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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王柳     霸宋西门庆txt下载     霸宋西门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三奇困神将

    史文恭放火令下,曾头市的子弟兵四下里分散开去,取出神火将军魏定国配制的引火之物,散财童子们一样满世界抖洒起来。

    曾涂犹豫道:“师傅,真要烧吗?都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些粮秣若留下来,能活多少饥民啊!”他的四个兄弟虽然不说话,但此时望着史文恭的眼光里,都充满了请求之色。

    曾家五虎虽是异族,但归化了中原,受了汉化后,渐渐也知道了农耕世界的民间疾苦,他们的一片赤子之心,比起堂上的很多父母官更要热些。

    史文恭暗叹一声,这几个徒儿到底还不是职业军人,不知道两军争锋,为了追求胜利,历来是不择手段的。

    当下用力点头:“我们虽截了梁山的粮道,但西门庆麾下兵多将广,若真舍命攻过来再抢回去,岂不是徒劳无功?倒不如一把火烧了的干净。梁大人早平乱一天,青州的百姓就能多一天恢复生产,来年丰收了,又是这堆积如山的粮食。”

    曾涂慢慢点头,心中却想起了另一首诗——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如果今夜一战后真的能打平了梁山,青州百姓真的恢复了生产,一年辛苦下来,会不会少些人饿死呢?

    不一会儿,曾头市训练有素的子弟兵分派引火之物已毕,史文恭再一声令下,一支支火炬高高掣起,照亮了黑暗中的黄粱谷。只要史文恭再一声令下,火炬齐齐一抛,眼见就是一场燎天的烈焰乱舞!

    就在这紧要关头,突然四下里多少人异口同声地“咦”了起来,然后无数个声音不约而同地叫嚷道:“总教头,你快来看!”

    史文恭听子弟兵们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诧之意,心中暗道:“又出了甚么古怪?”照夜玉狮子如风般抢走,瞬间巡了一圈儿,也不由得触目惊心——原来那些屯粮的囷子上,却没写粮谷数目,而是标着七个大字——史文恭迷途知返!

    火光映照下,那些淡墨的字迹也仿佛活了过来,如长枪大戟,森然相向。史文恭心道:“我几时入了迷途?既没入迷途,又如何能返?”大喝一声,挥起一枪,直挑向一座粮囷。

    枪落囷碎,众人都是吃了一惊——这囷子里哪里有半分余粮?苇席之内,分明就是引火的松枝木炭,在那里杀机暗伏,磨牙霍霍!

    史文恭大叫一声:“不好!我等果然中计了!众人快快退出黄粱谷!”

    曾头市人马心中都大跳起来,顿时想到传说中的梁山西门庆是转世天星,有经天纬地之才,出神入化之计,眼前这些机关,必然是他布下的圈套,若此时从山谷上方的山崖投下火把来,这些粮囷子都象爆炭一样一引就着,自家两千人挤在黄粱谷这葫芦肚里被火一烧,只怕要全军覆没!

    一急之下,众人连连催马,舍了命地往外冲突。看看谷口已近,忽听一声炮响,谷口山壁上灯火齐亮,万人吆喝声中,滚木雷石如天塌地陷一般砸下,曾头市众人纷纷勒马不迭,眼见只是瞬息间,山谷便被堵得水泄不通,更难以翻越,众子弟兵胆气虽雄,此时却也不由得面上变了颜色。

    史文恭抢上前来,大声喝道:“大家下马!搬石!开一条路出去!”曾头市子弟兵齐齐应和一声,一跃下马正准备上前,却听山崖上一声长笑:“神将到此时,还要做困兽犹斗吗?”

    一听此言,史文恭瞳孔急缩,猛喝一声:“西门庆!”其声如雷,只震得山鸣谷应。

    但见上方某处灯火齐辉,照耀有如白昼。灯火下左有桃花山打虎将李忠、小霸王周通,右有白虎山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中间一人轻盔软甲,负手而立,居高临下扫视曾头市千军,顾盼间杀气凌厉,正是梁山领军人物三奇公子西门庆。

    却听西门庆笑道:“史文恭,我敬你是条好汉,所以丑话说在前头——你若上前搬石,我这里已伏下强弓硬弩数千张,那时箭落如雨,倒要看看,曾头市的英雄男儿有多少人是刀枪不入的铜头铁臂!”

    一听此言,曾头市众人面色更加难看,此番入谷两千曾头市子弟兵,若真的冒着箭雨往前搬石,此消彼长之下,只怕用不了一时三刻就得折损得干干净净!

    史文恭目眦欲裂,大声道:“西门庆!是英雄好汉的,堂堂正正决个胜负,使这般坑陷人的计策,传到江湖上,也落万人的耻笑!”

    西门庆冷笑道:“我西门庆纵横江湖,所作所为有目共睹,是不是英雄好汉,还轮不到你史文恭一口决断!再说今**我两下对阵,并非梁山与曾头市私家的恩怨,而是你曾头市甘为官军走狗,与我们梁山放对来着!既成两军对垒,自然是有勇施勇,有智施智,哪一方力穷计拙落败,江湖上好汉也只会耻笑其少读兵书,不习战策,徒以自封的英雄好汉来挤兑人,反惹人轻视!”

    被西门庆这么一反驳,史文恭一时语塞,四下里扫视,只见一张张熟悉的脸庞上均是惶恐茫然之色,史文恭不由得心如刀绞,暗暗咬牙:“今日便是粉身碎骨,也得将这些子弟们救出这绝地!”

    当下大喝一声:“后队作前队,大家退回谷中,依险而守,等梁大人的援兵!”

    曾头市子弟兵精神略振,齐应一声,正准备转身,却听西门庆又是一声长笑:“史文恭,我西门庆明人不做暗事,再忠告于你——你若敢重回山谷,那里的粮囷子里都是裹了硫磺鱼油的积薪,只消千万支火把掷下,我倒要看看,曾头市的英雄男儿有几个是活佛罗汉,能在烈火中炼出丈六金身!”

    进又不能,退亦不可!史文恭气炸胸中肺,挫碎口中牙,怒喝道:“西门庆,士可杀不可辱!你今日恁的刻薄,欲待怎的?”

    西门庆笑道:“史文恭,常言道人怕落荡,铁怕落炉,今**进了这黄粱谷,便是肋生双翅,也飞不出去。你也休要想着有官军来救你,你且静下声来听听,便知我西门庆不是空言谎你!”

    史文恭一摆手,军声皆寂,静夜中隐隐有喊杀声传来,高一阵低一阵,似乎邯郸坡、南柯峪、槐阴陂处都在激战。

    而猛然间,远方一道红光窜起,把半个天幕都染红了。曾家五虎异口同声地惊道:“青州大火!”

    西门庆悠然道:“不错!正是青州城外官军大营中,有烧尽一切腐朽的地火烈焰冲天而起!”

    史文恭手按在腰间的弓箭上,一时心乱如麻,只想突然暴起发难,若能一箭射倒西门庆,便死也够本儿了。但想像只能是想像,他早过了那种少年血勇的年纪。可是要谋条活路,却又进退两难,此时一身无主之下,却叫这个肩负着两千条人命的耿直硬汉该当如何是好?

    看到史文恭呆立无言,西门庆开门见山:“史文恭,咱们来做个交易!”

    过了半晌,史文恭涩声道:“什么交易?”

    西门庆道:“我要你留在黄粱谷中三日,三日之后,我解围放你出去,那时你继续跟我们梁山作对也好,回你们的曾头市也好,随你的便——你意下如何?”

    史文恭又想了半天,还是问道:“三奇公子,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西门庆撇嘴道:“我要做什么,难道还要向神将你报备不成?你给个痛快话,答应吗?答应,黄粱谷没掺毒料的农夫山泉有点甜,囷子里有几座丰足的粮草堆,你带你的两千子弟兵在这里丰衣足食歇马三天,然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不答应,我一声令下,现在就万箭齐发,火把乱掷,铁火交加之余,曾头市家家挂孝,户户举哀,都是拜你史文恭一意孤行所赐!”

    乐生恶死,人之本性。听到按兵不动就有活路可循,谁不心动?当下曾头市子弟兵两千道目光,都集中在史文恭的身上。

    此时的史文恭,心如芒刺。若不答应,两千曾头市子弟兵性命不保;若答应,又对不起推诚相待的梁中书。前狼后虎之下,史文恭一声长叹,拉过曾涂来道:“孩子,我知道你与我女儿相好,今日我便许了你们的婚事,只望你日后好好待她,哄她少愁多笑,便算你对师傅的孝心虔了!”

    屠刀下的定婚,让曾涂脑袋都晕了,一时不知所措;曾魁曾升也是惊愕莫明;只有曾参曾索听史文恭言辞萧索,竟是交代后事的语气,不由得大惊,双双抢上,要抱史文恭的两臂:“师傅!万万不可轻生啊!”

    史文恭两膀一扬,曾参曾索踉跄向后直跌了出去。史文恭“呛啷”一声,长剑出鞘,剑光一道,遥指山崖上西门庆,叱道:“三奇公子,一诺千金,史某人信得过阁下言诺!替我拜上师兄,就说做师弟的死后有感,还要去寻他较量武艺!”

    言罢,史文恭长剑一横,霜锋已向铁颈。这正是:

    一腔义气披肝胆,万点热血照春秋。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四十九章 梦醒黄粱

    杀人如果代表了绝不妥协,自尽就成了杜绝自甘堕落的最后也是最激烈最悲壮的手段。

    一个壮士还怀有自尽勇气的时代,总是很精彩的。从古时周起,就有豪侠儿,意气重然诺,割头相赠送,身比鸿毛轻;即使到了最后的末宋,还有十万军民齐蹈海,用生命为曾经的执着谱写挽歌。

    崖山之后无中国,其实中国还在,只是活在上面的人少了那股绝不妥协、杜绝堕落的壮勇,舍不了生,自然就取不了义,只好一边大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一边把眼睛盯着荣华富贵,蝇营狗苟。

    这样的民众才是统治者喜闻乐见的,把桀骜不驯的野猪驯成温顺待宰的家猪是每一个朝代的奋斗目标,他们最害怕家猪的逆袭,食物的起义。

    他们最害怕什么,西门庆就要给他们带来什么,他知道这才是自己穿越一场的终极意义所在。与之相比,女色、金钱、权力……神马都是浮云了,把该割的人头提在手里,对视着那因死亡而定格的呆滞眼珠,猜测其最后的人生感悟,就已是人生至乐,足以令人迷醉,何计其余?

    西门庆很享受这种以杀人行道的净化感觉。随着梁山势力扩张得越来越大,恶行的人头如金黄秋野一般摇曳着待他收割,一刀在手,庄严、神秘而神圣,随之而来的便是收获的满足与自豪,心和灵魂都在升华。

    只有心灵空虚的人才会用浮华来填补,比如足球或美色,但西门庆不必,一弹指,刀剑鸣叱,这就够了。

    生命是需要敬畏的。在此大领域下,不轻贱人命,不重视人命,只是规则之一而已。

    挥手间,屠戮的红莲开遍大地,让星球充满腥气,让大海变成血池,亦可心无挂碍。因为站在生命的立场上,人命无须重视;但当史文恭在他面前自刎时,西门庆必须阻止,因为一个鲜活的生命决计不容轻贱。

    曾家五虎阻止不了史文恭的自杀,甚至卢俊义来了也不行,但西门庆可以。只用一句话,史文恭自尽的剑就在自己脖子上凝住了。

    西门庆说:“拉弓!点火!两千人一个不留!”

    史文恭目眦欲裂:“三奇公子!何以自食其言?!”

    西门庆的回答轻描淡写:“神将在,两千人在;神将死了,两千人殉葬!”

    “嘿”的一声,史文恭将佩剑用力摔到地上,精钢撞击山石,星火迸现,长剑已裂为几十段。曾家五虎终于抱定了史文恭,喜极而泣。

    西门庆长笑一声:“神将稍安勿躁。白驹过隙,三日转眼即逝,我们梁山是好是歹,到时便见!”

    说完了,一挥手,西门庆身边举着灯球火把的讲武堂近卫们开始从山崖上慢慢退下。西门庆这时正色整衣,向着史文恭这边深深一礼:“今日形格势禁,不得不冒犯神将虎威,西门庆这里陪罪了!夜深风冷,黄粱谷里早备好营帐,便请神将安顿众人休息,咱们三日后再见!”

    史文恭心念电转:“三奇公子号称转世天星,神机妙算,梁大人如何是他的对手?如今我与五个徒儿,还有李成李都监、单兄弟、魏兄弟都被他调虎离山,只怕他们此时也是凶多吉少。大营中虽然还有些精兵,但统军将领皆是废物,梁大人孤身无依,性命危矣!我们曾头市受梁大人知遇之恩,如何能不报?”

    想到此,史文恭大叫一声:“三奇公子暂请留步!”

    西门庆本已准备下崖,此时又转过身来,问道:“神将还有何吩咐?若是生活所需,无不备办。”

    史文恭突然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地,沉声道:“梁山替天行道,杀的是污吏贪官,敬的是忠良义士,世人皆称善。梁大人虽为蔡京女婿,却是这浊世中难得的好官,还请三奇公子天眼详察,若是玉石俱焚,只恐伤了梁山清誉!”

    山崖上西门庆身形一矮,却是西门庆拜倒还礼,曾家五虎看得分明,都是吃了一惊,却听西门庆道:“本人敬重神将,史将军所言我会考虑的!”

    言毕,西门庆长身而起,向身后的没羽箭张清道:“兄弟,这里剩下的事情,全都交给你了——切不可自恃小胜,就折辱英雄。曾头市儿郎,务须善待。”

    张清抱拳,肃容道:“末将遵令!”

    西门庆点头,又向龚旺、丁得孙、李忠、周通、孔明、孔亮道:“众位辅佐张清将军,且捱三日辛苦,三日后,我在梁中书旧大营里,替众兄弟贺功!”

    众人见西门庆只是略施小计,就困住了史文恭这只大虫,无不钦服,尽皆拱手道:“哥哥放心,小弟们定效死力!”

    西门庆转身下崖,崖下阴影中闪出一人来,金发黄须,正是金毛犬段景住,向西门庆深深施礼。

    西门庆抢上扶住,笑慰道:“段兄弟,这些天辛苦你和皇甫兄了!”

    段景住道:“皆是哥哥好计,赛过诸葛之亮,兄弟们依计行事,轻松得很,有甚么称得上辛苦的?”

    原来,段景住在北地久闻西门庆大名,心中好生敬仰,于是盗了辽帝御马,往梁山献马求进。当时梁山正准备对梁中书用兵,西门庆见了段景住献上的照夜玉狮子,正好充作道具,完善自己的连环计。

    于是就有了曾头市段景住炫马、皇甫端鉴马、赠马史文恭,而后照夜玉狮子一鸣震青州,惊动了梁中书,倒叫西门庆的好多布局没派上用场,直接就将皇甫端送进了官军阵营的要害之地,省了多少手脚。

    巴豆毒马,在皇甫端本是举手之劳,只是众目睽睽,要下手非得深思熟虑不可。但是有了贪婪成性的七个兵马都监推波助澜时,一切难题就都迎刃而解了。皇甫端不用花自家半分力气,只消放任那些贪官的愚蠢,大计便成。

    这一来,得报梁山屯粮黄粱谷的军情后,梁中书定计奔袭,军中可用之马,都被史文恭、李成等人带走。他们一走,梁中书身边就等于放了空城,只可惜真正的诸葛亮无论如何也不是梁中书。

    所以,西门庆才跟史文恭定了三日之约,三日后,甚么尘埃都要落定了。

    黄粱谷中,已经升起了火堆,曾头市人马折腾了一夜也倦了,依火烧水做饭,养歇精力。

    这时曾升问道:“众位哥哥,那三奇公子既然今日占尽了上风,他何必前倨后恭,对师傅又是行礼又是跪拜的,难道他准备收服咱们曾头市吗?”

    曾参揉了揉曾升的头道:“笨!如果西门公子一上来就对着咱们师傅又是行礼又是跪拜,师傅早下令孩儿们一鼓作气杀上去了。”

    乱箭烈火中捡回一条命,曾魁心情特好,放松之下便开起玩笑来:“听二哥这么一说,师傅岂不是成了欺软怕硬之人?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曾涂搂头一掌,打得咽回了肚子里。曾魁摸着头嘀咕起来:“好嘛!还没娶大嫂进门儿,就先学会巴结老丈人了……”

    众**笑声中,曾涂涨红了脸,扑上去和曾魁揪作一团。曾魁也不甘示弱,兄弟俩于火光影里扭在一起摔起跤来,大家拢上来喝彩助威。

    曾索跟着起哄了几声后,退出人群,目光寻找到了独自静坐于远处的史文恭。此时的神将早已没了神采飞扬的豪气,只是坐在一个小火堆边,照夜玉狮子象猫一样伏在他身前,让史文恭轻轻地梳理着它的鬃毛。

    想到方才的事,曾索又忍不住呼出一口长气,暗道:“今天真是好险!若不是三奇公子心思转得快,师傅早就自刎归位了。这份大恩,我曾索记下了!唉!三奇公子真人杰也!转世天星,岂是闹着玩儿的?将来必成大事!”

