礼节。
全国解放不久,止水祖师便已退隐,一心钻研术法,云游名山大川,竭力想要将早已散失的《无极九相篇》最后三篇给找回来。
当年萧凡能被师父相中,收录门墙,也算是有缘。
这么多年过去,当年旧人大都物故,国家又将这些祖学传承归为“封建迷信”之类,大加禁止。赵止水的赫赫声名,早已随风而去,当今之世,还有几人听说过止水祖师?
作为老萧家的嫡长孙,萧凡也不能随意对外透露自己的师承来历。毕竟这是在首都,人多嘴杂,万一传扬出去,影响太不好了。
听萧凡这么说,吴硕昌登时放心不少。
自古以来,“相不自相”乃是通例。
萧凡相术越是高明,对至亲之人的命相越是难以推演。请其他同道帮忙推演一下,正在情理之中。
不过吴硕昌并没有马上就答应下来,沉吟着说道:“一行先生,同道相求,原本不好拒绝。不过我确实已经很久不操旧业了,特意从外地来到这四九城定居,无非是想要安安静静度个晚年……一行先生,不知道是谁告诉你,我住在这里的?”
萧凡微笑说道:“老爷子,虽然白龙鱼服,但龙终究是龙。”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的,随口捧了吴硕昌一句。
说起来,这也要怪吴硕昌本身名气太大,前些年在江湖上风头太劲,虽然近年隐居京城,却也难以完全掩饰自己的行踪。再说了,现在毕竟是新时代,所谓江湖,早已和过去大不相同。吴硕昌是得罪了一些人,也没有必要真的彻底隐姓埋名。
“呵呵,既然一行先生瞧得上我这点野路子,那我就班门弄斧一回吧。”
吴硕昌见萧凡始终不肯透露他自己的来历,也便不再追问。既然是同道中人登门而来,吴硕昌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得罪一个普通人不要紧,得罪了同道,危险系数就要大得多了。吴硕昌虽然不怕,也不必一定要惹上这样的麻烦。
说着,伸手将面前的黄色宣纸拿了起来。
宣纸之上,写着四个人的生辰八字。
吴硕昌只是扫了一眼,神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右手捏诀,开始默默推演。稍顷,原本红润的脸色微微一白,慢慢将宣纸放了下来,眼望萧凡,沉声问道:“一行先生,这几位都是你的什么人?”
“爷爷,父亲,我自己,还有我弟弟。”
萧凡淡淡答道。
吴硕昌轻轻吸了一口凉气,禁不住再次上下打量起萧凡来。
很明显,他已经察觉有些不对头了。
“一行先生,满门富贵啊。”
仔细打量萧凡片刻,吴硕昌感叹着说道。
萧凡轻声说道:“请老爷子再仔细推算一下。”
老萧家原本就是当今一等一的大豪门,老爷子威震天下,位极人臣,眼下更是共和国最有权势的几位终极大佬之一;萧湛官居部长之职,也是位高权重。萧凡自己和弟弟萧天,俱皆是极其贵重的命格。
吴硕昌身为紫微斗数正宗传人,焉能推算不出来?
吴硕昌缓缓摇头,说道:“对不起了,一行先生,这个我真不敢推。”
“为什么?”
萧凡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老爷子,请恕我直言,紫微斗数并没有这样的禁忌。”
为极贵之人看相算命,并不在各相术命理流派的禁忌范围之内。不为富贵之人相命,获取报酬,术士如何生存?难道真的学人在天桥下边摆地摊,忽悠些不懂事的年轻人,赚几个小钱糊口?
“紫微斗数确实没有这样的禁忌,但是,一行先生,你自己想必也能看得出来,令祖令尊身上的天机遮蔽之力有多么强大。实不相瞒,这种情形我也很少碰到过。”
吴硕昌也皱起了双眉。
因为是血脉至亲的关系,萧凡自己不能推演,倒在情理之中。但吴硕昌是个不相干的人,却一样感受到天机遮蔽之力,着实透着古怪。
“不过,一行先生,令祖令尊不好推演,你自己和你弟弟的命相,我倒是可以姑妄言之。”
萧凡忙即恭谨地说道:“请老爷子指教。”
“指教不敢当。”
吴硕昌连忙摆了摆手,神色再一次变得凝重起来。
“一行先生和令弟的命相,都贵不可言。兄弟俩同为天子命相,吴某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相人无数,也还是头一回碰到。”
说着,吴硕昌双手抱拳,作了一揖。
萧凡轻轻一笑,抱拳还礼。
“一行先生,依照命理推算,你弟弟的命相,比你自己更加贵重。你的命相犹如潜龙在渊,隐而不显,有天子命无至尊相。令弟则不然,他是飞龙在天,天子之命至尊之相两者俱全……只是,如此贵重的天子命相,为什么会被遮蔽天机,甚至隐含凶兆,实在是令人费解……”
吴硕昌说着,也是满脸疑惑。
嫡亲兄弟同为天子命相,极富极贵,在历史上也是非常罕见的异象。由古至今,数千年间,亦不过寥寥十数人而已。宋太祖宋太宗可为一例。至于一些乱世小朝廷,皇帝像走马灯似的换,杀父弑兄的人伦惨剧不时发生,朝为天子暮为死灵。皇帝倒是真皇帝,却难免刀下喋血。也可谓有天子命无至尊相。
萧凡说道:“老爷子,久闻紫微斗数有十八飞星的绝学,其他流派无人能出其右。”
吴硕昌脸色一沉,眼中精光闪烁,如同刀子般锋锐。
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是怪异,似乎周围的气温一下子下降了好几度,小安子的脸色更是变得极其难看,恶狠狠地盯住了萧凡。
“你什么意思?十八飞星!你真敢开口啊……哼哼,连我小师弟都不敢求的!”
小安子怒气冲冲地说道。
原本一直趴在那里钻研九宫飞星图的小男孩吴卿,终于抬起头来,有点诧异地望向这边。刚才大家说了那么久的话,他充耳不闻,现在却十分敏锐地感受到了院子里气氛的急骤变化。
紫薇传承,自有其不凡之处。
萧凡神色镇定如恒,对小安子的勃然作态,毫不在意,迎着吴硕昌锋锐的眼神,不徐不疾地说道:“老爷子,我也知道施展十八飞星绝学极耗元气,并不敢空手相求。只要老爷子愿意出手一次,必有重谢。”
“重谢?”
吴硕昌就笑了,嘴角浮起一丝讥讽之意。
“一行先生,未免太小看吴某。钱财身外之物,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以为我真会在意这些东西么?”
吴硕昌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不说富甲一方,三五几百万,确实还不放在他的眼里。再说,施展紫微斗数十八飞星绝技,根本就不是钱能换到的。
萧凡轻轻摇头,微笑说道:“老爷子,要说钱的话,我还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我这里有点丹药,或许老爷子会感兴趣。”
辛琳上前一步,将一个精致的小玉瓶摆在茶几上,淡淡说道:“这里是九颗七王丹,换你一次出手。”
“七王丹?”
吴硕昌猛地站了起来。
“你,你是七妙宫的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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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寿脉
辛琳没有回答吴硕昌的疑问,只是平淡地说道:“一颗七王丹,保你儿子一年平安。九年之后,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此时的吴硕昌,双眼瞪得滚圆,紧盯着小几上的精巧玉瓶,咽了一口口水,胸口起伏,显得极其激动,恨不得一把将玉瓶抢在手里,验个真假,哪里还有半点世外高人的模样?
实在这“七王丹”对他而言太重要了。
萧凡相得极其精准,他儿子吴卿,确实是天生早夭之相,他使尽诸般手段,竭尽全力为儿子续命,眼见得越来越艰难了。而早就听说七妙宫秘制的圣药“七王丹”有续命奇效,却求之不得。
七妙宫在江湖上大名鼎鼎,有无数关于七妙宫的传言,但真要去找七妙宫的所在,却发现一点线索都没有,一切都在虚无飘渺间,只闻其名,不见其踪。
现在“七王丹”忽然送上门来,吴硕昌哪里还能镇定得下来?
“师……师父,这,这不会是真的吧?七妙宫就是个传说罢了……”
小安子也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眉宇间尽是疑虑之色。
萧凡微笑着向不远处的小男孩招了招手。
小男孩似乎对他颇有好感,咧嘴一笑,放下手里的画笔,慢慢走了过来。小小年纪,倒有些沉稳气象,一点不像同龄人那样活泼好动。
“老爷子,不介意我给令郎把把脉象吧?”
不待吴硕昌答话,吴卿已经伸出了细细的小胳膊,径直凑到萧凡面前,细声细气地叫了声“叔叔”。
萧凡便探出右手三指,轻轻把住了他的脉门,双眼微眯,神色凝重。
见了这个样子,吴硕昌也不好说什么了,很紧张地望着萧凡。
尽管萧凡如此年轻,但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股浩然之气,吴硕昌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年轻人由内而外,正气凛然,不带丝毫邪魅。
萧凡给吴卿把过脉,又站起身来,围着吴卿绕了两个圈子,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伸手丈量了一下他的脊背,又捏过他的双臂,这才重新坐下来,沉吟着说道:“老爷子,我们这一行,泄露天机太过,确确实实有些天谴之力应在了令郎身上……不过凡事没有绝对。当年希夷祖师活了八百岁,虽然是传闻,难免夸大其词,但希夷祖师善始善终,那是确定无疑的。令郎的面相固然凶险难测,然而骨相十分奇特,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体内其实隐藏着寿脉。从现在起,到十四岁是关键。只要熬过了十四岁,必定天机反转,富贵而寿考。”
“一行先生,此言当真?”
吴硕昌急急问道,满脸期盼之色,沉稳气度荡然无存。
萧凡笑了笑,说道:“老爷子,你自己应该心里有数。”
吴硕昌长长舒了口气,说道:“不瞒一行先生说,我确实冒险为他推演过命相,寿脉隐现……就是太模糊,我担心算得不准。”
为亲生儿子推演命相,能够得到一些模糊的信息,已经很了不起了,足证吴硕昌造诣高深。以萧凡之能,昨天强行起卦,精元损失也很大。估计吴硕昌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现在听萧凡也是这么说,吴硕昌心中大安。
同为大术师,萧凡刚才的一举一动,吴硕昌尽收眼底。
这个做不了假的。
“七王丹虽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神奇,但确实有保命续命的功效,而且孩子年纪小,与世俗红尘没有什么牵扯,七王丹的效果应该很不错的。”
萧凡说道。
所谓“续命”,也只是一个笼统的说法。
药医不死人!
