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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王柳     霸宋西门庆txt下载     霸宋西门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二章 勾心斗角几时休?

    常言道:路上说话,草里有人。张都监和张团练在屋中议事,自以为万无一失,却哪里知道,蒋门神跑出都监府,找了个犄角旮旯放声狂笑的时候,都已经被一个人在了冷眼里。

    此人姓陈,自幼生得身轻体健筋骨柔,跟着师傅练得一身飞檐走壁的好轻功,偷富济贫,是孟州道上有名的侠盗,江湖人口顺,都管他叫“小飞”。

    这陈小飞走路爱僻静,这一rì正走在都监府侧巷,却猛然发现一条开路神般的大汉,躲在犄角里,却不撒尿,而是在那里捂着脸狂笑。

    陈小飞却是个机jǐng的,见那大汉身高如此特异,不是蒋门神又是哪个?因此早一闪身影了起來,心中思忖道:“蒋门神这厮,在我孟州快活林里撒野,吃三奇公子西门庆西门大官人打翻了,磕头祷告,发誓要回乡去再不敢來----今rì怎的还在这里?”

    蒋门神哪里知道自家已经露了行藏?笑完之后,以衣襟裹了头,又踅回都监府里去了。陈小飞见这蒋门神行踪诡密,心下更疑,索xìng便在都监府前暗中守株待兔起來。过不多时,却见害民贼张团练昂然而出,自骑了高头大马,马后家人抬了一乘轿子,吭哧吭哧去得远了。

    陈小飞暗奇道:“却又作怪!张团练这厮,大太阳底下不坐轿却骑马,大违这狗官本xìng,其中必有古怪!”再想到那顶轿子显得特别沉重,心中更明白了三分,当下悠悠闲闲地跟在了张团练一行人的后面。

    到了张团练府上,轿帘一掀,蒋门神闪了出來,鬼崇一样钻进张团练府里去了。陈小飞便在心里咬牙道:“是了!蒋门神这厮,明着答应了西门大官人三个条件,暗地里却是贼心不死,跟着主子张团练又勾搭上了张都监,也不知在转着甚么yīn损念头!此事我若不知道还则罢了,现在既然叫我撞上了,陈小飞焉有袖手不管之理?”

    又想道:“三奇公子义薄云天,帮着小施公子保住了快活林,江湖上人人钦敬。今rì那张团练、蒋门神明显不怀好意,我陈小飞便暗中打探清楚了,赶着报与西门大官人,也见得咱河南好汉是晓得知恩图报的!”

    一念至此,心头火热,便在张团练府左近找了家客栈,住了下來暗中监视。

    而张都监这边,早已经安排了两三个军汉,牵了一匹高头大马,拿了自己的帖子,來到安平寨去接武松。

    进了寨子,迎面正碰到了小管营施恩,施恩却认得这几个是孟州守御兵马都监张蒙方的亲随牙兵,见到这几人上前唱喏,不敢怠慢,忙还礼道:“不知各位大哥來此作甚?”

    为首的军汉说道:“好教小管营得知。都监相公听说咱们孟州城里出了个力举五百斤石狮的英雄好汉,心中欢喜,因此打发小人们拿了都监相公的钧帖,特地将马來请他,务必要见上一见----却不知那位叫武松的好汉在哪里?”

    施恩便吩咐身边梯己人道:“你们几个,先请几位大哥去签押房中吃茶,我且去将那武松取來。”说着拿了张都监的帖子,來到后面找西门庆和武松商议。

    西门庆皱起了眉头,暗想道:“快活林中是我痛打了蒋门神,怎么这张都监还是來寻武二哥的晦气?难道这孟州城的宿命,竟然是改不过來的吗?”

    当下便问武松和施恩道:“大家却怎的?”

    施恩挠头道:“这张都监是我父亲的该管长官,武二哥既然刺配到了这里,就脱不出他的手去。不怕官只怕管,那张都监又和张团练是连宗的兄弟,莫不是他对咱们兄弟生了恶意,想要摆布武二哥?莫不如西门哥哥和武二哥这便从后门走了吧!小弟大不了只认个失察,和他们打这糊涂官司,他们还能把我也刺配了不成?”

    武松却是个刚直的汉子,闻言便冷笑道:“施恩兄弟说哪里话?他要见,咱便让他见!哪能图我的安闲,却让你去受委屈?他既來请我,我便去走一遭,他有甚话说!三弟,你怎么?”

    西门庆便拍板道:“二哥说得有道理。既然刺配到了这里的厢军,张都监自然该管,若逆了他,就有许多不便处。二哥且先随他去,就算那张都监居心不善,他也未必就敢在这光天化rì之下明目张胆地害人。小弟在外面,自有接应,断不能让二哥吃了亏!”

    武松便点头道:“便是这样!堂堂汉子,岂能畏首畏尾?”说着,换了衣裳巾帻,同來的军汉上了马,直投孟州城中都监府來。

    到了张都监宅前下了马,武松跟着那些军汉,直到厅前参见那张都监。那张蒙方在厅上,听说武松來了,大喜道:“救他进前來相见。”武松到厅中,拜了张都监,叉手立在侧边,面上恭敬,心里jǐng惕。

    张都监便对武松笑道:“武松,我闻知你是个大丈夫,男子汉,英雄元敌,敢与人同死同生。我帐前就缺这么一条斩颈沥血的汉子,不知你肯与我做亲随体己人么?”

    武松便拱手称谢道:“小人是个牢城营内囚徒,若蒙恩相抬举,小人当以执鞭坠镫,报答恩相。”

    张都监大喜,便叫取呆盒酒出來。张都监亲自赐了酒,武松闻见酒中沒甚古怪,便佯装吃得大醉,向张都监禀道:“小人这便回安平寨收拾行李,來相公府上侍候。顺便同兄弟留言一声,免得他心中挂念。”

    张都监笑道:“你那兄弟,可是近rì名闻孟州的三奇公子西门庆?本官久闻其大名,只恨不能一见,若你能将他请來一会,实慰我平生之愿。”

    武松大着舌头道:“原來我那兄弟的虚名,也传入了恩相的耳中。可惜我那兄弟有事暂时离了这里,不能应承恩相,若待他回來时,小人便将他叫了來,听凭恩相教诲!”

    张都监听了,心下微微冷笑,拈须点头道:“若如此,十分之好!”着武松,晃晃悠悠出衙去了。这正是:

    自有好汉能仗义,更豪杰逞雄风。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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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皓月临头欲魂断

    武松回了平安寨,同西门庆和老管营、施恩一说,最后问道:“兄弟,这张都监意yù如何?”

    西门庆却问老管营道:“老伯,那张都监官声如何?”

    老管营鄙然一笑:“贪渎之徒耳!”

    西门庆便向武松道:“二哥,自古冰炭不同炉,正邪不两立,管他张都监意yù如何,你我这般xìng子,岂是能与之同栖同止的?二哥且先随在他身边,虚与委蛇,若我所料不差,过不了八月中秋,必有变故发生!”

    众人异口同声问道:“有何变故?”

    西门庆笑道:“天机不可泄漏。(小说就到-<  >-)”

    大家听了虽然失望,但想到西门庆乃是转世天星,所言必然有其道理所在,因此也就不多问了。

    当rì武松打叠了行李搬进了都监府,张都监就前厅廊下收拾出一间耳房,与武松安歇。接下來的几天,张都监早晚不住地唤武松进后堂与洒与食,放他穿房入户,当做亲人一般待,又叫裁缝与武松彻里彻外做秋衣,将那由厢军入禁军的提拔话,也不知口中说了多少回。武松是个义烈汉子,虽然心里谨记着西门庆的叮嘱,但见张都监待自己如此亲厚,心中也自欢喜,jǐng惕xìng也一天比一天低了。

    有时张都监也给假,武松便去安平寨寻西门庆和施恩说话,兄弟们吃酒时,武松便道:“这张都监虽然贪渎,但來本质还不算很坏,若寻个机会,我倒想劝他适可而止,给今生后半世留个退步,纵然忠言逆耳,但他既然抬举我武二一场,这份恩德我却是不能不报!”

    施恩点头称是,西门庆也跟着点头。在他心里,他恨不得全孟州天下太平,张都监也不用來找任何人的麻烦,大家好來好散,岂不美哉?反正这世界改变了命运的人越多,他西门庆摆脱宿命的机会越大。

    荏苒光yīn,早过了一个多月,炎威渐退,玉露生凉,金风去暑,已及深秋。在这些rì子里,有人见武松在张都监面前渐渐得势,便拿些公事來央浼他。武松将那些不公不法的龌龊事,尽皆驳回,只拣些符合天理人情的事情,得空时在张都监耳边一说,张都监都是无不依从。因此渐渐一座都监府里,也有怨恨武松的,也有敬重武松的。

    转眼间,明rì就要过八月中秋,张都监把武松唤到后堂,笑道:“武松,今年的团圆节,你可有计划?”

    武松便拱手道:“禀过恩相,小人有个结义的兄弟,就是安平寨的小管营施恩,他已派家下人來了好几回,要小人去他家里过节,因此小人正想在恩相面前告个假。”

    张都监笑道:“原來如此。我还说,若你孤身一人沒有个去处的话,便想留你在我家一起过节。不过现在你既然有了兄弟相约,那就自当别论。”

    一边说,一边把出个装钱的褡裢來,递与武松道:“这些rì子,你府中侍候,也辛苦了。这几贯钱且拿去买些节礼,和自家弟兄好生热闹热闹。”

    武松推辞不得,只好接了,谢了张都监,出了都监府,自去府衙前最热闹的正街上,给老管营、西门庆、施恩都买了些礼物,尽数装在一个柳藤箱子里,提了回都监府來。

    躺在床上,着窗外水洗一般的月光,武松的思绪忍不住飘回了清河,飘到了哥哥身边,脸上也露出一缕温馨的微笑來。转念间又想到了西门庆,心中一时又是惭愧,又是自豪,暗道:“西门庆兄弟只因为我一个,却撇下了家里的娇妻**,來陪我到这孟州城里受苦。这般义气男儿,天下少有,便是宋公明哥哥,也未必及得上了。我武松能结拜得这个好兄弟,今生今世,死亦无憾!”

    感叹了一会儿,这才闭上眼,朦胧睡去。

    与此同时,张都监府中的鸳鸯楼上,却走后门进來了两位鬼鬼祟祟的客人,正是张团练和蒋门神。

    上了鸳鸯楼,张团练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哥哥,这么晚将兄弟叫來,可是到了君子报仇的时候了吗?”

    蒋门神恭恭敬敬地给张都监磕了头,行了礼,这才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静听二张说话。

    张都监笑道:“好教兄弟欢喜,我那两路心腹人,俱已将事情打听明白,回了孟州跟我禀明了。”

    张团练大喜:“既然哥哥唤我们來,必然是心中已经有了定案,却不知哥哥意下如何?这便说与兄弟听吧!”

    张都监道:“说正事之前,二位先來过这份邸报。”

    张团练和蒋门神忙凑上來时,却是从大宋与西夏交界的军州处转抄來的,说的是就在一个多月前,宋军与西夏军不知怎么的,双方又起了边衅,彼此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叫嚣了起來。这些年西夏一直在和大宋进行和谈,姿态放得很低,因此朝中的帝王将相,谁都沒把这次小摩擦瞧在眼里,只是开过去一队禁军,给西夏增添压力,虚应故事。

    谁知,这路禁军到了边境,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就跟西夏的边防部队打了起來。若是打胜了倒也好说,问題是打败了,五百禁军死伤过半,还被抓了几十个俘虏。

    消息传到朝堂,天子震怒,立时就雷厉风行地办了起來。结果彻查之下,枢密相公推领军都统制,都统制推都统领,都统领推统领……就这么一层层的推下來,最后推到了几个推不动的大象屁股头上。

    这几个倒霉蛋儿,被刑部一本参了----“王黼名下书办官董升,家人王廉,斑头黄玉;杨戬名下坏事书办官卢虎,干办杨盛,府椽韩宗仁、赵弘道,斑头刘成,亲党陈洪、胡四等,皆鹰视狼顾之徒,狐假虎威之辈。揆置本官,倚势害人,贪残无比,以致积弊如山,小民蹙额,市肆为之sāo然!乞敕下法司,将一干人犯,或投之荒裔,以御魑魅;或寘之典刑,以正国法。不可一rì使之留于世也!”

    张团练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哥哥,这西夏和咱们孟州,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你却让我他怎的?”

    张都监嘿嘿一笑,说出一番话來。这正是:

    说破星月光无彩,扭曲江河水倒流。却不知张都监有何话说,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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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天外飞仙归何晚

    张都监望着张团练摇了摇头,微笑道:“兄弟,你须知道,天下之事都是有联系的,便如那线头一样,一扯而经纬俱动。你來----”说着,将手指在那邸报上一点。

    张团练和蒋门神顺着张都监的手指一,却见那里赫然是一个人的名字----陈洪。

    迎着张团练和蒋门神不解的目光,张都监拈着须髯道:“陈洪,字大宽,籍贯山东清河县人,曾任禁军枪棒教头,败阵于西夏的那一队禁军,负责cāo练者就是这个陈洪!最关键的是,陈洪之子陈经济,曾订着一个人的女儿为妻----兄弟你倒是猜猜,此人是谁?”

    “哈”的一声,张团练一拍巴掌跳了起來:“莫非,陈洪的儿女亲家就是西门庆那厮?”

    张都监将那张邸报轻飘飘往桌上一丢,悠然道:“然也!但我心中尚有一事不明----那陈洪所教禁军在西陲败阵之时,那西门庆却在我孟州私收民誉,煽弄群氓,与我官府团练使相撷抗,其人此举,到底意yù何为?细心思量,不由得我不惊心动魄!”