    想到这里,曾索也不敢再深想下去,只是抬头望着头顶天空。空中无月,雾霾满天,却有一颗明星在天边孤光自照,闪烁着清冷的寒芒。

    史文恭抚着照夜玉狮子的鬃毛,望着照夜玉狮子的眼睛,在无言的寂静中,人和马的灵魂似乎交汇了,就象两个分别了多年的朋友,在陌生的氛围中彼此模糊地互认着……

    朦胧中,盘踞在史文恭心头的颓唐、无助、焦躁……等诸般负面情绪,都慢慢烟消云散了。马儿清澈的眼睛、柔软的鬃毛,组成了一张滤网,主人朋友如果有什么忧愁,一定会帮他过滤掉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史文恭亲昵地拍了拍马脖子,照夜玉狮子同他一起站起身来。史文恭伸手给照夜玉狮子抚去身上的泥尘,眼睛也看到了天边的那颗寒星。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史文恭心中叹息一声,默默地想道:“却不知梁大人、李都监、单兄弟、魏兄弟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这正是:

    世事真如黄粱梦,人生好似槐安国。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章 困兽犹斗

    三路接应史文恭的人马,单廷珪把守邯郸坡,他本来只是个小小的团练使,手下五百人顶天了.今天突然多了三千人手供他调遣,单廷珪心里那个激动啊!

    兵过千,没有边,兵过万,没有沿,能统率一回三千五百人,今生死也值了!可惜,星月无光,看不到三千人马旌旗飘号角鸣的雄壮样子,让单廷珪小遗憾了一把。

    圣水将军现在的眼界还是小了点儿,想像不出未来的自己统率着万**军团时是什么样子。当然这也怨不得单廷珪没有想像力,在如今这个体制下,象他和魏定国这样不跑不送理应降级使用的人,居然还能在凌州团练使的位置上盘踞多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说到底还得感谢四处蜂起的盗贼,离得梁山近了,别的不多贼却不缺,如果说当朝的赃官是狗养的,圣水将军神火将军就是贼养的了。

    同样的,这么复杂的辩证法单廷珪也是不懂得思考的,他也顾不上思考那些有的没的,一边得瑟着,一边指挥人马依邯郸坡布下坚守阵形,如果梁山人马见军粮重地被劫了,象脱了缰的野狗一样猛扑过来时,凭他圣水将军的阵势怎么也能挡他个一天两天的,那时的军粮估计已经烧彻了底,就算让梁山抢回去,打扫打扫顶多也就是聚拢百来斤爆米花吧!

    单廷珪正乐观的时候,人声鼓噪,梁山进击的人马果然出现了!圣水将军一声令下,自家弟兄严阵以待,准备迎接梁山疯狂的猛扑——谁知,来者满不是那么一回事,根本不象脱了缰的野狗,顶多就是脱了缰的蜗牛——单廷珪心中一动,突然发觉黄粱谷方向居然还没有火起,心头就无来由的不安了一下。

    仿佛是要证实他的不安,却听一声炮响,单廷珪坚阵的背后有一彪人马杀出,一头扎到官军的脊梁上后,大刀阔斧,砍伐起来,官军顿时大乱。

    这时单廷珪才发现统率大军团作战实非一日之功,他这三千五百人除了自己的凌州本部五百圣水军,硬是没人理他,众官军略一抵抗,发现杀来的这群草寇却是荆棘草锯齿草这样的硬茬子,不约而同发一声喊,抛刀弃弓,四下鼠窜,不一时,坚阵大溃。

    如果是正面冲突,凭单廷珪占据的有利地形,就算官兵再不济,顶多小败,却不会象现在这样溃散。可惜备前则后寡,练了铁头功,就练不了大力金刚腿,被人突然在下三路敲上一棍子,立马就倒了。

    单廷珪见势不妙,眼睛红了。他是要脸知恩的人,梁中书两次来到凌州,都待他不错,见他的本部人马日子过得紧巴,还特意拨过来一批铠甲兵器。单廷珪因为要搞他的圣水研究,是穷惯了的人,别人给他个草棍儿,他都要珍惜起来,在心中念念不忘地等着秋后报恩。这回梁中书交代他死守邯郸坡,如果连这都办不到,还有什么脸去见梁大人?

    人来绝域方拼命,单廷珪一伸手把自家独门的圣水葫芦拽出来了,大叫一声:“小的们,跟我拼了!”

    单廷珪确实是要拼命了。他这圣水虽然有奇效,能够让一个人在接下来的一个时间段里不知疼痛、力大无穷,但时效一过,马上就是后患无穷。

    后患无穷的后果,就是任人宰割,但这时单廷珪已经顾不上了。一来军令如山,防地失守,是为死罪,二来他要报梁中书知遇之恩,他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和时间赌一赌,看看能不能在后患无穷之前,把梁山人马杀退。

    虽然希望渺茫,但如果因希望渺茫就失了奋起之心而束手待毙,那还是爷儿们吗?

    “咣咣咣……”五百圣水兵跟着他们的主将猛灌兴奋剂。冲上来的梁山人马一看这些人都在抱着葫芦亲嘴儿,扯一声唿哨,抹头就跑。

    单廷珪一看,眼珠子发亮,有门儿!看来曾经青州城下一战,自己的圣水兵也在梁山人马里面打响名气了。一看自家正灌水,这些草寇当场就怂了。

    自豪感一起,热血更是随着药力沸腾。单廷珪把喝空了的葫芦往地下一摔,大吼一声:“小的们,跟我冲啊!”声调已经不像人了。

    五百圣水兵也跟着齐声嚎叫,那药水泡出来的声带明显缩水了,高频震颤时听着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嘷叫声里,单廷珪领着本队五百人,连蹦带跳地往梁山队里撞了过去,途中还踩倒了不少慌不择路的官兵,不过现在谁也顾不上那些胆小鬼了,踩死了的只能怨他们命不好,没踩死的就算他们运气!

    梁山人马逃得虽然不慢,但和这一群准神行太保比起来还不够看,没多久就让单廷珪领人给追上了。谁知这批看起来好象已经穷途末路的梁山人马左右一分,一声炮响又杀出一支特种兵来。

    军中兵器虽然繁多,但提着渔网做兵器的,只有眼前这堆人了。因为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所以说他们是特种兵,再看他们抖开渔网仗势擒人的彪悍样子,特种兵已经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威武,还是叫特种兵王比较贴切。

    一群特种兵王一涌而上,一个个走位风骚,一网一网兜转间配合得丝丝入扣,喝了兴奋剂的圣水兵们象飞蛾投火一样,被他们以柔克刚,网网成擒,再大的鱼陷到了网里,游出来的时候,也只能变成鱼骨头了。

    但也有例外的,比如圣水将军单廷珪,他本来就武艺高强,喝了兴奋剂后更是如虎添翼。见渔网飞来,眼明手快下伸手揪住其边缘,两膀一摇,奋千斤之力,竟连渔网带着特种兵王们拉得都直飞起来,放了人风筝。

    一时渔网阵一片混乱。幸好喝了兴奋剂后理智也受到影响,圣水兵们浑忘了配合着主将扩大战果,只知道闷着个脑袋往前冲。单廷珪同样头脑发木,全忘了指挥之责,只是暴笑着纵横冲突,扬手间特种兵王风筝四起。

    猛听一声虎吼,乱人丛中钻出一个胖大和尚来。

    如果单廷珪神智清醒,自然会认出此人正是二龙山头一坨好汉花和尚鲁智深,这秃瓢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极不好惹,还是避之则吉。可现在头昏脑涨之下,哪里还记得起这些?

    鲁智深抢上,单廷珪来迎,此时他的黑杆枪早不知道扔哪里去了,只知道但凡有人挡道,就要丢飞他!

    两个人四臂相交,同时暴喝。就象单廷珪可以轻松扔飞特种兵王们一样,鲁智深神力施开,单廷珪如何能是对手?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压上来,这一下以硬碰硬,中间实无半分取巧余地,单廷珪眼前一黑,大叫一声,就此晕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单廷珪终于悠悠醒转,一抬眼却看到魏定国焦急的脸在自己头顶上方晃荡。单廷珪一时间犹在梦中,迷糊了半天才反应回来——啊!我晕倒前正在和梁山人马死战!

    一念至此,哪里还睡得住?正要抖擞精神飞身跳起,却感到一阵筋酥骨软——人虽然没伤,却已经耗脱力了。

    单廷珪颓然放弃了起身的奢望,只是问魏定国道:“魏兄弟,战事如何了?”

    魏定国闻言苦笑一声:“哥哥别问啦!说着时,没的羞杀人——梁大人空掌着千军万马,却在三奇公子西门庆手里,落了个全军覆没……”

    “啊?!梁大人怎样了?”单廷珪吃了一惊,急忙追问起来。

    魏定国道:“大人如今由李成都监陪着,正在西门庆那里做客!”

    “什么?”单廷珪猛吃了一惊,他看着魏定国问道:“那你我兄弟两个……?”

    魏定国继续苦笑:“哥哥料事如神——咱们弟兄从两日前起,就已经做了梁山的俘虏啦!”

    单廷珪愕然,想道:“我居然晕了两日了?啊!对了!我喝了圣水后与梁山人马死战,最后力尽倒地,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看来,那些草寇却没将我诛杀当场,而是救起了我!”

    想到这里,单廷珪立刻追问道:“兄弟,我那五百圣水兵现在怎么样了?”

    魏定国道:“哥哥放心。你的本部人马与我的本部人马折损都不多——不过你那五百人是大爷,个个有专人伺候;我的五百人是孙子,专门负责伺候他们——连我,都得自告奋勇来伺候你!”

    单廷珪听了叹道:“甚么救命之恩之类的客气话,我也就不说了——倒是这几日兄弟鞍前马后照应着我,忒也劳烦你了!”

    魏定国笑道:“若只说劳烦,这两日我确实已经受够了,受哥哥的谢,也是该的;但若说谢救命之恩,哥哥射我却是谢错了人!”

    单廷珪奇道:“此话怎讲?”

    这时却听帐外有人喜道:“圣水将军醒了吗?”说着,一人掀帘而入。这正是:

    皆因智勇施妙计,方得水火归同心。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三擒梁中书

    刚开始,单廷珪还以为说话的人是西门庆,但那人进来后,才发现不认识。

    却见魏定国向来人行礼道:“多谢安神医妙手回春,救得我家哥哥无恙。”

    就听这位安神医笑道:“单将军只是脱力而已,性命无忧,在下岂敢贪天功为己有?何况在下出手助单将军疗伤,其实怀了私心,自然是要尽力的了。”

    单廷珪、魏定国齐声问道:“甚么私心?”

    安神医见此言一出,圣水神火二将齐惊,当下微微一笑:“我见圣水将军临阵饮用的药水颇有奥妙,因此早存了讨教的私心。”

    单廷珪问道:“阁下是谁?”

    那人拱手道:“在下梁山神医安道全。”

    单廷珪勉力拱手道:“原来是安神医。在下药水,只是雕虫小技,再说败军之将,何敢厚颜在此间卖弄?唉!说甚么讨教,再也休提!”

    倒不是单廷珪敝帚自珍,而是话儿好似广陵散,不是知音不肯弹。

    安道全闻弦歌而知雅意,便笑道:“单将军以圣水激发人身潜力,此法虽善,但可惜不全,以致于后力不继,于饮用者为害,良可叹也!”

    一听此言,单廷珪精神一振,立马从病榻上支起身来,欠身问道:“安先生真是好眼力!依神医之言却当如何?”

    两个人言语一接上榫头,马上便滔滔不绝起来,诸般医理药性层出不穷,互相印证,彼此都是眉飞色舞,受益良多。单廷珪本来脱力初醒,身子还有些发虚,但这时兴奋之下,竟然红光满面,精神十足,心中暗暗称庆:“这位安神医见识如此高明,当真是我生平第一知音。”

    他们两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话密得针插不入,却把个魏定国冷落在了旁边。魏定国听着甚么曼陀罗花、坐拿草、押不卢啊等等等等,如堕五里雾中,丈二的将军摸不着头脑,心道:“我倒成了多余的了!”

    再呆下去实在没味道,魏定国悄悄挪移了步子,出帐而去,单廷珪和安道全正打得火热,却哪里顾得上正宗的神火将军?魏定国出得军帐,叹一口气:“唉!单兄倒是因祸得福,觅得了生平知己,却把我撇在一边了。”

    站在梁山营中,正不知往哪里去,却听一人高声招呼道:“那边却不是神火魏将军吗?”

    魏定国转头一看,真是大喜过望,抢上前去,深深便拜:“在先生面前,小子若再敢厚颜提起‘神火’二字,那真真是自取其辱了!上回得先生教诲,获益不浅,今天还望先生再开茅塞——那喷火战车甚么的,可容小子看一眼吗?”

    来人正是轰天雷凌振,见魏定国眼巴巴如猫儿乞食一样看着自己,心中不由得叹服:“四泉哥哥果然妙计,只派了我和安神医来,一句招降的话儿也不必提,这圣水神火二将军就兵不血刃,拱手自服。”

    当下携了魏定国的手,叹道:“区区喷火战车,何足道哉?魏兄弟,你且随我来,包你大开眼界!”

    象被勾了魂儿一样,魏定国乐不思蜀地跟着轰天雷凌振去了,而一旁的营帐里,单廷珪和安道全正说到了兴头上,看样子至少三顿饭可以省了。

    与如鱼得水的单廷珪、魏定国相比,现在的梁中书和李成真是如坐针毡。

    两日前一战,李成拒住槐阴陂,却不防炮声一响,梁山豹子头林冲和铁棒栾廷玉前后夹攻而来,官军立脚不定,被杀得大败,三散而逃。

    为何是三散而不是四散?因为槐阴陂一面临水,欲跑无路。李成败到水边,正恨无船,却飘来了一叶打渔的小舟,李成重金上了船,船到水中央,船沉了,李成落水,被救上岸来时,却已经做了梁山的俘虏——原来那撑船的艄公却是梁山头领玉幡杆孟康。

    与此同时,官军大营里突然烈焰冲天而起,梁中书和七个兵马都监大惊,正安排人手救火时,却听四下里金戈铁马,如雷而来。

    呼家将麾下精骑蓄锐已久,今夜纵骑冲突,溃营而入,直如摧枯拉朽一般。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梁中书虽然也算励精图治,但有七个兵马都监替他败家,他的改革本意再好,也难得成效。于是乎一座大营,接战不久,便告崩溃。

    七个兵马都监都是精乖的,见势不妙,也顾不得梁中书是蔡太师女婿了,先逃了自己再说。谁知梁山人马层层围裹上来,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七个兵马都监都是识时务的俊杰,既然无力回天,索性大丈夫相时而动,不约而同地临阵投降了。

    蛇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首脑既降,官兵没了主心骨,更是溃不成军,梁山火光下扯起降旗,投降者如雨骈集,官军大营粗定。

    梁中书在西门庆手下做了两回俘虏,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一见大势已去,他也不是那种死尽愚忠的性格,就在皇甫端的帮助下,乔装改扮,混在乱军中潜行而走。

    也不知怎么的,梁中书和皇甫端运气特别不错,居然让他们稀里糊涂的,就逸出了包围圈。黑夜中脚高脚低走了不知多少里路,梁中书实在重得迈不动腿了,突然见前方晨光里闪出一座宅院来。梁中书大喜,一头扎上去讨水喝,讨饭吃。

    这家的主人倒是个好客的,命下人整治了虽素淡却精洁的饭菜给梁中书二人享用。吃饱喝足,梁中书顾不得身体困倦,又准备跑路了,他读书人礼重,便请见主人面别。

    主人答应了,于是到得正堂,梁中书进前请辞时,主人一回头,梁中书猛吃一惊,直跳了起来——原来此间主人非别,正是三奇公子西门庆——西门庆黄粱谷安抚了史文恭,马不停蹄地就到了这里坐镇指挥。皇甫端依日前定计,在营中放火,先乱梁中书军心,又在兵荒马乱中助梁中书乔装改扮,一路打着暗号儿行来,梁山人马事先得了吩咐,见了皇甫端暗号儿后网开一面,梁中书这才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这里。

    再一次面对西门庆,梁中书惶愧无地,叹息一声,深深施礼:“梁世杰先谢过四泉兄一饭之恩——断头饭既已吃过,便请在四泉兄刀下就死。”

    西门庆大笑:“世杰兄何出此言?此间清幽之所,且请世杰兄在此安歇,两日后咱们再见!”

    梁中书心里有多少话要问西门庆,却被他一句两日后再见,轻轻堵在嗓子眼儿里,目送着西门庆远去的背影,梁中书真是百感交集,谙尽了彻底失败的滋味儿。

    接下来的两天里,不见了皇甫端,却陆陆续续送来了天王李成,还有一些梁中书的亲卫们。李成见梁中书无事,喜极而泣,泣完了后,上下两个人又相对无语,这种做俘虏的尴尬经历他们已经在马陵道口遭遇了一回,没想到今天又得再温习一次。

    温习到第三天头上,西门庆终于来了,这两天他总领三军,料理诸般事务,忙得不可开交,还好手下尽多称职之士,提纲挈领放权之下,诸事顺遂,又和众人商议了一番梁中书的处置之道,妥当之后,就来这里揭盅了。

    再见之后,梁中书又道:“败军之人,无颜苟活,便请四泉兄赐我一死,成全我身后之名。”

    说这话时,梁中书特意遣开了忠心耿耿的李成,否则他第一个就要跳上来,跟西门庆玩儿命。

    西门庆正色道:“世杰兄何出此言?这世道本来已经留不住好人,若世杰兄再去了,天下官场岂不寂寞?”