真要是阳寿已尽,脉象已绝,七王丹也无能为力。
但吴卿的情形十分奇特,介乎“生与死”两者之间,观其面相有促征,体内却隐藏着寿脉。七王丹的效果就会特别明显,服食之后,可以护住他体内寿脉不绝,只要熬过十四岁,面相上那些早夭之征便会自然消失。
而且因为他年纪小,与世俗红尘牵扯也少,为其保命,涉及到的范围不广,不会令得天机紊乱。
如果像萧老爷子那样,哪怕多活一天少活一天,都会影响到国家政治大局,影响到千千万万人命运的变化,想要保命续命,难度就不是一般的大了。“七王丹”这样的丹药,在天机之力的压制下,根本发挥不出多少功效来。
吴硕昌低头沉吟起来,双眉紧蹙,看看小几上的玉瓶,再看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儿子,良久,猛地抬起头来,坚决地说道:“对不起,一行先生,我还是很抱歉,不能答应。”
辛琳秀美的双眉悠忽之间扬起,冷然问道:“你不相信我们?”
吴硕昌摇摇头,说道:“不是不相信,是我办不到。”
萧凡微微颔首,站起身来。
“迦儿,走吧。”
辛琳不再说话,跟在他的身后,向门外走去。
那个玉瓶,依旧留在小几上,谁都不曾收回去。
吴硕昌连忙叫道:“一行先生,你的丹药……”
萧凡转过身,轻轻一笑,说道:“老爷子,我和令郎有缘,这九颗七王丹送给令郎。希望有朝一日,紫微斗数在他手里能大放异彩。”
“这……”
吴硕昌禁不住张大了嘴合不拢来。有心想要拿起玉瓶追上去,望着脚下儿子瘦小的身躯,两条腿就好像被胶水黏住了似的,无论如何都迈不开步。
有了“七王丹”,他儿子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眼见得萧凡和辛琳已经走到门口,吴硕昌忽然说道:“一行先生,天机骤变,或许与阴功祖德的变化有关,西南方要特别在意……”
萧凡再次回头,抱拳一拱。
等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小安子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师父,这,这丹药是真的?”
吴硕昌慢慢在椅子里坐下,轻轻点头,说道:“你觉得他会用一瓶假药来求卦么?”
“可,可这礼物也太珍贵了,他,他还真是舍得……小师弟……”
激动之下,小安子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了。
“安师哥,那个叔叔是真心的,我知道。”
一直静静站在那里的吴卿忽然说道,眼神十分清澈,不带丝毫杂念。
小安子不由失笑,说道:“你又怎么知道了?小孩子一个!”
“我就是知道。”
吴卿点点头,执拗地说道,脸上露出十分倔强的神色。
吴硕昌问道:“小安子,你知道你为什么跟着我的时间最长,进展却最缓慢吗?”
“这……”小安子搔了搔头,讪讪地说道:“师父,都是因为我太笨了……”
吴硕昌摇头:“不对。是因为你脑子里稀奇古怪的念头太多,做不到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命相之学,讲究的是一个悟性,一个缘分。这两者,你都有欠缺啊……”
小安子便死命地搔头,想了半晌,却又问道:“师父,那你,你为什么不给他们算呢?”
吴硕昌眼里露出一抹悲凉之色,反问道:“你以为是我真的不想给他们算吗?师父已经算不动了。十八飞星就算我在四十岁之前,都不敢随便出手。他们一家祖孙父子四人,都是富贵无极的命相,算一个我都吃不消,更不用说算四个。真要是勉强去算,恐怕我未必能活到吴卿十四岁的时候!”
不能亲眼见到儿子身上的凶煞褪尽,吴硕昌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死。
“可是,师父,为什么他们的天机会被遮蔽?你不是说过,我们紫微斗数能算尽天下之人,乾坤之事吗?天子命你都能算出来……”
“那是因为,有人动了手脚,刻意遮蔽天机,不像让别人算出来。”
“啊?”
小安子再一次目瞪口呆。
“这,这,谁有那么大本事?”
吴硕昌嘴角牵动,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恐惧,稍顷,才沉声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人比我厉害得太多了。而且,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小安子张大了嘴,惊诧莫名。
这还是他头一回在师父嘴里听到这样的话。江湖上人称“紫薇仙师”的吴硕昌,在命理术数这个领域,向谁服过软?
吴卿不理他们的对话,拿起那个玉瓶,好奇地把玩起来。
小安子瞥了一眼玉瓶,咽了口口水,说道:“师父,这萧先生还真是大手笔啊,这么大个人情……”
吴硕昌嘿嘿一笑,说道:“小安子,你以为这个人情是白领的吗?迟早有一天,这个人情是要还的。等吴卿身上的凶煞之气全部化解,就是你师父还人情的时候了。大不了把这条老命交给他!”
小安子再次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登上小车,萧凡对驾驶座上的辛琳说道:“收拾一下,准备去江汉一趟。”
“嗯。”
辛琳点点头,启动了车子。
便在这个时候,萧凡的手机响了起来,萧凡一看,是宗教局打来的电话。
“你好,萧处长。我老王啊……是这样的,明天晚上,局里要办一个联欢会,招待达尔喀活佛。不知道萧处长有没有时间去参加?”
“好,我会去的,谢谢你,王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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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偷王之王
招待达尔喀活佛的联欢会,在活佛下榻的“德云”酒店举办。
主办方是宗教管理局。
萧凡出席了这个联欢会。
一般来说,局里举办的活动不会通知萧凡去参加。这么多年来,萧凡只是在宗教局挂个名,每年在宗教局上班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可能都不超过十天。以至于现在,整个局里恐怕只有局长秘书老王才知道宗教局还有一位名叫萧凡的享受副处级待遇的干部。
老萧家的大牌子,值得这个脸面。
只有像今天这样的联欢会,局长才会特意让老王通知萧凡参加。
原因无他,在于达尔喀活佛的身份太敏感了。达尔喀活佛此番是秘密赴京,名义上他是高原的活佛,事实上早已出国。此番是作为某位同样居住在国外的首领大喇嘛的特使,秘密到首都来进行会晤的。
达尔喀活佛在高原宗教体系里的地位,不算太高,属于“法王”级别的。不过因为他追随首领大喇嘛的时间很长,极得首领大喇嘛的信任,经常作为大喇嘛的特使,与各方政治势力进行秘密会晤。
对此,官方也非常谨慎。
达尔喀活佛一直由宗教局出面接待,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外事部门和内政部门的重要领导露面。
大家都小心翼翼的。
包括宗教局费局长都如履薄冰。
这个时候,费局长自然想起了萧凡。萧凡出席这个联欢会,基本上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联欢会上露个面,和达尔喀活佛握个手就行了。
费局长需要萧凡给他做个见证,万一今后有什么误会,萧凡可以成为他的证人。宗教局一个享受副处级待遇的年轻干部,在高层大佬眼里,什么都不算,和空气差不了多少。但老萧家嫡长孙这个身份非同小可,任谁都不敢轻视了。
这么多年来,费局长一直很关照萧凡,在为他保持干部身份的同时,给了他百分之百的自由。关键时刻,萧凡自也要给费局长帮点忙。
但只有萧凡自己知道,他之所以推迟赶赴江汉省的行程,专程跑来参加这个联欢会,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德云酒店”是宗教局的定点酒店,按照四星级标准建造的,在目前的首都,谈不上最豪华,自然也谈不上不入流,中上水准吧。宗教局每有宴席,酒会,都选在德云酒店举办。
今天的联欢会,实则就是个酒会。
达尔喀活佛不禁荤腥,也不忌酒,这是他们的教义允许的。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的教义和戒律有很大的区别。
萧凡老早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与达尔喀活佛握了手,寒暄几句,便端起一杯清茶,坐在酒会大厅的一角,脸带微笑,慢慢品茶,看着场中的一切。
这一回,辛琳没有站在他的身边。
在一切类似的场合,辛琳都不会公开露面。
像这样带着明显政治意味的酒会,规矩还是比较严的,大家都带着假面具,言谈之间,彬彬有礼。和一些盛大的外交酒会比较而言,在这样的酒会上,就有一些独特的情形很难看到。
比如说——小偷!
对的,就是小偷。
越是盛大的外交酒会,出席的外交人员越多,“小偷”就越多。是真的偷东西,直接从人家的口袋里往外掏,被偷的人永远都不会发现,而且会制造机会,让人把东西偷走。
多数“小偷”都是衣冠楚楚,仪表堂堂的外交官。
说白了,就是在交换情报。
今天这个酒会,和那样的场合不同,无需用这样的方式来进行情报交换,所以也就不会有“小偷”。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萧凡一杯茶尚未喝完,小偷就出现了。
一个真正的小偷。
现在的身份,是酒会的服务人员,看上去三十几岁不到四十岁的样子,西装革履,打扮得齐齐整整,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在人群中穿梭来去,方便客人们取用托盘里的酒浆饮料。
这位服务生个子不高,最多也就一米六五的样子,长得还算周正,只是表情略略有点生硬。但这无所谓,不会有人去在意一个普通的服务生是否笑靥如花。托盘子的姿势十分潇洒,动作流畅,托着酒水在人群里绕行,轻巧如燕,绝不会磕到碰到客人,“业务”娴熟无比。
萧凡嘴角浮起一丝饶有兴趣的笑容。
他果真来了。
偷王之王——诸葛映徽!
据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诸葛映徽偷不到的东西。只要他想偷,哪怕你把东西藏在全世界最昂贵的保险柜里,外加十二重防护,在诸葛映徽面前,都形同虚设。
他一定能把你的东西给偷走!
当然,这是江湖传闻,未免有夸大之嫌。但能有这种传闻,本身就已经证明了诸葛映徽“偷技”的高明。否则,怎么人家不去传闻别人,偏偏要传闻他呢?