    张团练拍着大腿道:“这个不消说,自然是西门庆那厮,收了我大宋境外敌对势力的金银财宝,因此才在我大宋内部,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圣人也曰过的,叫做甚么祸起萧墙,这都是血的教训啊!”

    一边叫嚣,一边回转头,问身后的蒋门神道:“兄弟,你意如何?”

    蒋门神两眼放光,斩钉截铁地说道:“这西门庆必是西夏国派进我大宋的jiān细,我大宋子民,人人得而诛之!”

    张都监一拍手:“正是!这西门庆妖言惑众,假冒天星,私收民誉,对抗官府,其所做所为,无一不是居心叵测的大jiān大恶!我明rì便向知府大人題明了,然后先将那西门庆羁押起來,三曹对案,问个清楚。毕竟我大宋是有王法的地方,绝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却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对望一眼,张都监和张团练都是哈哈大笑,蒋门神在旁边凑着趣儿陪笑了几声。

    正笑着,张团练突然想起一事,急忙问道:“哥哥,若拿下那西门庆不打紧,那武松却又该如何对付?”

    张都监叹了一口气,惋惜道:“这武松虽然得用,但可惜却和我们不是一路人。我暗中吩咐,以各类事件试探于他。谁知他却是个迂腐之人,只会恪守着甚么正道,却全不知权宜变通之法,真朽木不可雕也!本官我虽然怜才,但事到如今,却也说不得了!明rì那武松要去施恩的安平寨里去过中秋节,那时西门庆也在,正好一打尽。收时,将武松和西门庆作一对儿拿了便是,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张团练喝彩道:“哥哥当机立断,果然是大将之才!”

    蒋门神在旁边嗫嚅道:“小人这里有一言,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团练便挥手道:“但说无妨!都是自家人,就算说错了,难道还有人笑话你不成?”

    见张都监也点头鼓励,蒋门神便说道:“二位大人,那武松力举五百斤石狮,却也不用说了,就是那个西门庆,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我和此人交过手,知道他心机深,武艺强,绝非等闲之辈。这两个大虫凑在了一起,再加上那金眼彪施恩,岂不是彪虎生翼?若他们反抗起來,那该如何是好?纵然能捉得住,只怕死伤也不会小……”

    张都监突然哈哈大笑,声振屋瓦,张团练和蒋门神猝不及防之下,都是吃了一惊。张团练便问道:“哥哥,蒋兄弟之言,是老成谋国的打算,你却笑什么?”

    停下了笑声,张都监伸屈着手指,仿佛世间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傲然道:“我要的就是他们反抗,若他们不反抗,反而要叫我多费手脚!”

    “哥哥这话怎么说?”张团练敏而好学不耻上问。

    张都监站在窗前,着窗外的月光,眼神悠然,自我陶醉了半天后,这才洒然道:“明rì我将此消息透露给知府大人,他这个人你们也知道的,必然要急着跟我争功。既然如此,咱们就成全他,不争不抢,等他带着知府衙门里的军役闯进安平寨,咱们就到安平寨出寨口那里的山嘴处埋伏。”

    张团练张大了嘴,“哦哦”有声,脸上的喜意儿一层叠一层的露了出來。

    张都监冷笑道:“若那武松、西门庆、施恩年轻气盛,竟然反抗起來,不管他们是把知府大人杀了还是打了,定然要紧赶着逃跑。那时听我的号令,一声梆子响,务要箭如雨下,将这些反叛当场shè死,到那时,西门庆自然是板上钉钉的西夏间谍,武松和施恩都是内应,就是那老管营也脱不了干系!那时的快活林已是无主之物,还不是任凭咱们兄弟手到拿來?”

    “扑嗵”一声,却是蒋门神已经跪倒在地,一头磕在楼板上,竟然震得整座鸳鸯楼都摇撼起來。却听那蒋门神用无比真挚的语气诉说着自己的心声:“大人神机妙算,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团练目瞪口呆之后,也是赞不绝口:“哥哥好计!哥哥好计!如此一來,只是一划拉便弄软了好几只鸟,便是勾栏院里手段最高强的美貌粉头,也及不上哥哥的本事!”

    张都监佯怒道:“好胆!你竟然敢把做哥哥的当成粉头來待吗?”

    张团练腆着脸道:“兄弟也只不过是心直口快,说说实话而已嘛!”

    二张对望一眼,再一次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

    正笑得酣畅,却猛听蒋门神一声暴喝:“什么人?!”

    原來蒋门神跪在地上,张都监和张团练不吩咐,他也就不起來,硬要显示出一派忠心耿耿的风骨。但跪着的人,眼光视角,与站着时大大不同,就在他撅着脑袋向张都监和张团练献上媚笑的时候,愕然发现窗户外面的飞檐下,竟然吊着一个人!

    蒋门神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要知道这鸳鸯楼虽然不甚高,但要想瞒过他蒋门神的耳朵,悄无声息地吊在那飞檐之下搞窃听,却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显然,外面那人是一个高手,至少也是一个轻功高手!

    到此时,蒋门神也顾不得听候张都监或张团练的吩咐了,早从地上一跃而起,张开双臂,象一扇铁屏风一样往两位大人身前一遮,巨吼如雷:“小贼,有蒋忠在此,你休想伤害我家两位大人一根鸟毛!”

    不管外面那人是不是刺客,先把这救命之恩揽在身上再说。此时的蒋门神,虎躯一震,放出一股王霸之气,如磐石般矫立于张都监和张团练身前,便是当年长坂桥头的张飞张翼德,也沒有此刻的他那般神勇。

    窗外飞檐下的偷听者,自然就是陈小飞了。他觑破蒋门神的行踪后,夜夜都去团练府中打探jiān谋,张团练府中虽有防备,但哪里挡得住轻功了得的陈小飞?

    这一个月來,陆陆续续倒也让他听出了不少端倪,但只是知道这些jiān贼要对付三奇公子西门庆,却不知道他们具体都有些什么手段。

    这天八月十四,月明如昼,本來不是夜行人出沒的好时节,但陈小飞见张团练带着蒋门神突然溜进了都监府,知道三贼必有重大題目要做,因此顾不得许多,一咬牙也跟了进來。果然在这鸳鸯楼上,听了个心满意足。

    可惜的是,这无情明月却是个势利的,竟然偏帮jiān邪,也來坏英雄好汉的事。那蒋门神往楼板上一跪,一道月光彻照之下,正好把飞檐下的陈小飞给照了出來。

    被蒋门神一声大吼,陈小飞吓了一跳,差点儿从飞檐上面掉下去,忍不住冷声嘲讽道:“纸糊的驴----好大的嗓门儿!”然后一个“鹞子翻身”,行云流水一般直卷上屋顶。

    张都监和张团练笑得正欢畅时,却突然吃了这么一吓,两人都差点儿憋出内伤來。好不容易醒过魂來,张都监大喝一声:“是谁?竟敢來本官府中扰攘?”

    蒋门神急忙温柔呵护道:“大人且回座中,保重金玉之体,待小人前去捉拿这刺客!”说着一伸手,已经将窗上虾须帘扯下,再飞起一脚,将窗户踢得彻底洞开,然后长身扑出,也一把抱住了那角飞檐。

    只听“喀啦”一声响,鸳鸯楼的那小巧飞檐吃不住蒋门神的重量,被他抱得和鸳鸯楼彻底分了家。但蒋门神趁着这机会一借力,人已经稳稳地翻上了楼顶。莫这蒋门神在西门庆脚下似乎不堪一击,又在赃官面前丑态百出,其实他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也是一身的好本事。

    站稳脚跟后,蒋门神定睛一,只见一道白衣人影,游走于月光之中,真如天外飞仙一般,早去得远了。夜行人而穿白衣,显然对自家的轻功颇为自负,蒋门神一就知道自己追不上此人,但是----这讨好两位张大人的机会,难道就这样轻轻放过不成?

    “嘿嘿”一声冷笑,蒋门神把怀中的半角飞檐抡了起來,大叫一声:“中!”这正是:

    天地不仁流明月,鬼神无眼走飞檐。却不知陈小飞xìng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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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冷夜无情人偷换

    陈小飞身法如风,向都监府外直抢了出去。

    今天这一趟沒有白來,将三个狗贼的yīn谋密谈,听了个明明白白,这其中关系到三条好汉的安危,更有快活林无数人的身家xìng命,因此陈小飞施展开全力,要离了这里,连夜到安平寨,向西门庆报讯。

    眼前方都监府的高墙在望,陈小飞正心中欢喜间,突然听到脑后恶风不善,他心思动得也是极快,立即身前飞扑而出,但终究还是沒能躲利索,被一物直砸在后背上,顿时心口发热,嗓子眼儿发咸,晕晕沉沉只想睡倒。

    但脑中灵光一闪,暗惊叫:“陈小飞啊陈小飞!现在你的身上,背负着三条英雄好汉的xìng命,若在此倒下了,谁來为三奇公子报信?你可不能倒!倒不得!”

    想着,牙齿用力将舌头一咬,剧痛之下,神智重振,耳中只听得“抓贼”的声音喊得山摇地动,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直向自己这边星驰电滚而來。陈小飞深吸一口清气,定一定踉跄的身子,飞身形纵上墙头,直扑进墙外无边无际的zì yóu里去。

    此时的都监府里,已经纷乱成了一片。张都监站在鸳鸯楼上,张团练和蒋门神藏在楼中不出,三人都是面沉似水。(小说就到-<  >-)他们三个都到那个夜行人吃了蒋门神一记脱手飞檐,只说必然能将那小贼打个生活不能自理,谁想那个夜行人竟然无比的有尿,居然硬撑着逃走了!

    逃走了一个小贼不打紧,打紧的是,这小贼听了自己三人的一番计较,若落入了西门庆和施恩的耳朵里,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这时武松朦胧梦中听到有贼,早已翻身而起,赶來张都监这边伺候。张都监见武松來了,就把脸板得象铁块一样,戒饬管家道:“你这管家是怎么当的?过个中秋节,竟然连贼都跑进我府中团圆來了!”

    管家跪倒在地,连连顿首:“是小人该死!因为明rì就是正节rì,因此放了大家的假,疏于防范,让小贼有了可乘之机!”

    张都监见他面上有些酒气,便问道:“你吃了多少酒?几个人吃的?”

    管家不敢隐瞒,只得哭丧着脸道:“小人等三四人聚在一起上夜,掷骰斗牌中间,略吃了几杯,只不过是为了熬困而已。请老爷恕罪!”

    张都监大怒:“罢了!罢了!我在这鸳鸯楼上,站得高得远,怪道那贼來去自如,竟是熟门熟路一般,原來竟然是沒有家贼引不來外鬼!你等既然夜间吃酒耍钱,就免不得门户任意开锁,买东买西,寻张觅李,这夜静人稀的,不知不觉间藏贼引盗,却把生意当成买卖做了!老爷我岂能容饶于你?”

    管家连连叩头,只道:“老爷慈悲!老爷慈悲!”

    张都监拂袖道:“我见那贼进了后园,只怕现在便藏在不知哪个犄角旮旯。此时也不是发落你的时候,你先给我起來,约束家下人等不得乱走,好生保护宅眷,待我拿住了贼人,却再來好好跟你算账!”

    管家连声道:“谢老爷恩典!谢老爷恩典!”急急地爬起來,指挥着家下人等,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武松得这个空儿,便上前参见,自告奋勇道:“恩相宅上有贼,正是武松报效的时候。便请恩相钧旨,谁小人进后园搜索,若真有贼,小人也能收拾几个!”

    张都监便笑对众人道:“你们武义士!是何等肝胆,又是何等见识!岂不胜过你们这些压马的肉墩,装饭的饭袋百倍?不过且不必忙,我自调些营军來仔细巡查,武义士是督阵的大将,可回你耳房中养jīng蓄锐准备着,若听到哪里有些响亮,你便奋勇上前助阵,却不是胜过你漫无目的的东寻西找?”

    武松拱手道:“恩相说得有理!那武松这便回去准备起來!”

    张都监点头道:“今夜却要偏劳你了!”

    武松连称“不敢”,拿了条哨棒自去了。张都监着他的背影,嘴角慢慢露出一丝冷笑來。

    回进鸳鸯楼,张团练和蒋门神便从黑影地里钻了出來,问道:“哥哥,现在决撒了,却怎生是好?”

    张都监斩钉截铁地道:“慌什么?兵來将挡,水來土掩,事情临头,自有解决之道!爽利的,先把武松拿下!”

    张团练便踌躇道:“那武松有举狮之勇,打虎之威,只怕仓促之间,拿不下他,若被他逃走,反而不美!”

    张都监冷冷一笑:“兄弟放心,那武松再有手段,今夜也教他插翅难飞,束手就擒!”

    张团练和蒋门神大喜,俱问道:“哥哥(大人)计将安出?”

    张都监便低声道:“却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三贼在鸳鸯楼上定计的时候,武松也已经回到了自己房中,浑身上下收拾得紧抻利落,只待府中搜检出贼人來,那便是自己出马之时。

    等了一会儿,无聊起來,便提了哨棒來到庭心,月明下使了几回棒,打了几个轮头,这时已是三更天气,本來应该是夜深人静好安眠的良时,却因为一个贼人,闹得都监府里人声鼎沸,四下里不得安宁。

    张都监早已传出将令,孟州城四门巡守,闲杂人等一个不准出城,又早有几十名心腹jīng锐军汉,进都监府侍候。

    猛然间,却听后花园里一迭连声叫起有贼來,武松听得分明,提了哨棒直抢过去。路上碰到的家人,纷纷指路,都道:“有个黑影吃搜检不过,往那边跑去了!”

    武松听了,抖擞jīng神,一路直撞进花木扶疏影里去了。

    因为这里四下里都是花木,所以火把不敢乱用,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武松只听得四下里有人声吆喝着,都口口声声“准备”、“准备”,“再放他进來”、“且布置好绳索”,不由得暗暗摇头,心道:“贼岂是这样捉的?”