    梁中书摇头道:“三擒于四泉兄之手,不由得世杰不心灰意冷……”

    西门庆劝慰道:“世杰兄无须在意。说到底还是这朝廷作孽,把多少英雄好汉逼上了梁山,留在军中的都是些酒囊饭袋——世杰兄你以酒囊饭袋对英雄好汉,能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何须自责如此之深?大厦将倾,我顺势推它一把,世杰纵有千斤之力,想要以一夫之力支撑,也只是无力回天。”

    梁中书黯然半晌,叹息道:“我梁世杰无才无能,以致于覆军杀将,伤了多少士卒,我一该死;世杰前后被四泉兄擒了三次,稍有气性者,就该愧死,世杰却偷生至今,苟全性命,我二该死;此番兵败,朝廷必然震怒,四泉兄纵不杀我,朝廷贬我于那等瘴毒疫疠之地,那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倒不如现在死在四泉兄刀下,还能混个封诰回来,如此计较,我三该死;我若活着,必然连累了我那岳父,他已是高年之人,若再因我之事呕心沥血殚精竭虑,我于心何忍?倒不如现在死了的干净,这是我四该死……”

    西门庆打断了梁中书的喋喋不休:“世杰兄琢磨了两天,竟然只琢磨出这一堆的该死出来?”

    梁中书长身而起,拜倒在地:“且请四泉兄成全!”这正是:

    公子有心开罗网,书生无意脱樊笼。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二章 说胜说败

    扶起一意求死的梁中书,西门庆叹道:“世杰兄,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若就此死了,算不算取义成仁且不说,却奈普天下苍生如之何?”

    跟这等书生说话,还就得把天下的老百姓都绕进去,给他心理上添加罪恶感,这才能令之回心转意。

    梁中书果然愕然道:“世杰我微躯一具,如何能干系到全天下的黎庶?”

    西门庆款款道:“世杰兄虽然跑到青州来进剿呼家将,但本身还是河北东西两路的留守使,统率着大名府、高阳关、真定府、定州四路重镇,是守把国门、抵抗契丹的第一道防线。世杰兄镇守河北,素得**军心,契丹纵有意南来牧马,亦徘徊不敢进,大宋民生得安,世杰兄于有力焉——如若今日世杰兄只求一死,你撒手之后,河北边防指望谁人?眼看辽帝大集兵马,虽说是讨伐女真,但焉知不是假途灭虢之计?若辽兵集结完毕,不攻女真,却直渡白沟而来,那时河北少了世杰兄坐镇,群龙无首,被辽兵分进合击,攻城略地,天下必然震荡!只可叹百姓何辜,要受这等荼毒?世杰兄,你若在此死了,不但无益自身,若辽兵南下,你更成了异族的罪人!”

    梁中书听着,冷汗涔涔而下。他本是书生意气,三次遭擒于西门庆之手,面子上抹不开,所以故意摆出士可杀不可辱的高姿态来,维护自家所剩无几的尊严。其实人性乐生恶死,但有一条活路,谁愿意去抛头颅洒热血?现在听西门庆说得这般义正辞严,梁中书正好借坡下驴,起身再拜道:“若不是四泉兄点醒,仆险些误了大事!惭愧!惭愧!惶恐!惶恐!”

    西门庆点头道:“这便是了。有死的勇气,何不拿出来为生而战?今日咱们便坐下来,好生商量商量世杰兄如何善后的问题。”

    梁中书苦笑道:“还说如何善后?世杰今日在四泉兄手下输得一败涂地,心服口服,朝廷必然降罪于我。我那岳父是仕途中人,事到临头,先替自身权势打算,我今日败得如此彻底,罪通于天,他未必便肯援手——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博大义灭亲的名头,以邀圣宠,也未可知。唉!前途如此黑暗,我梁世杰也只好挣命吧!”

    西门庆听了笑道:“天无绝人之路,世杰兄又何必如此悲观?你来看……”说着,从招文袋中取出一折子宣纸来,递到梁中书面前。

    梁中书看时,上面写道:“河北四镇留守使梁世杰,一本为报功告捷事。臣领圣命,兵进青州,进剿呼延叛逆,却有梁山草寇鼓噪而来,为反贼羽翼。臣闻之奋起,拔剑斩几,必与贼誓不两立!两阵对峙月余,大战数场,小战不计其数,贼居下风,遂大集左近二龙山、桃花山、白虎山诸强徒,蚁附而来,与王师争锋于青州城下。”

    看到这里,梁中书忍不住瞥了西门庆一眼,却见他笑吟吟的,一派成竹在胸的样子,于是接着往后看。

    “十一月丙申日午,贼众大至,遥望贼阵,蜂屯蚁聚,何止十数万人。然斯时,三军尽怀报国之心,将弁各抱壮烈之志,臣率前军鸣鼓,直搏贼众。两阵未接,先以弓箭,弓箭略尽,继以白刃。臣将旗被贼围数匝,枪中臣盔立破,几伤性命,幸得都监李成,鼓勇而来,砍倒贼大旗两面,夺槊三条,近则钢刀,远则手戟,杀倒骁悍贼众五十余员,众寇为之夺气。”

    见李成被描绘打扮得跟常山赵子龙一样,梁中书一时间哭笑不得。再往下看——“历午未申酉四时,贼终大溃,青州城下,血流漂杵,尸如山积,黄土尽赤。是役也,斩贼众四万八千有奇,青州复归国有,此皆仰赖官家洪福,又有朝中众位大人指授得宜,三军健儿方能成此血战微功。”

    虽然久经官场,但看到这里时,梁中书也已经肉麻得不行了,只好歇一歇再看。

    “呼延叛匪,尽皆鼠窜,遁入梁山水泊苟延残喘。臣因无船,暂不得征进,遂归青州,招抚老幼,赈济灾黎,又分派人马,于贼先前存留各处搜拿余党,并妥行布置地方团练,扼险守要,以利御寇。至表闻之日,京东西路已重沐皇恩,略复元气,百姓遮尘望京师遥拜,民心已安,无廑圣虑。”

    看到西门庆将自己的大败反写成了大胜,梁中书又喜又愁,喜的是有西门庆配合的话,定能瞒哄过朝中那些尸位素餐的皇帝大臣们;愁的是此间人多眼杂,若被人揭破了这层遮羞布,那时却不是耍处。

    呆了半晌,却见后面还有一段,于是再看。

    “此役虽大挫贼锋芒,然兵凶战危,王师亦有哀矣。先有陈州兵马都监吴秉彝,巡哨遇敌,为贼所算,以身报国;此役更战殁了睢州兵马都监段鹏举、郑州兵马都监陈翥、唐州兵马都监韩天麟、许州兵马都监李明、邓州兵马都监王义、洳州兵马都监马万里、嵩州兵马都监周信,皆是混战中乱箭射死、马踏身亡,其忠可嘉,其情可悯,烈士抚恤事宜,请官家圣裁。还有其余得功将士,俟各处收功后,再行录呈。臣世杰无任欢欣舞蹈之至。谨奏。”

    看完之后,梁中书把这张轻飘飘却沉甸甸的纸往桌上一放,叹息道:“唉!四泉兄,你这玩笑可开得大了!”

    西门庆悠然道:“布局虽大,却未必是玩笑吧?”

    梁中书慢慢摇头:“此事却非瓶儿偷梁换柱可比。千军万马,岂是那等好欺瞒的?若泄露了时,四泉兄你自在梁山逍遥,只苦了我替你顶缸。”

    西门庆笑道:“世杰兄担忧的,只不过是日前那一场大败难以遮掩而已——但这有何难哉?世杰兄神龙见首不见尾,暗潜于幕后,先以诈败骄人,继以暗布的伏兵行雷霆一击,因此大捷——这不是很精彩吗?那时我们顺水推舟,正好将青州让出来,成就世杰兄你的大功。”

    梁中书诧道:“四泉兄,你真的要让出青州?一处州郡,得来可不易呀!”

    西门庆笑道:“你这朝廷命官,倒替我这期待草寇打算起来了?”

    梁中书一时狼狈了:“这个……”

    西门庆收起嘻笑之容,正色道:“现在我们梁山只是或跃于渊的潜龙,还不到龙腾九五的时候!世杰兄,不是我西门庆自夸,若某天真遇到攻城略地的时机,梁山义旗一举,京东两路我们实可传檄而定!你信不信?”

    梁中书想想梁山行事,又想想这个朝廷近年来的所作所为,不由得长叹一声,低下头去。沉默了半晌,才又抬头道:“那七个兵马都监,是我岳父的门生故吏,他们既已归降,四泉兄又何乐多杀?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是恕了他们吧!”

    西门庆摇头道:“世杰兄此言差矣。那七个家伙,成事虽不足,败事颇有余,饶放了他们只是举手之劳,但若让他们看破了此事中的破绽,扰攘起来时,我自可在梁山逍遥,只苦了你替我顶缸——因此还是了结了他们,一劳永逸!不错,他们是已投降,但我可没说我已经受降。再说,上天真有好生之德吗?天地四季,春夏秋冬,春主生、夏主长、秋主成、冬主死——寒冬肃杀,不恤万物,敢当其锋者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杀戮之道,乃是顺天道而为的正路,何必因恐惧死亡而诋毁掩饰?只有坦然面对死亡,彻底理解杀戮的真义,才能珍惜现有的生命啊!”

    梁中书听着,难置一语,唯深思而已。再过了半晌,才问道:“四泉兄为世杰着想,竟不惜做到如此地步,所为何来?还请明示。”

    西门庆叹了一口气,说道:“世杰兄,我并不要求你背反你所效忠的朝廷,我只求你能心无旁鹜,守好河北。若吾所料不差,北境近期必将有大事发生。”

    梁中书道:“四泉兄说的大事,莫非是指辽主讨伐女真?”

    西门庆点头,缓缓道:“辽主无道,不理朝政,只顾畋猎嬉游,以致国内贪腐横生,百姓也是水深火热啊!值此变乱之秋,辽主不说修道保法,改革颓政,反倒穷兵黩武,对女真动起干戈来了。须知女真的完颜阿骨打,是位了不起的英雄豪杰,辽主将他逼得走投无路时,也只好豁出去大干一场了。这一次契丹女真会战,辽兵虽多却士气不振,女真虽少却敌忾同仇,破辽主必矣!”

    梁中书惊道:“四泉兄说错了吧?我听细作所言,辽主已集兵七十万,而女真顶多只不过万人而已,以七十万对一万,胜负可以想见,四泉兄何可料那完颜阿古打必胜?”

    西门庆笑道:“世杰兄,你我来打个赌如何?”这正是:

    一朝翻覆谁复论?千古兴亡我独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三章 定青州

    听西门庆说得胸有成竹,梁中书愕然道:“赌,却不知四泉兄所yù何为。”

    西门庆道:“若如我所言,女真克契丹,世杰兄从此唯我梁山马首是瞻;若是如世杰兄所言,契丹克女真,西门庆甘拜下风,辽主如有得陇望蜀图南侵略之意,边防之上,梁山愿助世杰兄一臂之力。”

    尽管知道今年底完颜阿骨打对辽作战将会取得一场巨大的胜利,但万一历史因自身的穿越不经意间改变了呢,所以西门庆未雨绸缪,谁输谁羸不打紧,先把预防外族侵略的准备做足了再说。

    梁中书听着,却是无比感慨:“虽然身在草莽,却不忘忧国忧民,我就知道四泉兄必然是慷慨悲歌的男子汉大丈夫,,只是,四泉兄既有报效国家之心,何不受道招安诏书,理直气壮地为国效命,若信得过在下时,世杰愿尽绵薄之力。”

    西门庆笑道:“我自然是信得过世杰兄的,但世杰兄信得过令岳父、信得过高俅高太尉吗。”

    梁中书一时语塞,确实,蔡京、高俅与梁山有杀亲灭弟的大仇,他们可不是那种宽宏大量、公而忘私的纯臣。

    叹息了一声,梁中书深深地低下了头去,他感到无地自容,这个朝廷的气量,竟然还比不上一介草贼。

    到最后,梁中书也沒有再提赌博的话題,毕竟以他朝廷方面大员的身份,私下论交可以,但真的屈膝于梁山,一时半会儿梁中书接受不了,西门庆也沒在这个话題上面多做纠缠,两人只是就青州善后事宜做了妥当的安排。

    不得不说,在如何糊弄上司这方面,草台班出身的西门庆还真比不上科班出身的梁中书。

    于是在随后的一天里,已经兵败的梁中书突然引李成率一支人马如神兵天降般,席卷了梁山大营,西门庆仓促应战,被梁中书打得“大败”,上到西门庆、下到呼家将,都是立脚不住,不得不弃了青州城池,星夜走窜入梁山泊去了。

    遗下的俘虏营中,万数被梁中书解放了的残兵终于恍然大悟,,原來梁大人以诈败之计骄敌在先,当敌人松懈之时,突动于九天之上,行雷霆一击,就此一鼓破敌,,这般jīng妙用兵,虽孙吴复生,亦不过如此。

    史文恭在黄粱谷中坐等了三rì,沒等來西门庆,却等到了梁中书,听梁中书将破敌的经过如此这般的一说,史文恭与曾家五虎面面相觑,均感到西门庆败得如此蹊跷,几同儿戏,却一时想不到官匪勾结这一层上去。

    梁中书便说要给曾头市众人请功,史文恭和曾家五虎商量了,虽称谢而推辞有受,史文恭道:“我等一群败军之将,临阵失机,险些误了大人的大事,如何敢再腆着脸邀功请赏,此事再也休提。”虽然知道这帮质朴汉子说的不是自己,但梁中书心里有鬼,还是脸上**辣的。

    再也休提的还有圣水将军单廷珪、神火将军魏定国两个,他们两个分别得遇了安道全、凌振这两个知音,从此一头扎进了梁山的怀抱,乐不思蜀,君子绝交,不出恶声,水火二将向众人赔情道歉的书信传來,看得梁中书和曾头市众人都郁闷了半天。

    史文恭、曾家五虎郁闷也就算了,梁中书郁闷罢,还要向京城写报捷物奏章。

    “捷报”送到京师,徽宗大悦,蔡京见自家女婿成了大功,虽然沒能杀得了首恶是件憾事,但rì有盈昃,月有圆缺,此事古难全,也不必过于刻意苛求了,于是咳嗽一声,向杨戬、高俅使了个眼sè。

    杨戬便出班,将拜年话儿抖落了一大车,赞美梁中书平寇成功,是国之栋梁;高俅则溯源寻根,感慨当rì若不是老太师举贤不避亲,安能打开如此大好的局面,今rì成功,众人皆欢欣鼓舞,独有老太师默默无闻,如此谦退,有古时大树将军冯异之风,真是纯臣啊。

    他们两个正说反说,说得徽宗开心到十二万分,此rì正是十二月己酉,于是降诏,以青州王师军胜,又逢禁中神御殿盖成,是双喜临门之兆,遂减天下囚罪一等。

    兴头之下,又加梁中书为太子太保,颁赐玉带蟒衣,额外赏黄马褂,戴绿帽,蔡京为国奉贤,举荐得人,赐鸠杖一柄,玉如意一个,荫一孙入国子监读书,,于是君臣皆大欢喜。

    又过了数rì,梁中书又上了一本,,某营某将,如何杀贼;某营某兵,如何卖命,虽是他拾遗补阙用军功來糊人的嘴,却便宜了无数的败军之兵败军之将,升的升,赏的赏,枢密院里忙得焦头烂额,告身剳子开了无数,不少朝官又纷纷上本,称颂徽宗洪福齐天,得了蔡京、梁中书这等贤相良帅,真国家柱石之臣也。

    徽宗的迷汤量素來不大,被群臣这么一轮猛灌,行事就更加轻狂起來,于是乘着乙卯rì雪降的时候,赐宴于蔡京府第,一时间天下称荣。

    与此同时,西门庆引着千军万马,也已经回到梁山。

    当rì离青州时,西门庆向呼延灼道:“北方正有契丹征伐女真,若契丹胜,七十万大军集结不易,岂肯就此分散了,辽帝若是存心背弃百年前的澶渊之盟,中原百姓眼看就是一场祸事;若女真胜,外族人都是狼子野心,十有捌玖也要向我大宋來窥视,,当是时,正是英雄豪杰用兵讲武之时也,呼延灼哥哥可愿弃了这青州,随我去往梁山待敌,若外?不來,自然都好,若真有烽火犯境,好男儿兵临瀚海,马踏yīn山,正其时也。”

    呼延灼呼延庆兄弟听着,热血沸腾,齐齐躬身道:“愿随元帅牵马坠镫。”

    沒费吹灰之力,搞定了呼家将,出帐转了个弯儿,又碰上了花和尚鲁智深,带着青面兽杨志、灌口二郎神武松、一丈青扈三娘等二龙山大小头领,还有桃花山、白虎山几处头领,都來求见。

    鲁智深道:“四泉兄弟,咱们如今在青州做出了好大事,威震天下,如今你带了大队人马一走,剩下俺们这些人,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若官军再來围剿,却当如何,因此洒家和各路弟兄们都商量了,我们愿随四泉兄弟去往梁山,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只是不知道四泉兄弟收留不收留。”