有关诸葛映徽的传闻,远不止这么一点,多得很。
比如诸葛映徽自己,就绝不承认自己是“偷王之王”,不敢当。
诸葛映徽说,在意大利,还有一位高手,“窃技”在他之上,那个外号叫做“上帝之手”的意大利佬,才是真正的偷王之王,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偷界”第一高手。诸葛映徽曾经和他切磋过,甘拜下风。所以,诸葛映徽自称诸葛将军。
这个典故,出自古龙先生的小说《楚留香传奇》。楚香帅号称“盗帅”,是小偷之王,盗中之帅;书中还有一位“偷界”高手,“窃技”仅次于楚香帅,号“李大将军”。
诸葛映徽便自认大将军,“窃技”第二。
但谁都不信。
反正也没人见过那位“上帝之手”,鬼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那么一个人,或许压根就是诸葛映徽自己杜撰的,作为自己臆想中要超越的对象。
所谓高处不胜寒。
在东方,至少还没有人见过“窃技”更在诸葛映徽之上的家伙。
对于能够在某个领域达到登峰造极境界的人,萧凡都会高看一眼。不管怎么说,这就是能耐。至于“偷王之王”是不是值得赞赏,那就另当别论了。
萧凡知道,诸葛映徽今晚上一定会出现,他是冲着达尔喀活佛随身携带的那卷密宗“圣经”下卷而来的。
达尔喀活佛随身携带的这卷“圣经”下卷,非同小可。据说是密宗大活佛宗喀巴大师当年明悟大道之时所手书的心得感悟,分为上下两卷,被奉为密宗黄教的圣物之一。
达尔喀活佛携带这卷经文赴京,是为了表示诚意,允诺可以交由宗教局复印一份,作为研究之用。而“圣经”上卷,则没有提起。宗教局的领导,自然也不会提这个话题,以免引起不快。
诸葛映徽现在偷东西,完全是因为兴趣。
这卷经文,可以算得是一个很不错的目标。
他偷这卷经文,绝不是为了卖钱。一个人拥有了“偷王之王”这样的外号,如果还要为钱而烦恼的话,简直就是个白痴。但白痴是成不了“偷王之王”的,所以,这是个悖论。
诸葛映徽此番出手,只是想要满足自己的某种**。
尽管酒会也有一定的安保措施,毕竟达尔喀活佛是首领大喇嘛的特使,人身安全必须得到保障。却没人想到,活佛随身携带的“圣经”会成为窃贼的下手目标,不然安保措施还会再提高一个等级。
但那也不会有作用的。
只要诸葛映徽来了,这卷“圣经”就已经可以算是他的囊中之物。
萧凡品着清香四溢的茶水,脸带微笑看着个子矮小的“服务生”在不经意间来到正在和费局长聊天说话的达尔喀活佛身边,看着他从活佛身上轻轻松松地取走一个黄色封皮的经卷,顺手再将一个同样颜色同样体积的“经卷”放回去。
“偷天换日”在瞬间完成,动作宛如行云流水一般,堪称“赏心悦目”。
原来无论那样“工作”达到最高境界的时候,都会让人赏心悦目。
达尔喀活佛,费局长以及周围的客人,没有任何人察觉诸葛映徽的小动作。
诸葛映徽得手之后,甚至没有马上离开酒会现场,而是端着盘子继续穿梭于人群之中,直到盘子里最后一杯饮料被一位女士取走之后,嚣张至极的“服务生”才一手翻转玩弄着托盘,潇洒地离开了会场。
诸葛映徽如果特别留意一下的话,就会发现,在他离开之前,萧凡已经先一步走了。
偷王之王才不会去关注这样一个宗教局年轻的小干部。
很快,他就脚步轻盈地出现在了德云酒店的地下停车场。不过这个时候的诸葛映徽,早已换了服饰,一身合体的阿玛尼男装,右手甩着一串车钥匙,不徐不疾地向地下停车场的一角走去,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如果不是个子比较矮小,身材太不起眼,此刻的偷王之王,也算得是一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了。
在他身上,绝对看不到一丝一毫小偷的猥琐气息。
只有偷王之王的“王者风范”。
有一句话经常挂在诸葛将军的嘴边:做小偷,也是可以很有风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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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雪域刀王
第21章雪域刀王
偷王的良好心情,在走到自己车门前被破坏了。
诸葛映徽开过来的是一台十分普通的捷达车,在德云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完全不显眼,基本上保安人员谁也不会去关注这样一台普通的小车。
做偷王,很多时候其实和做“特工”是一个道理,无论外貌,行头还是其他方面,表现得越普通越平凡越好,越容易“完成任务”,也方便安全撤离。
一些电影电视剧里,在公开场合执行外勤任务的特工人员男的帅呆女的靓死,除了导演脑残,再没有别的任何解释。帅气的男特工和靓丽的女特工不是没有,有,而且很多。但他们执行的是“勾引”任务,不是杀人放火。
捷达车的门锁被人弄了手脚。
这个不用偷王的水准,任谁都能一眼就看出来。是那种“暴力型”的破坏,直接把门锁和车门都给整变形。
诸葛映徽知道有点不对头了。
他把捷达车停放在停车场的一个角落,转过弯就有一扇紧急疏散门,略远的地方还有另一条通道。绝没有哪一个高水准的窃贼会将自己置于只有一条出路的绝地。
诸葛映徽瞬即将车钥匙收起来,打算从那扇紧急疏散门撤离。
他的决心很果断,动作也很敏捷。
但是,依旧慢了一步。
等他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人,正慢慢向他走来。
一个喇嘛。
大约三十几岁的样子,穿着黄色的僧袍,短发,赤足,个子瘦高,手臂奇长,手掌特别大,脸上皱纹纵横,像是用刀子在脸上硬生生雕刻出来的,如同悬崖峭壁上的雕塑一般,满是风雨岁月的沧桑。喇嘛的表情,也犹如冰冷的岩石,**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感”,冷森森。
喇嘛的步子不快,每一步都很坚实。尽管他打着赤足,但每一步落下,听在诸葛映徽耳里,却隐隐有雷鸣之声。
因为这个喇嘛的出现,本来显得有几分闷热的地下停车场,一下子变得凉飕飕的,似乎周边的气温骤然间降低了好几度,仿佛向诸葛映徽走过来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雪山。
每接近一步,气温就变冷一分。
“雪域刀王?折勒干布?”
诸葛映徽良好的心态终于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双眼猛地眯缝了起来,射出锐利的光芒,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
他听说过这个人。
首领大喇嘛身边第一侍卫,密宗黄教第一高手,雪域高原第一勇士!
江湖人称“雪域刀王”。
威名远扬!
“丹增多吉。”
雪域刀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声音和他的外貌一样,冷冰冰**,没有丝毫暖意,更不带丝毫情感。
丹增多吉。
藏传佛教护法金刚!
“我知道。折勒干布是大家对你的尊称,你们民族最伟大的英雄……”
诸葛映徽瞬间便恢复了冷静,脸上又露出那种满不在乎的笑容,手腕一翻,手里便多了一截黑黝黝的短铁棍,大约一尺长短。
折勒干布是雪域高原著名的大英雄,传说在远古时期,折勒干布为了保护贫苦牧民,单人独骑,手持一柄藏刀,向横行霸道的牧主、头人开战,终因寡不敌众,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为了纪念这位传奇英雄,藏刀被称为“折刀”。
雪域刀王武勇过人,威名震动全藏,便被人尊称为折勒干布。
“嘿嘿,没想到为了对付我,连你都派出来了,我诸葛将军还真有面子。”
眼见得雪域刀王一步步逼近,诸葛映徽反倒露出了笑容,身子却微微躬了起来,摆出了全神戒备的姿态。
他知道没必要再去另外两条通道碰运气了。
既然丹增多吉在这里等他,连他的车锁都破坏掉了,怎么可能再给他留下另外两条逃生之路?
别看诸葛映徽笑语晏晏,似乎浑不在意,实则已经在暗暗叫苦。在此之前,对于丹增多吉他是久闻大名,却不曾见面,更不曾交手。不知道这位名动雪域的刀王,到底强悍到了何种程度。
但诸葛映徽一点都不想去试探。
雪域刀王是名符其实也好,是虚有其名也好,都跟他诸葛将军不相干。他只想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偷到手,拿回家去慢慢鉴赏把玩,才不愿意干“拼命”这种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的事情。
那是莽夫才干的事。
偷王之王靠的是智慧!
不过面对雪域刀王的步步紧逼,偷王的智慧这一回怕是不大管用了,还真得拼命才行。
单凭丹增多吉这股气势,似乎也不大像是浪得虚名之辈。
丹增多吉在三米外停住了脚步,冷冷地逼视着诸葛映徽,那冰冷的眼神,令得诸葛将军暗地里打了个寒颤。
尼玛,这家伙真的是用冰块雕出来的么?
“偷王,把真经上卷交出来!”
丹增多吉缓缓说道。
“什么真经上卷?没有啊。你找错人了!”
诸葛映徽耸了耸肩膀,很无辜地说道,心里头暗暗叫苦。
糟糕糟糕!
原来这些混蛋早就知道真经上卷是被自己偷走了,那么这回所谓的真经下卷,肯定就是个套,特意摆好了等他上钩的。自己就像个笨蛋一样,傻乎乎地掉进了人家设计好了的陷阱之中。
“交出真经上卷,自己切下右手拇指,你走!否则,死!”
雪域刀王冷冰冰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挤进诸葛映徽的耳朵里,刺得他脑仁一阵阵生痛。
“喂,你真找错人了,真经上卷我真的没拿……”
偷王之王还在狡辩。
开什么玩笑?
交出真经上卷倒也罢了,自断右手拇指,那不是要他自废“武功”么?没有了右手拇指的诸葛将军还算什么偷王之王?连最普通的门锁都打不开,连最下等的小毛贼都比不上了!
诸葛映徽一句话没说完,丹增多吉就动了,寒光一闪,右手之中多了一柄短刀,乌黑的刀柄,雪亮的锋刃,长约三十公分,在地下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闪耀着冷酷的光芒。
下一刻,丹增多吉一步跨出,瞬间就到了诸葛映徽跟前,手中折刀在半空中带出一串影子,闪电般切向他的颈动脉。
“王八蛋!”
诸葛映徽吓了一大跳,身子悠忽向右躲闪,同时扬起手里的短铁棍,向折刀迎了上去。
这混蛋那么狠,半点假借也无,说打就打!
“噌”!
空中爆出一溜火星。
“我靠!”
诸葛将军一声大叫,身子趔趄着退了好几步,只觉得虎口剧痛,右臂一阵阵发麻,短铁棍差点就脱手而飞。
果然不愧是雪域刀王,这短刀上附着的劲力实在惊人。感觉上,刚才诸葛映徽不是和一柄尺长的短刀对抗,而是被狼牙棒当头砸了下来。
听说丹增多吉这个流派的顶尖好手,为了锻炼自己的膂力和耐力,会大冬天的下到雅鲁藏布江的瀑布之下去练刀,以血肉之躯和自然之力进行直接对抗,不住锤炼自己。
以前,诸葛映徽对这个传闻嗤之以鼻。
那不是练功,那是自虐!
现在看来,这个传闻很有可能是真的。
诸葛映徽虽然并非以武功高强而闻名,但身为偷王之王,全世界纵横来去,手底下若没有几分真本事,十个诸葛将军也早就死翘翘了,焉能活到今日?
敢拿着根破棍子就跟雪域刀王放对,可见这贼人对自己也是相当自负的。
丹增多吉一刀既出,没有半分迟滞,如影附形地贴了上来,手中短刀如流星经天,再次劈了下来,比刚才那一刀速度更快,势道更猛。他个子比诸葛映徽高了一个脑袋,手长脚长,压着诸葛映徽打,单从体型上看,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
“操,那么狠!”
诸葛映徽嘴里小零碎不断,手上却也并不含糊,死命抵挡。
不过这一回更惨,他直接被劈得撞上了另一台汽车的尾箱,短铁棍差一点就真丢了。
“喂,大个子,停手。你现在杀了我也没用,真经上卷真没带在我身上,谁他妈会把那样贵重的东西随身携带是不是……哎呀……尼玛……”
惊叫声中,诸葛将军的手臂上已经多了一道口子,昂贵的阿玛尼立马被鲜血染红了。
“我操!大个子你玩真的?老子跟你拼了!”