    心里正不以为然,却不防脚下一绊,直踩到一条索子上,将武松绊了个趔趄,直栽到一片绳中去了。耳中却听一声大叫:“抓到贼了!”早闪出七八条军汉來。这正是:

    是非抹杀皆由我,黑白颠倒不从天。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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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陷入网罗有金樽

    武松身入罗,大叫道:“抓错了!抓错了!我是武松,却不是贼!”

    那些军汉不由分说,异口同声道:“抓的就是你!”说着挠钩齐至,套索飞來,将武松牢牢的钩挂住,然后浸了水的牛皮索子密密层层地捆缚了上來,直把武松绑成了狮球象蛋一般,还不住手。

    武松又争讲两句,这些军汉却哪里听他折辩?被他聒噪得罗唣起來,反而抬手,打了武松好几记狠的。

    武松运气硬挨,虽然夷然无损,心上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在肚中暗叫:“罢了!罢了!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何况我连秀才都不是?且让这些家伙将我押到都督大人面前,是非自然明白!也免得跟这些素不相识的蠢材多费口舌,反吃些无谓的折辱!”

    心下计较已定,索xìng一言不发,任凭这些军汉将自己横拖竖拽,一步一棍地直打往都监府大厅前去。一路之上,到武松被拿的张府下人无不愕然,便有胆大者上前來道:“这位是老爷面前得用人武松武义士,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把他捉了起來!待会儿相公一变脸,你们求荣反辱!”

    那些军汉听了,互相睥睨,突然哈哈大笑。却是有恃无恐,一路吆喝着直到了张都监府厅前面。(小说就到-<  >-)

    只见堂里灯烛荧煌,张都监坐在厅里,一个为首的军汉进去禀道:“相公,贼人拿住了!”里面便一迭连声地传喝出來:“拿将來!”几个军汉在武松背上一推:“走!”直把武松推进了厅堂里去。

    武松一抬脸,正和张都监打了个照面儿,张都监便“啪嗒”一下变了脸,指着厅下骂道:“我把你们这些办事不力的狗才!让你们拿贼,你们却把我自己的体己人拿了來,是何道理?今天拿了武义士,明天是不是就该拿老爷我了?老爷麾下怎的都是你们这般有眼无珠的蠢材?真是气杀我也!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却还不与武义士松绑?”

    听了此言,武松心中熨帖,便开口道:“恩相息怒,这些士兵都是第一次进府,黑暗里认人不真,也是有的,恩相念他们也是拿贼心切,就饶了他们吧!”

    厅中人等均是一呆,谁也想不到,武松居然出声替这些军汉求情。张都监便道:“你们你们!这是何等的胸襟气度?这样的好汉,焉能做贼?快快松绑!”

    正有几个张府家人往上一闯,要替武松解绑绳的时候,却听厅外一声大喝:“住手!这索子解不得!”话音未落,早一头撞进一个人來,当厅跪下,众人定睛一,却是刚才被张都监发落了一顿的管家。

    张都监便沉了脸,喝问道:“你不去悔过自新,想着如何将功赎罪,却又來这里做甚么?”

    张府管家磕头道:“老爷,小的正是在将功赎罪,这武松身上的绳索,万万解不得!”

    张都监“嗯”了一声,问道:“你此言何意?”

    张府管家指了武松道:“老爷,贼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这个贼配军!”

    武松大怒,喝道:“你血口喷人!”

    张府管家却变了脸,喝道:“大胆!我家老爷让你开口说话了吗?你竟然擅自咆哮厅堂,该当何罪?”转过头又向张都监回禀道:“老爷,我听老爷说沒有家贼引不來外鬼,因此心上灵机一闪,便留意起这武松的一举一动來,果然不出老爷的神机妙算,今晚的贼便是这配军勾引來的!”

    武松又惊又气,强自按捺住沒有喝骂出來,只是心中恨道:“罢了!罢了!上次这厮舅舅的三姨娘的外甥女婿当街仗势打伤了人,因此这厮托我在都监相公面前行方便,被我干了回去,此人心下怀恨,今rì便來给我小鞋穿!都监大人却不昏庸,你挟私报复,他自有公断!”

    果然,座上的张都监听了管家的启禀后怫然不悦:“常言说的好----提jiān拿双,捉贼拿赃,你说武义士是贼,却有什么证据了?我那沒有家贼引不來外鬼的话,是任凭你随意解释的吗?”

    武松听了,心头暗喜。谁知那张府管家并不惊怕,只是叩头道:“老爷,若沒有物证,倒见得小人是信口雌黄了!小人跟了老爷这么多年,甚么时候做过这等沒把握的事?甚么时候说过这等沒把握的话?证据就在厅外,只等老爷传唤一声,自然水落石出。”

    张都监听了,便向武松一点头,说道:“若有证据,便拿上厅來,当面对质!”须臾,外面又进來两人,手里共同提着个柳藤箱子,放在厅心后,也不说话,只是在管家身边一跪。

    武松一,却是吃了一惊,这个柳藤箱子,正是今天自己在街上买來的,箱中装的,都是自己明天要送给西门庆、施恩等人的礼物。

    张都监问道:“这箱子是谁的?中有何物?”

    武松便答道:“回恩相,这箱子却是小人今天新买的,里面装了些过节送亲的人事。想必是管家见我这口箱子來得蹊跷,所以才起了疑心,冤枉了小人。请相公将箱子打开,箱中东西最上面,便是恩相今天交给我的那个放钱的空褡裢,恩相一见便知。”

    张都监便挥手道:“把箱子打开。”于是上來一个人,将箱子一掀,果然,几段袍料襒料的最上面,放着个空褡裢。张都监一见便笑了:“这个却不是本官送给武义士的钱褡裢?若这就是贼赃,本官便是最大的窝主,天下焉有是理?來呀!将武义士身上的绳索解了!”

    张府管家急道:“老爷解不得!请老爷再往下翻!”

    张都监“哼”了一声,不悦道:“也罢!今rì我便让你们心服口服。武松,这些衣料的下面,还有甚么东西?”

    武松见他处处对自己回护,心中感激,恭声道:“回禀恩相,箱子底下,是几部书,一包茶叶,除此之外,便再沒甚么了!”

    张都监便吩咐道:“上來人,将箱子里的东西清出來。却小心莫要弄乱了,这毕竟是人家的节礼,代表着武义士的一番心意。”武松听着更是感激。

    又上來两个人,从箱中捧出衣料褡裢,书籍茶叶,然后二人面sè齐变,不约而同的大叫一声:“啊也!”这正是:

    自古神拳输笑面,从來君子毁小人。却不知箱子里有甚么古怪,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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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沧海横流英雄现

    张都监在堂上见那两个搜检人目瞪口呆的样子,便问道:“箱子里还有何物?”

    那二人听张都监问话,如梦初醒,急忙道:“大人请!”说着,快手快脚的将箱子里的物事都捧了出來,却是一堆堆一块块踏匾了的金银酒器,少说也值一二百贯钱。

    张都监一见,颜面变sè,“啪”的一拍桌子跳了起來。

    武松一见,更是肝胆俱裂,大喝一声,当厅好似打了个霹雳,红烛被震熄好几枝,灯火黯淡。众人“嗡嗡”作响的耳轮里更听得“咯嘣”有声,那些浸了水的坚韧牛皮索,都已被武松叫丹田一粒混元气,硬生生给崩断了。

    厅上厅下,人前人后,尽皆吓得呆了。只见武松眼眉倒竖,虎目圆翻,上前将那张府管家一把提起,面对面大喝一声:“鼠辈胆敢栽赃于我?!”

    张都监只惊得全身发麻,急忙把嗓子眼里准备痛骂武松忘恩负义、恩将贼报的言语尽数咽下,别换了另一样肚肠。万幸他久混官场,这一番天地颠倒对别人來说登天之难,对他來说就是反掌之易。

    就见张都监焦黄了面皮,把桌子捶得“咚咚”响,大骂道:“我把你们这些狗奴才!武义士何等人也,岂是贪图这些小财物的?老爷我知道,你们都曾求过武义士,帮你们办些不公不法之事,尽被武义士严辞拒绝,因此你们才怀恨在心,趁着今rì生出的误会,要陷害武义士!这等狡计,岂能逃得脱老爷我的洞鉴?你们给我说!这些金银酒器,是哪一个胆大包天的,偷放进武义士箱子里的?”

    武松一时间气往上撞,血贯瞳仁之际,这才不假思索,崩开了绑绳,揪住了管家,此际听到张都监这一番掏心掏肺的暖话,心中一股热流涌上,丢开了那已经吓得体若筛糠的管家,往厅心一跪,说道:“只求恩相替武松作主!”

    张都监心中暗自颤栗:“此刻我若不替你作主,你发起蛮來,还有我的活命吗?”当下温言道:“武义士不必担忧,且放宽心,本官必然替你讨个公道!”

    当下张都监便用力拍着桌子,也不顾把自己的手拍成了红酥手,只是叫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是谁生了这个丧心短命的主意,却來陷害武义士?若不从实招來,上有王法,下有家法,绝不容情!”

    管家一见武松挣脱了绳子,虽然吓得几乎身子瘫了,但脑子可沒瘫,身残志坚之下,倒也急中生智,见张都监声sè俱厉,他便委委屈屈地大哭起來:“老爷,我冤枉啊!”

    张都监便扯顺风旗:“你这狗才,冤枉了武义士,还有脸说自己冤枉?我倒要听一听,你有什么苏秦张仪的口舌,也敢在武义士面前颠倒黑白!你给我说!若有一字不实,打不下你的下半截儿來!”

    管家便道:“老爷容禀,小人刚才被老爷发落了,亲自安顿好了家下人等后,便回了自己房间,想要静心思过,却一转眼,见桌子上压着个纸帖儿。(小说就到-<  >-)”

    张都监冷笑道:“是甚么纸帖儿?”

    管家哭丧着脸道:“就是一个无名的纸帖儿,上面就是七个字‘武松箱中有贼赃’,小人这才生了心,趁着武义士出去拿贼的空儿,带了这两个伴当进了他的屋子,一提他的箱子,却觉得有些不同于寻常的沉重。小的们不敢自专,这才大着胆子,前來求老爷裁断!”

    张都监大怒:“我把你们这些狗奴才!让你们拿贼,你们倒先做起贼來了!私人的箱子,也是你们乱动的?便是你们起了疑,也该先來知会我一声,领了朝廷的令,依着法度去搜检,方是正理,谁教你们自作主张的?”

    管家在下叩头如捣蒜:“都是小人该死!”

    张都监恨恨的又一拍桌子,骂道:“象你这等愚钝蠢笨之材,也不像做本官管家的材料!这件事了结之后,若不裁撤了你,也难消武义士心头的一口恶气!來人呐!”

    早有身后的心腹人上前听候:“小的在!”

    张都监指着管家道:“你去这厮的房子里仔细搜检,把他说的那张字帖儿给我拿來。我倒要认认笔迹,这件事是谁弄出來的!竟然敢在我眼前排陷义士,天理不容!”

    那心腹人笑了一笑,点头道:“老爷宽心,小人这便去办事,定然手到拿來。”说着飞一样去了。

    等了半晌,那心腹人才拿了个字帖儿回來了,张都监时,上面果然新写了七个字----武松箱中有贼赃。张都监向着心腹人略一点头,彼此心中都有犀牛乱撞。

    张都监便拍桌子打凳子,把全府里会写字儿的人都叫了來,当堂对笔迹,一番纷乱之下,“武松箱中有贼赃”的纸条儿,在桌案上堆了半尺高,但那笔迹嘛,当然是说死也对不出來的。

    这一番做作,武松尽皆瞧在眼里,感激在心底。后來张都监更把那一堆的纸条儿,都把來堆到武松面前,只问:“义士可识得这是谁人的笔迹?”武松自然认不出來,反倒得头晕眼花,便是苦练三个时辰的功夫,也沒这般疲惫。

    张都监天s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便在厅中踱了几个來回,沉吟道:“武松,你可信得过我吗?”

    武松用力点头道:“信得过!信得过!”

    张都监点头道:“嗯,此事中,你是冤枉的,这是决然无疑的了!但你却是我的亲随人,若我开脱了你,只怕便有不知情的人要犯口舌,四下里乱传,说我徇私枉法不打紧,却把你的义士名头搞坏了!这样罢----天甫黎明后,我便将你转入孟州知府案下,由知府大人出面,审问个明白,有我居中调度,你也吃不了亏----只是要委屈你坐几天监牢,你却是意下如何?”

    武松慨然道:“恩相,武松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身正心正,不做这般沒出豁的事,便是皇前御审,也是不怕!何况只是坐几rì囚牢?”

    张都监大喜,点头道:“正是正是!堂堂英雄好汉,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既如此,我也就不监禁你了,你回房中自睡便是!倒是你们这三个狗奴才,我却有些放心不下!”

    说着张都监指着管家和提箱子进來的那两个家人,沉下脸吩咐道:“将他们三个给我好了!一步不许多说多走,只待天明,都上知府大人堂上说话!”

    武松便拱手道:“恩相如此觑武松,武松便以义报!此案不明,便是斩颈沥血,武松也是不走!”说着,自己回房略做安歇,只待天明。

    张都监见武松昂然出了门,这才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按住了胸口时,兀自心有余悸,又喝了几杯热酒,这才缓了过來,起身便去了鸳鸯楼。

    张团练和蒋门神都在楼上睡梦里歪着,听到张都监的脚步声,皆跳了起來,上前道:“哥哥(大人),事体如何了?”

    张都监便把脑袋摇一摇:“若不是我处处小心,言语中掩饰得好,今rì哪里还有xìng命重登这鸳鸯楼?”