    西门庆听了大喜:“若有众弟兄相助,梁山真是如虎添翼,既如此,这便众位动身,同往梁山,共襄义举。”

    鲁智深引众人去后,旁边咳嗽一声,又转出了玉麒麟卢俊义,此时的卢大员外面有忧sè,问西门庆道:“西门头领,我那小乙,端的去了何处,怎的这些rì子过去,还不见他归來。”

    西门庆道:“燕青兄弟少说也是天下第一伶俐,卢员外担心他怎的,便请员外同往梁山,待燕青兄弟无事归來,大家正好相见。”

    一听西门庆邀自己上梁山,卢俊义把头摇得象拨郎鼓一般,连声道:“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卢某人是正经良民,这梁山,是说甚么也不上的。”

    西门庆笑道:“卢员外既如此说,便请自回寿张,燕青兄弟一有信儿,我便知会员外如何。”

    卢俊义点头,然后自去了,西门庆便传下将令:“青州一战,众弟兄们都辛苦了,大家这就班师收兵,回梁山吃腊八粥去也。”

    众人听着,欢声雷动,于是,一行人偃旗息鼓,径归梁山,到得梁山脚下,卢俊义拨转马头,自回寿张,西门庆引人直进朱贵酒店,此前早有小喽罗报上梁山,天王晁盖引着山寨众兄弟等在朱贵酒店中,只等着替西门庆接风洗尘。

    两下里相见,自有一番欣喜,孔明孔亮早已拜倒在宋江膝下,口称师父,宋江本來冷眼看着西门庆得意归來,心上尽是酸意,现在有孔明孔亮弟兄给他长脸,便不由得挺胸叠肚起來,大笑着作豪爽状:“二位贤弟请起。”

    扶起孔家兄弟后,宋江便大声向众人介绍道:“他两个便是白虎山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兄弟,因他们好习枪棒,却是我点拨他们些个,因此叫我师父,自从我上得梁山,常常忆念从前故旧,今rì又能和他们相聚,真是万千之喜。”

    不少人听了心中暗笑:“这宋江哥哥除了比旁人黑些,武艺只是稀松,他教出來的徒弟……可想而知了。”

    那边厢,西门庆也将其他人一一介绍:“这两位是呼延兄弟,呼延灼、呼延庆,呼家将的威名,那是不用说的了;这是二龙山鲁大师、杨提辖,还有我武松哥哥……”

    众人听着,皆是肃然起敬,晁盖左手拉了呼延灼,右手拉了鲁智深,笑道:“呼延兄,数月前水泊边上连环马列阵,岂想能有今rì欢会,还有鲁大师,兄弟久仰上师清名,今rì得见,真是三生有幸,梁山有各位英雄加盟,眼看是越來越兴旺了,四泉兄弟真是福将,出军一次,咱们的山寨就发达一分,哈哈哈,。”

    正喜笑间,突然从西北方向上跑來一匹快马,來到近前,马上喽罗滚鞍下马,大声道:“天王、西门头领,祸事了,祸事了。”这正是:

    只说青州结欢好,又见寿张起干戈,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四章 燕青锄奸

    宋江见报信的小喽罗只招呼晁盖和西门庆,却把自己置之脑后,心中顿时一股邪火直窜上來,当下冷着脸喝斥道:“咄,你这不成材的小厮,慌张个甚么,我梁山的威名,生生都叫你这沒脚蟹一般的举止败坏了,,还不与我起开去好好说话。”

    小喽罗唯唯诺诺地站起身來,被宋江这么当头一棒喝,要说的话反倒哽在嗓子眼儿里了。

    西门庆笑道:“公明哥哥且休要吓坏了他,正如一个无权无势的平头老百姓卖不了国一样,他一个小小的喽罗哪里能谈得上败坏咱们梁山的威名,好了,你休要害怕,出了甚么事,只管照实说來。”

    那小喽罗得了安慰,定下神來,躬身道:“回禀天王与西门头领,小的刚从寿张县里來,有玉麒麟卢俊义卢员外家的燕青小哥儿,,他杀人了。”

    众人一听都笑了,西门庆道:“我辈只消替天行道,杀人即为善念,我说怎么燕青兄弟不往青州军前來报到,却是他跑回寿张杀人來了,,不知燕青兄弟杀了几个,又是因何杀人。”

    小喽罗苦了脸道:“好西门头领,还杀了几个,只是杀了一个,便已经要不得了,,你道他杀的是谁,正是他们卢府的总管家李固,杀完之后,燕青小哥儿自己提了人头,往县衙门里去投了案,一口咬定是二人酒后合口,一时怒上心头,遂把李固给结果了xìng命,江知县觉得这里定有隐情,于是三推六问,偏偏燕青小哥儿不领江知县有意替他开脱的人情,只是咬紧了牙关,罪罪自己独认,,江知县无法,只好修了书信,寻小的送上梁山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个信封來,往上一献,送到了晁盖手里,晁盖随手一转,将信封交给了西门庆,宋江在旁边看得眼馋心热,却只能深深地咽一口气。

    西门庆听说是燕青杀了李固,早已心中雪亮,再打开江南书信一看,信中列举了此案的无数疑点,得出结论是以燕青的本xìng,不可能因一时的xìng起而杀人,此中必有纠结之处,,但这纠结是什么,燕青只是摇头不言,即使开口,也只说自家犯了弥天大罪,愿受国法制裁,只请一死。

    黑旋风李逵听西门庆把信中内容解说完毕,一蹦多高,大叫道:“国法国法,若是依得,天下岂不乱了,小乙哥儿杀一个人便怎的,杀了千千万人的,都关了赏在朝廷里做大官,偏俺们梁山杀不得人,宋江哥哥、天王哥哥、四泉哥哥,俺铁牛也不要兵马,只是一人进寿张县去,老大斧头砍一条路,把小乙哥儿抢出來。”

    晁盖听了喝道:“黑厮无礼,寿张江知县是个好官,你却要跑到他治下去杀人,传扬出去,真真正正败坏了咱们梁山的名头,这般孟浪事,如何做得。”

    吴用笑道:“众位哥哥兄弟休慌,待小生修书一封,请江知县将人犯燕青解上州城审讯,那时我梁山半路上劫了去,谅天下人也挑不出道理,,如此一來,救了燕青兄弟xìng命;二來,正好赚他正式上山入伙,,岂不是好。”

    众人听了皆称善,唯有西门庆摇头道:“不妥,此事蹊跷,必有隐情,假亮先生虽然想着将燕青兄弟劫出來,但燕青兄弟心结不解,到时不肯随鞭镫,又当如何,说不得,还是小弟往寿张县里走一遭儿,将这桩杀人案断个清楚明白再说。”

    自晁盖以下,众头领听了都点头,纷纷自告奋勇,要随西门庆前往,西门庆摇手道:“若你们都去了,这一回却不是探狱,而成了劫牢,,众兄弟稍安勿躁,此去多则五rì,少则两天,小弟我必有佳报。”

    于是西门庆轻装简从,往寿张县去了。

    梁山离寿张最近,不多时进了寿张,先往卢俊义府上來,卢俊义正烦恼间,听到西门庆求见,赶紧出门迎接,二话不说先拜倒在地:“西门头领,你足智多谋,却怎生想个法儿,救我那小乙一救。”

    西门庆搀扶道:“卢员外请起,江南县令已经给我送來了书信,我这才知道燕青兄弟不在青州之时,竟然回寿张杀了李固,在我等山贼來说,杀个人也只寻常,不过燕青兄弟却显然洒脱不起來,深深自责,只求一死抵命,,常言道天救自救人,他已经死了心,我这里要救他,也不知要费多少力气。”

    卢俊义宛如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条浮木,哪里肯放,只是哀求道:“西门头领是转世天星,足智多谋,必有万全之策,若救得小乙时,西门头领但有所命,卢某人无不奋力向前。”

    听了这话,西门庆眼前一亮,,这顺水人情的买卖大大做得,一时间,还真有别人跌一跤,自己去搀扶时捡了个金元宝的感觉。

    心中虽乐,但面子上却踌躇道:“这个,,我也只好尽力而为了,若办不成事时,员外休怪。”

    卢俊义连声道:“办得成,办得成,三奇公子出马,焉有不成事之理。”一边说一边往家里让西门庆。

    西门庆四下里看看,居心叵测地问道:“马伸先生呢。”

    卢俊义道:“马先生为救小乙,往州里游说去了,他说小乙虽然一时弄xìng杀人,但杀人后不逃生、不自辩,是大仁大勇的悔过表现,既知悔过,如何能绝了他的自新向上之路,因此马先生舍出了脸皮,往他曾经的门生故吏门上去走一回,定要保得小乙无恙。”

    西门庆听了还未接口,就听房里窗畔有个妇人娇嫩的喉咙儿说道:“我虽是妇人见识,也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古來的大道理,如今你念着私情,竟然要灭了这道理,我心中便先看不起你,再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是你们男儿的事业,如今你蔑视天理,不修自身;家生的奴才杀了管家,其家之不齐,可想而知,,以如此的武艺,还想做治国平天下的英雄好汉,还是滚回去喝你的豆儿稀粥去吧。”

    这妇人数落完毕,窗前人影一晃,噔噔有声中她已经转回后宅深处去了。

    卢俊义听得这一番嘴舌,只气得面皮焦黄,勉强笑道:“拙荆xìng子心直口快,素无遮拦,倒叫西门头领见笑了。”

    西门庆心中一声冷笑,暗想道:“杀了jiān夫,这yín婢自然要出來兴风作浪,你既然这般说,索xìng便把你也碎宰了,下到yīn间,与李固做一对拼凑不全的狼狈夫妻,且看你们能熬到几时。”

    胸中盘算得毒辣,口中却笑道:“卢夫人治家甚严啊,燕青兄弟既然坏了她的家规,也只好仿效chūn秋时卫国的贤大夫石碏,來个大义灭亲了。”

    卢俊义摇头道:“唉,她一个妇道人家,却识得甚么大义了,西门头领休信她疯疯傻傻的话,且先把小乙劝得回心转意,从囹圄中救出來才好。”

    西门庆这才问道:“员外可见过小乙面了吗。”

    卢俊义叹道:“怎么沒见,一回來听到那个孽障杀了李固,我心痛之下,衣裳也顾不上换,就往监牢里去看他,谁知见面后,他一句齐整话儿也不跟我说,只是看着人流泪,倒叫我心上恓惶惶的,问他受了李固甚么委屈,他也不说;又问他怎么从青州回到了这里,他也不讲,,却是憋闷死吾也。”

    西门庆暗中思忖道:“燕青兄弟当然不能说了,,你那贱婢不要逼帘,李固想入就入,叫他怎么跟你说,嘿嘿,他是你的家生奴才,要替你遮丑,老子可沒这义务,咱们且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于是西门庆道:“我也往监中探探燕青兄弟去。”于是卢俊义引路,西门庆直往监里來,路上又碰上了闻讯來见西门庆的江南,问起案情,江南只道:“从李固的尸格、燕青的神情、邻里的供辞上推敲,此案隐情多有,只是燕青就是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却真个叫人束手无策,西门头领智计过人,今rì前來,正好与小弟拿个主意。”

    西门庆听了,只是微笑,进了牢,西门庆道:“二位在经稍候,我单身去见燕青兄弟,或许能套出些话來,也未可知。”江南与卢俊义点头,自去签押房里说话等候。

    狱卒引西门庆來到关押燕青的所在,却是一处向阳的单间,倒也干净整洁,听到牢门响,燕青回头看是西门庆,略一愕然,随后便是淡淡一笑:“有朋自远方來,不亦乐乎。”

    西门庆见燕青虽然略有些憔悴,但依然是丰神俊朗,温文如石,其恬淡处丝毫沒被外物所动,不由对他的这份养气修为好生敬重。

    当下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兄弟你的苦情,哥哥我尽都知了,兄弟你且放心,纵然山高月小,终究水落石出,來rì寿张千百老百姓眼前,我必然还兄弟你一个天理公道。”这正是:

    只说转世天星至,又见回魂仙梦來,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五章 掏心掏肺

    这几句话说完,西门庆转身就走,任凭燕青在后面千呼万唤,他也不回头了,他知道燕青是个jīng细人,在他眼皮子低下不容易构造一个合情合理的忽悠出來,索xìng就装得神神秘秘,多智近妖的评价,也顾不得在乎许多了。

    果然,燕青真被西门庆这番言简意赅的宣言唬住了,连唤西门庆不回头,不由得心下思忖:“莫非四泉哥哥对李固狗才与那不贤之妇的隐情真的洞若观火,若他宣扬出去时,却置主人的名声于何地,可是,,这四泉哥哥是怎么知道的,啊,对了,他是传说中地府还魂的转世天星,和那天我碰上的青衣女子本是一路人。”

    现在西门庆的表现,让燕青一下子想起了那个青衣神秘女來,那天他身陷梁中书大营,正在帐中做战俘这一件很有前途的工作,突然间身后多了一人,无声无息,竟不知她是如何穿越过千军万马进來的。

    燕青一眼就认出面前的清丽女子正是当rì鲁山水边遇到的奇人,此时她挽起了头发,将一张天生就要祸国殃民的清水芙蓉瓜子脸露出來,尖尖的下巴曲线柔美到陡峭,即使是燕青这般见惯了美女红妆的浪子,那颗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平常心还是不免要在她脸颊上來一次惊艳的失足,就见她大大的杏核眼转着,满脸jīng灵古怪的神气,和那天水边初见时的道貌岸然判若两人,一根葱指竖起在红唇边,向着燕青轻轻“嘘”的一声时,真教浪子之心百炼钢亦成绕指柔。

    这份娇憨,只有真正铁石心肠之人才能违背吧,燕青想道,然后又庆幸,,还好,自己算不得铁石心肠。

    “你是怎么进來的。”燕青压低声音问道,须知帐外监视重重,这青衣女子偏偏如入无人之境,江湖上再高的轻功,也做不到如此灯下无影的地步,由不得燕青不好奇。

    那青衣女子很狡猾地笑着:“当然是走进來的啰,跟我來,现在咱们要走出去了。”

    说着一招手,燕青身不由己就走到她身边去了,倒不是这神秘女子对他施展了甚么勾魂摄魄的法术,而是他天xìng中就不忍心对这些美丽的尤物略有一些儿违拗。

    何况,燕青心中还真是好奇,他倒想见识一下,这青衣女子究竟有什么神鬼莫测的手段,能把他波澜不惊地从戈矛林立的大营中带出去。

    仿佛知他心中所想一般,那青衣女子冷笑道:“今rì叫你大开眼界。”说着把自己平rì里画眉毛的炭笔从百宝囊里拿了出來。

    燕青的眼睛果然越瞪越大,,青衣女子用炭笔在帐篷壁上画了一扇月洞拱门,以袖一拂,其门自开,外面极目处一片旷野,竟然真的入了无人之境,只是转头回顾时,那边帐外兀自人影瞳瞳,巡行喝令声不绝于耳,,燕青左看看,右看看,他知道经历了这一番奇遇后,今生今世,自己是再也不会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了。

    随了那青衣女子步出门外,其门自阖,眼前平野一望无垠,竟不知青州战场何处,当是时,燕青真有一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遁世之感。

    还好,那个青衣女子绕着他转了三圈之后,燕青的心又回到俗世來了。

    “你是谁。”青衣女子寒着脸问道,不过见识了她方才在营帐中惊鸿一现的jīng灵古怪后,燕青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穿了她只是在鼻子里插大葱,,装象(相)呢。

    想一想想像中的美女象,燕青就想笑,但最后还是板住了脸正sè道:“在下燕青。”

    青衣女子挥脚踢石,喝道:“废话,我知道你是燕青,我问的是你上辈子是谁。”

    燕青再伶俐,此时也不由得语塞抓瞎:“在下上辈子……”

    那青衣女子泄气道:“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要是有那个本事能知道自己的上辈子,也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说着眼珠骨碌碌一转,她又围着燕青转了三圈儿。

    “你想干什么。”燕青有些不安,从前在大名府时,他身边总有女孩子围着转,但不是这么个转法儿。

    “不干什么。”青衣女子笑眯眯地说着,一掌打在燕青的后脑勺上,燕青虽然真元自然护体,但还是被这女子一掌打得晕过去了。

    临入黑甜之前,耳中犹自听到她得意的笑声,燕青心道:“果然美女都是不讲理的动物,其不讲理的程度,和其人的美貌成正比。”

    等他再醒來的时候,那青衣女子连个影子都不见了,摸了摸后脑勺,却不疼,就好象沒挨过揍一样,燕青仿佛看到那青衣女子在身边说:“不疼吧,所以说嘛,我并沒有揍过你。”

    燕青又摇摇头,,女人,尤其是美女,都是善于抵赖的动物,抵赖已经不是她们的行动本能,而是天赋予她们的权利。

    又检查了自己一遍,虽然沒有缺鼻子少眼,却也沒有多出些盘缠路费來,不过在怀里一摸,燕青松了口气,,只要自己的川弩箭还在就不怕。

    伸出手指向着太阳比了比,校准了方向,燕青一路寻着有人烟的地方來,结果真找到人打听路途时,不由得又叹一口气,,那青衣女子画的那扇门,竟然把他从京东东路的青州,带到了京东西路的濮州雷泽县,这个地方可是大大有名,传说天帝的女儿华胥在雷泽踩着了蛇迹(履迹),因此怀孕而生伏羲;《山海经》也说,雷泽有雷神,龙首人颊,鼓其腹则雷,,不过这时就算真有大蛇雷神出现在燕青面前,见识过青衣女子神通的他也不会再眨巴一下眼睛了。