诸葛映徽大呼小叫,挥舞铁棍,拼死抵挡。
“……哎呀……尼玛……”
“尼玛”之声,不绝于耳,每一句“尼玛”出口之前,诸葛将军身上必定要先飚出一道鲜血,顷刻之间,就被砍得遍体鳞伤,阿玛尼变成了血衣。
这还是因为要从他手里拿到真经上卷,丹增多吉手下留情,不然第七刀就割断了他的颈动脉。偷王之王不免要阴沟里翻船,在德云大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住手!尼玛,快住手!老子把真经上卷交给你还不行吗?**还打……”
偷王之王终于抵挡不住,准备投降了。
丹增多吉手腕一抖,停了下来,雪亮的刀锋上,鲜血一点点滴落,双眼死死盯住诸葛映徽,伸出了左手。
“拿来!”
“操!算你狠,老子认倒霉……”
诸葛映徽脸色苍白,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嘴里嘀咕着,伸手到上衣口袋里去掏东西。
丹增多吉目不转睛地盯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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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大黑猫
“给你!”
猛地里,诸葛映徽手一扬,白芒耀眼,却是三枚银针直射丹增多吉的面门,紧接着一声轻响,一团烟雾在两人中间爆裂开来,瞬间就将诸葛映徽的身子完全遮住了。
“哼!”
一声冷哼,丹增多吉大袖一甩,三枚银针尽数收去,刀光一闪,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笔直射过骤然腾起的大团烟雾,向前杀去。
“我靠,你变态啊!”
便这么缓得一缓,诸葛映徽已经闪身去了十来米外。
原本也没指望三枚银针真能伤到号称刀王的雪域第一勇士,只是诸葛映徽危急关头使出来的金蝉脱壳之计。
通常来说,都很管用。
对手一般都会手忙脚乱好一阵,有这么点功夫,足够诸葛映徽逃走了。打架他不是丹增多吉的对手,论到跑路,偷王可不怕刀王!
谁知丹增多吉压根就不去理会他的烟雾弹里是否有古怪,直接便从烟雾之中杀了过来。
诸葛映徽只听得身后呼啸之声骤起,百忙中扭头一看,雪亮的折刀离自己的脖子已经不过数步之遥。这一下,诸葛将军当真是亡魂大冒。
这家伙也太变态了,悍不畏死啊。
当此之时,饶是偷王之王智计百出,也已来不及采取任何应对措施,只能眼睁睁看着闪耀着死亡寒芒的折刀,带着冷森森的气息,直奔自己柔嫩的脖颈刺来。
一声娇斥。
便在这个时候,又一道耀眼的寒芒由天而降,越过诸葛映徽的头顶,直奔雪域刀王。
“噌噌……”
一连七下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连绵不绝地响起。
雪域刀王连退七步,岩石般冷硬的脸色终于变了,双眼猛地一眯,死死瞪住了不远处的妙龄女郎,身材苗条,婀娜多姿,洁白如玉的小手之中,一柄极薄极细的软剑指向雪域刀王,悠悠地颤动不已。
“你是谁?”
丹增多吉冷冷问道。
被人连攻七招,自己连挡七刀,居然腾不出手来还击一招,尽管对方是突袭出手,这种情形对于雪域刀王而言,依旧是前所未有的。
雪域高原第一高手立马意识到自己遇上了真正的对手!
和偷王之王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放过他!”
辛琳不答丹增多吉的话,淡淡说道。
“不可能!”
丹增多吉冷哼一声,深深吸一口气,胸口僧衣鼓荡起来,慢慢举起手里的折刀,满脸凝神戒备之色,完全不是刚才对诸葛映徽时的轻松。
辛琳闭上嘴巴,不再说话,软剑已经停止颤动,笔直向前,指住了丹增多吉。
变起俄顷,诸葛映徽也瞠目结舌,不明所以。
天知道这个救星是从哪里杀出来的?
更不知道人家为什么要救他。
不过有一点,偷王是明白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诸葛映徽身子一躬,从一台小车上一跃而过,向那条较远的通道冲去,在那里,他还留了一台备用的小车。
偷王之王一动,雪域刀王也动了,一声低吼,手中折刀挥舞如轮,径直向辛琳杀去。
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诸葛映徽跑掉。
追回宗咯巴大师手书经文上卷,是首领大喇嘛给他下的死命令。完不成这个任务,他就不必回去了。被大喇嘛责罚,倒在其次,关键是雪域刀王丢不起这个人!
密如珠玉落盘的刀剑交鸣之声再度响起,一开始还节奏分明,下一刻就连了起来,变成一个“噌——”的长音,再也分辨不出他们到底交手了多少回合。
“他妈的,都是变态!”
听着这刀剑交鸣的恐怖声音,诸葛将军心底里一股寒气悠忽腾起,忍不住恨恨地骂了一句。
敢情刚才丹增多吉还没有尽全力。
不然,他就不是浑身到处往外滴血,而是脖子上开一个大口子,咕噜咕噜往外冒血了。
且不管那个女孩子到底是谁,是不是能挡得住丹增多吉,眼下偷王逃命要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一台黑色的丰田轿车之前,伸手打开车门,一屁股就坐在了驾驶座上。
“我靠!你是谁?”
下一刻,诸葛将军又跳了起来,瞪大了双眼,惊骇莫名地盯住了副驾驶位置上的一名年轻男子。
以偷王之王眼神的犀利,上车之前居然没有发现副驾驶位置上早已坐着一个人。
不对!
这车里好像还不止坐了一个人。
紧接着,诸葛映徽只觉得后脑处凉飕飕的,本能地察觉到了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似乎自己只要一有异动,后边那个人会随时出手取了自己的性命。
诸葛映徽不敢回头,匆忙中瞥了一眼后视镜。
尼玛!
鬼影都不见一个!
但那股危险之极的气息,却实实在在,感觉刀子已经顶在自己的后脖颈之上了。
“你……你刚才也在酒会现场,我见过你,你是……”
诸葛映徽不敢乱动,眼珠子猛转,忽然想了起来,自己确实见过这个年轻人,好像是宗教局的干部,还和达尔喀活佛握手说了两句话。
萧凡就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诸葛先生,我要是你,就会先离开这里再说。”
声音轻柔,令人沛然如沐春风,仿佛他俩是交往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好。”
诸葛映徽咬着牙,点了点头。
也不知为什么,尽管萧凡斯文安静,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戾气,诸葛映徽却感到头皮发麻,没来由的紧张万分,对萧凡说出来的话,破天荒的没有出言反驳。
诸葛将军就是这么个性格,雪域刀王砍得他血肉模糊,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口子,他也照骂不误。在迪拜七星级大酒店豪华无比的酒会上,政界要人,名流巨贾云集,诸葛将军风度翩翩,穿梭其中,和石油大王举杯喝酒,跟世界名模**说笑,不露丝毫破绽,俨然一方巨富。但在最肮脏混乱的贫民窟,也一样能看到偷王之王的影子,和一群贩夫走卒混在一起,喝最劣质的烧酒,吃最辣的火锅,指天骂地,谁也看不出来他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唯独这个斯文柔和的年轻人,却给他如此巨大的压力。
他妈的,活见鬼了!
诸葛映徽在心里嘀咕一句,手下却是半点不迟疑,利索地启动车子,灵活无比地开出了地下停车场。
虽然他的武功比不上丹增多吉,要害之处还是严严防护住了,受的都是皮外伤。只是流血有点多,得赶紧想办法止血才行。
丰田轿车离开德云酒店,驶进了另一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居然里德云酒店并不太远,大约就是十来分钟的车程。
两人从车里下来,不远处就是电梯。
诸葛映徽可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现在浑身往外滴血的恐怖样子,吓坏人不说,立马就会引起关注。从地下停车场的电梯直上自己居住的房间楼层是个不错的主意。
刚刚从车里一下来,黑影一闪,诸葛映徽吓了一跳,往后连退两步。
被人砍得血肉模糊,强如偷王之王,也有点风声鹤唳了。
“靠!”
待得看清楚了,诸葛将军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竟然是一只老大的黑猫,从汽车后座直射而出,准确无比地钻进了萧凡的怀里。尖尖的耳朵竖了起来,绿莹莹的大眼睛瞪住了诸葛映徽,张开嘴,“喵”地一声,朝诸葛映徽呲了呲牙。
四颗獠牙白森森的,好不碜人。
诸葛映徽情不自禁又退了一步,一股莫名其妙的寒意再次升腾而起,和他才上车时的感觉一模一样。毫无疑问,刚才让他感到极其危险的,就是这只大黑猫。
尼玛,老子纵横江湖二十多年,竟然差点被一只猫吓得尿裤子?
诸葛映徽几乎就要破口大骂!
大黑猫从萧凡怀里探出来一只爪子,五枚利爪悠忽弹出,黑黝黝的,锋利无比。大黑猫绿莹莹的眼睛继续逼视着诸葛映徽,像是能听得懂他的话,正在向他示威。
萧凡淡淡地说道:“诸葛先生,黑麟的脾气不大好,你最好不要惹火它。”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用一只猫来威胁我?”
诸葛映徽怪叫起来。
雪域刀王的折刀都没吓住老子!
别以为我现在浑身滴血,就真的丧失了战斗力。只要不是再碰到雪域刀王那样变态的对手,一般的壮汉,三五个还真不放在偷王的眼里。
萧凡笑了笑,说道:“这不是威胁,这是忠告。黑麟的杀伤力,是你意想不到的。”
看着黑麟异乎寻常的硕大身躯,再看看它那超过一寸长的利爪,诸葛映徽咽了口口水,难得地没有再反驳。
诸葛映徽不是没有见识的人,这种大黑猫的杀伤力,有时候真的超过了凶悍的大狗。猫的动作,可比狗敏捷得多了。
“这,好像是狸花猫?最纯种的!”
收起了和黑猫敌对的心态,诸葛映徽开始从技术角度来对这大黑猫进行评价,嘴里啧啧赞叹。
狸花猫是华夏国的本土猫,纯黑的很少见,纯种更少见,这种纯种的黑色狸花猫,极其罕见,在一些爱猫人士眼里,简直价值连城。
“偷王果然好眼力。”
萧凡微微一笑。
大黑猫也将爪子收了回去,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不再搭理诸葛映徽。
“靠,什么好东西老子没见过?”
诸葛映徽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和萧凡一起走进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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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诸葛映徽在这个酒店开的房间在三楼。
估计这是诸葛映徽自认的安全高度的极限,也就是说不借助任何工具,他直接跳下去也不会受伤。当然,这是诸葛映徽,换一个人的话,也许就摔得脑浆迸裂了。
三楼也有**米那么高。
幸好从停车场到房间,都没碰到其他人。
“老兄,贵姓大名?”
一进门,诸葛映徽便问道,眼里闪烁着好奇的神色。
丹增多吉在停车场等他,说得过去,人家本来就是设个套给他钻。这斯文沉稳的年轻人和那个很突兀地杀出来的女孩,却不知是什么来路。
萧凡笑笑,答道:“萧一行。”
诸葛映徽住的这个房间,是很普通的标准间,设施一般。这很符合偷王的“行业风格”,尽量普通,不显山不露水,更不显摆。
“萧先生……”
萧凡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道:“诸葛先生,你还是先处理一下伤口吧。虽然都是皮肉伤,但流血太多,身体会变得很虚弱的。”
“好,那就请萧先生稍候。”对萧凡这个提议,诸葛映徽并不反对,转身就进了卫生间,刚进去又探出头来,笑着说道:“萧先生,你就不怕我从卫生间跑掉吗?”