    叹息着,便把方才的诸般情况说了一遍,说到武松一叫劲就挣断了满身的水浸牛皮绳时,张团练和蒋门神都是惊得把舌头吐出來多长,张团练便奉承道:“到底是哥哥,若换了xìng急的兄弟,这颗头早已经被那武松揪下來多时了!”

    蒋门神也溜须道:“大人果然是计谋深远,不费刀兵之力,就把那武松送进了牢笼之中,这等通天彻地的手段,只见天神有,人间哪得闻,小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张都监心旷神怡,便拈须做睿智状:“狐狸再狡猾,安能斗过好猎手?明rì且先把武松陷在牢里,咱们便集中了jīng神,结果了西门庆那厮,捎带斗倒那姓施的一家!”

    张团练便叹了一口气:“可惜你我都是外來户,却比不得那施家在此地扎根了十几世!哥哥虽然是那老施管营的上司,却也不能对他太过于了,以致于行起事來,这般缚手缚脚。只盼明rì天遂人愿,尽其功于一役,把西门庆和那施家都诛除了,孟州便是咱们的天下!”

    蒋门神便吹捧道:“有两位张大人做主心骨儿,这件事必成!蒋忠这里,却是敢打包票的!”

    张都监的脸上,却又有了些忧sè,叹息道:“我只担心走了的那个刺客,却是谁派來的?又去了哪里呢?”

    就在张都监为了陈小飞牵肠挂肚的时候,陈小飞早已经翻出了孟州城,來到了安平寨前。

    一出都监府,陈小飞就把夜行衣反穿了过來,白sè变成了黑sè,往街头巷尾的黑暗中一影,都监府的追兵哪里能找得着他?尽管四门皆锁,城墙上更有军兵巡逻,但这孟州城的城墙苦不甚高,陈小飞仗着轻功了得,地形烂熟,轻轻松松就出了城。

    出了城后,jīng神一松懈,陈小飞便觉得背后剧痛起來,晕晕沉沉又想睡倒。但猛然间惊醒过來,拔出匕首咬牙在臂上割了一刀,剧痛之下,jīng神陡长,大声道:“三奇公子千里救兄弟,这般义气,今rì陈小飞也要学上一学!”这正是:

    鬼气森森jiān谋至,英风凛凛义士來。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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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义气天

    西门庆正在安睡的时候,却突然听到院子中风声变化,心中一动,眼睛立刻睁开了。

    但这练武之人的jǐng觉却是白做了功夫,因为就在下一刻,就听到有一个中气不足的声音沙哑着嗓子叫喊起來:“我要见西门大官人!我要见小施公子!”

    这时正是更深的时候,他这一嚷,惊动了施家上下多少人口。大家起來一,却见是一个黑衣人,扶着院子里的大树喘息在那里,左半身上鲜血淋漓,左臂上也不知割了多少刀口。最诡异的是各处门户尽皆安闭,这个浴血的黑衣人他到底是怎么进來的?

    西门庆和施恩对望一眼,都暗赞此人轻功了得。安平寨倚山势而建,为防犯人逃跑,戒备森严,但这人却能在不知不觉间逸了进來,或许太平rì子过久了防备懈怠是一个原因,但其人功夫之高也可见一斑。

    这时,早有施府的家人亡羊补牢,上前擒捉,此人也不反抗,只是有气无力地念叨着:“我要见西门大官人!我要见小施公子!”

    施恩喝住众家人,上前拱手道:“在下金眼彪施恩,不敢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陈小飞jīng神略振,也抱拳道:“在下姓名,何足道哉?但我有机密事,要当面禀报西门大官人和小施公子,十万火急,事关生死,却不是说着顽的!”

    西门庆这时也上前道:“在下便是西门庆。这位好汉胳膊上的外伤倒也罢了,但我听你声音里中气不稳,必然受了极沉重的内伤,便请进屋服药调治,有话天亮再说不迟!”

    陈小飞强笑道:“屋子却是要进的,但天亮之前,却要把该说的都说出來,否则就來不及了!”

    这时老管营也已赶到,便严令在场家人,一字不可泄漏风声,然后将陈小飞迎进书房中坐下。

    西门庆早准备好金创药与内服的丹丸,向陈小飞笑道:“在下是龙潭寺俗家弟子,师门一脉于医药一道颇有心得,咱们这便一边说话,一边治伤,却是两不耽搁。”

    陈小飞也不矫情,点头道:“如此最好!”当下便把自己如何发现蒋门神,如何暗中监视张团练,今rì又如何潜入都监府,鸳鸯楼飞檐下如何窃听jiān谋,-<  >-了一遍。

    说话之时,西门庆请陈小飞宽下了上身的衣衫,以便用药。等陈小飞光了脊背,大家都是骇然,他左臂上割了好几道刀口,虽然鲜血淋漓,倒在江湖人眼里倒也算不得甚么;但他的后背之上却有大片瘀青,肿起有寸许高下,内伤着实不轻。

    当下西门庆运气替陈小飞推拿,陈小飞只觉得西门庆双掌火烫,自己背上梗塞的血脉一碰上他的双掌,便显松动,伤处暖洋洋的好不舒服,心下不由得好生佩服三奇公子内力深厚,医术高明。

    老管营便问道:“壮士背上这瘀伤却是有些古怪,却不象是掌力留下的啊!”

    听到老管营言外还有些狐疑之意,陈小飞笑了笑,又将蒋门神如何发现了自己,自己如何遁走,蒋门神如何掷出飞檐追击,自己躲不过才受了内伤,如何一路割臂提神,略说了一遍。众人听得无不动容,此人带了内伤,却硬仗着一口气,连夜奔波,翻城越寨,当真是英雄了得,义气为先!

    施恩起身,一躬到地,正sè道:“这位义士如此高义,施恩铭感五内,便请义士赏下姓名!”

    陈小飞便忸怩起來,挠头道:“在下只不过是孟州道上的无名小卒,只是敬仰三奇公子的义气,这才效了这点儿微劳,却又算得了甚么?姓名说出來,沒的污了三奇公子和小施公子的耳朵,还是不说的好!”

    施恩哪里肯依?一定要陈小飞说。陈小飞见施恩最后甚至要长跪不起,慌了手脚之下,这才涨红着脸道:“小施公子快快请起,莫要折杀了我!在下陈小飞,绿林出身,却是在孟州府里有悬赏的,小施公子却是官宦家,因此才不敢说出姓名,免得大家尴尬!”

    老管营在旁边听了,便笑道:“有甚么尴尬的?却不知天下真正的英雄好汉,都是上过官府黑名单的?”

    施恩也笑道:“原來是陈小飞陈兄弟,施恩早听江湖上好汉提起过你的名字,说你轻功了得,rì走千家,夜盗百户,赃官污吏土豪劣绅,提到你时无不丧胆。施恩心下仰慕,早想见兄弟一面,却是天不从人愿,若不是今rì机缘巧合,哪能得见小飞兄弟?”

    陈小飞便摇起了手,嗫嚅道:“小施公子抬举咱了!小人那点儿鸡鸣狗盗的本事,却是上不得台面儿的,说起來沒的吃江湖上英雄好汉们笑话!”

    西门庆一直凝神运气,替陈小飞推穴过宫,一时顾不上插言。这时终于功行圆满,当下调息几口,拍了拍陈小飞的肩头道:“小飞兄弟,英雄不问出身。今rì你义探都监府,刺血传讯息,义气当头,生死不顾。从明天开始,江湖上好汉们听到你的名字,谁还敢笑话于你?”

    陈小飞得西门庆夸奖,心里热呼呼的,大声道:“小人得三奇公子亲口一赞,这等光荣,便是黄金万两,也是不换!”

    施恩听他声音里中气十足,再无窒滞,喜道:“西门哥哥,小飞兄弟的伤势已经好了?”

    西门庆喂着陈小飞吃了几颗药丸,也松了口气道:“经我施治,再服了我师门的伤药,小飞兄弟只要好好休养几天,自然是无碍的了!”

    陈小飞这时只觉得全身都困倦起來,眼皮似有千斤之重一般,再也撑持不住,挣扎着朦胧道:“西门庆哥哥,你却要小心,那狗官明天就要來害人了……”

    西门庆轻声安慰道:“小飞兄弟放心,既然你已经揭破了那些jiān贼的鬼蜮伎俩,西门庆又有何惧?我早已做好了安排,这回便要让这些狗官遭受眼前的报应!”

    陈小飞听了,终于放下心來,咕哝道:“西门庆哥哥是转世天星,自然是逢凶化吉的……”头一歪,便睡熟了。

    安顿好了陈小飞,西门庆向老管营一拱手:“老伯,这一个月以來,小侄早有准备,现在只剩一事相求!”这正是:

    jiān邪弄巧飞妖雾,豪杰倚智布天罗。却不知西门庆所求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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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公堂地

    听到西门庆说得郑重其事,老管营倒是不敢怠慢,正sè道:“贤侄莫要客气,既然有事,无不应允。”

    西门庆微笑道:“既如此,小侄便不客气了----那柄乌孙宝刀,且借來一用!”

    “嗯?”着西门庆脸上神秘的笑容,老管营和施恩父子两个对望一眼,都感到一阵莫明其妙。

    孟州知府今天早上一开堂,睡眼犹自惺松,就碰上了两桩告状的。

    第一个撞进來的,是孟州城著名的青年俊杰,金眼彪施恩。施恩把一叠长长的状纸往头上一捧,哭诉道:“大人,小人有冤,求大人替小人作主!”

    平rì里和施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知府还从來沒到过施恩施小管营如此落魄的模样,不由得知府大人不心生好奇,便正sè道:“你有何冤,速速道來,本官替你做主!”

    施恩咬牙切齿地道:“小人要状告一个人!”

    知府大人一边示意身旁的书役去收施恩的状纸,一边问道:“却不知施小管营要状告何人?”

    施恩做捶胸顿足状:“大人,我要状告那西门庆!我告此人貌似忠良,心怀jiān诈,他在小人家里住了一个月,将我家里外道路,俱都摸熟,趁着今早小人陪家母去观音庙上香的机会,他突然露出狰狞面目,把我们施家祖传的乌孙宝刀给抢去了,还打伤我家人小飞一名,我父亲受了大惊吓,如今抱病不能理事。推源祸始,皆因这西门庆而來,求大人速发海捕文书,将这西门庆捉拿归案,还回我施家的宝刀。是所盼!”

    这点小事,知府自然是满口答应,当下拟了公文,令府下捕役差人捉拿诈骗抢劫犯人西门庆一名,施恩千恩万谢地退了下去。

    施恩前脚出了公堂,后脚就有人上來告状。原來是兵马都监张大人府中昨晚失窃,捉到了嫌疑犯一名武松,因案情复杂,张都监难以定夺,因此才转入孟州府公堂,请知府大人神目判案。

    知府大人吩咐带人犯,于是武松和张府管家还有两个陪绑的伴当都被押上当堂。知府大人见一个人系张都监平rì里的心腹亲随,一个人是张都监府里的得用管家,还有两个是张都监府上的家人,不敢怠慢,开足了脑力详情了半天,可惜终究还是智慧有限,想破了头也难以索解,只好故作高深的咳嗽一声,吩咐暂时退堂,先把人犯都关进大牢里去,以俟rì后开审。(小说就到-<  >-)

    谁想退堂后也不得安宁,早有张都监在后堂专等,说有重大題目要和相公相商量。知府大人不敢懈怠,前來叙礼完毕,坐听张都监舌灿莲花,把西门庆描绘成为西夏间谍,而施恩、武松在旁襄助,却也不无嫌疑。

    知府大人听了,忍不住“呵呵”而笑,便道:“张兄,若说心机鬼祟,那西门庆是有的,其人为了谋施家一柄乌孙宝刀,不惜和施小管营称兄道弟,在施家混了一月,出入情熟后,今rì早间突然下手,抢夺了宝刀后扬长而去----若他是间谍,须知间谍所藏唯恐不深,焉肯为一柄利器便做此因小失大之举?”

    着张都监错愕的脸sè,知府大人又道:“西门庆抢刀而去,今天一早开衙,小施管营已经递状纸首告了。若施家和西夏间谍有些首尾,焉肯做此自毁长城之举?”

    张都监呆了半晌,才道:“大人,这施家,可是从西域迁來的啊!保不准他们和那西夏有甚么勾结,也是有的!”

    知府哈哈大笑:“张兄到底是武官,却是多虑了。须知那施家是唐朝时就迁來了,那时的西夏还沒有建国呢!张兄回家翻翻史书,自然明了。”

    张都监听出知府语气中,有文官特有的那种蔑视武官的轻轻嘲讽,心中暗怒,知道这知府大人是头犟驴,既然他心中已经先入为主,那么自己是再也别想搬转他了。怂恿他去安平寨搜捕西夏间谍的预计,更是休提!

    不由得心下暗恨,那西门庆早不抢刀晚不抢刀,偏偏就在自己神机妙算将要发动的时候,他突然抢刀了,他这一抢不打紧,却弄得自己的连环计一环破,环环损,哪里还能衔接得起來?

    张都监心中大恨之下,索xìng把怒气都发泄在武松一人的身上,当下拍拍手,自有手下人将一个小箱子提了进來。

    “这是……?”知府大人问道。

    张都监恭声道:“大人,昨夜小人家中,不是还发生了一桩盗窃案吗?这就是贼赃。”说着打开箱子,里面摆的却是一堆踏匾了的金银酒器,光闪闪的几乎晃花了知府大人的眼睛。

    着知府大人眼睛里闪烁的星星点点,张都监心中冷笑一声,继续恭声道:“大人,这些赃物,理当是充公的,如果充在我那里,却于情理不合,不如充在大人这里,正是天理公道,再无半分破绽。只可恨那罪囚武松,我待他有天高地厚之恩,他却恩将仇报,窃我财物,这口气不出,我张蒙方还有甚么脸在这孟州城活人?请大人将那贼配军严刑夹讯,审出贼情,给下官出这一口腌臜恶气!”