    雷泽一路往东北,走好几百里地,才能到青州,不过走上几十里地,就能到寿张,燕青心中思忖道:“也不知主人去了青州,和史师叔相见沒有。”于是就暗中决定,悄悄回寿张去探一探。

    这一探沒探到卢俊义的踪影,却探到了李固和贾氏在一处并肩叠股,饮酒作乐,燕青目眦yù裂,本想当场做翻了这一对狗男女,但想到马先生一家就在隔壁,出了这场丑,却叫主人回來后置身何地,不得已,这才压住怒火勉强避去,回到自己屋中,把平rì里收藏的匕首寻出來攥了又攥,这一夜好长,匕首的握柄都几乎要被他攥下來了。

    第二rì一早,燕青拿酒漱了嘴,直楞着眼睛來府上打门,门上见是燕青回來了,急忙扶他进來,李固听到了风声,急忙从贾氏的热被窝里钻出來,衣冠整齐后出來扶着燕青,虚情假意地道:“小乙,如何醉成这等模样,酒虽合欢,过量伤身,喝坏了身子时,却又是主人的烦恼。”

    燕青心下冷笑,脸上高兴,只是嘻嘻地道:“李管家,你附耳來,我说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给你。”

    李固不知是计,还真把脑袋凑上來,被燕青劈手揪住,直按到条几上,一反手,已经从腰间掣出那柄锋芒快刃的匕首出來。

    可笑那李固不知死到临头,兀自大呼小叫:“小乙,你噇了多少黄汤,敢这般对你老哥哥,还不放开我。”

    燕青手上一用力,本來李固是脸朝下,这回被翻了个面朝天,匕首刃上流转的寒光,燕青脸上遍布的杀气,这一下被李固的眼睛看得清楚分明,李固惨叫一声:“小乙,你待怎的。”

    冷笑一声,燕青一手撕开李固上衣,令其袒胸露腹,然后温文尔雅地安慰道:“李总管不必害怕,我听说聪明人心生七窍,好奇之下,便想寻个人开了膛看看,,李总管是聪明到极点的人,连主人都被你撮弄在掌股之上,不开你的膛,又开哪个,你放心,我看过你的心肺是怎么长的之后,便还给你,保管不会拿去喂狗。”

    李固也是机敏之人,听话听音,便知道自己与贾氏的yīn事露在了燕青眼里,这一惊真是肝胆俱裂,杀猪般惨叫起來:“小乙饶命啊。”

    燕青低低一笑:“你当rì作孽之时,可曾想过今rì。”言语如刀,刀锋更冷,早已一刀捅在了李固鸠尾穴之下,刀刃略偏,借着人身肌肉受痛收勒那一瞬间的紧缩之力,刀锋势如破竹,迎刃而解,一匕首将李固从胸至腹豁了个敞明透亮,余劲不衰之下,连李固那根毬都齐齐崭崭地分成了两条。

    这时,沒了压力束缚的血瀑才喷泉一般倒泄而出,李固正当壮年气盛,血泉一喷丈许,蔚为奇观,燕青身法轻灵,早已避让出去,伸指在匕首脊面上轻轻一弹,微笑道:“如此壮观,不亦快哉,。”

    血泉越喷越低,终于归于平静,这时李固已经瘪得象个破烂的皮口袋,早死得透了,燕青踏着血泊上去,扒开两扇,伸刀子进去挖出李固的心肺來,把玩一番,才摇头叹息道:“原來这就是传说中的狼心狗肺吗,今rì长了见识,,咦,怎么白刀子进去,绿刀子出來了,哦,原來是划到苦胆上了。”

    再转头一看,却见李固两眼大睁着,已是死不瞑目,燕青冷哼一声,手起刀落,两匕首都戳进李固眼窝里去,直沒至柄,这正是:

    生前做尽龌龊事,死后还敢对青天,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六章 西门一气化东郭

    从李固眼窝里拔出匕首,燕青笑道:“这一番绿刀子又变成白刀子了!”

    平定一下兴奋的心绪,从头检视李固尸体一番,燕青不由得欣慰:“没想到不知不觉之间,手上功夫竟然长进了,若换了从前,这一刀只怕划不得这般笔直精准!”

    当下又提起匕首,将李固人头割下,再仔细端详了人头和颈腔上的两处茬口刀痕,这才点头道:“确实与以前不同了——在青州得了史师叔的指点,果然是受益非浅!”

    杀人之意如平原走马,易放难收,此时燕青便忍不住思忖道:“要不要两番功夫一番做,这就去杀了那贾氏婆娘?”

    深深吐纳数口腥甜的空气,燕青还是勉强挣脱了心中恶念,暗想道:“罢了!李固狗才既已伏诛,贾氏孤掌难鸣,又能怎样?我此刻杀了她,徒伤主人之心……”

    一想到卢俊义,燕青一腔恶念彻底烟消云散,当下一声叹息,提了李固的人头,自去县衙前出首。

    这一来,轰动了整个寿张县,老百姓们纷至沓来,都抢着看血糊画淋的热闹,一座衙门被挤得水泄不通。

    寿张知县江南虽知道燕青是西门庆看重之人,存心想周全他,但当着这么多耳目,却也无法掩耳盗铃,去搞甚么不公开审判。勉强升堂,也不用他拍惊堂木,燕青对杀人罪行供认不讳,却对杀人原因一字不提,只道:“喝多了酒,一时性起争执,就此将李固杀了。”

    堂上听了,一齐都哄了起来。江南是个明察秋毫的,又有心替燕青开脱,便详问起来,这一下引出了卖酒予燕青的酒铺子老板,老板出堂做证,说只卖了燕青一角酒,无论如何,说不上一个“多”字。

    把守城门的军士也做证,昨日燕青遮遮掩掩入城,这一夜的隐情,必有蹊跷。

    燕青是个性高之人,到此时更不多言,只是淡淡地撂下一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如此而已,岂有它哉?”说完后再不多言。

    江南无法,只好退堂。贾氏见燕青杀了李固,心悸之余,派人来见江南,只说自家最是奉公守法的,虽然得宠的僮仆杀了人,也不会包庇,鼓励江南明断,在天理国法上,给杀人凶手以应有的惩罚。

    此时早已惊动了马伸马时中。马先生听到是故人子弟杀人,也顾不得中庸之道了,仗着自己是知县的座师,连常例钱都不带,便径自入牢去见燕青探求真相。

    燕青对他倒是不敢怠慢,但也不愿曝主人之丑,所以寥寥数语间曲尽无心作恶、追悔莫及的虚情假意。

    马先生果然就吃这一套,听燕青说“误”伤李固后,不避斧钺,自就国法,不由得大为称赏——这等大义大勇的表现,简直就是大宋新一代青年的楷模,足够上邸报的了。既然燕青心中的屠刀已经放下,如何不给他悔过自新的机会?因此马伸去和江南商量了,马伸自去州里请托从前旧人,要把这案子压下来。

    贾氏却不知这一茬,只是不停地追案,定要送了燕青的性命,以绝她的后患。这时却有卢俊义从军前回来,一进家门不见李固,问起时贾氏哭着说了,最后道:“那李固虽受着你的救命之恩,但这些年来冒雪冲寒的,替你挣出了偌大的家业,谁知好人不得好报,却如此惨死在燕青小厮的手下——若不严惩,岂不失了管教奴才的上下?家法一乱,下一步说不定就有别人杀到你我头上来了!”

    卢俊义不听贾氏言语,径往牢里来探燕青。这父子师徒主仆二人相见,自有一番悲喜,但卢俊义问起燕青如何杀李固时,却叫燕青如何说得出口?只能看着主人怔怔流泪。

    河北玉麒麟虽然是个正人儿,但心中的人事到底还分着三六九等。李固管家的位置虽重,到底灭不过燕青的次序去。因此再去拜访江南时,江南把案中诸般疑点一说,字字句句,都击中了卢俊义心底护犊子的窍要,于是便长揖再拜,求江南给拿个覆雨翻云的主意。

    江南便支招道:“燕青已经随西门庆上了梁山,算是梁山的头领。既是梁山的头领,他杀了人自然不能随国法来处置,须得按梁山的山规来办。”

    卢俊义一听,深以为然,虽然还想着洁身自好,誓不踏入梁山一步,但看了燕青那愿把牢底坐穿的架势,卢俊义突然觉得,就是往梁山上见一见三奇公子西门庆,也高不了他,低不了自己。

    正准备动身,谁知就有西门庆未卜先知,自己冲上门来了。卢俊义顾不上称赞梁山眼线办事效率高,先赶着向西门庆问计,西门庆去了牢中见过燕青,瞬息之后出来向卢俊义和江南道:“燕青兄弟杀人,其中必有隐情。但偏偏问不出这隐情,若要平息此事,则碍着百姓们的物议,因此作难——是也不是?”

    江南听了,连连点头。他自从来到寿张,革弊兴利,有明镜高悬之称,如果因今日搭救燕青而落个徇私枉法的帽子,江南心底实在有些舍不得。

    西门庆便叹道:“此事关系着江南兄的官声,又牵扯着燕青兄弟的名誉,说不得,我也不能藏私了——莫不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一切难题必然迎刃而解!”

    听了西门庆的点拨,江南和卢俊义都是大喜。卢俊义扑倒在地,纳头便拜:“却是生受公子了!”

    在他心中,西门庆救了自己性命,那不算什么,自己敝履富贵,浮云生死,此身何惧?看得开时,对这救命之恩倒也没放在心上;但西门庆今日愿意再为搭救燕青出力,燕青是卢俊义心血培养出来的希望,是万不容有失的,西门庆保全了他,其价值胜过搭救十个卢俊义。

    因此卢俊义拜倒宣言:“若公子救得小乙时,卢某人惟君所命!”

    西门庆好不容易在江南的帮助下将卢俊义扶起,心下暗道:“有你这句话,老子这一趟辛苦也值了!”

    当下三人计较已定,只等第二天开堂。

    到得第二日,江南一早便令人满寿张宣告,今日了结燕青杀人的大案,众百姓听了踊跃而来,将一座衙门挤得满满当当。

    时辰一到,两边衙役们喝着威武,打着杖子,江南升堂入座,把惊堂木一拍,字正腔圆地念道:“燕青一案,疑点颇多,可惜此人坚不吐实,却令人无可奈何。于是本官殚精竭智,请回一位高人来,有他在,必然能将此案断得清楚明白,令万众心服。”

    当下便有百姓高声叫道:“相公休得罗唣!却不知这高人是哪个?”

    ——寿张的百姓有梁山撑腰,向来不怕当官的。一个国家如果老百姓怕当官的,这国家就出毛病了。

    这番道理,江南是明白的,所以虽然被治下的草民亲昵地顶撞了,他依然没有丝毫尊严被冒犯的**火气,只是微微一笑:“便请高人出场!”

    话音一落,在众目睽睽之下,西门庆做仙风道骨之打扮,道貌岸然地飘然登场。

    一见西门庆,寿张百姓齐齐地大哄了一声,他们安居乐业的好日子,朝廷给不了,梁山给了,在梁山脚下,有哪个百姓不识得三奇公子真面目?今日见到他亲身驾临公堂,无不又惊又喜。

    江南又拍着惊堂木,喝道:“为了断这桩血案,本官不辞劳苦,辗转托人,将这位东郭先生请了来。东郭先生号称天星转世,神通广大,能够洞察生死,沟通幽冥,真真的法力无边。今日有东郭先生坐镇,离这案件水落石出之时不远了!”

    众百姓心下雪亮,江知县好大的面子,居然能将梁山西门头领请来,帮他断案——只不过碍着朝廷的耳目,所以把西门说成了东郭,事后追究起来,也能抵赖——那先生自称东郭,你非说他是西门庆!既然如此,便请你们把西门庆提来,咱们当面对质!

    问题是,西门庆提得来吗?

    想到有趣处,众百姓嘻嘻而笑,然后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东郭先生好!”

    西门庆向堂下众人挥手:“同志们好!”

    众百姓异口同声:“东郭先生辛苦了!”

    西门庆谦道:“为人民币(逼)服务!”

    这世界上的口号,很多时候都是反着来的。那些口口声声为人民服务的,其实都是冲着捞人民的币和日人民的逼而来的;倒是把币和逼挂在嘴上的,认真起来还真能办成两件实事儿。

    和众百姓朝廷了友好的交流互动之后,西门庆化身的东郭先生装逼道:“唵——这个本仙今日前来——唵——是为了给大家断案滴——唵——这个在咱们梁山脚下发生了这档子血案,这个影响是非常的不好滴——唵——是要影响到咱们梁山的形象滴——”

    众百姓大笑,便有人喝彩——“好!”

    彩声未歇,却又有人加了一句——“好!好不要脸!”

    一下子,公堂上鸦雀无声。这正是:

    只看公堂坐巨盗,又听利口对东郭。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七章 折小青

    一声“好不要脸”,让西门庆还以为是恪守中庸之道的马伸马先生来了,但随即反应过来,这声叱咤声音清脆爽利,马伸马先生再投胎十次,也发不出这等娇媚的喉音来,这声音的主人必然是另有其人了。

    果然,公堂上百姓四下里一分,现出一个青衣青裙的女子来。本来众百姓听到有人敢诋毁西门庆,无不义愤填膺,一个个捋袖揎拳的,准备给那厮好看——谁想到那厮不是“厮”,竟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孩子——这一下众人面面相觑,又把攥紧了的拳头悄悄松开了。

    西门庆高踞在公堂上,看得分明,心中暗笑:“果然美丽的女孩子天生就占便宜呀!不过这便宜只占三分就好,再占得多了,于人生不利。”

    当下拱手道:“姑娘贵姓芳名?”

    那青衣女子冷哼道:“本姑娘的真名,岂是随便跟人说的?不过听说你西门庆是天星转世,那么告诉于你也是无妨——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折小青是也!”

    西门庆扬眉道:“却不知是哪一个she字?”

    折小青傲然道:“手持斤斧,痛斫西贼!”

    西门庆改容相敬道:“姓折?却不知青姑娘与威震三州、力克西夏的折家将有何关系?”

    折小青的冰冷的声音里添上了些温度:“不敢当三奇公子盛赞,府州折氏,便是寒宗。”

    西门庆“哦”了一声,摇头道:“可是那不对啊!折家将族谱到这几代,男是‘继克可彦’,女为‘英文美月’——这位姑娘,你到底是叫折美青,还是叫折月青,或者就是叫——折小青?”

    折小青上下打量着西门庆,声音里好不容易添上的温度直降到冰点:“你怀疑我是冒名顶替的?”

    西门庆摊手道:“我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这么想。”

    折小青仰天打个哈哈:“本姑娘是不是折家人,还要向你三奇公子报备不成?哼哼!你一个京东路上的大贼头儿,却处心积虑地打探我折家的底细——其心不善!”

    说到最后,语意森寒,堂上众人听着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负责西门庆此次寿张之行安保任务的铁棒栾廷玉防微杜渐,带着吕方郭盛焦挺鲍旭戒备在公堂之侧。

    西门庆听这女子口气越来越不善,也是暗暗提防,同时心想道:“还用处心积虑地打探吗?老子穿越之前,最憧憬的就是历史上的忠臣良将,这些人的族谱来历,老子看着好似掌上观文,说着更是如数家珍,区区折家将的谱系,何足道哉?”

    青衣女子折小青虽然气御全场,但显然没有动手的打算,只听她话锋一转,公堂上无形的压力顿消:“三奇公子,小女子就算真是冒名顶替,也算不得死罪吧?倒是你,你不是要断燕青的杀人案件吗?如何断?何时断?这里这么多父老乡亲可都在等着呢!”

    众百姓得这美女一言提醒,都大声喝彩起来:“就请转世天星给俺们显一显神仙手段!”

    西门庆看不透这个自称折小青的女孩子,索性丢开她不管,忙自家的正事,于是大声道:“既然是众家乡亲抬爱,少不得我西门庆就得泄露一番天机了——燕青杀人之事,虽然诸多蹊跷,但若本人认真计较起来,也觑得等闲——众父老只待我潜心静祷,魂入幽冥,于阎罗殿上拘得那李固的魂魄来,借我之口,传其心腹之事,燕青杀人的隐情,自然明见于光天化日之下。须知——真相只有一个!”

    众百姓一听,今天居然可以看上如此华丽丽的热闹?欢呼之下,蜂拥而前,都想让自己的视野再开阔一点儿,瞧一瞧梁山的转世天星是如何请神上法的。

    虽然乱人拥挤,但折小青身边三尺之地却是空空荡荡,旁人就是轧扁了头都挤不进去。旁观的栾廷玉看在眼里,惊在心上——这女子修为之高,无殊于神道鬼怪,如果她想向西门庆行凶,天下又有谁能挡得住她?