萧凡一笑,说道:“不担心。”
诸葛映徽便朝他竖起大拇指。
等诸葛映徽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正是那个出手救他的女郎。萧一行坐在椅子里,已经泡上了热茶,女郎安安静静站在他的身侧,平淡如水,丝毫都看不出来,就在不久前,她刚和雪域刀王那样一等一的猛人交过手。看上去,不但没有受伤,连衣服都整整齐齐的,头发一丝不乱,仿佛她一直就站在这里,哪也没去过。
诸葛映徽又换了一套衣服,不再是阿玛尼,而是很普通的服饰。既然行踪已经败露,再穿着名牌服装招摇过市,就不是那么合适了。
除了脸色略显苍白,诸葛映徽倒也没有其他的异常,一点都看不出他刚刚被人割了七八刀,浑身上下到处都是口子。行走江湖二十多年,获得“偷王之王”的偌大名气,诸葛映徽的生存能力和应变能力不是一般的强悍。
见到辛琳,诸葛映徽微微一怔,说道:“这么快就甩掉刀王了?”
辛琳淡然说道:“要杀他不容易,只要脱身的话,问题不大。”
诸葛映徽再一次竖起大拇指。
这两位都不是一般的牛人!
偏又如此年轻,怎么看都不会超过三十岁。江湖上奇人异士不少,但这般出类拔萃,连雪域刀王都无可奈何的角色,可不多见。
“萧先生,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今儿救我,相信绝不会是为了行侠仗义。我诸葛映徽就是个坏人,你行侠仗义也犯不着救我。想要我做什么,直说……哎,有言在先,如果是国安的人,那就免了。你尽管把我抓起来,我不会答应任何条件的。”
尽管面对一个可以与雪域刀王比肩的高手和一位更加深不可测的牛人,诸葛映徽依旧硬气得很。自来特立独行,本事超群的家伙,都有自己的原则,轻易不会改变。
他不与国安合作,也有说的过去的原因。诸葛映徽一直自诩是纯粹的江湖人,按照江湖规矩行事。江湖人如果扯上了秘密行动,那就说不清道不明了。会逐渐被同道排斥。
“诸葛先生……”
萧凡刚一开口,就被诸葛映徽打断了。
诸葛将军忽然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辛琳,嘴里惊“咦”一声,叫道:“好高明的易容术。这位姑娘,你是何门何派的传人?啧啧,这么高明的易容术,就算是我诸葛某人,也见得不多……”
说着,连连摇头,像是十分感叹的样子。
萧凡不由失笑,这位“偷王之王”真是个妙人,这当口,还有心思探究易容术。
辛琳淡淡说道:“你还是先关心你自己的处境吧。”
诸葛映徽一拍脑门,说道:“对对,你看我,总是为了这些事情耽搁正经事……好吧,萧先生,有什么条件,提出来听听。”
“诸葛先生,我们不是国安的人。宗喀巴大师悟道之时手书的经文上卷,请拿出来吧,我想看看。”
萧凡品着茶水,不徐不疾地说道。
“你也是为了这卷经文来的?靠!我告诉你吧,这卷经文对于他们密宗黄教来说,当然是无价之宝。在我眼里,啥都不是。那经文,我琢磨了半天,一句都没看懂。萧先生,你要不是佛教徒,我劝你还是算了吧,拿着没用。我要是你,还不如要点有用的东西……我估摸着,我的‘赎金’肯定不便宜。既然被你逮住了,你尽管狮子大开口。这世界上,我拿不出来的东西,还真是不多。”
诸葛映徽脑袋一扬,挺傲气的样子。
这话倒也不是完全吹牛,就算他现在拿不出来,也能给偷到手。
“偷王之王”的大名,难道是白叫的?
“诸葛先生,我要经文。”
“靠,你可真死心眼。得,我知道了。你不宗教局的吗?搞不好你还真能看懂那东西……好,我把经文给你。”
诸葛映徽手一扬,手里便凭空多了一个黄色绢帛包裹着的卷轴。黄色绢帛的花纹颜色,和他刚在达尔喀活佛身上盗取的卷轴一模一样。
“接着。”
扬手朝萧凡丢了过去。
站在萧凡身侧的辛琳上前一步,皓腕探出,抓住了那个卷轴,仔细验看过后,才递给萧凡。
诸葛映徽的双眉微微眯缝了一下。
瞧这个架势,辛琳好像是萧凡的“贴身丫鬟”。丫鬟都这么了不得,单挑雪域刀王丹增多吉,丝毫不落下风,那这姓萧的年轻人,到底是何种身份?
宗教局的一位普通干部,任谁都不可能这么大牌!
萧凡不理会诸葛映徽的惊诧,慢慢打开包裹在外的黄色绢帛,里面原来是一个小小的圆筒状器物,再打开这个圆筒,一卷黑黝黝的皮革制品就掉了出来,入手十分柔软,是上好羊皮硝制的。
萧凡就在手里,缓缓展开了羊皮卷。
羊皮卷最上方,是一位僧人的坐像,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根据密宗黄教经卷记载,这是宗喀巴大师证道之时摆出的姿势,寓意: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以一己之力开创大教,宗喀巴大师确有这样的资格。
之后是密密麻麻的手书经文,字迹非常潦草。辛琳只瞄了一眼,顿时便有些头晕,随即扭过了头不再看。
诸葛映徽便嘿嘿一笑。
看不懂经文的人,看来不止他偷王一个。
这又漂亮又武艺高强的女孩,也一样看不懂。
但萧凡显然能看得明白,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脸色凝重,神情专注,偶尔嘴里还会轻轻念叨一两句,看样子已经完全沉浸于经文之中。
关于宗喀巴大师证道之时的手书经文,密宗黄教并非没有译文传世。但译文是译文,原著是原著,区别极大。译文出自后世高僧的铨叙,不免带有后世高僧自己的观点,也就是说,译文经卷已经不能代表宗喀巴大师的“道”!
至少是不能完全代表,加上了后世高僧的“道”。
经文不长。
一卷小小的羊皮上,能写下多少字?
萧凡却足足看了半个小时,然后慢慢合上羊皮卷,双目微闭,再默想了片刻,才睁开眼睛,将羊皮卷装进圆筒,转手交给了辛琳。
“好啦,经文已经给你了,我可以走了吧?”
诸葛映徽拍拍手,站起身来,说道。尽管有些肉疼,偷王却也知道,面对这样两位牛人,想要拿回经卷那是不可能的了。况且,说好了这是感谢人家出手救他的报酬,也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诸葛先生,稍安勿躁。”
萧凡微笑着摆摆手,稳稳地坐在那里,没有半点要结束谈话的意思。
诸葛映徽也不坐,双手抱胸站着,眼望萧凡,说道:“萧先生,你是不是觉得这酬劳还有点不大够?没关系,你说,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不管怎么说,我自己觉得我这条命还是很值钱的。你多要点报酬,完全应该。不算你趁火打劫。”
语气带着三分调侃。
这位偷王,还真是个“打不死的程咬金”那样的脾性。
萧凡笑着说道:“诸葛先生,这卷经文,我不要你的,只是暂时由我保管三个月。三个月内,你拿三柱完整的‘长春香’来交换。我会把经文还给你!”
“什么?”
萧凡的话尚未落音,诸葛映徽已经跳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经文你拿去好了,也不用还给我。用三柱‘长春香’来交换经文,亏你想得出来。这经文我拿着一点用都没有,给你给你,我不要了。咱们两清!”
萧凡也不生气,眼神平和地望着诸葛映徽,微笑着说道:“诸葛先生,不是用三柱‘长春香’来换经文,是用三柱‘长春香’来换你偷王之王的一条性命。或许我这么说,诸葛先生能明白一点。”
诸葛映徽一双眼睛顿时瞪得和铜铃一般,死死盯住了萧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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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草原巨擘
“你什么意思?”
死死盯了萧凡一会,诸葛映徽问道,声音前所未有的冷。
萧凡淡淡说道:“三个月之后,没拿到‘长春香’,我会去找丹增多吉。用你的脑袋换经文上卷。诸葛先生,你自己也说过,你不是什么好人。”
我救你,当然有目的,我又不是滥好人,劳神费力,不图回报。
诸葛映徽顿时语塞,稍顷,嚷嚷道:“为什么一定是‘长春香’?你换别的东西吧。我告诉你,我肯定不去草原,我才不去招惹孛儿帖赤那那个疯子!那头野狼会把我大卸八块……不不,喜欢把人大卸八块的不是白狼,是那头东北的虎王……孛儿帖赤那会把我五马分尸!我不去!”
诸葛映徽将脑袋摇得像拨郎鼓似的,瞧他的神色,倒也不像是完全作伪,是真的比较害怕他嘴里说的那头野狼。
孛儿帖赤那是蒙古语,汉语“苍狼”之意。
“你有选择吗?”
辛琳忽然插口问道。
“刚才,如果我不出手,你还能撑多久?”
“切!惹不起老子躲得起。大不了洗手不干,我跑深山老林里去躲起来,看那个喇嘛到哪去找我!”
诸葛映徽叫道,坚决不肯答应去偷“长春香”,在他看来,似乎蒙古的孛儿帖赤那比雪域刀王丹增多吉还要让他感到恐怖。
萧凡轻轻说道:“偷王,你躲不了。既然我找到了你,从今往后,不管你躲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还是那句话,三个月,三柱长春香,我把经文还给你。不然,我就把你的藏身之所告诉丹增多吉,让他拿你的脑袋来换经文。没拿到经文,这位密宗第一高手不会回去的。”
“你吹牛!”
诸葛映徽冷笑起来。
他是真不信。
身为偷王之王,找东西那是第一强项,同样的道理,躲藏的本事差不到哪里去。太多人给他做示范了,他完全可以将自己当作一件价值连城的国宝藏起来。
萧凡微微一笑,右手微动,就占一课。
“诸葛先生,你在首都的落脚点,东北方向五公里,门牌号码最后一位数是七,对吧?三天前,你在铁门市,七天前,你在明珠!”
“还需要我给你更多的提示吗?”
“你,你,你跟踪我?还敢说你不是国安的人!”
诸葛映徽一怔,随即叫道,样子似乎很气愤。
萧凡摇头,淡然说道:“诸葛先生,要知道你的行踪,不一定要跟踪。就好像你偷别人的东西,不一定要跟主人家照面。在你的行业,你是第一。但这并不表示,你对别的行业都很了解。这世界上有很多现象是你理解不了的。”
“我不是第一,第一是‘上帝之手’,我是第二!”
诸葛映徽马上更正,神色郑重。
辛琳秀眉一蹙,说道:“你话真多!”
答应就是答应,不答应就是不答应,男子汉大丈夫一言而决。东拉西扯,推三阻四,真以为本姑娘不能收拾你?