    知府见了金银,早已魂飞天外,听了张都监的请托,只剩下连连点头,沒口子的答应。心中却想:“你既然口口声声说武松盗窃,那这些东西肯定不是武松盗窃的了,这么粗浅的道理,老爷我虽然爱财,但焉有不懂之理?但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武松即使冤枉,却也顾不得了!”

    当下欢天喜地送走张都监,正准备再次升堂,审理武松盗窃案,却有家人來报:“老爷,施小管营求见----他手里拎着个好有份量的箱子啊!”

    知府大人一听,喜出望外,思忖道:“这必是那小施管营唯恐我捉拿西门庆不用心,因此走动我的人情來了!他施家经营着快活林,金山银海哗啦啦地流,平rì里的孝敬却如同萝卜白饭一般清淡而无味。今rì正好趁着他家传的宝刀被抢之机,我也从施家这口油锅里捞俩钱好好花用花用!”

    心中想得通达,脸上的笑容就分外甜蜜,吩咐一声:“快快有请!”早把开堂审武松之事推到了脑后。这正是:

    富贵有余还伸手,福祸无门怎回头。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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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恨卷洪波

    过不多时,只见施恩拎了个箱子昂然直入,知府大人神目如电,一眼去,就发现那箱子的容积绝对比张都监那口箱子又深了三分,心中就是忍不住一阵乱跳。

    不过转念一想,却且慢高兴,若这施恩沒眼sè,给自己扛进來一箱子铜钱,岂不是让人收又不可,拒又不舍?不过鸡肋虽然食之无味,但弃之却也可惜,自己不妨动动脑筋,用言语的钩和钱,钩出鸡肋之外的鸡大腿來。

    正当知府大人绞尽脑汁的时候,施恩已经施礼完毕,落座之时,却将那口箱子往脚底一放。知府大人耳朵一竖,早已捕捉到箱中传來的铮琮声响,心中顿时大喜----以知府大人这些年來的宝贵经验,能发出这等响声的,绝对不是铜钱!

    不知不觉之下,知府大人脸上的笑容就复兴了百分之六十二点四七,还留下了一些未尽的空白,供之后升级使用。当下道貌岸然地咳嗽一声:“却不知小管营此番前來,有何见教?”

    施恩便拱手道:“大人,实不相瞒,小人前來,是有事相求大人。”

    知府大人象那口箱子一样,真诚地着施恩,充满感情地说道:“小管营这话说得差了!我和你父亲同朝为官,正当守望相助,协力同心,上报国家,下安黎庶,小管营有事,尽管开口便是,何必说一个‘求’字?”

    施恩被知府大人chūn天一样温暖兼夏天一样火热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于是秋风扫落叶一样长话短说:“大人,实不相瞒,我听说张都监府中擒了一贼,名唤武松?”

    知府大人一听施恩所言不及西门庆,心下不由得一愣,又听到他说起武松,便把脸板得象冬天一样冷酷无情,凛然道:“正是!武松这贼配军,张都监一意抬举他,谁知他却恩将仇报,趁中秋佳节,私窃恩人府中金银酒器,世间无人心者,至此极矣!若不严惩,何以劝善?因此本官已经拿定了主意,务要将之重办,以为世人立个榜样!”

    施恩便拱手道:“大人,那武松和小人有八拜之交,我知此人,忠肝义胆,必不是恩将仇报之辈,此案其中,必有冤枉之处!”

    知府大人心道:“这个何消你说?本官早知他冤枉,但这大宋一天也不知发生多少冤枉,我管得过來吗?”

    因此知府大人不慌不忙端起茶盅抿了一嘴,然后叹道:“小管营,你说武松冤枉,可是你亲见的吗?”

    施恩愣道:“这……”

    知府大人便叹了口气:“你,这便是少年人的毛病,想当然尔!但那张都监送來贼人时,却是人赃俱在----那满满一箱的金银酒器,可实在是沉重得很呐!”

    说着,知府大人的目光曲线救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向着施恩脚边的箱子上溜了一眼。(小说就到-<  >-)

    这些官场散手,施恩虽然有些生疏,但來之前老爹都已经教过了,因此尽管慢着一拍,但终究能跟上知府大人的步伐,于是施恩伸手提起箱子,往桌上一放,慨然道:“大人,小的这里也有证据,以证明我家哥哥的清白。”

    知府大人腐躯一震,放出一股千秋正气,整个人都显得高大起來,离座來到施恩身边,和他并肩而立,说道:“既有证据,何不早说?快快打开我,莫要冤枉了好人!”

    施恩出手如风,把箱子盖一掀,瞬时间一阵珠光宝气,晃得知府大人如入龙宫玉阙,哪里还舍得移开眼睛?

    箱子里都是西门庆上东京时,蔡京府上管家翟谦翟云峰送他的明珠翡翠,玛瑙钻石。(小说就到-<  >-)西门庆很有败家子的潜质,东手來西手去,慷他人之慨的本事他要算天下第七,这些玩意儿,他眼睛也不眨的就转送到孟州知府的手上去了。施恩见西门庆如此义气,自己也出了一份儿凑份子。他祖上是西域來的豪商,胡珠名香,还是流传下來一些,如今都放在这个箱子里,其价值之珍贵高昂,可想而知。

    知府大人用力拔了半天,勉强把自己的一只眼睛从箱子里拔了出來,另一只眼睛无论如何,却已经是泥足深陷的了。不过知府大人久经考验,一只眼睛盯箱子,一只眼睛瞄施恩之下,却也沒有把自己的眼睛扭成软组织挫伤,反而显得游刃有余,潇洒自若。此时形象,若进入山海经,实可当一头奇兽;惜身在官宦场,只能算半个小巫。

    却听知府大人叹息道:“好别致的证据啊!却不知这些证据,小施公子yù如何使用?”

    施恩道:“好钢自然要使在刀刃上,这些证据,便交与知府大人,任凭知府大人发落便是。大人秦镜高悬,必然能还我家兄长一个清白。”

    知府大人一听,周身兽血沸腾,便慷慨应承道:“西域路遐,叹名香之莫购;瑶池云远,惜仙草之难求。世间义士,亦同名香仙草,理当爱护,哪能摧折?下官拼了这前程不要,也必当保得武义士的周全!”

    施恩便深施一礼:“如此,多谢大人了!”说着,便起身告辞。

    到施恩将要走出厅外,知府大人突然想起了什么,马上追着喊道:“小施公子,关于那西门庆之事,卑职定然严加查巡,务要将小施公子家传宝刀夺回,请小施公子告知令尊,请他老人家放心好了!”

    施恩回身再次拱手,抱起的双拳正遮住了脸颊上那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出了知府大人的府衙,施恩身子一转,直踅入孟州囚牢里來。那些牢子狱卒节级孔目,都是识得施恩的,见他进來,纷纷站起身施礼:“小施公子來了?”

    施恩从身上摸出一方玉佩來,不动声sè的在牢中众人眼前一照,“啊呀”一声,牢中的大小差役都跳了起來。

    原來一个月前,有一个神秘人,用手巾包了头脸,进到孟州牢里,黄澄澄的金叶子见差人就发,一时间哄动了整座牢狱,这些节级禁子恨不得把这位财神爷当司狱的獬豸神兽供起來。众人围住了他,纷纷问他是要杀人还是要救人,如此眷顾之下,便是再难的題目,也要做个圆满出來。

    谁知这人并不求现报,只是拿出一方玉佩说道,三个月之内,会有人拿这方玉佩进來,那时若有所求,请大家照顾一二。神秘人走后,牢中人个个都称奇道怪,但金子却不是假的,大家议论半天,也就不费那心思了。

    谁成想,今天还真有人拿着那玉佩來了,而且这人还是孟州城大名鼎鼎的小施公子。

    施恩心中也是奇怪----为什么西门庆哥哥只给了自己一方玉佩,就有十足的把握摆平孟州城牢里的诸路瘟神?沒想到这方玉佩一亮,瘟神顿时都变成了福神喜神,施恩愕然之下,也不由得对西门庆的神机妙算死心塌地的佩服起來。

    向四下里拱了拱手,施恩便说道:“在下前來,是望我那位义士哥哥武松的,请各位行个方便。”

    众狱卒对望一眼,脸上都有尴尬之sè。然后一个牢头挺身而出,跪下道:“小人有心腹话要说,说了后,还请小施公子恕罪。方才有张都监的心腹人,散了我们弟兄几贯钱,将他家一个管家和两个家人都领走了,却让我们给武松武义士些苦头吃。小人们蝼蚁般的xìng命,哪里敢违拗那张都监?因此武义士身上,此时又是匣床又是木钮的,小施公子见了可莫要生气。”

    施恩一听,又气又恨,想道:“若非西门庆哥哥处处先走一步,武松哥哥岂不是要多吃无数无谓的苦头?”当下便冷着脸“哼”了一声:“还不放开我家哥哥?!”谁知早有那机灵的小牢子,钻进黑牢深处,开放了刑具,把武松带出來了。

    在狱卒牢子们的千赔万告声中,施恩和武松自进入一间洁净的僻静囚室中说话。牢子们献上美酒佳肴后,都退出去了。武松便先痛快地干了一碗,笑道:“兄弟好手段,却将这些吮血的蝇子耍得如臂使指。”

    施恩苦笑道:“小弟惭愧,哪里有半分功劳?若不是西门庆哥哥早在一个月前就布置好了一切,小弟现在,还在牢门口跟这些蝇子讲价钱呢!”

    武松便叹了口气道:“西门庆兄弟果然是天星转世,说一个月后,事情有变故,我这不就变到牢里來了吗?來也是命数使然,幸亏还有张都监张恩相,对我不离不弃,若武二离了这火坑,必有厚报!”

    施恩又苦笑道:“哥哥,你却还在梦里!”说着,将陈小飞所见所闻,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武松听了,一张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喀喳”一声响,一个粗瓷酒碗已经被他攥得粉碎,混着酒水的瓷碴子汩汩地从一对虎掌中冒了出來。

    施恩正骇然间,却听武松从牙缝里往外迸字儿----

    “张都监,我要你的命!”这正是:

    赃官无耻民生苦,烈汉有恨血流红。却不知张都监xìng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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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波上寒烟翠

    眼武松身上煞气冲天,翻身就要向外冲的样子,施恩急忙拦住:“哥哥哪里去?”

    武松挫碎口中牙:“我去杀张都监那厮!”

    施恩大声道:“西门庆哥哥让我问你----武松哥哥可还记得昔rì鲍应村之事否?”

    一言既出,如一桶冰水当头淋下,武松呆了半晌后,颓然坐了下來,拽过酒坛子,一阵痛饮。(小说就到-<  >-)

    施恩拭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暗道:“果然是西门庆哥哥,只一句话,就让武二哥偃旗息鼓。这等通天彻地的手段,我是学不來的了!”

    当下坐在武松面前,款款道:“二哥,我知道你深恨那伙小人,但现在你身在牢中,若是踏出一步,便是越狱,那时仇尚未报得,岂不是先趁了一干小人的心愿?哥哥且先宽心在这牢中将养身体,西门庆哥哥自在外头运筹帷幄,小弟做个跑腿的,决然要替哥哥出了这口恶气!”

    武松苦笑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武二吃了一亏,却未能长得一智,稀哩糊涂的,又落入了jiān贼的算中!自己思量,岂不可笑?”

    施恩劝慰道:“武松哥哥不必自责过深。(小说就到-<  >-)西门庆哥哥也说了,哥哥在江湖上,结交的都是义气豪侠的好汉,突然间碰上了这些人形的畜类,勾心斗角yīn谋算计,一时间哥哥自然落尽下风。待经历几次风浪后,便会磨炼出鉴妖的金睛火眼來,届时那些假仁假义的小辈jiān徒,就再也欺不得哥哥了!”

    武松推开酒坛子,点了点头:“我知了!三弟的话,都是金玉良言。这些rì子,我却要好好想想,在这世情上面,我自己究竟亏欠在什么地方!”

    施恩安顿下武松,自去做事,武松则在牢中修身养xìng起來,而孟州城中,则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

    原來张都监在孟州知府那里吃了瘪,不肯干休,索xìng把他那诬陷西门庆是西夏间谍的一纸文书,越级上告到了上宪那里去。这时大宋官家为了边境禁军兵败之事,正在心中不爽,下面的各级官员正愁沒个上好儿的门路,一见有这等间谍案,便雷厉风行的办了起來。

    孟州知府受了上宪措辞严厉的饬令,知道是张都监在暗中撮弄他,知府大人大恨,于是也写了一纸文书,详述了张都监如何勾结他的连宗兄弟张团练,引入东潞州地痞流氓蒋门神蒋忠,图谋霸占良民地产快活林,如何被义士西门庆和武松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挫败了其yīn谋,然后张都监如何挟愤报复,厚诬义士以罪,等等等等,加油添酱,就此两下里揭参,打起笔墨官司來。

    知府大人到底是文官,上司的心里,终究要偏着他三分,但西门庆这间谍一说,事关当今官家的心中喜怒,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谁都不敢怠慢的。于是彼此鬼弄了两个月,西夏又派人來求和,官家见其辞甚卑,一高兴,早把禁军吃亏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于是大家揣摩上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后一纸批文下來----

    “西门庆间谍之事,虽属暗昧,但未必无因,今速拿其人,严加审讯,以实详情。施恩只受西门庆蒙蔽,不得为同谋,合当无罪。武松窃取人财,脊杖二十,刺配恩州牢城,公文到rì,立即执行。”

    这葫芦提的一案判下來,知府大人先松了一口气,这两个月來他和张都监互相抹屎,实在累得紧了,趁些机会,先歇口气也是好的。因此把施恩请來,让他了公文,口口声声,说自己在为施家免罪的道路上,披荆斩棘,呕心沥血,居了天字号的大功。施恩谢了知府,又免不得送他一些证据以供参考。

    施恩见武松还要刺配,大失所望。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当rì知府升厅,把武松断了二十脊杖,又刺了一行金印,将一面七斤半铁叶盘头枷钉了,押一纸公文,差两个壮健公人,防送武松,限时rì要起身。那两个公人,领了牒文,押解了武松出孟州衙门便行。

    武松忍了那口气,带上行枷,被两个公人一路冷言恶语赶逐着,出得孟州城行得一里多路,路边酒店里钻出一个人來,正是施恩,着武松使了个眼sè:“小弟在此专等。”

    当下施恩便邀两个公人进酒店去坐,两个公人临行前早暗中接了张都监的重贿,哪里肯卖这个人情?只是冷言冷语地催促着:“武松这厮,他是个贼汉,不争我们吃你的酒食,明rì官府上须惹出无穷的口舌。你若不快走开,老爷们就算你是拦路截夺囚犯,叫嚷起來,连你也一块儿刺配到恩州去!”