    栾廷玉不知,折小青虽然锁起了黛眉,但心上想的却与行凶扯不上分毫的关系,她思忖的是——“不好!这三奇公子西门庆砍这般大嘴,必然是有几分本事的。若真让他拘来了那个甚么李固的魂魄,断明白了此案,我这几日的一番辛劳,不是空付于流水了吗?不行!我非得抢先出手不可!”

    原来,折小青从梁中书军中把燕青捎出来之后,一巴掌打昏了他,想对他进行摄神取念,好弄明白燕青的前世是否是她要寻找的那个人。只是她那摄神取念的手法是她师门用来对付敌人的,太过于凶险霸道,受法之人若是承接不住,十有捌玖会变成永世白痴,没药医的。

    如果燕青真是她寻找的那个人,害他变成白痴,岂是折小青心中之愿?悬崖勒马的折小青灵机一动,将燕青扔在雷泽的旷野里,自己一溜云光,回洞府去找师傅了。

    结果事不凑巧,她师傅和两个师叔正闭了关,排演甚么阵法,没人来理会她。折小青大发一顿脾气,但破不开锁关的结界也是枉然。不过她也是聪明绝顶的性子,没有了拐杖,难道就不走路了不成?于是一头扎进师傅藏书的琅玕小筑里去,把里面的玉瞳简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寻到了令她心满意足的东西。

    兴冲冲的折小青回来找燕青以身试法,结果让她大翻白眼的是——燕青居然杀了人,被关进牢里去了。折小青不禁叹息,你说这人得有多弱智呀!没有自己在旁边看护着,居然就傻不楞登的就把他自己葬送到监狱里面了!看来这个燕青也只不过是空生了副好皮囊,名字里又正好带了个“青”字,其实根本不是自己要寻找的那个人!

    没办法,费了这么多工夫了,只好试试。试过后如果不对,那么就可以丢开手了,免得扰了自家的清修。

    此时听到西门庆说要捉鬼上法,来明断此案,折小青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当下排众而出,往公堂上一站,说话之前,先仰天来一阵冷笑。

    栾廷玉早已抢到西门庆身前,凝神遮护。寿张知县江南却是一拍惊堂木,喝道:“兀那女子,你笑甚么?须知这是公堂,代表着天理国法!你咆哮于庄严之地,是为重罪!”

    折小青笑声一止,冷冷地道:“说甚么天理国法?世间最没有天理国法的地方,不就是公堂吗?是非不明、黑白颠倒,也配称庄严之地?休惹得本姑娘性起,一雷掀了你这处破画皮!”

    江南是第一次碰到这种肆无忌惮的女子,一时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西门庆在旁道:“姑娘说得虽是正理,但世事无绝对,世间偶尔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公堂,能漏点儿天理国法的阳光出来——却不知姑娘阻碍公堂断案,意欲何为?”

    折小青把俏脸往天上一抬,冷笑道:“我只说三奇公子天星转世,必有通天彻地的手段,谁知今日一见,却也平常——断个小案,居然还要牵动幽冥,岂不是杀鸡用牛刀,小题大作?”

    西门庆还未答言,焦挺已经忍不住怒道:“女娃娃休逞利嘴!尔有何能?也有资格来质疑我家哥哥?”

    折小青娥眉一轩,清声道:“说得好!小女子不才,虽没十分的本事,却也有一小术——只消燕青在此,便叫此案真相大白!”

    众老百姓一听之下,更兴奋了。哇!今天这热闹!怪不得这女子来得左道,原来就是来跟大名鼎鼎的西门庆头领斗法的!众人这时恨不得把巴掌拍烂,齐声向江南吆喝:“大人!大人!且请把杀人的燕青提上来!提上来啊!”

    江南跟西门庆对望一眼,便喝令两边的皂隶道:“来人!带杀人疑犯燕青!”

    其实,燕青早就在旁边的签押房里候着了。听到传喝,衙役们赶紧给他戴上了象征性的锁具,拥护着出到公堂前面。

    燕青视线到处,众百姓欢呼声立止。杀过人的就是别有不同,连看人的眼光都不一样。

    终于,燕青的目光找到了卢俊义。卢俊义管你堂上翻天覆地,他只顾自己在一边儿唉声叹气,看到燕青后,脸上才算露出一丝笑容,大声道:“小乙,心上却要看开些,莫屈着自己,今日堂上,必有明断!”

    燕青心中一暖又一酸,暗道:“要分出是非曲直,主人就得名誉扫地!我是誓死不说的,那贾氏也不会自曝其丑,可是——四泉哥哥真有那等通神的本事,竟然可以洞悉真相吗?”

    抬眼望去,却见西门庆正向那个跟自己纠缠不清的青衣女子抱拳行礼:“青姑娘,燕青已到。却不知青姑娘有何神通,竟然可以洞明案中人的心扉?”

    折小青纤指开合间变化万千:“这有何难?且看本姑娘施展手段!”这正是:

    一声叱咤青衣至,十指开合仙梦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八章 回魂仙梦

    众目睽睽之下,折小青低眉垂目,轻声呢喃着什么,其音空灵,似真似幻,纤纤玉指伴着音节屈伸时,竟是如繁花般绽放,她容貌本已殊美,此时收敛起盛气锋芒后,更是意态高洁,卓荦如仙,公堂之上看审之人虽多,但此刻无不屏息静气,唯恐惊扰到她。

    鸦雀无声中,折小青轻叱一声:“疾。”双掌一分,一缕清光顿时袅袅而生。

    这道光华初时似有似无,只是盘旋在折小青的娇靥之前,让人几疑是美人的容光自照,但眨眼之间,光芒便如云破月出,一片皎洁铺开,凝成了一团圆光,与折小青雪肤花貌相互辉映,冷浸飞琼洁玉。

    折小青深深吐纳,圆光随着她呼吸的频率见风就长,须臾间,竟已长到丈许大小,光华闪烁,泳泳溶溶,竟似有仙人揸开手掌,将沧海中新浴的明月捞到了这里來,一时间珠有泪、玉生烟,公堂成了山寨版的仙境。

    这一轮圆光夺睛耀目,只把知县江南看得目瞪口呆,只是喃喃地低语道:“都说公堂之上明镜高悬,今儿个才真正是明镜高悬了。”

    其实目眩神迷者,又岂止江南一人,更有不少愚夫愚妇,早已向着明光跪拜下去,口中诵佛诵道不止。

    卢俊义、栾廷玉等人也是惊诧莫名,江湖中人,如果内功修为养到极深处,原可以点起毫光、放出丹香,显化诸般异像,但要如折小青这样,一轮圆光竟似yù光融万物,却属万万不能,如此震古烁今的手段,已经脱离了武学的范畴,无异于神道鬼怪了。

    反倒是西门庆面sè如常,见怪不怪,他本來只是穿越回了历史,沒想到更误入了仙幻,见多识广之下,他的一颗心早已随遇而安了,,反正水浒传里有一个气死天气预报的入云龙公孙胜,又有一个气死物流快递的神行太保戴宗,再有一个气死沙尘暴的高唐州知州高廉,更有一个隐藏BOSS罗真人,,现在多添一个气死嫦娥的折小青,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时,折小青伸出手指,在圆光中轻轻一拨,公堂上顿时光波荡漾,晶影迭叠,恍惚竟似有汪汪一片、洋洋万顷的洪涛旋卷而來,其间鱼入穴,蜃离渊,鲸鲵离水而腾波,蛟螭弄cháo而吐气,更多龙伯、海若、江妃、水母,长鲲亿丈,天蜈九首,各鬼怪异类,皆咸集而有,,只是顷刻之间,公堂上胆小者无不股栗,只当自己身在水晶罩中,若罩子一破,便是溺亡之祸。

    卢俊义、栾廷玉等人意志坚定,虽不受影响,但亦是暗暗心惊。

    西门庆则是心中一动:“催眠。”后世催眠术,多有各种荡人心魂的手段,倒与折小青此时的表现殊途同归,只不过论起声光幻影,却是驾驶着星际飞船也赶不上她。

    再看燕青时,却见他已是双目迷朦,意荡神摇,说起内力修为,燕青犹在焦挺、吕方、郭盛、鲍旭众人之上,但他生xìng喜欢流连于风花雪月,面临折小青的圆光之境,不由得见猎心喜,忘情之下,反倒数他入局最深。

    折小青微微一笑,又伸指于圆光中轻轻划过,这一回纤指勾连处,竟有琴音叮咚作响,其声安神静虑,护人入眠,伴随着琴音,有流光如受惊的蒲公英花朵一般飞起,瞬时间荧影绕堂,又入一重仙境,脉脉之香,沁人肺腑。

    众人皆叹为观止之时,却听折小青曼声吟道:“飞琼洁玉一sè裁,雪魄霜魂凛凛开,漫入寒空都不见,天香盈满始花來。”

    吟诵声中,折小青又伸纤指,于空中划得几划,指尖上收束了点点流荧,凝成一团梦幻空花后,只是轻轻一弹指,那朵花便飘飘忽忽,直飞临燕青头上,印在他眉间,倏忽不见。

    待燕青惊觉时,却已经甚么都來不及了,只腹诽得一句:“这女孩子看着娇怯怯的,却是晕人的好手……”一念未毕,人早已软倒在那里,深深沉沦入黑甜乡。

    卢俊义师徒关切,失惊道:“小乙,你怎的了。”说着闪身便要上前,谁知漫天的荧光流转,绕指柔竟化作了百炼钢所铸的铜墙铁壁,以卢俊义一身惊世骇俗的好武艺,竟然还是抢不上去,,梁山好汉尽皆骇然。

    折小青轻笑道:“关心者稍安勿躁,本姑娘可要正式施法啦。”

    西门庆深深吸了口气:“青姑娘果然好手段,,却不知姑娘所使的是甚么法术。”

    折小青向上拱手道:“此法乃当年水月宫灵月女羽师所创,号称‘回魂仙梦’,可以使人从梦中看到过去,甚至前世三生,是一门非常jīng深的神术。”

    西门庆听了心道:“折家将男女都是惯于冲锋陷阵的马上英豪,什么时候冒出來这么一个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女大仙啦。”

    心下虽然诧异,但还是拱手道:“便请姑娘施为,一揭本案真相。”

    卢俊义听到燕青无事,也冷静下來,静看折小青卖弄手段。

    折小青心道:“本姑娘只是要看其人前世,断案甚么的,只是附带罢啦。”想着手上法诀一掐,公堂上那轮圆光突然如镜大放光明。

    强光漫shè之下,众人都不得不紧闭了眼睛,待光线减弱再睁眼看时,却见光镜之中,赫然现出了亭台楼阁,花鸟人物,栩栩如生,纤毫毕见。

    众人啧啧称奇声中,西门庆暗赞:“厉害,气死高清摄像机啊。”

    就见光影流转,光镜外一个燕青,呼吸平稳,正自酣然入梦;光镜内一个燕青,正掐着rì头,挥汗如雨地赶路,终于在城门关闭前抢进了寿张县城。

    就听画面中燕青自语道:“我这一身臭汗的,须见不得主人,且先洗个澡去。”然后画面中一阵水雾朦胧,等烟消云散后,燕青已经全身上下焕然一新了。

    西门庆心道:“沒有美男入浴的镜头,只怕卖座率有限啊。”但转眼看时,却见大宋的土包子们一个个全神贯注,只看得目不转睛。

    燕青是个爱干净的人,这一澡洗完,再凑手于旅店中用过晚饭,画面中已是月黑风高了,燕青不yù在静夜中叫门惊扰四邻,索xìng在自家后园翻墙而入。

    后园花厅上灯烛辉煌,燕青顺光而來,到近前却往黑影里一闪,俊脸上已自变sè,,脸上变sè的不止光镜里燕青一人,还有光镜外的卢俊义。

    花厅上那一对搂抱了饮酒作乐的男女,不是别人,正是李固与贾氏。

    就听贾氏喘着气道:“你这奴才好大胆,竟敢这般冒犯主母。”

    李固嘴里含着些东西,含含糊糊地道:“世人都说好吃不过饺子,好玩不过嫂子,却哪里知道,肯卖力的就是奴仆,要玩的就是主母,若沒有我这个大胆的奴才,主母你活着还有乐趣吗。”

    贾氏正在得趣之时,咿咿唔唔地说不出话來,突然一声尖叫:“我受不了了,抱我进房去吧。”

    李固总算抬起头來,笑道:“主母有令,奴才莫敢不从。”说着一阵乱响,桌椅推开,一对男女扭股糖一样歪歪斜斜地去了。

    光镜内画面再次扭曲,同时被扭曲的还有光镜外卢俊义的脸,西门庆甚至听到了卢俊义心脏被扭曲的声音,,瓣膜象缠绕在轱辘上的井绳一样彼此绞结在一起,被沸血冲击下的冠状动脉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万幸的是,接下來的画面很解毒,卢俊义这才沒有在心绞痛、心肌梗塞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就见燕青一手按着李固,一手提了尖刀,冷冷一笑:“你当rì作孽之时,可曾想过今rì。”言语如刀,刀锋更冷,手起刀落间,已经捅进了李固鸠尾穴之下,刀刃略偏,借着人身肌肉受痛收勒那一瞬间的紧缩之力,刀锋势如破竹,迎刃而解,一匕首将李固从胸至腹豁了个敞明透亮,余劲不衰之下,连李固那根毬都齐齐崭崭地分成了两条。

    “杀得好。”卢俊义咬牙切齿地叫了起來。

    待看到燕青掏了李固的狼心狗肺时,梁山好汉亦忍不住齐声喝彩:“恁地痛快。”

    高清画面让围观的不少老百姓当场吐了,西门庆摇头心道:“你们就是因为少了血xìng,沒有反抗的骨气,所以才被贪官污吏视为家畜,百般凌迟,今rì一时安逸的生活,我们梁山虽能保障,但真想一世安逸,还得学会提起刀來,掏心掏肺,并把这股jīng神世世代代地传扬下去。”

    又向折小青看了一眼,心道:“剖腹沥血,津津有味,这时的青姑娘,才象个披肝沥胆的折家巾帼。”

    光镜内血雾蒸腾,画面又在扭曲,光镜外西门庆也打破了公堂上的沉寂:“知县相公,天网恢恢,神目如电,到此时,这案子算是水落石出了吧。”

    江南终于清醒过來,惊堂木“啪”地一拍,大声道:“燕青锄jiān,上合天理,下顺人心,有功无罪,,众百姓可有异议。”

    众百姓异口同声:“相公明断。”这正是:

    yù要堂前开秦镜,须得民手掌屠刀,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五十九章 梦前尘

    决议一出.江南当堂批判词.笔走龙蛇间.瞬息而就.西门庆看时.字里行间文采斐然.都是替燕青开脱的意思.尤其是两句..“当场不杀贾氏.是向主母尽忠;隔rì再诛李固.乃替主人报义.忠义两全.真纯仆也.”

    西门庆看了笑道:“江知县好刀笔.这一來.燕青的杀人之举.反倒整肃了寿张县的风俗.将來的县志之上.也要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江南低声向西门庆苦笑道:“于黑暗中搜求出光明.并大加歌颂褒扬.这是官场上通行的规矩.虽然忒无耻了些.但在下若不这么做.这公文行上州里.非被上宪驳回來不可.唉.进了狗群.就得吃屎啊.”

    西门庆皱眉笑骂道:“我呕.得你就好象是一个打入我大宋内部的好人一样..我提醒你一下.你这篇判词做得虽佳妙.但可惜不全.”

    江南奇道:“有何不全.”

    西门庆道:“燕青无罪.李固当死.可是还有一个贾氏呢.这等yín婢.你把她搁在了哪里.”

    江南向卢俊义那边看了一眼.沉吟不语.贾氏与李固私通.闹出人命.可追究也可不追究.江南念着卢俊义与自己老师马伸交情莫逆.因此UU小说超生.将贾氏放过.也是替卢俊义留脸之意.这时他的心中有些责备西门庆..对一个美人儿.又何必这么赶尽杀绝呢.

    西门庆之所以要赶尽杀绝.皆是贾氏咎由自取.

    那天西门庆见卢俊义时.贾氏隐在窗后的那些言语.都证明这妇人不但沒有反省自身.反而处心积虑要替她的jiān夫报仇.其寡廉鲜耻之处.比世上的贪官污吏有过之而无不及.知错不改.还偏要将错就错一意孤行.由不得西门庆不动杀念.

    美人儿又怎的.她相貌越美.品xìng越坏.留在世上害的人就越多.

    西门庆和卢俊义打的交道也不算少了.深深察觉到其人心慈面软的程度.绝对是天下少有.世上无双.这种xìng格.或许是武学上的好根xìng.但在行商处世上.迟早会被人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当初在大名府时.蔡氏杀富不济贫地找上了卢俊义.并非无因啊.

    蔡氏的人头已经取下.但今天又冒出个贾氏來.万一让她花言巧语.得卢俊义耳软心活.还是把她当女神供养在家里.这yín婢蛰伏越久.毒xìng越烈.发作出來时真不知会掀起怎样的风浪..西门庆从來不敢小觑女人的..他才不讲究那种无谓的大度.既是祸胎.就要趁早揪來一刀剁了.省了世间多少烦恼.斩草不留根.杀人要绝后.在佛法与法刀面前.男女众生永远平等.