诸葛映徽犹豫起来,似乎对萧凡的话,有些将信将疑。这个年轻人,总是给他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也许真的有些古怪的法门,可以查探到他的行踪。
一想到这点,诸葛映徽便浑身不自在。
试想一位偷王的行踪,时时刻刻在别人的“监控”之中,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看得出来,这人说得出办得到,真要是让丹增多吉第二次找到,绝对不会再有今天晚上这样的好运气。为了拿回经文上卷,雪域刀王会毫不迟疑地将他的脑袋割下来。
“好吧,我还有两个问题。”
诸葛映徽重新坐下来,说道。
萧凡点点头。
“第一,你为什么要‘长春香’?据我所知,那玩意儿只对道家修真之士有用。”
诸葛映徽疑惑地问道。
所谓“长春香”,着实名头老大。
据说是当年长春真人丘处机西游,成吉思汗礼敬全真大德,按照丘处机给的方子,命人炼制出来的安神香。长春真人丘处机为全真道掌教教主,宋金末年天下道教领袖,道教龙门派祖师,元世祖敕封为“长春演道主教真人”。
当其时,蒙古铁骑纵横天下,成吉思汗富有四海,为表现自己对长春真人的诚意,所炼制的安神香,选用的俱皆是最上等的药材,在长春真人嫡传弟子,继任全真道掌教真人,通玄大师李志常亲自指点下,耗时七七四十九日方始制成。
故号“长春安神香”。
这批安神香制作数量极其有限,当时长春真人自用一部分,带走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留在了成吉思汗撒马尔罕行宫。
近千年过去,“长春安神香”早已成为传说,是不是还有极少量存于世,都不得而知。不过江湖传言,在蒙古巨擘孛儿帖赤那手里,还有极少的“存货”。
孛儿帖赤那,汉名白狼,据说是当年成吉思汗侍卫统领的后人,历代为蒙古皇室的侍卫重臣。孛儿帖赤那纵横草原二十余年,号称内外蒙古第一**(勇士),威名远扬。
萧凡让诸葛映徽去蒙古第一勇士手里盗取“长春香”,难怪偷王之王要大摇其头了。
雪域刀王固然勇悍无比,毕竟追随着首领大喇嘛在国外生活,威名不显,只有诸葛映徽等江湖上顶尖儿的角色,才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而且丹增多吉在国内是一个人行动,没有什么帮手。相对而言,诸葛映徽要对付他,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白狼和丹增多吉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孛儿帖赤那在蒙古草原的威名,如日中天,手下健儿无数。诸葛映徽要盗取“长春香”,势必要深入草原,深入白狼的老巢。在那个异域狼窝里,到处都是闪着绿光的狼眼,一着不慎便满盘皆输。只要诸葛映徽暴露了行踪,绝对有死无生。
搞不好真会给脾气暴躁的狼王给五马分尸了。
萧凡微笑说道:“诸葛先生,这个你就不必问了,总之我用得上。记住,你只有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之后,我必须拿到长春香,一天都不能耽搁。”
话语轻柔,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命令语气。
“好,第二个问题。既然你能随时找到我,为什么要假手丹增多吉?我不给你去偷长春香,你直接找我的麻烦不可以吗?犯得着把经文交给丹增多吉?那经文既然你能看得懂,也许对你有用。”
诸葛映徽隐隐觉得,萧凡也许和宗咯巴大师是同类型的人。
萧凡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慢放下,说道:“诸葛先生,我不喜欢杀人。杀人有干天和,有伤阴德。”
“呵呵,伪善!”
诸葛映徽毫不客气地说道。
“伪善?也许吧。不过因果循环还是有的,自己动手和假手他人,有区别。”
萧凡也不生气,随口解释了一句。
诸葛映徽撇了撇嘴,表情很是鄙视:“得了,我最烦的就是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想吃肉又不肯杀猪,君子远庖厨啊……好,我答应你了,我去给你偷长春香。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请讲。”
“长春香到手之后,咱们一手钱一手货,两清。你要是再跟踪我,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诸葛映徽忽然恶狠狠地说道,死死盯住了萧凡。
辛琳撇了撇嘴,没吭声。
萧凡很郑重地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经文你还给丹增多吉吧,对你来说,经文只是个玩具,记录你的辉煌成绩罢了。对他们的意义完全不一样。就算你躲过了丹增多吉的追杀,他们还会派更多的人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诸葛映徽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了几下,嘿嘿一笑,说道:“多谢你好言相劝,要是那大个子喇嘛不上来就拿刀子砍人,跟老子说几句好话,也许我就还给他。不然,今天这八刀之仇,我迟早要还给他的。”
萧凡笑笑,没有再劝。
毕竟这是偷王之王与雪域刀王的过节,他没必要掺和进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相运程。
“我拿到‘长春香’之后,怎么找你?你留个联系方式吧。”
“这就不必了,只要你一拿到长春香,我会知道的,到时候我通知你。”
萧凡微微一笑,很笃定地说道。
诸葛映徽又深深地打量他几眼,点了点头:“很好。两位,生意谈完,你们请吧。”
萧凡微笑起身,辛琳紧随在后,向门外走去,临出门的时候,萧凡又扭头提醒了一句:“诸葛先生,我建议你也不要逗留太久,马上离开这里,还有五分钟,客人就要上门来拜访了。”
“什么?”
诸葛映徽有点莫名其妙。
萧凡笑笑,不再多言,举步出门。
五分钟之后,诸葛映徽坐在丰田车里,透过车窗玻璃远远看到四位身穿制服的国安警察走进了酒店大堂。诸葛映徽赶紧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
“刚好五分钟?真他妈的邪门了……”
偷王之王满脸疑惑地搔了搔头,眼里闪过一抹畏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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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祖宅风水
上午,一台挂着江汉省省会三江市大牌号的普通捷达小轿车,静悄悄地驶入罗州县一处小山村。从三江市到罗州县有高速公路相通,一路车行甚速。在罗州县城下高速之后,也有一条高等级公路直通红山村。一大早从三江市启程,三个小时左右,萧凡和辛琳就赶到了红山村。
这是萧老爷子的祖籍所在地。
萧凡换了一套棉麻衬衣和休闲裤,依旧是黑色布鞋,辛琳也是很朴素的休闲装扮,斜背一个挎包,黑麟迈着悠闲的步子,跟在萧凡脚边。
捷达车停在村口不远处的一处树荫之下。这是萧凡在三江市一家车房租的小车。每次去外地,萧凡都喜欢租车自己开,不大愿意让司机送。
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外人知道的好。
没有人在意这两人一猫。红山村和普通的行政村略有不同,这里的村民真的见过大世面。谁叫这里是萧老爷子的故居呢?时不时会有一些大官到村里来慰问,道路也修通了,经济发展得很不凑。
这一切,自然是拜萧老爷子所赐。
萧老爷子在中央可是一言九鼎的大人物,地方上的领导干部,自然要对萧老的家乡表示足够的关心。前些年,萧湛还在江汉省副省长任上之时,曾经回过一趟红山村,表示希望看到老家的父老乡亲都过上富裕的生活。
罗州市和罗州县两级班子的主要负责同志,将萧副省长这番话记得牢牢的,丝毫不敢怠慢。随着萧湛职务步步高升,加上老爷子身体康健,威望如日中天,省市县三级领导干部对红山村的建设和发展都十分关注,给予了不少的政策扶助和资金倾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汉省属于老萧家所领导政治派系的“后花园”,大派系许多重要人物多数都有江汉省的工作经历。
一些头脑活络的村民,趁机搞起了农家乐等小型的休闲娱乐场所。
就事论事,红山村山清水秀,确实也具备了休闲旅游的基本条件,是郊游踏青的好去处。何况红山村出了萧老爷子这样的大人物,个别比较讲究这些东西的官员,时不时会到红山村来转悠一下,沾沾灵气。当然,多数时候是微服而来。
萧凡来过红山村两次,一次是很小的时候,陪着爷爷回故乡看看。当时大动乱刚刚结束,老爷子重新走上重要领导岗位,回老家看看乡亲们,顺便祭祖。第二次则是四年前,萧凡自己来的,一个人带着黑麟,悄悄地来悄悄地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现在是第三次回老家。
两个人静静走在整齐的柏油马路上,萧凡偶尔会指点一下,和辛琳说上几句话。辛琳神色依旧淡淡的,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每次萧凡和她说话的时候,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便会格外明亮。这种细微的变化,也不知萧凡注意到了没有。
两人这种情形在外人看来,略显古怪。说他们不是恋人,又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在这样的乡间公路上比肩而行,不是小两口出来郊游踏青又是什么情况?说他们是恋人,却又始终保持着那么一点距离,从不靠得太近,更没有普通恋人之间拉手揽腰,相互打闹的亲热。
当然,一般人也不会观察得那么仔细。
人家是不是恋人,关你什么事?
“迦儿,你看,前边就是我家的祖宅。”
在一处不大不小的池塘之前,萧凡停住了脚步,微笑说道。
这祖宅是典型的旧时代农家院落,堂屋,正房,厢房,横屋一应俱全,单门独栋,与隔壁邻居大约相距有十米左右,背后是一座小山包,山上树木郁郁葱葱,一片苍翠,精致颇佳。
辛琳微微颔首,说道:“背山面水,是个好地方。”
萧凡就笑,望了她一眼。
与无极门相比,七妙宫是典型的江湖流派,并不研习风水堪舆命相卦理,辛琳如此说法,显然是受了萧凡的影响。
和无极门第六十四代掌教在一起朝夕相处三年,辛琳耳濡目染,却也学到了不少有关风水堪舆的知识。当然都只是皮毛。
辛琳俏脸微微一红,眼波流转,扭过头去,嘴里轻轻嘀咕了一句。
“看什么看?看了三年还是这个不咸不淡的样子……木头!”
这句嘀咕,萧凡自然是听不到的。
此番跟萧凡一起回老家,辛琳没有施展易容术,以本来面目示人,黛眉如画,脸颊娇嫩,清纯中带着三分娇媚,宛如图画中人。
“岂止是背山面水那么简单……你看整个老宅的布局,方方正正,八卦方位一角不缺,齐整得很。背后山势延绵起伏,为明龙之势,老宅正建在龙脊正中的龙穴之上,面南背北,北高南低,负阴抱阳……这都是上佳的风水地气。”
萧凡便多解释了几句。
其实也就和辛琳在一起的时候,萧凡会如此耐心地进行解释。
他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很多时候甚至是惜言如金。
辛琳轻轻点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听得十分认真。
萧凡微笑着说道:“我很怀疑,当初给我曾祖父看地基的是个极高明的风水大师。”
萧凡年幼的时候,曾听爷爷提起过老家的事情,这栋祖宅,是萧老爷子的父亲建起来的,据说当时在村里,萧家还算是“有产阶级”,比较富有。当然,那个年代农村的所谓富有,也是相对而言的,只是比一般人家的日子稍微好过一点,丰年略好,勉强能自给自足,遇到灾年,一样吃不饱饭。
所以萧老爷子也曾说过,那时节许多贫苦农村的所谓地主,其实也是“苦地主”,比一般人比较会过日子,从牙缝里挤出来一点钱财,慢慢汇聚起来,买了几块地。和普通农户一样,日出而坐,日落而息,不辞劳苦。饶是如此,萧家也还远远够不上地主的资格,最多算是个富裕中农的水准。
辛琳扁扁嘴,说道:“那时候,你曾爷爷也拿不出多少钱来请风水大师看宅基地吧?”