    施恩忍着气,又把出些钱來送两个公人,那二人如何肯接?只是恼忿忿的,一迭声赶逐施恩,催促武松动身快走。

    不是头,施恩又冲着武松使了个眼sè,向着孟州城西门方向指了三指,又向前路点了点头。武松心中明白,了那两个强凶恶霸的公人一眼,心中只是冷笑。

    武松别过施恩,自和两个公人上路,行不过数里,那两个公人就开始悄悄地鬼念:“怎不见那两个來?”武松内力浑厚,耳力了得,早听得分明,一腔在牢里浓缩了两个月的杀气,此时更加厚重了。

    再行了七八里路,只见前面路边,先有两个人,各提朴刀,跨着腰刀先在那里等着。见了两个公人,彼此便挤眉弄眼,咳嗽扬声,递暗号儿,然后相帮着做一路走,武松只做不知,低了头闷走。

    又走了数里路,早來到一座烟波浩渺的渔浦,四面都是野港阔河,前方孤零零一条阔桥板边,竖着一座牌楼,匾上写着“飞云浦”三个黑字。在桥边的洼地上,坐着个渔人,披了蓑衣箬笠,更凝神垂钓,口中只是喃喃自语:“负命者,上钩來!负命者,上钩來!”这正是:

    且放猛虎出幽谷,便乘飞龙上梁山。yù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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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血映长天天接水

    飞云浦上,风吹芦获,其声呜咽。(小说就到-<  >-)天边有碧云四合,脚下踩着的是败叶枯芽,一层翠sè的寒烟正从水面上悄悄升起,并逐渐向芦苇荡里铺开,夕阳一抹最后的斜晖,正荡漾在冰冷的水面上,引起凄鸟一阵阵的哀声……

    这地方,用來杀人越货、草菅民命,实在是完美的所在,便和这初冬的天气一样冷酷萧条。

    两个公人和两个朴刀汉子互相对了个眼sè,突然间,两条水火棍高高举起,两柄朴刀化作一对儿银蛟,直向武松头面腰肋要害上扑击而來。

    武松早有准备,团枷一摆,“噼哩啪嚓”一阵乱响,象一个盾牌一样,把四柄刀棍都反弹了出去,冷笑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堂堂白rì,朗朗乾坤,竟然就敢在大路上杀起人來!也须知,路边有人生着眼睛!”

    一个公人狞笑道:“你谁那个钓鱼的渔翁?待结果你,再结果了他,却又值个甚么?”

    武松沉声问道:“我和那张都监何仇?他竟然派你们來斩尽杀绝?”

    一个抄着朴刀斜转着搜寻武松破绽的汉子闻言冷笑:“武松!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都监大人和团练大人想白了多少头发,才想出暗夺快活林的一条妙计來。谁知偏有你和那西门庆咸吃萝卜淡cāo心,居然打翻了我师傅,将二位张大人一番苦心翻作了画饼!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今rì报应临头,焉能留你的xìng命?当路斩杀了你,就断了金眼彪一条膀臂!再夺那快活林时,就容易多了!”

    另一个拿朴刀的汉子yīn恻恻地说道:“师兄何必跟这贼配军废话?一顿乱刀搠翻了他,让他死也当个糊涂鬼,岂不是好?”

    那个师兄便嘿嘿笑道:“谁叫我是个心善的?让他明白上路,來世投胎时,心里也少多少怨气!”

    二人说着,睥睨着武松,都是一阵有恃无恐的大笑,掌中的朴刀攥得更加紧了。

    两个公人了一眼垂钓的渔翁,冲着两个朴刀汉子道:“二位蒋兄跟这贼配军多废话什么?快结果了这厮,再收拾了旁边的这个钓鱼的,咱们便回孟州城领了赏钱,那时老酒粉头,多少快活,岂不胜于在这鬼地方嗑风?”

    那两个姓蒋的朴刀汉子听了,jīng神都是一振,便道:“端公见得极是!”说着欺身而上,两口朴刀直上直下的劈砍而來。

    一个公人提起水火棍上前助阵,另一个也待冲上去助力时,却见武松已经退到了那道板桥边,占住了地势,那地方只能容四个人斗打,自己再挤上去,水火棍便施展不开,反而拖累了其他人。

    心念一动,这公人便丢下水火棍,从怀里摸出一柄锋快的匕首來,满脸杀气的就來揪桥下那个垂钓的渔翁。也不知那渔翁是年老耳聋还是被吓得呆了,从开始到现在,竟然都石像一般傻愣在那里,连一动也动不得。

    那公人上前,把手中匕首高高举起,大叫一声:“穷杀材!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rì!”一道白虹闪过,一道血泉映着夕阳的残照,激溅而起,衬着这一片寒烟凄水,更觉悲清。

    只听“扑嗵”一声,一具死尸栽倒,然后空气中一股血腥味儿开始在飞云浦上慢慢弥散。

    围攻武松的那个公人将水火棍舞得风车儿一样,兀自奈何不了武松,心头正急躁间,突然顺风飘來一阵血腥味儿,知道自家兄弟已经结果了那个渔翁旁观者,大喜之下凶心大炽,便吆喝着助威道:“兄弟快來,一齐剁了这贼配军!”

    话音未落,就觉得脖子梗上一凉一痛,然后浑身的力气就象开了闸的水一样泄了出去。眼花模糊中,到的是武松轻蔑的笑容,听到的是蒋氏兄弟大声的惊呼,然后才觉得自己哽嗓咽喉上似乎长出个东西來----奋起最后的力气用手颤抖着摸了摸,却发现那是一截锋利的匕首尖儿。

    这一下,最后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那公人象一条被钉住了头的鱼一样,直直地摔倒进尘埃里,死之前只有一个念头----“是谁?是谁杀了我?”

    可惜这个问題他注定得不到答案,死也只能当个糊涂鬼,來世投畜生胎时,也平凭无数的怨气。

    那蒋氏师兄弟见变故横生,都是大吃一惊,舞朴刀护在身前,打垫步跳出圈外,回身向桥下一,却见暮sè苍茫里,一个人甩开身上积血的蓑衣箬笠,一伸手从身边的草窠子里拽出两柄青光灿然的宝刀來,两刀刀背相击,有如龙吟大泽,凤鸣水浦,jiān邪闻之丧胆!

    却听武松微笑道:“三弟,好飞刀!”

    蒋氏师兄弟心胆俱裂,戟指着那人颤声道:“西门庆!原來是你!你好大的胆子,光天化rì之下,竟敢坐在这大路上钓鱼,你不怕王法吗?”

    那桥下垂钓的渔翁正是西门庆,他一早儿就等在这里,准备给武松打个接应。当那个公人扑过來冲他下手的时候,西门庆老实不客气就反夺了那厮的匕首,一匕首捅了他个透心凉,又反手将人头割下,不为别的,只图壮一壮胸中的杀气。

    抬头默默地着夕阳,西门庆心下古井无波,暗暗地祝祷道:“苍天在上,从今天起,西门庆要开杀戒!”

    一回头,只见战局中武松以一抵三,虽然不落下风,但他双手被枷,总是不利,因此西门庆飞起一匕,直掷过去。那柄新割人头的匕首发硎初试,正得用之时,杀机牵引之下,如流星贯月一般,直shè入另一名公人的颈后,直从哽嗓咽喉穿出,比起龙潭寺的连环镖來,这飞刀只能算是末技。

    一飞刀shè死另一公人,西门庆左手杨家宝刀,右手乌孙宝刀,冷笑着从桥下一步步逼了上來,着蒋门神的那两个徒弟嘲讽道:“我西门庆的胆子虽大,但光天化rì之下,也只不过就是在大路上钓钓鱼而已。哪里比得上二位兄台,却是在大路上明目张胆地杀人?嘿嘿,佩服啊佩服!”

    说着话,已经來到了板桥边。西门庆手腕一颤,突然飞起一刀,直朝着武松迎头劈下!这正是:

    善恶到头终有报,天理昭彰莫來迟!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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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锋刃绝情

    蒋氏师兄弟见西门庆突然刀劈武松,尽皆惊得呆了。却见武松不躲不避,一刀斩个正着,只听“噼啪当啷”连声脆响,却是西门庆一刀挥下,将武松行枷镣铐,尽都劈开,连盖着朝廷神圣大印的封条,也斩成了四截。

    这一刀之势,急如星火,气吞斗牛,正是从奇险中见功力。其间力道只要一个拿捏不稳,刀锋略偏,以宝刀之利,武松哪里还能留得命在?西门庆一刀断枷断镣,固然是神乎其技,武松则坦然而受,其胆气之豪雄,信任之情笃,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蒋氏师兄弟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心底出了深深的惧意。扪心自问,西门庆这一刀之威,换了他们甚至他们的师傅蒋门神,都是万万不能,更不要说,现在武松那只大虫身上的束缚,已经尽数打开了。

    二人心意相通,一声大叫之下,转身便跑。再在这里呆下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武松冷笑一声:“哪里走?”从西门庆手中取过杨家宝刀,挥手一刀,将中飞刀而死那个公人的人头剁下。然后手挽人头力掷而出,正砸中一人后背。那人长声惨叫,象大一样倦曲了身子,在地下扭曲乱滚。

    长长地呼了一口胸中恶气,武松冷笑道:“今rì先替陈小飞兄弟报一掷之仇!”

    西门庆手提乌孙宝刀,也向另一人直追了上去,轻功展开,越追越近。那人眼逃生无路,赤红了眼睛转过身,抓着朴刀喝道:“西门庆!赶人休要赶上!”

    哈哈大笑声中,西门庆冷然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天下焉有是理!?”声到人到,搂头一刀劈下!

    那人被西门庆气势所慑,甚么拼命的锐气都沒了,眼见刀來,横朴刀向上一封。西门庆眼眉一竖,丹田叫力,“嘿”的一声断喝,刀光如闪电般掠过。

    只听“嚓”的一声响,乌孙宝刀一刀挥过后,那人刀断手断,接着从左肩到右腰,一道血线骤然爆开,整个人斜肩带背,已经被劈成了两块儿,下水淋漓,流得满地都是。

    西门庆早已飘身让过了那一波飙出的血浪,提起刀來时,却见依然是青光照面,并无一丝血痕沾染,禁不住喝一声彩:“好快刀!”

    再往地下一,却见那人一刀两断之下,兀自沒死,犹在扭曲挣扎,是个极惨痛的光景。西门庆手腕一翻,刀光陡长,一刀将之人头切下。那颗头“骨碌碌”直滚出七八步开外,半张着的嘴里吁出一口长气后,脸容渐转平静,眼睛里的两道翳膜终于象垂帘一样慢慢地阖了下來。

    西门庆提刀转身,却见蒋门神的另一个徒弟,被武松一人头砸在后背上,受了极深的内伤,此刻甚么也顾不得了,正趴在路边大口的吐血。武松冷笑着上前,一脚跺在他的后背上,“哇”的一声,那人黑血狂喷,却把胸腹后背上的梗阻的淤血都吐出來了。

    吃了这一脚,虽然血吐满地,jīng神大萎靡,但终于可以说话了。这厮果然得了蒋门神的真传,转过一口气后,开声第一句就是:“两位祖爷爷饶命!”

    武松一把脑揪住他的发髻,将他提了起來,喝问道:“我问!你答!你若想找死,就虚说鬼道好了!”

    那厮被武松一揪,象瘟鸡一样,全身的关节都软垂了下來。也顾不得嘴巴里的黑血往胸脯上滴,鼻子里的鲜血又往嘴巴里流,只是沒口子的应道:“孙子一定实说!孙儿一定实说!”

    西门庆过來问道:“我听出來了,你就是刚才说,杀人都要让别人做糊涂鬼的那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听了西门庆带着秋后算账语气的话,只唬得魂飞天外,他被武松抓着脖肩上三阳交会的大椎穴,手足酸软,心急之下恨不得长出个尾巴來摇,一迭连声地道:“两位祖爷爷莫要生气呀!小孙儿只是受人差遣,不敢不來,冒犯了两位祖爷爷的虎威,两位祖爷爷都是英雄好汉,就高高手,莫要和小孙儿一般见识,把小孙儿当个屁放了吧!”

    武松皱着眉头,揪着这厮的手用力一抖:“我三弟刚才问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抖,几乎沒把这厮抖散架喽!这家伙翻着白眼儿,好不容易转过一口长气,挣扎着哀告道:“祖爷爷息怒!祖爷爷息怒!小孙儿叫蒋德,是蒋门神那个狗贼的四徒弟,另一个是我三师兄蒋道。蒋门神那狗贼说,我们兄弟快活林那rì沒在二位祖爷爷眼前露过面儿,因此今rì才硬派我们來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两位祖爷爷,小孙儿是被蒋门神那狗贼硬逼來的啊!”