    自穿越以來.西门庆很乐意帮其他人逆天改命.改得越多.蝴蝶效应越大.他自身的存在就越不显得违和..但是.象高俅那样的贪官.贾氏这样的yín婢.西门庆是绝对不会因任何理由放过他们的.一刀在.刀过无头.

    再.卢俊义马上步下功夫.世间无对.想要请他心甘情愿上梁山.就得下猛药.借着这个机会.让贾氏得了她自己的宿命..被卢俊义割腹剜心.凌迟处死..卢俊义上染了血腥.再加上杀妻后心灰意冷.易下词.只消有吴用级别的三寸不烂之舌蛊惑一番.其人上梁山坐把交椅.指rì可待.

    所以.贾氏非死不可.

    西门庆和江南话音虽轻.但卢俊义内功jīng湛.再加上堂前众人贪看折小青法术盛景.四下里鸦雀无声.西门庆和江南的对话都听在他的耳朵里.

    想到贾氏负了平rì里自己对她的一番恩情.卢俊义心若刀绞.五内如焚.男儿汉受些汙辱.若不图报.非为人也.心头拿定主意.卢俊义哑着嗓子道:“不劳西门头领与江知县挂心了.我那拙荆.这几rì突然复发了旧病.风湿透骨.痨病入心.xìng命只在顷刻之间.只求江知县行文上宪时.存心仁厚些.免了将死之人的羞耻吧.”

    西门庆和江南听了.都是心中雪亮.江南是传统文化人.虽然知道贾氏固有取死之道.但毕竟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还是为她暗中幽幽一叹;西门庆却是心头冷笑:“甚么风湿透骨.痨病入心.即将尖刀入骨.利刃穿心.那倒是真的.不过..这头玉麒麟耳根子软.万一临下时.被那贾氏两行猫尿浇得软了.须留下多少后患.不得.老子到时使个丧门绝户计.非叫那贾氏遭了天诛不可.”

    正想到凶毒处.却听一阵琴音传來.入耳宁心.胸中杀意顿时为之一淡.西门庆一惊:“何人在此抚琴.其琴声高妙.竟可如此夺人心志.”

    猛转头一看.却见光镜之中.云雾翻腾.又已变化出一块奇幻之地.

    一条条金刚白玉石砌成的甬道.勾连着七座广阔的剑台.七座剑台上顶天立地般插着七柄玄铁打造的巨剑.巨剑从剑柄以下.有一半露在外面.另一半深入剑台.剑台之下却不是土地.而是暗流汹涌的化妖水.水面上凝结着厚厚的血红sè油脂.蠕蠕而动.看着时触目惊心.

    七柄巨剑之上.皆是粗重厚实的铁链來回缠绕.铁链的间隙中.束缚着无数奇形怪状的骷髅骸骨.只有七星天权位的巨剑上.孤零零地锁了一只蛇妖..上体是人身.下部为蛇尾.娇靥如花.青鳞似玉.

    天权位剑台上.此时正有一个男子伶仃的背影.盘膝而坐.十指如风.勾捻挑抹.抚得一具瑶琴铮琮作响.音节殊妙.

    清雅的琴音中.男子曼声而歌..“衣袂飘飘.剑光缭乱.织成几许梦幻.总是纤纤璧人.巧笑嫣然.回眸流盼.半盏薄茶.读懂心香一瓣.纵弱水三千.心中唯尔.此情未改当年.誓言依然.世事再难.此心无愧于天.弹剑作歌.只把仙魔路看淡.从此比翼双飞.萍踪悠远.浪迹天边.”

    琴声歌声低徊婉转.一脉柔情.却是如藕线般缠绵不断.被锁在巨剑上的美女蛇妖怔怔地听着.两行清泪终于淋漓而落.哽咽道:“我只是一只丑陋的蛇妖.又失了变化人形的能力.活着对我來.已经沒有意义.你何必干犯奇险.又冲进这锁妖塔來救我.”

    男子袍袖一拂.未尽的琴声歌声.俱散入剑台锁链之间.铁锁锁环间掠过的肃杀风鸣声.此时似乎都变得温柔起來.男子抱琴长身而起.他身材并不算高大.但全身浴血.凛凛生威.却如顶天立地一般威猛.

    温柔地看着被锁于剑柱上的美女蛇妖.男子淡淡地道:“一夜夫妻.一世恩情.若你有不测.我岂能苟活.”着话.一缕剑光已是冲天而起.

    剑光缭乱.瞬息间已纵横千百回旋.锁着美女蛇妖的玄铁链虽然天下至坚.但此时竟也如摧枯拉朽一般.连着其上的封印纷纷碎断.漫天铁雨缤纷中.美女蛇妖如一朵凋零的落花.轻飘飘地从万丈高天往下坠落.男子轻轻纵身而起.半空中稳稳接住伊人.缓缓落地.

    一人一妖.四目相视.虽是脉脉无言.但眼波流动之下.竟似已经倾诉了千言万语.

    正当此两情相悦之时.突听一声轰鸣.就如烧红的铜鼓自天庭的地板上滚过.一对异族恋人的头顶上已经降临了一尊神祇..六臂三眼.虬须蟠发.耳上垂着碗大的金环.一幅皴纹蜡染的蓝裙遮着壮硕的身躯.裙摆上缀了三个玉菩提.顾盼间威风凛凛.寒人魂魄.

    一开口.更是喝声如雷.摧人肝胆..“大胆狂徒.竟敢私纵犯妖.饶不得.”

    男子展开双臂.遮护于萎顿的蛇女身前.大声喝问道:“小青究竟犯了什么罪.你们要如此加害于她.”

    神祇威严的声音震彻七星剑台:“此蛇女具有极可怕的妖力潜能.如不将之封印.一旦任其觉醒.必将危祸人世.”

    男子紧紧握住了蛇女的.反驳道:“是妖怪又怎样.她又不曾害过任何人.”

    神祇冷笑的声音洪洪发发.震耳惊心:“哼哼哼.幼虎虽温驯.谁可保证将來不会成为一头吃人的猛虎.我既受命镇守此塔.斩除妖魔祸根乃我职责天命所在.绝不容情.”

    男子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重新泛起愤怒的红晕.断喝道:“放屁.神又怎么样.你这个镇狱明王.生了六只.三只眼睛.一副嘴脸比妖怪更象妖怪.小青天生灵力高强.是她的福气.你们妒忌什么.你呢.你不也是法力无边吗.怎么不先杀掉你自己.”

    镇狱明王大怒.天空中有闪电的电芒嗤嗤而作:“无知愚民.我乃仙界之神明.不同于这般下等山jīng水怪.汝等回头是岸.莫与妖魔为伍而逆天行事.否则一并打入炼狱之中.受永世劫火之苦.”

    男子大叫一声.剑光盘旋如轮.织成一个闪亮的光茧.护住了自己和小青.剑光中有言斩钉截铁..“今rì与卿同生共死.”这正是:

    愿舍残生酬知己.敢拼热血战明王.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

纪念永远的《仙剑奇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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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轮回之恋

    蛇妖小青见爱人虽因勇闯锁妖塔而伤痕累累,但依然气傲如虹,为守护自己,即使面对神祇镇狱明王,亦敢剑拔弩张,森然相向,一时间心中又感甜蜜,又觉凄苦,当下顾不得自己被封印多时元气疲弱,勉力扬声道:“我娘乃是女娲氏嫡系族裔,我身虽为妖,心却非魔,你怎可凭此而加罪于我?!”

    漫天的雷光随着镇狱明王的目光一阵闪烁:“女娲?如来莲花座下,老君兜率天中,并无此号人物在列……汝之先祖,只不过是南蛮苗民女巫所崇拜的圣灵罢了!当今人世业已深受我佛祖、道君之教化,旁门左道再无容身之理……”

    男子见爱人在镇狱明王言语打击之下,脸sè愈加苍白,身子簌簌而抖如风中枯叶,心中又怜又恨,这时便抢白道:“无耻!当年女娲娘娘炼石补天,呕心沥血,才将这个被你们仙界神明搅得粉碎的天下重新补完!你们袖旁观,坐享其成,还有脸在这里嘴?你们……”

    这一言戳中了高高在上众神的痛处,镇狱明王终于咆哮起来,刹时间血池扬波,天地失sè:“住口住口住口!邪魔外道,竟敢如此丧心病狂,亵渎神明?!须当叫尔等万劫不得超生!觉悟吧!!!”

    只在下一刻,电光已经充塞了眼幕,电芒爆裂的噼啪声不绝于耳,狂雷织成了一道弥天大网,气吞万里如虎,兜头笼罩而来。男子目眦yù裂,指间垂白虹一道,剑光陡振,不屈的剑气如逆袭的匹练一般向着雷光最盛处直斩了过——飞剑对天雷,就此硬拼了一记。

    光波震碎,天地空间飘摇如暴风雨中的粼粼折散的海面。只是一击之下,男子已是口鼻印血,衣襟发梢皆焦,力场交织之下,蛇妖小青更是哀呼一声,颓然倒地。

    男子大叫一声:“小青!”背上桐琴陡然七弦皆断,空中七道寒芒一闪即逝,镇狱明王一声惊天动地的痛吼:“鼠辈!竟敢伤吾?!”

    震耳yù聋的吼声楔入蛇妖小青耳中,她昏沉的神智蓦地里一定:“独闯锁妖塔,已是惊世骇俗!此时我决不容他再孤军奋战!”

    深情如沸,战意蒸腾,瞬时间,蛇妖小青瞳目变得金黄,及腰长发尽皆转为紫sè:“上天既赐予我不同于凡人之力,就有我必须做的事,我若死于此,不但有愧天地,更对不起千千万万崇拜我的苗民黔首!道归道,魔归魔,而我是我!神佛也不能决定我的命运!”

    一声清啸,蛇妖小青自地下一跃而起——血脉中圣灵之力,已然渐渐觉醒!

    七彩炫光绕着她和爱人的身躯流转,光华所至之处,伤消痛止,jīng气恢复如盛时——圣灵五气朝元之力,岂同等闲?

    一男一女的两只,重新握在了一起,四目交投之下,二人心意相通,都觉平安喜乐,无怨无悔,即使今rì身殒,也是不虚此生的了。

    抬头冷睨着天空中镇狱明**岸的身影,蛇妖小青决然道:“既然退后一步再无死所,我们便向前破局吧!”

    男子放声长笑,笑声中狂态毕露。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酒葫芦来,痛饮而尽:“且拼一醉,换取碧空辽阔!”

    “愚蠢的人类!下地狱吧!”随着镇狱明王的一声怒吼,天空中千万只雷鸟,或迅疾,或蹁跹,纷飞而落!

    一对爱侣相视一笑,同时腾身而起,如扑火的飞蛾一般,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雷光影里。

    公堂之上,折小青掌控下的光镜突然一阵剧颤,光华陡然转烈,炙目生疼。众人皆哀呼着揉着眼睛将视线转了开,即使是折小青亦不能直撄其光——她灵力尚浅,回魂仙梦里燕青前世记忆中的激战场面过于宏大,以她现在的实力,还解析不出来。

    光镜之中,忽明忽暗,映照得公堂之上也是乍yīn乍亮。其中神明咆哮,爱侣叱咤,间杂着滚滚雷霆声,剑风破锐声,更有五行之力运作时的独有之声——金之铮鸣、木之森苍、水之浩淼、火之奋烈、土之墩厚——声动法随,纵然目不能见,但仅仅是耳听着,也是可畏可怖的。

    公堂的地面上,众百姓跪了一地,能够站着的人凤毛麟角。西门庆看了暗叹:“天助自助人,命运岂会把幸福赐予屈膝之辈?”

    蓦地里,光镜中天崩地裂般大响一声,无尽眩光,俱都收敛,景物重回。只见男子凌空而立,正自长声大笑:“酒神劝觞,明王可尽兴否?”笑声突然中止,其人已是直直地从云光中栽了下来,一道枝枝桠桠的天雷磨牙霍霍,如影随形地追逐着他。

    蛇妖小青撕心裂肺般大叫一声:“不!”猛然间,光镜无声无息地碎裂了,满天四散的光之碎屑里,兀自回荡着镇狱明王惊怖的怒吼声,西门庆在惊鸿一瞥中,似乎看到了一片影影绰绰的巨大青sè鳞甲,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不知又等了多久,风拂过公堂,将最后的光之余烬一扫而空。燕青躺在地上,俊脸上笼着一层重重的忧伤,兀自沉睡不醒。折小青跪在他身边,泪流满面,几次伸出指想拂一拂燕青的脸颊,却又唯恐惊醒了他,而患得患失地缩。

    西门庆望了江南一眼。江南如梦初醒,急忙吩咐退堂。众百姓在公差皂隶们的催促下,一个个这才依依不舍地从衙门里退了出,甚至有临出门前向折小青、燕青这边顶礼膜拜者,看在西门庆眼里,真真是哭笑不得。

    这年代的人,也太单纯了吧?自己要是弄个dvd,弄个发电机,加上几桶柴油过来,放上几部大片,是不是就可以做宗师、当教主了呢?

    不过,最大的可能是会被官府抓砍头:)哈哈,跟官府争夺舆论民心,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不过一转眼看到折小青和燕青,西门庆**青年的欢乐指数就直线下降了。这二青就是悲剧的代言人,现在谁看到他们,谁都得动容,只是折小青脸上的泪珠子,就能把铁石心肠泡软喽!

    深深地吸了口气,西门庆思忖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青姑娘,不知道折美凤、折美鸾与你如何称呼?”

    折小青现在正处于失神状态,有问必答,而且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们是我的两个姐姐。锁妖塔一场大战,他……他为了护着我,九次施展酒神咒,虽然终于打败了镇狱明王,但……但是他也是油尽灯枯,再也好转不了啦!”

    抽噎几声,折小青又喃喃地道:“我舍了千年道行,护着他一灵不昧,陪着他投胎转世。我和他约定了,不管几生几劫,我们的名字中都要有个‘青’字。这一世,我投胎夺舍到了府州折家,虽是借胎,但他们总是我的亲人,所以我虽然不入族谱,但我是折小青。”

    西门庆点头:“原来如此!”

    折小青心神俱疲之下,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了:“我们与镇狱明王大战一场,三败俱伤,我最后更施出了未能熟练掌握的梦蛇之术,因此元气剧亏,始终不复。万幸——这一世我碰上了我师傅,他往昆仑山采药路过府州,正碰上了懵懵懂懂的我,于是帮我开了神窍,洞悟了前世今生,我一边修炼恢复功力,一边四下里流连,什么也要找到他。”

    这话时,折小青挂着泪珠的娇靥上容光焕发,爱怜横溢,她向着燕青熟睡的容颜略伸了伸,但终究还是又缩了回来。落在西门庆眼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栾廷玉在旁边深深叹息一声:“原来姑娘是仙道中人,怪不得一身神通,人所难测!”

    折小青冷哼了一声:“甚么仙道中人!我是魔道中人!蛇妖小青,羞与仙道中人同列!”

    所有人都心下了然,知道肯定是镇狱明王把他们小俩口欺负得狠了,蛇妖小青折小青痛定思痛,这才把所有仙道中人都恨上了。

    卢俊义在旁边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小青姑娘,我家小乙——他这个昏迷不醒,不要紧吧?”

    折小青还未回答,西门庆便先笑道:“卢员外你真是关心则乱——若燕青兄弟有甚么要紧之处,小青姑娘还会象现在这样泰然自若吗?”

    卢俊义听了,恍然大悟,以击额叹息道:“是我糊涂啊!”

    听到他们把话题扯到了燕青身上,折小青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后突然道:“我决定了——我要带他走!”

    这一下突如其来,西门庆他们听着都是吃了一惊。西门庆急忙问道:“青姑娘,你要带燕青兄弟走?走哪里?”

    折小青白了他一眼:“我和他往哪里?你管得着吗?凭什么要告诉你?”

    吕方在旁边听着她抢白自己哥哥,心下不忿,当下恨恨地嘀咕道:“不由分,拉人就走,这不是劫持吗?”

    折小青冷笑道:“我便劫持,又怎的?你们有本事,来阻止我啊!”