萧凡不由失笑:“说得对,也许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来的。”
现在萧家祖宅已经无人居住,但养护得很好,土砖墙上明显能看到新粉刷的痕迹。萧凡知道,这是红山村集体做出来的决定,已经做好了修故居的准备。
老爷子还在世,故居纪念馆肯定是不能搞的,这是中央的规定,老爷子绝不会带头违反。但这不妨碍老家的父老乡亲做类似的准备。一旦老爷子寿终正寝,这故居立马就会建起来。
现如今,名人效应不容小觑,靠着名人故居热炒旅游景点,从而大发旅游财的地方不在少数。红山村的头头脑脑们,也算很有超前的眼光了。
祖宅虽然无人居住,却有人看护。
两人接近祖宅,马上就有一位三十余岁的年轻汉子上前来询问,态度倒是很和气。萧凡辛琳尽管衣着朴素,气度非凡,一看就知道是城里来的,和普通农村青年男女不一样。
萧凡微笑着向这位老乡解释,自己是罗州市的干部,仰慕萧老爷子的赫赫声名,带着女朋友一起来老爷子“故居”瞻仰的。
听萧凡直言自己是他的“女朋友”,辛琳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两朵娇艳的红晕,自也不否认。
年轻汉子一听,顿时显得很高兴。
“故居纪念馆”尚未修建,就有城里人专程过来瞻仰,是好事啊。等这纪念馆一搞起来,来的人就会更多了。
于是这位年轻汉子便亲自领着两人参观祖宅,还一边给两人做介绍,显得十分热情。并自我介绍说他是村里委派的“保卫干事”,和另外两个年轻人专门负责保卫萧老爷子祖宅的安全。
萧凡随口问道:“萧大哥,平时来这里参观的人多不多?”
“啊,暂时还不是很多,隔几天就会有人来瞻仰吧。有时候是县里市里的大领导……”萧姓汉子是个实诚人,如实答道:“不过等以后故居正式搞起来之后,来的人肯定会很多的。”
萧凡微笑摇头。
这是等着他家老爷子过世呢!
不过萧凡自也不会和这朴实的本家汉子去计较这个。人家也不是诅咒萧老爷子,生老病死乃是自然规矩。毕竟老爷子已经八十几岁,大限不远了。
祖宅不大,萧凡却足足在里面转悠了二十来分钟,才向本家大哥诚挚道谢。出门之后,又围着祖宅外边转了一圈,微微颔首。
这个动作略有点奇特,萧姓汉子也没有干涉。
他对这斯文有礼的小两口很有好感。
“怎么样?”
离开祖宅,辛琳低声问道,神情颇为关切。
萧凡摇头。
“祖宅挺好的,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眼见一系列异象出现在祖父,父亲和弟弟身上,萧凡强行卜卦,冒着天机反噬的巨大风险进行推演,卦象显示,西南大凶,隐隐指向老萧家的祖地。吴硕昌在他们离开之时,也明白提醒过,天机突变,有可能是阴功祖德方面出了问题,西南方有异象。
于是专程赶回祖籍地查勘。
“走,去祖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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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祖坟惊变
萧家祖坟里祖宅距离不近,差不多有六七里地。不但由罗州县通往红山村的公路是养护得很好的高等级公路,红山的村内公路也修得不错,柏油路面,四点五米车道,可容两车并行。
不过萧凡和辛琳没有再返回村口去开车,安步当车走过去。
别看他俩都是一副城里人养尊处优的模样,这么几里地还真不放在眼里。谁又能看得出来,这两位都是身怀绝技的顶尖高手?
两人顺着山道,慢慢向一座山岗上走去。
整座山都是一个巨大的坟场。
这是整个红山村的祖坟,也就是老萧家的祖坟山。过去一两百年,萧姓族人在红山村繁衍生息,基本上整个红山村都姓萧,只有极少数的外来户。
萧凡要去看的祖坟,是他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合葬地。
祖坟山脉是从祖宅那边一直延绵过来的,从远处看,就是一条昂首腾飞的巨龙。这座祖坟山,正是龙头所在的位置。萧凡的曾祖父和曾祖母,正葬在龙头中间位置。站在祖坟所在地,背后是延绵向上的山坡,正面则是相对较为陡峭的崖壁,视野开阔,山脚下一条河水,蜿蜒向前,像条玉带一般,半环绕着整座祖坟山。
萧凡四年前专程返回红山村,仔细查勘了祖宅和祖坟的风水地气。
古代有句话,叫做:头风水(祖坟),二屋场(祖屋),三命运。
更有甚者,甚至指出“生者命从葬者定”。
《无极术藏》以《无极九相篇》为主,但对风水堪舆之术也有非常详细的描述,钻研精深。无极门历代掌教祖师无一不是风水堪舆的高手,无极门下走出去的高士人杰更加不少,江湖历练之后返回师门叩拜师尊,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任务就是将行走江湖的所见所闻,详细记录在册,呈交给掌教真人,由掌教真人询问清楚明白之后,去芜存菁,珍而重之地记入《无极术藏》的相关篇章之中。
上千年积累下来,《无极术藏》篇幅极为繁浩。尽管因为年代久远,无极门也经受过好多次战火洗礼,不少篇章散佚,但保存下来的仍然为数不少。特别是萧凡的师父“止水祖师”这数十年四处搜寻,找回来不少散佚的《无极术藏》篇章,加上止水祖师本身在相术风水上极其高深的造诣,《无极术藏》的篇幅又渐渐充实起来。
只可惜《无极术藏》最重要的核心篇章《无极九相篇》最后三篇:天人篇,长生篇,造化篇散佚的时间太过久远,止水祖师穷毕生之力,也未能找回片言只语。
三年前,老人家不顾百岁高龄,毅然再次踏上江湖云游之路,就是想要尽自己最后的努力,将这最要紧的三篇相法找回来,就算不能找到完整的篇章,能访寻到一些线索也是好的。
据《无极九相篇》总纲记载:天人相可以相周天万物;长生相则相术者本身,专修长生之道,修炼大成者可堪破生死大劫;至于造化相,一旦修炼大成,则可掌控万物,指定乾坤,拥无边法力,参造化奥妙,掌无极大道。
当然,这也仅仅是书中所载,千余年来,无极门尽管人才辈出,却从未有人修炼到天人境。因为天人篇已经十不存一,甚至连天人境的入门基础轮回篇也散佚不少。轮回境修炼不能臻于大成,便难以修习天人境。至于长生篇和造化篇,完全就是传闻,只剩下《无极九相篇》总纲上寥寥数语的记载,全篇散佚殆尽,一个字都不剩。
萧凡如今已将轮回境修炼到了极其高深的境界,以此为基,风水堪舆之术,亦堪称大成。
四年前回家查勘祖坟风水,顿时便对老萧家如今的兴旺发达了然于胸。
曾祖父和曾祖母正葬在飞龙龙头之处,祖坟风水之好,无以复加。再加上祖宅的风水也是绝佳的龙穴,他和萧天兄弟二人皆显露出天子命相,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这里风景倒是很美。”
辛琳环顾四周,微笑说道。
她对风水堪舆毕竟所知有限,看不出太多的名堂。但女孩子喜欢美妙景色,一路行来,青山绿水环绕,自也感到心旷神怡。
萧凡微笑点头,再往前走了十来步,却忽然停住了,双眉猛地蹙了起来,柔和的脸上瞬间笼罩了一层寒霜。
辛琳很少在萧凡脸上看到这种神情,不由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啦?不对?”
“嗯……”
萧凡轻轻点头,双眼直视祖坟所在地,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此处离萧家祖坟已经很近,大约不到两百米。
远远看去,萧家祖坟和萧凡四年前所见完全不一样,已经用水泥和石块建成了一座小小的墓园,将萧凡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合葬之墓围在中间。
这种情形,各地坟山倒也十分常见。用水泥石块将祖坟装饰一番,方便后人祭拜。
萧家祖坟这种变化,在普通人眼里,自然是美奂美伦,墓园前还雕刻了一对石首守坟,威风凛凛的,很合老萧家大富大贵的身份。一般人家,可修不起这样又漂亮又气势凛然的墓园。
但在萧凡看来,整座祖坟的风水地气已经被破坏殆尽。四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坟地尽管没有修葺过,显得有些杂乱,却隐隐瑞霭蒸腾,生吉之气环绕,富贵气息十足。现在一眼看去,却只见一股凶煞之气自墓地中冲天而起,整座祖坟都被这股凶煞之气覆盖,如同一口黑黝黝的铁锅倒扣下来,严丝合缝,将所有生气吉气全都阻隔在外。
萧凡站在原地,仔细察看半晌,这才继续向前,越离得近,凶煞之气便益发浓郁,等萧凡终于走到墓园入口处,这股浓得化不开的凶煞之气,甚至围绕着他翻滚起来,竭力想要钻进他的体内。
这股凶煞之气似乎能“辨识”他的身份,知道他是墓地主人的嫡系血亲!
萧凡一声冷“哼”,真气运转大周天,浑身衣服蓦然鼓荡而起,一股更加强大的浩然之气猛地迸射而出,围绕他身周翻转的凶煞之气像是遇到了克星,与萧凡身上迸射而出的浩然之气甫一接触,立即倒转回去,像是开了锅的水,沸腾起来。
辛琳俏脸变色,立即后退三步,双手在胸前急速画圈,一股劲力也鼓荡而出,堪堪抵住了萧凡身上喷涌而出的澎湃真气。不过纤巧的身躯一连晃了好几下,仿佛狂风暴雨之中的一叶扁舟。
和萧凡形影不离三年,萧凡全力施展时,浩然正气的威力到底有多么恐怖,辛琳早就熟知。饶是萧凡这股恐怖劲力不是直接冲着她来的,她只是受到波及,也已大感难耐。
无极门第六十四代掌教传人,其实力之强,只有更在她听闻之上。
深不可测!
更让辛琳吃惊的是,看上去,萧凡似乎也很不轻松——双手捏诀,脚下踏着天罡七星方位,围绕着墓园正中两座凸起的坟茔,一步一步转着圈子,每一步踏下去,整座墓园似乎都在轻轻震动,嘴里念念有词,脸上宝光飞速流转,显然已经全力以赴。
四周凶煞之气沸腾翻滚,竭力与萧凡的浩然正气对抗,却是一点点地往外退却,越来越难以接近萧凡的身子。
原本很悠闲跟在萧凡脚边“闲庭信步”的大黑猫,此刻站在墓园的水泥围墙上,硕大的身子弯成了一张弓的形状,脖颈处乌黑的毛发一根根竖起,嘴巴紧闭,四只脚掌上锋利无匹的利爪都已探了出来,闪耀着冷森森的黑芒,双眼大瞪,死死盯住了两座坟茔的上方,似乎那里有什么凶神恶煞,正在和它对峙一般。
辛琳听萧凡提到过,黑麟和他呆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辛琳和他朝夕相处的时间,大约在他七岁的时候,黑麟就来到了萧凡的身边,迄今已超过二十年。
七岁,正是萧凡开始跟止水祖师学艺的年龄。
这只大黑猫,赫然是萧凡的本命灵宠!