    西门庆冷笑道:“原來你叫蒋德!嘿嘿,却不知你这腌臜厮,又有什么德好讲?”那蒋德垂下了头,一声儿不敢吭,只是哀求祖爷爷饶命。

    武松问道:“你师父蒋门神今在何处?”

    蒋德道:“小孙我临來时,蒋门神那狗贼伙同张团练那狗贼,只在张都监那狗贼家里后堂鸳鸯楼上吃酒,专等小孙儿回报!”

    武松和西门庆对望一眼,二人心中都有杀机闪现,武松便喝道:“原來恁的,却饶你不得!”杨家宝刀青光闪烁,一刀将蒋德的人头割下。只见刀身光洁如镜,竟无一点血迹沾染,而刀刃刃口由上至下,却有一抹血痕,慢慢聚成一粒血珠,顺着锋刃轻轻滑落。武松手腕一转,那血滴就被挑在刀尖上,如枝头秋花,扑簌颤动,那将落未落之时的风情,最是娇艳动人。武松和西门庆都是喝一声采:“好钢水!”

    西门庆眼见武松眼望孟州城,显然胸中还有忿气未灭,便推他道:“二哥,我们先把道路清理干净了,免得吓阻了后來的行人。”

    武松见西门庆面对修罗血杀场,却是面容平静,神sè如常,心里暗暗称奇,只暗叹道:“我这三弟,若不是天星转世,我第一个就不信!其所做所为,真非寻常人也!”

    待见西门庆从芦苇荡中推出一只小船來,船上有锹有耙有口袋,还有一堆用來沉尸灭迹的大石头,武松心下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把路上的人头残尸、淋漓脏器都收拾进口袋里,拖回船上,绑上了石头,然后西门庆双桨摇开,小船儿推开波浪,直驶进苍茫的暮sè里去了。

    到了水深处,西门庆把四个大口袋一个个都捽进了水里去,这时他的脸上才现出一丝落寞的神sè來,叹息道:“可惜!可惜!”

    武松一起在观察着他的脸sè,这时忍不住问道:“三弟,这些害人贼,死不足惜,你却替他们可惜什么?”

    西门庆摇头笑道:“二哥,我不是替‘他们’可惜,是替‘它们’可惜----可惜了那几个大口袋,装了那些腌臜肉块儿,却是太委屈它们了!”

    武松着西门庆那言笑晏晏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道:“三弟,这是你第一次杀人吧?”

    西门庆点头:“正是!小弟向來规矩,这种湿活儿,今天还是头一回干!”

    武松奇道:“可是……我怎么觉得,三弟你宰割起那些贼子來,却显得游刃有余?甚至……意犹未尽?”

    西门庆着四面烟波浩淼,船下流水终于将最后的暮sè冲刷殆尽,黑夜笼罩了飞云浦,岑寂象睡莲的花瓣一样从八方阖了上來,将这艘小船拢在一片寂静里,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了回忆的笑容。

    “二哥,我來跟你说说我的前世吧!”西门庆的话语轻轻回荡在水面上,无声不寂。

    武松jīng神一振,清河县都说西门庆魂入地府时,在森罗宝殿前过三生石,但他到了什么,却从來不讲,沒想到今天自己有幸,却能听到三弟举世无双的故事。

    “二哥,小弟前世,叫做秦梦溪,也是父母双亡,是邻居郎老伯收养了我。老伯有两个儿子,大的夭折了,小的叫郎二武,同我一起长大,和亲兄弟也沒什么分别。”说着,西门庆抬起了头,夜sè里武松只见他的眼睛里闪闪泛光,想到自己和大哥武植从小相依为命,武松心中眼中也是一酸。

    “后來,郎老伯也殁了。我学文不成,做了个……说书的秀才,我哥哥在街上做小买卖为生。有一天,有个狗官的小妾开着辆宝马……不不不!是骑着匹宝马,把街上一个老人撞了,那妇人不但不给人家赔礼治伤,反而倚势欺人,把官司一直打到了……提刑衙门里去!”

    武松伸手在船帮上重重一拍,暗恨了半天,才问道:“三弟,后來怎样?”

    西门庆声音平静,却暗藏着汹涌的地火:“还能怎样?官官相护罢了!那妇人指着被撞得头破血流的老人,叫嚣道----都说我撞了他,你们谁见了?谁见了?谁敢站出來作证?谁敢?----当时万众无声,只有那恶妇的狂吠声在衙门里回荡!”

    武松眼眉一立,正忍不住要痛骂时,却听西门庆道:“这万马齐喑的时候,却有一个声音响起----我见了!我來作证!”这正是:

    正义自古通地狱,光明从來向深渊。却不知这作证之人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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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气壮长天外

    武松听西门庆说有人挺身而出做证,便喝彩道:“这位郎兄弟果然是好汉子!”

    西门庆点头道:“二哥猜得不错!我这郎二哥,同武二哥一样,都是义烈的热血汉子!他本來就是要去做证的,但想不到同为证人的大家却都钳口无言,但他还是站了出來,便是一个人的证言,他也做了!”

    武松叹气道:“今rì你不敢站出來,他不敢站出來,当有一天,横祸飞到你头上时,却又有谁站出來替你做证?世道人心,至此休矣!三弟,后來怎样?”

    西门庆冷诮着声音道:“后來,官司自然输了。(小说就到-<  >-)因为有更多人站了出來,替宝马女人做证,证明她的‘清白’。”

    武松伸手在船帮上又是一拍,愤懑道:“岂有此理!”

    西门庆笑道:“二哥,你再这么拍下去,这只小船可就要被你拍沉了。自古以來,有人群的地方就有狗,二哥何必生气?”

    武松半晌不答,最后闷闷地问:“再后來呢?我不信再后來沒有发生一些事!”

    西门庆呼出一口气,说道:“二哥又猜对了。再后來,我郎二哥就倒了霉,被官府处处刁难,生意一落千丈,只能关门歇菜,还好他光杆儿一条,锁上门也不怕饿死家里的小板凳,rì子饱也过得,饥也过得,自古以來,穷老百姓不都是这么熬过來的吗?”

    武松恨道:“这必是那贱女人的主子,象今rì的张都监一样,在挟怨报复了!可恼可恨!”

    西门庆声音淡淡的:“自古赃官公器偷用、以权谋私,哪一朝哪一代少得了了?我郎二哥被那狗官逼得走投无路,有一天就來敲我的门。我见他背着个捡垃圾的大口袋,满身暮气,浑不象个年轻人的样子,心里正替他暗暗难过,谁知他笑着把口袋一张----二哥,你猜口袋里是甚么?”

    “是甚么?”武松呆了一愣,突然道:“是人头!”

    西门庆“咦”了一声,笑道:“二哥,今rì你真是神机妙算,百猜百中!”

    武松摇手道:“哥哥也只是胡猜罢了!这位郎二哥,xìng子倒和我有些相似,若换了我,既然走投无路,怎肯坐以待毙?必当杀他个尸山血海,也教赃官落胆,世人jǐng醒!”

    西门庆点头道:“正是!我那郎二哥如今已是退后一步,再无死所,他还顾忌什么?所以一早寻上门去,揪住那外宅小妾,问出赃官住所,然后一刀割了头,又摸到了赃官的正宅里,将赃官夫妇连带他一双儿女,杀了个干净!”

    武松吐了口气,说道:“又一起灭门血案!三弟,你怎么?”

    西门庆冷冷地道:“赃官墨吏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是老百姓最大的福气!”

    武松又问道:“那赃官一双子女有多大了?”

    西门庆冷笑道:“十五六岁。可笑的是,我那郎二哥本來想留那小姑娘一命的,谁知那小丫头见我郎二哥将她父母哥哥都杀了,居然脱了裤子,说只要留她一命,任凭我兄弟玩弄。我兄弟不上那小娼妇的浪样儿,索xìng一刀挥过,就此将她满门了帐!”

    武松心下热血沸腾,做了个端碗喝酒的样子,大声道:“痛快!这郎二哥一条铁血汉子,实是我辈中人!”

    西门庆笑道:“正是!我郎二哥一条口袋装了五颗人头,前來与我话别。我把人头留下,尽我所有给我郎二哥凑了盘缠,送他出门避祸!送走我郎二哥,我一时好奇,将每一颗人头都提出口袋,好好地检视了一遍。”

    武松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兄弟今rì连杀三贼,兀自面不改sè,原來是前世就已经经历过血炼了!”

    西门庆微笑道:“接下來,小弟又做了一件事,二哥你不妨猜猜。”

    武松想了半天,终于摇头放弃:“别人的事,哥哥还能猜上三分;兄弟你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哥哥我哪里猜得出來?三弟,后來怎样?”

    西门庆呼了一口长气,仰天说道:“小弟知道,这桩案子动静太大,瞒是瞒不过去的,因此提了人头,便去向官府出首了。”

    “啊?!”武松出乎意料之外,大吃一惊,戟指着西门庆道,“你……?!”

    西门庆突然哈哈大笑:“二哥,你小弟可是出卖兄弟的无义之人吗?我让郎二哥一路南下,取道大理,而我去了官府,却首告我郎二哥一路北上,yù进辽国----这一招声东击西之计,却又如何?”

    武松这才回过一口气來,面有愧sè,向西门庆抱拳道:“兄弟,哥哥方才误会了你,你大人大量,恕我吧!”

    西门庆急忙伸手相搀,兄弟二人彼此一笑,各自心照。

    武松便问道:“兄弟,后來怎样?”

    西门庆脸sè渐渐黯淡了下來,轻声道:“后來……后來还是功亏一篑!我郎二哥那xìng子和武二哥你一样,都不是个省事的!在大理边境上,我郎二哥碰上了一件大不平事,他仗义出手打抱不平,又杀伤了十几条人命,jiān邪落胆!官府出动大军围捕,我郎二哥寡不敌众,力尽被擒。”

    武松长叹道:“可惜!可惜了一条好汉!”

    西门庆也长叹道:“我郎二哥在南方被擒,小弟也倒了霉。那官府被小弟一番胡说八道撮弄了,在辽国边境一带耗费了无数心血物力布下了天罗地,等着捉人,到头來却是一场徒劳无功,反倒让他们南边的同行了笑话,如此奇耻大辱,焉有放过小弟之理?小弟因此进了囚牢,开始很是吃了些苦楚,但后來牢中好汉们敬服我和郎二哥的兄弟义气,倒也处处回护着我,让我在黑暗中感受到一丝光明。”

    武松低声问道:“那……郎二哥怎么样了?”

    西门庆低下了头:“郎二哥被判了死刑……后來牢中的好汉偷偷转告我,说南边道上的弟兄们亲眼见了,郎二哥虽然被折磨得遍体鳞伤,但至死骂不绝口!”

    武松着遥远的长天外闪亮的星星,仿佛每一颗星上都有一条英雄好汉不屈的灵魂在闪烁。半晌之后,武松缓缓拱手抱拳,向天外群星祝祷道:“为古往今來,那些挺立在黎民黔首前列,抛头颅洒热血,不向强横恶政屈膝,不向豺虎人熊献媚,不向赃官墨吏折腰的英雄们,致敬了!”这正是:

    魂寄寒星惊贼胆,气化清风壮我怀!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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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夜惊魂

    西门庆着天外寒星,静默了半晌,才道:“这个世界的星星是如此明亮,而在小弟那个世界,天空却是被污云遮着,是不清星星的。(小说就到-<  >-)也许正是少了这些天外的眼睛监管,所以人间的不平事才会越來越多!”

    武松问道:“再后來呢?兄弟,你的结局如何?”

    西门庆缓缓地站了起來,除下外裳,露出里面的一身夜行衣來,淡淡地道:“再后來,小弟被转了个牢狱,然后就被躲猫猫躲死了,临死时突然到个老道长,我跟着那老道长一路行來,就穿越到了这一世。”

    “躲猫猫,那是甚么东西?”武松本來皱起眉头莫明其妙,但到西门庆一身夜行打扮,更是诧异起來,“三弟,你这是……?”

    西门庆从船舱里提出一个包袱,往武松怀中一递,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寒意來,冷声道:“今天虽然斩了四个贼男女,但正如二哥所言,我胸中杀气如利锥初脱,犹有未尽之意。二哥可有胆量,随我去孟州城中一行,拜访一下狗官张都监、张团练,还有那个蒋门神?”

    武松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打开包袱一,又是一套夜行衣,正合自己身材,便笑道:“三弟之言,正合我意!”

    了天外寒星,西门庆心道:“西门庆虽然想的是逆天改命,但张都监、张团练这等赃官的命,还是不改为好,今rì且先借他们人头一用,做我上梁山的投名状!”

    西门庆摇船靠岸,武松也快手快脚把夜行衣换好了。此时已经入夜,风凄露冷,四野无人,两人各背宝刀,一路紧行,早到孟州城下。

    时节正交十月半天气,城外的护城河早干涸了。西门庆拣一处冻得坚硬的地方,沒费吹灰之力就过去了,又踅到一处城墙之下,这里城墙不高,而且墙面上坑坑洼洼,攀缘容易,西门庆和武松又是轻功了得,很容易就上去了。

    武松见西门庆表现得象个积年的老贼一般,忍不住诧异道:“三弟,甚么时候,你竟然连进退的道路都相准了?”

    西门庆道:“多亏了陈小飞兄弟,他常年在孟州出入,这城池的虚实,都在他脑子里装着。我向他打听得备细,自然是轻车熟路。”

    说着话,兄弟二人早來到张都监家后花园墙外,听那更鼓时,早打一更四点。西门庆便笑道:“二哥,你在张都监这狗官家里住了一个月,现在该你引路了!”

    武松把牙咬得“格格”直响,恨道:“三弟随我來!”