    众人面面相觑,要阻止这个神出鬼没的转世蛇妖,大家还真没这个本事。

    就在这时,却听堂外有人口诵道号:“无量天尊!却不知姑娘要劫持哪个?”这正是:

    梦中方才结欢好,堂外又来寻干戈。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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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仙骨

    听到堂外一声道号,西门庆众人尽皆喜动颜sè,,來人非别,正是梁山入云龙公孙胜。

    尺寸有长短,术业有专攻,要克制蛇妖小青这样的术法之人,还就得入云龙公孙胜这样的修真羽士。

    公孙胜自从下二仙山破了高唐州知州高廉后,就一直隐居清修,不问山寨俗务,连西门庆征进青州、关胜议取梁山泊这样的战事,都惊动不了他,毕竟道者讲求无为二字,仗着道术一味地杀伐红尘,虽然得势于一时,道基终究有损。

    因此公孙胜跟晁盖婉言说了自己的苦衷,晁盖自从与无嗔大师jīng研佛法之后,也隐隐约约地领悟到了这一层境界,今rì再与公孙胜彼此印证,二人虽殊途却同归,自然大力支持公孙胜的养静之举。

    但今rì形势却有所不同,梁山静室之中,公孙胜正神游紫府之时,突然心头一动,睁开眼睛看着山下寿张方向,喃喃地道:“好强的灵气,却不知來了何方高人。”

    蛇妖小青肆无忌惮地在寿张公堂上施展回魂仙梦的法术,这法术引天地之灵气,聚山水之jīng华,夺轮回之造化,骇仙凡之耳目,公孙胜道术jīng湛,岂有不察之理。

    惊异之下,公孙胜便开了自身的天门,放出本命jīng血修成的金灯贝叶,璎珞垂珠,灵光万道波动之间,已经越过梁山的重重烟水,和蛇妖小青共鸣。

    按常理,外來修士接触到公孙胜的灵气后,便会知道这里是有主之地,自身的灵气就将稍作退让,以示客者谦逊之意,但蛇妖小青全力维持回魂仙梦的运作还來不及,哪里有那个闲工夫去感应公孙胜的灵气试探。

    公孙胜俏眉眼做给了瞎子看,心下好奇之余,更不由得对这位不速之客暗暗jǐng惕起來,,如此蔑视地方之主,只怕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想到如今的梁山树大招风,朝廷多方进剿,或许请动了甚么玄门中的高人修士前來助阵,也未可知,一念到此,公孙胜再不敢怠慢,浑身上下收拾得紧抻利落,背起松纹古定剑,驾云光而來。

    寿张和梁山相距本來就不远,仙家法大,更是须臾即至,方才按捺遁光,就听堂内有陌生女子的声音大大方方地叫嚣要搞绑架劫持,公孙胜一边心想:“敢在梁山脚下玩劫持,这不是班门弄斧吗。”,一边调神定气,以道门玄宗正法吐气开声:“无量天尊,却不知姑娘要劫持哪个。”

    听话听音,蛇妖小青虽然懵然不回应公孙胜的灵力试探,但那只是她天真烂漫,从來不知道适应如今这个世界修真界法则的缘故,她本身异类得道,几世潜修,眼光见识,都是出类拔萃,公孙胜这短短一句话虽然说得意态闲适,但字字珠玑,其神完气足、藏锋敛锐处,蛇妖小青真真是生平仅见。

    至此时,不由得蛇妖小青心头不一凛:“呀,來人好修养,也不知哪一家哪一派的杂毛,到这里管起本姑娘的闲事來了。”

    自从锁妖塔一战后,她自己本体和燕青的前生都受了重伤,不得已之下只好轮回转世,这拆凤之苦,让她恨屋及乌,对全天下的玄门正宗之修士一点儿好感都沒有。

    加上她师傅也是妖魔道中首屈一指的人物,其桀骜不驯、特立独行之处,和今世的蛇妖小青正是互相辉映,一时瑜亮,蛇妖小青受他熏陶已久,其心高气傲之处,实不可以常理來揣测。

    即使管中窥豹,可见公孙胜之一斑,其实力真在自家之上,但蛇妖小青却是傲然不惧,反而寒着声音冷笑道:“何方鼠辈,这般藏头露尾,暗处窥人,岂不令人鄙视,晓事的,速速现身吧。”

    虽然蛇妖小青说得刻薄,但公孙胜道心此时已是浑然天成,再无丝毫烟火气,当下大袖飘摇,排闼而进,登堂入室后向众人略一稽首,笑道:“贫道公孙一清,这厢有礼了。”

    西门庆大笑着上前,将公孙胜扯了过來,说道:“來來來,今rì小弟且做曹邱,为道长介绍一位将门之后,巾帼英雄,,这一位姑娘,乃是河东府州折家将苗裔,姓折名小青,,其人jīng灵转世,同道长一样亦是修行中人,神通广大。”

    他这有意无意的一扯,正好将公孙胜扯到了自己身边,燕青身前,这一下蛇妖小青如果真想劫持燕青或是扣螅自己为质,都先得过公孙胜这一关。

    介绍蛇妖小青完毕,他又向折小青笑道:“这位道长是我们梁山的副军师,江湖有名入云龙,复姓公孙,单名一个胜字,玄门人称一清先生。”

    西门庆介绍完毕,再笑道:“两位都是修道中人,万法归一,自有相通之处,久后可以好好亲近亲近。”

    蛇妖小青听西门庆把自己放在前面介绍,却将公孙胜搁在后面介绍,显然暗存了轻视自己、重视公孙胜之意,心下顿时不爽,西门庆也是冤枉,他哪里知道自己只是一时小小的疏失,就让这位青姑娘挑了理。

    存心找碴之下,蛇妖小青冷笑道:“那道人,原來你也是梁山中人,哼,好一个玄门羽士啊,不去烧茅炼鼎、捉坎填离,却自苦堕落,与山泽草寇为伍,实在是长进得很呐。”

    她小女孩子心xìng,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言语间锋利如刀,一下子就把堂上梁山众头领和公孙胜道士全得罪了,焦挺鲍旭等人心下大怒,不过看看西门庆面sè如常,一清先生也是沒半分烟火气,也只得把心中的火苗子往下压一压。

    公孙胜并不计较蛇妖小青的冷言冷语,他只是张大了眼睛,将蛇妖小青上下打量。

    无论如何,蛇妖小青终究是个女孩子,被公孙胜这么从头到脚相看着,不由得她不生气,于是叱喝道:“老牛鼻子,你瞎看什么,梁山之上,出的就是你这种无礼之徒吗,再看,休怪本姑娘对你不客气。”

    公孙胜挥手止住了又挨了夹棍的梁山莽撞头领,重新向蛇妖小青稽首道:“无量天尊,姑娘仙骨珊珊,贫道平生仅见,一时失敬了。”

    蛇妖小青听了心头一惊,暗道:“这老牛鼻子果然有几分门道儿,一搭眼之下,就能看出我身具仙骨,却非普通肉眼凡胎可比……”

    却听西门庆问道:“道长说的仙骨,可是指小青姑娘容颜绝代吗。”

    公孙胜摇头道:“非也,仙骨二字,倒不在模样生得美丑,有那等极腌臜不堪者,也是怀具仙骨者。”

    焦挺在旁听着,恶意贬损道:“看來这所谓的仙骨,却也平常,能与叫化子同列的,上得了哪里的席面。”

    蛇妖小青听了,却不生气,,焦挺这样的莽汉,还不值得她生气,,她只是冷笑,同时心中暗想:“哼哼,无知真是可怕。”

    公孙胜再摇头道:“岂有此理,仙骨岂是流于平常之物,若修行之人能够具有一身仙骨,修炼起來较之平常之辈,可省却三四分功夫,虽然说仙道无限,有成无成,在于其人自勉,但得身具仙骨,总是佳事。”

    西门庆道:“原來如此,小青姑娘是转世之灵,前生修炼有成,只惜未证大道,因此身具仙骨,也就不足为奇了吧。”

    公孙胜道:“仙骨之生,也是异数,一來在前世修为,二來也有天生者,,据史籍记载,人有一出母胎,即具仙骨者,汉之钟离权,唐之李林甫是也,生而有仙骨者,莫不是造物私惠其人吗。”

    西门庆沉吟道:“仙道无凭,正如道长所言,在人自勉吧,象汉之钟离权,肯一心jīng进,便能证八仙果位;而李林甫贪恋于红尘之间,最后的下场,真是黄粱一枕罢了,,仙骨天授,人当自成。”

    蛇妖小青静静地听着,暗道:“这老牛鼻子和转世天星的三奇公子,说得都有道理。”但嘴上却兀自冷嘲热讽道:“喂,你们当着别人的面,评头论足,是不是忒失礼了,不过想想,跟你们这些山贼草寇,也计较不了那么许多,,还是那句话,燕青我带走了。”

    西门庆挥手止住梁山众人的鼓噪,向蛇妖小青抱拳道:“小青姑娘,你和我家燕青兄弟夙世姻缘,我当然不会來拆散你们,但不管怎么说,燕青也是我们梁山的兄弟,他此刻昏睡不醒,我们可不能将他就这么交给你,若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就请待燕青兄弟醒來,若他愿意与你结伴而行,我们送上祝福,送二位自去;但姑娘这时若想要强行带走他,却是万万不能。”

    身边有了公孙胜撑腰,西门庆的口气顿时强硬起來。

    蛇妖小青听了冷笑起來:“说得恁的好听,可惜本姑娘偏偏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xìng子,人我是抢定啦,有本事的,來挡我一个啊。”

    说着,手腕一扬,毫光放shè,这正是:

    仙骨天成勤jīng进,傲气地就谨收藏,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百六十二章 遁去

    折小青属于天之骄女。

    她转世托生于府州折家,折家将男丁多,女儿少,对族中的女孩子本來就宝贝得不得了,而折小青长到六岁还不会说话,更是让折家满门上下呵护到了极点,一切事情都是惟其所yù。

    后來來了个道士,天灵盖上一掌击下,拍醒了懵懂状态的转世蛇妖,折家满门感恩之下,折小青从此成了这道士的徒弟,她的这个师傅本领高强,在同道中是说一不二的地位,折小青从师傅那里不但习到了jīng深的法术,而且连师傅特有的傲xìng都学了个十足十。

    她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一会儿也等不得,就象现在这样,打定要带燕青走的主意后,立即就时不我待,甚至与西门庆诸人翻脸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女孩子所有的任xìng,在这样年龄的女孩子,生活是快乐的,失败是不可能的,娇美的容颜和卓绝的实力是可以用做征服命运的通行令箭的,,所以折小青理所当然地施展手段,向着西门庆一众人叱道:“定。”

    西门庆等人只觉得身上一紧,仿佛有无形的绳索直捆上來,莫可挣扎,但就在下一刻,公孙胜道袍大袖挥洒,轻风抚过,众人全身都是一轻,宛如移去了压顶的泰山一般畅快。

    定身法被公孙胜轻松破去,折小青并不感到意外,好歹这只牛鼻子能够看穿自己身具仙骨,有这种眼光的家伙都是有点儿真材实料的,区区定身法,肯定难不倒他,所以折小青打的如意算盘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乘着公孙胜紧着破解自己的定身法无暇他顾的机会,本姑娘可就要带着燕青远走高飞、双宿双飞、比翼齐飞去啦。

    果然,公孙胜只顾满袖子鼓风强作解人,折小青轻轻松松就溜到了昏睡的燕青身边,一把将他托了起來,,刚才不敢触摸燕青的脸,那是本姑娘淑女情怀的表现;但关键时刻,本姑娘还是很有侠女气质的。

    值得庆幸的是,回魂仙梦对受法者的要求很高,受法者只有在睡梦中满足了某一个特定的愿望,才能醒來,所以燕青的黑甜一梦才沒有被折侠女当中腰斩。

    燕青既已入手,折小青更不留恋,“嗖”的一下,人已经飞出了公堂外面去,虽然怀里还抱着一个人,但身法依然轻捷,灵动如燕子掠波,西门庆、公孙胜等人阻挡不及,早被她逸了出去,到了外面的广阔天地,那更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折小青少女心xìng,既然占了上风,岂有不炫耀一番之理,因此回头冲着堂内梁山众好汉道:“各位,青山不老,绿水长流,咱们今rì一别,改rì再会,,哈哈。”

    欢畅的笑声中,公孙胜面不改sè,向着这边一揖,悠然道:“姑娘说的是,一路走好,不送不送。”

    事到如今,这老牛鼻子还能如此淡定,这胸襟气度倒是非常人能比,既然占了上风,折侠女心中自然不会吝啬于几句安慰xìng质的赞美,就在她准备将这赞美宣之于口,展现自己有容乃大的时候,却觉得一阵不对,,梁山那干人面sè固然奇诡,自己手上燕青的份量怎么也突然变轻了呢。

    急忙低头一看,不由得折小青又惊又怒,,自己掌握中的哪里是什么燕青,竟然鬼使神差的,把公案后面那一把知县大人专用的椅子抱出來了。

    折小青气愤地瞪圆了眼睛,,她的一双杏核眼本來就大,这一下显得更大了,再配上那一身如假包换的古装,落在西门庆眼里,活脱脱就是葫芦娃里的蛇妖姐姐。

    这一下看得分明,真正的燕青,此时兀自在西门庆身边睡得正香呢,折小青也是聪明绝顶的人物,马上反映过來,,方才公孙胜一边破解她的定身术,一边向她怀抱中的燕青暗中施展了替换法,自己疏忽之下,不知不觉就着了道儿,徒增笑柄啊。

    栽了个跟头,折小青反倒冷静下來了,眼前这个老牛鼻子果然是道力高深,自己受伤转世后,道基毁得八捌玖九,虽然得了明师指点,重新修炼有成,但限于年岁,现在还不是这老牛鼻子的对手,只看他波澜不惊地就把燕青从自己这里偷梁换柱,这份修为就算比起师傅來也只在伯仲之间。

    她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女中豪杰,对手既然属于高山仰止的级别,再纠缠下去也是枉然,倒不如暂时丢开手,别做打算吧。

    心念电转下,折小青突然风姿绰约地笑了起來,接着向梁山众好汉这边深深稽首,款款道:“入云龙公孙胜,果然是名不虚传,小青今天受教了,不过,今rì我虽然带不走燕青,但他梦回之后,醒悟了前尘往事,还是会來找我,我这就去躲了起來,让他百寻不到,,那时他知道了你们曾经在我们之间作梗,情急之下,必然要寻你们的晦气,那时的情形,啧啧,,想一想就jīng彩得很呐。”

    看着这只突然慧黠起來的转世蛇妖,西门庆和公孙胜不由得面面相觑,如果真像折小青所说的那样,现在的燕青还真就成了个烫手的山芋了。

    折小青稳坐钓鱼台,看着西门庆和公孙胜乍变的脸sè,格格地笑了起來,拍手道:“绿水无波,因萍皱面;青山不老,为雪白头,哈哈,我可要走啦,各位,有缘再会哦。”

    一回身,香风一道,消逝得无影无踪,只余下得意的笑声,从天边杳杳传來。

    西门庆突然也笑了起來:“他急着见你,你又何尝不是急着见他,还说甚么躲了起來,百寻不到,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要缘來是你,份外有情了。”

    再看燕青时,兀自沉睡不醒,反正燕青杀人之案已结,众人便辞别了知县江南,转身出來,先往卢俊义家里而行,一路之上,西门庆同公孙胜讲述了燕青与折小青之间的夙世之缘,公孙胜听着,亦是嗟叹不已。

    來到卢府门上时,却见大门洞开,几个雇佣的仆役乱糟糟站在门里门外,正叫嚷作一团,远远看到卢俊义领一帮人回來了,这些仆役都喜道:“太好了,老爷有了。”

    卢俊义正在盘算贾氏之事,见到这些人乱糟糟的样子,皱眉沒好气地道:“你们如何不去做事,却拥挤在这里,莫非以为我卢府上无家法不成。”

    一个仆役急忙道:“老爷,可了不得了,小的们拥挤在这里,是有缘故的,,就在方才,主母突然收拾起金银细软,扎拽了几个包裹,也不跟我们说个青红皂白,就急匆匆地自己赶车去了,倒叫小的们好一阵猜测,,莫非是主母娘家有亲人故去了。”

    卢俊义听了大叫起來:“我正要寻那贱人算帐,她倒知机,先避走了,不用问,方才公堂上听审的人中,有贱人的心腹丫环在,看到公堂上曝出那贱人的yīn事,自然要回來禀告主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被那贱人大虫口里倒涎,我如何能轻放了她,來人,备马,待我追她回來发落。”

    见卢俊义暴跳如雷的样子,西门庆心道:“看这玉麒麟发一回火,可真不容易。”于是上前道:“卢员外稍安勿躁,当务之急,是安顿燕青兄弟,那个yín奔不才的贱女人,就交给我们梁山吧,哼哼,在梁山脚下,若连个贱女人都找不到,捉不回,我们梁山的人也不用混了。”

    卢俊义听了大喜,再拜道:“既如此,擒拿贱人之事全仗西门头领作成我了,我且先安顿小乙要紧。”

    西门庆打包票道:“卢员外尽管放心,贱人的來龙去脉,都交在我西门庆的身上。”

    卢俊义自去安排燕青之事,公孙胜寻了处幽居养静,西门庆则吩咐身边亲卫,各处传书送简,天罗地网正式启动。

    待卢俊义神情落寂地把家中诸般杂事安顿下來,再出到堂前,却见西门庆正等在那里,见了他后一拱手,淡淡地道:“卢员外,那贱人已有在这里了。”

    一听此言,卢俊义jīng神大振,摩拳擦掌地追问道:“哪里,哪里。”

    西门庆道:“那贱人倒有几分才情,她带着个丫环,赶了辆大车,径出南门后,命那丫环继续赶车往南面跑,以惑人耳目,她自己却女扮男妆,绕城西行,只拣小路间行而走,若换了旁人,还真就要被她这瞒天过海的障眼法儿蒙了过去,但我梁山多少眼线细作密布在这里,岂容她弄鬼,方才已经有兄弟快马來传了信,那贱人和那丫环俱已成擒,正往卢兄府上送过來,,只是还要请问卢兄一句,这府里行事,可方便么。”

    卢俊义想了想,咬牙道:“一事不烦二主,我的事都在西门兄弟肚中装着,也不必多说了,还请兄弟替我安排个清算的地方。”

    听到二人言语间称呼变更于潜移默化中,西门庆笑道:“兄弟敢不从命。”这才要教:

    剖腹挖心归水浒,披肝沥胆上梁山,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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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宋西门庆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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