萧凡三圈堪堪转完,凶煞之气已经逐渐退到了墓园的边缘地带,却还在拼命扭曲挣扎,似乎绝不甘心就此败退,纠缠在一起,翻滚愈烈,似乎正在渐渐积蓄力量,准备拼死反击。
来到墓园正中,萧凡停住脚步,也死死盯住坟茔的正上方,双手捏剑诀,左手剑诀搭在右手手腕之上,嘴里念诀之声蓦然加快。
“疾!”
萧凡一声爆喝,右手剑诀直直向坟茔正中点出。
一股乌黑浓郁的凶煞之气猛然从坟茔中冲出,瞬即幻化成一张狰狞的鬼脸,尽管十分模糊,看上去却凶厉无比,张开大口,就要向萧凡扑来。
那些在墓园外边翻滚扭曲的凶煞之气也在此时向萧凡猛冲而来。
便在此时,黑影一闪,黑麟如同离弦之箭,闪电般扑向那张狰狞恐怖的鬼脸,利爪挥舞,黑芒急闪,鬼脸蓦然受到重击,在黑麟的利爪之下,顷刻间四分五裂,再也无法成形。
萧凡一掌平推而出,劲风呼啸,宛如排山倒海一般,辛琳连忙又向后退了三步,刹那间被呼吸都感觉不畅了。满天凶煞之气,骤然四散,一下子恢复了朗朗乾坤。
所有凶煞之气,辛琳是看不到的,黑麟凭空挥舞利爪,在她眼里也好像在与空气搏斗。不过等萧凡缓缓放下手掌,辛琳却也能感到,整个墓园那种令人无比压抑的气息忽然之间就不见了,连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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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风水杀阵
“没事了?”
辛琳缓步走到萧凡身边,左右看看,低声问道。
萧凡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微微摇头,双眉依旧微微蹙起,说道:“这股凶煞之气,淤积已久,最少也该有五个月左右了。”
“五个月?你一个多月前不是还回家看过老爷子吗?”
辛琳漂亮的黛眉也蹙了起来,略略有些不解。
当时你也没发现有何不妥啊。
萧凡沉吟着说道:“我估计,祖坟风水被人做手脚就是在五个月前。这种风水杀局,作用一般不会立即显现,尤其是布置在祖坟的杀局,要经过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将附近方圆数十里内的凶煞之气慢慢汇聚过来。比布置在阳宅之中的杀局,显效的时间要慢一些。阳宅风水杀局,是直接作用在住宅之上,只要不住在那里,风水杀局就无能为力。相对而言,祖坟杀局的危害是最大的,汇聚的凶煞之力比阳宅风水杀局要强得多,影响的不是几个人,而是整整一个大家族。”
“你现在不是已经做法了吗?”
辛琳说道。
她虽然不懂风水术法,但对无极门掌教传人的功力,丝毫也不怀疑。七妙宫作为最强大的江湖流派之一,在无极门面前始终碰得头破血流,占不到半点便宜,就足以说明问题。
“简单做法,只能暂时将凶煞之气驱散,却不能消除。只要这杀局不破,用不了多久,凶煞之气又会重新汇聚,危害一天比一天大。”
萧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那你赶紧把这个杀局破掉啊。”
辛琳也有点急了,一贯恬淡的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
萧凡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轻轻点头,说道:“杀局肯定要破,但这个杀局显然是高人布置的。区区几个月,要将方圆数十里之内的凶煞之气全都汇聚过来,绝不容易。就算由我自己来布这个局,最多也就能做到这个程度,强不了几分……”
辛琳娇艳的樱桃小嘴微微张开来,有点不敢置信。
“你是说,这个人跟你一样厉害?”
这好像真的不大可能。
萧凡到底强大到了何种地步,连辛琳都没办法完全感知,只能“大概加估计”。总之辛琳如果和萧凡处于敌对的位置上,她宁可一个人面对三挺机关枪,也绝不愿意和萧凡放对!
“也许比我还厉害。”
萧凡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迦儿,无极门的传承虽然很厉害,未必就是天下无敌。江湖之大,奇人辈出。就算单论风水堪舆之术,无极门也并不敢自称天下第一。自古到今,大大小小的风水流派,不知道有多少。每个流派,都有自己独到之处,都是有真本事的。这样的风水杀局,我能布置得出来,别人也能布置得出来,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
“不过什么?”
辛琳紧着追问道。
“我虽然还没有具体查勘这个风水杀阵的布局,却能感受这杀阵与众不同,好像不是我所熟悉的风水堪舆流派。无论是峦头派,三合长生派,玄空飞星派,还是理气派或者河洛派,都不大像。”
“这,连《无极术藏》都没有记载?”
辛琳益发吃惊了。
萧凡摇摇头。
《无极术藏》篇幅繁浩,照理应该有记载的。但历年散佚颇多,现在无极门珍藏的《无极术藏》已经不完全,也许有些十分隐秘奇特的风水流派,连《无极术藏》都查阅不到。
“那怎么办?”
萧凡淡淡一笑,嘴角浮起一个傲然的笑意,轻声说道:“虽然这个杀阵布置得很奇特,也不是查勘不出来的。我试试看吧。”
辛琳微微颔首,当即退出墓园,凝神戒备。
黑麟则又恢复了懒洋洋的神情,径直趴在萧凡曾祖父曾祖母合葬的坟茔之上,舔着自己的爪子,似乎爪子上有什么好东西,吃得津津有味。
萧凡站在墓园口上,抬首向前。
这个墓园口,是风水杀局设置的第一关。
原本他曾祖父母的坟茔,正对对面两座山的山垭口,视角极为广阔。但墓园口子现在却改为正对对面左边的山峰。那山峰的高度在祖坟上之上,宛如一柄利剑,直插云霄。
墓园口正对剑锋,自然是大凶之势。
这一点不足道,任何一位真正的地理先生,都能看得出来,遑论萧凡这样的大家。
萧凡伸手在墓园口的摆放的两头石兽头部慢慢摩挲。一般来说,镇墓神兽会选用貔貅或者麒麟,这种都是我国古代传说中的辟邪神兽。貔貅又有一个名字叫“辟邪”。麒麟则是有名的仁兽,极其长寿。
但现在摆放在墓园口的两头石兽,细看之下,既不像是貔貅,亦不像是麒麟。却也并不像是传说中的上古四大凶兽,而是一种形象极其猛恶的奇特石雕。感觉上,似乎是某种古老民族信奉的兽形图腾。
我国历史源远流长,民族众多,许多古代出现过,后来又逐渐在历史长河中湮灭的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图腾。
一时之间,萧凡也分辨不出来。
“迦儿,把这对石雕拍下来,多拍几张,各个角度的都要。”
萧凡在石兽头部摩挲片刻,轻声吩咐道。
辛琳答应一声,举起胸前挂着的相机,开始拍照。外出游历,辛琳一般都带着相机。有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是萧凡看到奇异的风水地势,喜欢拍照,带回止水观去研究。其二则是辛琳自己的爱好,通常美少女都有这样的喜好,希望能将自己最美丽的容颜永远留存下来。
辛琳尽管武艺高强,身份特殊,归根结底,她也是个青春女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等辛琳拍完照片,萧凡又轻轻一掌拍在右边石兽的头顶,以坚硬麻石雕成的石兽顶门瞬间显出一道裂痕,随即哗啦啦声音响起,整座石雕都垮塌下去,变成了一堆碎石。
再看萧凡,手里已经多出了一个雪白的小龟壳,平端在右手掌心,脚下再次踩着天罡七星位置,慢慢在墓园之中开始查勘。
辛琳吃了一惊。
这正是她所见过的,无极门镇教三宝之一的“玄武甲”。
前不久在京师止水观,萧凡强行占卜,也不曾动用玄武甲,没想到在这里用上了。
一般的风水堪舆师,用罗盘堪舆,辛琳从未见萧凡用过罗盘。在止水观密室的架子上,倒是摆放着一个极其精密复杂的罗盘,不过已经很久不曾动用过了。
记得萧凡曾经对辛琳说过,打从他十八岁开始,就没有再使用过罗盘。
现在却动用了镇教之宝。
看来萧凡所言非虚,布置这个风水杀阵的人,造诣不在萧凡之下。
辛琳凝神盯着萧凡手里雪白的龟甲,却看不出任何端倪。在辛琳眼里,这个龟甲很漂亮很精巧,但也仅此而已。
却不知萧凡又是怎样和玄武甲“沟通”的。
“咦……”
萧凡走到坟茔右边三步之处,轻轻“咦”了一声,停住了脚步,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这个方位,既不与九宫八卦相应,亦不和七星**相应,以整个墓园为查勘范围,勉强算是在五行中的戊土方位,却又不是戊土所在的正位。
偏偏他走到这个位置,玄武甲便有了感应,而且感应十分强烈,萧凡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应到玄武甲的“愤怒”之意,似乎遇到了生平死敌,想要决一死战。
萧凡心中暗惊。
玄甲通灵!
这是止水祖师将玄武甲传授给他的时候,亲口说的。
作为无极门镇教三宝之一,玄武甲的催动之法,历来只传授给掌教传人。倒是另一件镇教之宝——“乾坤鼎”的催动之法,必要的时候,可以传授给非掌教弟子。
萧凡使用玄武甲的次数不少,玄武甲感应如此强烈,却还是头一回。
这风水杀阵的布置,果然极其古怪。
再往左行七步,玄武甲再次“愤怒”起来。依旧还是奇特的方位,勉强算是五行中的庚金方位,却比刚才的戊土方位,偏离更远。
围绕着整个墓园绕了一圈,玄武甲一共感应五次,都是在非常奇特的位置之上。
和萧凡脑海中所有风水杀阵的方位都对不上号。
如果让萧凡自己布置一个风水杀局,自然不在话下,威力也不比这个杀阵小,关键这个杀阵的布置过于奇特,一时之间,竟然毫无踪迹可循。
切实验证了萧凡最初的判断,似乎与国内最流行的几个风水流派都没有太大的关联。
见萧凡收起玄武甲,向墓园口走来,辛琳便问道:“查出来了?”
“嗯。”
萧凡轻轻点头。
“能破吗?”
“能。不过现在破除,也只能是亡羊补牢,已经造成的损害,难以挽回了。”
萧凡的语气比较沉重。
辛琳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好像跟我说过,无极门有祈禳修补之法。”
萧凡摇摇头,说道:“祈禳之法也不是万能的,而且施展祈禳之术,条件十分苛刻。”
就好像一个人身受重伤,医生能救回他的性命,再以各种方法进补,但想要完全恢复如初,总是不大可能了。
人力有时而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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