    二人轻飘飘翻进院子,影在黑地里,着张都监家喂马的后槽给马匹上了草料,挂起灯笼,正准备铺开被褥上床睡觉的时候,西门庆和武松飞身直入,鹰雕拿燕雀一般早把他抓了个正着。

    那后槽被劈头揪着,灯影里只见两口青光闪烁的刀晃眼生花,早唬得八分软了。本來还想大声叫喊,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低低的一声哀鸣:“饶命!”

    武松问道:“你认得我吗?”

    后槽听得声音,方才知道是武松,松了一口气道:“原來是武义士。”

    武松继续问道:“你只实说,张都监那厮如今何在?”

    后槽道:“义士听禀,今rì张都监和张团练、蒋门神吃了一rì酒,尚未休歇,如今兀自还在鸳鸯楼上吃着哩!”

    西门庆和武松听到他和蒋德说的相吻合,都点了点头。西门庆便故意问道:“二哥,此人如何处置?”

    武松便着西门庆眼睛说道:“兄弟,我知道你前世受了委屈,今天新仇旧恨,两路并作一路,是非大杀一场不可的了。但冤有头,债有主,你我兄弟两条汉子,只寻罪魁祸首的晦气便是,却不可枉杀平人,否则不分青红皂白混杀起來,和那些害民赃官又有何异?”

    西门庆听了大喜,心道:“今rì的武松,已经不是旧rì的武松了!”当下顺水推舟拱手道:“二哥的金玉良言,小弟遵领便是!”

    武松回头,指着那后槽道:“平rì里,虽然你这厮有些油嘴滑舌,好在嘴头上讨人便宜,但我冷眼旁观,却从未见你倚仗权势,欺负平人,所以今天才留你一条xìng命!不过皮肉捆绑之苦却是说不得了,明rì天亮,自然有人來放你!”

    “是是是!”那后槽一边俯身就绑,一边说道,“武义士,这府中的下人,大都暗中替你不平,跟着张都监那厮害你的,只是少数罢了。”

    见西门庆卷起个麻绳蛋子來,要往自家嘴里塞,这后槽赶紧道:“小人还有话说,等说完这最着紧的两句,两位再堵我的嘴巴不迟!”

    “哦?”西门庆便停了手,“你还有何话要说?”

    后槽低声道:“不瞒二位义士,张都监那厮自知坏事做得多了,因此前些时在鸳鸯楼里,布下了一道机关。有一道绳索,直牵着楼下耳房的铜铃,耳房里住着那蒋门神的两个徒弟蒋仁和蒋义,带着十几号有力量的狗腿子值守,若听到铜铃响动,那些人便要奋起來了!二位义士想要替天行道,却不可不小心这铜铃机关!”

    西门庆和武松对望一眼,二人心中均想:“果然是好人有好报!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这后槽杀了,非中那铜铃机关不可,那时打草惊蛇,只怕有些不妙!”西门庆便一拱手:“多谢了!得罪莫怪!”说着把麻绳蛋子往后槽嘴里一塞,武松提起他放到床上,替他盖上了被子。

    二人出了后槽的马房,趁着月光明亮,飞身越墙,先开了通往马房的角门,把门扇从门轴上提下來,虚掩在那里。武松便指着灯火楼台处,悄声道:“那里就是鸳鸯楼了!”

    西门庆便道:“釜底抽薪,先收拾了楼下耳房里的那批狗腿子!”

    二人一点头,各仗宝刀,借着花木扶疏,神不知鬼不觉地踅摸到鸳鸯楼楼下來。这正是:

    天理循环昔无果,地府报应今有知。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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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飞壮思

    來到鸳鸯楼下耳房前,却听房里笑语喧哗,是个正在欢呼饮宴的光景,西门庆和武松轻手轻脚掩到窗槅扇边,武松伸手指蘸了些唾沫,把槅扇上的纸润湿了,点开个小破洞,木匠单调线往里。(小说就到-<  >-)

    只见耳房里靠近房门边的兵器架子上,虽然倚着十几口明晃晃的朴刀,但屋中一片乌烟瘴气,把刀光都遮沒了。有十几条大汉分成两堆,一堆在吆喝聚赌,一堆在酣呼痛饮,一个个或骂骂咧咧,或洋洋自得,或虎咽鲸吞,或满嘴胡扯,人人丑态百出。

    武松得分明,快活林擂台上替张团练出过力的什么刘海洒金钱秦英、狗窃偷生苟且苟偷生等人,都在里面。

    突然赌博摊子中心处有人伸手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大叫道:“不赌了!今天手运恁背,气死老爷了!”说着一个人从人群里钻了出來,走到酒桌边,满了一碗酒就灌。

    武松眼中寒光一闪,此人不是张团练那个yīn狠险诈的管家,又是哪个?

    又一人笑道:“小张,输急了喝酒,也不是办法,何不想个法子,换换手气?”

    武松听得分明,那说话人正是张都监的管家。

    小张便仗着酒气骂道:“老张,你是吃灯草灰,放轻巧屁!手气若那么好换时,财神菩萨也就不值钱了!”

    老张笑道:“我老张本是一片好心,想要成全你一桩美事,你却伤犯起我來。罢罢罢!懒得理你!”

    那小张一听“美事”二字,便兴奋起來,凑上去拉着那老张的手道:“哥哥,我知道你是个足智多谋的,都监大人排陷那武松,就有你的一份儿功劳。今rì你既然有美事要觑兄弟,便爽快说了吧!兄弟虽然是屁股嘴,但哥哥你在兄弟平rì孝敬的份儿上,就饶让我一回吧!”

    周围的赌棍酒虫们也纷纷应和:“杀人不过头点地,小张管家说到这份儿上,连我们听着都软了!老张管家就容让他一回吧!莫失了兄弟间的义气!”

    那老张便“嘿嘿”笑道:“今天你这狗才伤犯我,本当与你做骰子的两面,永不相见才对,但既有众兄弟的面子,便饶让你一回!你乖乖喝上三碗罚酒,我便把那美事同你说了,不但你舒服,连这里众位兄弟都跟着沾光!”

    “还有这等美事?”屋中众人都被老张的话钓起了好奇心,赌博的丢下骰子,酗酒的抛开酒碗,都围了上來,怂恿着小张喝罚酒。(小说就到-<  >-)

    小张是酒sè之徒,碗到酒干,在众人的轰然叫好声中,直着眼睛,嘴角流涎道:“老张哥哥,兄弟的罚酒领了,有甚么美事,便照顾了兄弟吧!”

    老张便yīn笑一声,换了极轻薄的腔调说道:“今rì里我和小张去街上给老爷采办美酒,却在一条巷子门口到一个美女,这良家生得虽无十分人才,却也很有些动人的颜sè。小张一见,裤子便险些掉了下來。”

    众人哄笑。小张便摇头晃脑道:“说到此事,实有!实有!若不是记挂着老爷们还要喝酒,那个美娇娘,小张我焉肯错过?怎的也要上前,讨一讨便宜!”

    老张笑道:“要讨便宜,现在也不晚啊!”

    小张便jīng神一振:“老张哥哥,此话怎讲?”

    老张略笑一笑,端起酒碗來抿了一口,悠然道:“今rì天晚了,待明rì早起,咱们再细说。”

    小张听了,如丧考妣一般,直撅撅跪到老张面前,抱着他大腿道:“好我的老张哥哥,兄弟被你一撩拨,下面都硬了,你怎能见死不救,让兄弟受一晚煎熬?有什么好计策,都说了出來,兄弟死到乱葬岗子上,也领哥哥的情!”

    老张便大笑道:“这厮已经半醉了!大家且拉他起來,坐着说话!”

    众人嘻嘻哈哈把小张拉起來,老张便跟他推心置腹道:“兄弟你好呆!放着眼前这一帮飞檐走壁的心腹好兄弟,还怕你上的那个美娇娘跑了不成?大家,今夜月光明亮,正是天赐良缘,有哪几位轻功了得的兄弟,去到那户人家,一条大口袋把美娇娘装了來,便在这鸳鸯楼下,成全了小张的心愿,岂不美哉?”

    小张听了,便拍着桌子大笑起來,边笑边说道:“我说是甚么美事?原來是老张哥哥也对那美娇娘动了凡心!哥哥你忒也狡猾,心里想着玩乐,却自己不肯出面,只把兄弟我抬出來做大旗。不过兄弟我义气为先,今rì便舍己为人又如何?那小娘们儿绑來,老张哥哥第一,兄弟我第二,哪个兄弟出力最多让他第三,其他第四第五,人人有份,个个不空,大家好生快活一夜,万事都有我担着!”

    蒋门神的大徒弟蒋仁便站了起來,笑道:“既有二位管家大人撑腰,咱们还怕甚么?哪位兄弟身上,带着蒙汉药的?把些儿出來!”

    就有蒋门神的二徒弟蒋义应声而起,从百宝囊里掏出个纸包來:“小弟这里,坐拿草和蔓陀罗花粉都有。”

    众人便兴头起來,纷纷跳起,笑道:“可见蒋二哥平rì里偷香窃玉的事情做多了,这等药物才时刻不离身!”

    蒋义便笑着抱拳道:“承让!承让!”

    众人便乱哄哄道:“去來!去來!”正准备一哄而出,却听那老张道:“且慢!”

    大家赶紧都住了脚,毕竟论身份、论智谋,这位老张管家都是这批人的首领,大家都得卖他面子。

    老张便训斥道:“你们乱哄哄的样子,哪里象都监府里的英雄?若这么出去,美娇娘还沒到手,先把巡夜的招呼來了!现在一一听我安排----”

    说着,便分派人手,哪几个守鸳鸯楼,哪几个去掳人,掳人的那几个中,谁吹药,谁进屋,谁望风,谁拿着都监府的腰牌当救应,都安排得妥妥贴贴,众人听着,都是心服口服,自愧不如。

    小张便大着舌头道:“哥哥既然分派完了,便请稳坐中军帐,小弟领着他们去办事。嘿嘿!若哥哥等得十分无聊,兄弟这里却有些发大來迟的助兴之药,哥哥混着热酒服了,先在屋里临阵磨枪便是!”

    老张便劈头一口唾沫吐去,笑骂道:“滚你妈的秋露吧!”

    小张便哈哈笑着,直向门边走來,一边走一边叫:“小的们,跟张爷爷來,今天也让你们好好受活受活!”几个分配去绑人的家伙,便嘻哈笑着,随在小张身后向门前走來。

    到了门前,小张伸手抓着门,便向怀里一扯。谁知他酒喝得多了,这一扯力道不分轻重,那门“嘭”的一声,直碰在他脸上,将他推得直朝后踉跄了好几步,撞得身后那几个狗腿子七颠八倒,歪歪斜斜。

    屋里留守的人得分明,都哄笑了起來,老张端了一碗酒,大声道:“小张,恭喜你红运当头啊!”

    话音未落,就见小张脸门上的一痕血迹陡然放大,然后整个脑袋都分成了左右两半儿,跟着连胸腔都辟开了。

    变起仓促,屋里众人都惊得呆了,敞开的门中吹进十月的寒风,让人的五脏六腑都被冻在了冰窨子里。说时迟那时快,沒等这些人反应过來,屋外早扑进两条人影,手中都是青光灿然的利器,如两道冷电从九天飞落,在这些目瞪口呆的醉眼里,分明就是报应的击顶雷霆!

    两道青光彼伏此起,满堂的烛影摇红中,又飞洒起层层的粉雾,在屋外來,缥缈如红纱笼起的仙境一般。但随即半敞的屋门慢慢阖起,温柔但不容置疑地将黑暗窥视的目光隔绝在门外,将灯光酒气和别的甚么东西都包容了起來。

    然后屋中有一个大着舌头的声音叫嚣道:“今rì酒已经够了!大家伙儿都好好睡一觉吧!歇足了jīng神,才能更好的替都监大人出力!”

    七零八落的应和声响起,然后耳房里的灯火便一盏盏熄了下去。

    待灯烛尽灭,屋里便只剩下了无心可猜的明月朗照。武松缓缓将杨家宝刀归鞘,着西门庆笑道:“装龙象龙,装虎象虎。兄弟,想不到你还有如此的好本事!”

    西门庆哑着声音道:“今天输了,待睡醒了,明天老子拿钱來翻本儿!哈哈!哈哈!”一边笑着,一边刀光一颤,将地下血泊里垂死挣扎的蒋义脑袋斫了下來。

    武松一边闩死了门,一边点头道:“兄弟的刀功,甚是了得!”

    西门庆拣着沒死透的人,挨个补刀,笑道:“小弟只是仗着宝刀的锋利罢了!甚么时候,等小弟用普通的刀子也能切得这般完美,才算是庶近于道矣!”

    须臾,西门庆收刀归鞘,叹息道:“只可恨,现在的大宋,昏君失政,jiān臣当道,卖官鬻爵,贿赂公行,悬秤升官,指方补价。以致风俗颓败,道德沦丧,赃官墨吏遍满天下,役烦赋重,民穷盗起,弄得世界sāo然。小弟的刀法再利,却又割得了几颗狗头?”

    武松转头着西门庆:“三弟,你待如何?”

    西门庆着窗上月光,淡然道:“二哥,小弟推荐你的那篇《庄子·说剑》,其意如何?”

    武松眉峰一动,便如利剑出匣:“三弟,莫非你意yù弃庶人剑,争诸候剑,甚至----持那天子剑?!”

    西门庆望着武松双眼,沉声道:“若真如此,二哥却待如何?念兄弟之情?还是视兄弟为逆?”

    武松突然无声的仰天一笑,向西门庆伸出手掌:“二哥还是那句话----今生今世,咱们兄弟并肩携手,前方刀山火海,也一起闯了!”

    西门庆也伸出手掌,兄弟二人两手紧握,胸中都是热血如沸。这正是:

    敢挥宝刀诛jiān佞,誓将热血写chūn秋。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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