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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桓夜     宋船txt下载     宋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头痛的古代标准

    按这标准,和普通水泥竟是差不多比得过的。郭伏威心下的惊讶那是不用再说了,以他的见识,自是能看出这东西的用途之大,作用之广。在他看来,其实用在军事上才是正途,安营立寨时一夜成城,这该让敌方会有多么震憾?

    只是眼下却肯定用不到这方面。先拿来作盐田,那也算是物得其用,极好的了……真想不到,就这区区数天,他就真的作了出来!

    “这都是那个巩凡一个人作出来的?”

    “不不,不是的。小的亲眼看着,这些全都是咱们自己那些烧窑的窑工烧了出来。巩公子是指点了些,不过水准却只一般……依小的看,他却是连火头也弄不大好的。”

    言下之意,更不用说能烧出这些东西出来了。郭伏威自是听得懂,然而这下更加让他震惊。“依你说,全是咱们自己那些窑工所制而成?这……为什么?”

    如果他们原来就会作这个,为什么早不拿出来?总不成他们连这个可以卖钱也不知?

    “小的也不知……只知公子把窑工们集到了一起,又弄了一个什么奖励制度,结果大伙儿一个个吃了药似的,一下生猛得利害——几个人一凑,就能弄出个点子烧些东西出来。对了,那个老黄头,现在也是窑主,公子给了他一万贯呢。”

    “一万贯!”郭伏威牙痛似嘶嘶吸气,“败家东西!怪不得这么快,要谁给我一万贯,莫说这个,天上水晶宫里桃子我也摘得下来了!这个活活的败家东西!这水泥再好,能值一万贯下去?真真是……混帐!”

    急速在院子里踱了几步,转回来问道:“收不回来了?”

    “那自是收不回。”铁三木然着回答,在他看来公子虽说有些败家,但这份豪气却不该去大加指责。

    郭伏威以手加额,实在是无语。这些海外之人,却都是些甚人?万贯家财竟看得如水一般,说撒就撒。说他败家吧,却又似是有些道理。别的不说,就这水泥用来作盐,省下的人工和收入,就绝不是一般的数字。虽然说不准能有多少,但也绝少不了万贯去。

    也许,他是对的?罢了,再看看,先不说……“铁三,明天,不,现在就去,把人全弄到那块盐田里,按那图纸,把地先平出来!这事立即先干,不然水泥出来就干不及了!”

    铁三登时振奋了。“将主,却是带多少人手?以那工程量,人手少了却不济事……”

    “现在有的,你全带走!这起码也有个千二三号人口,一时那是够用了……”郭伏威沉吟,既然是作,就干脆作大一些。那块荒滩地,有他出面,拿下并不为难。本就是无主之地,自是无人去争什么,人手那是越多越好。

    “若不够时,就放了胆子,招人手就是!粮食上,先用营里的顶着,钱财随后马上就到——万一不够使时,你就用我的名义先欠着——他们不会怕我欠了不还的。你带了郑老夭他们一块去,那货又是在那里浪荡罢?给他寻个正事也好。这担子,可是不轻——行吗?”

    望着初得大任,恨不能剖腹来示诚意的铁三远去,郭伏威久久不愿回去入睡。他有个预感,这少年却是横空出世,真不知会给这世上带来什么。总之,以后广州这块地面,却是不得平静了……却不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郭伏威想不清楚,也真是有些迷茫不知道。但他知道今晚,那却是铁定睡不着了。

    搞定了矿上这一块,巩凡总算能去盐田干正事了。他这会还不知道那些象牙能卖到三万贯之多,心里微微有点急。这盐田若不能很快建成,他的资金就会极度吃紧了。

    好的一点,是老黄头那里的一万贯还能慢慢的付。烧的水泥又有两成可以拿出出售,可以回笼一小部分资金,缓解一下压力,但不管怎么说,盐田才是大头的大头,只有那里出产效益了,才能说真正缓过气。

    沉船里捞到些银块子,宋朝其实并不禁止用银子来交易的——及时雨宋江那厮,动不动就是拿一个五十两的大银锭子来交结买好——这东西在民间是认可的。

    分了泰迪一半,他手头有个近千两,还有些少量的黄金,用来支付前期应该是够的。

    但是盐田那边开销就真正是大数字。铁三儿来告诉他,一次就上近两千人,让他又是高兴又是愁——这年头上个大工程全靠人力,没有足够数字的人手,什么功效也出不来。

    可是人手多了,人吃马嚼的,那绝对不是开玩笑的,一天供应不上就是大问题,不快快开流就吃力的很了。

    “公子,那边食堂却是人手繁杂……”小心的看看巩凡的脸色,似是没什么不预,铁三儿继续道:“这一天天的钱粮却是吃紧的很……目前将主大人只是先从军营中调着,只是营中存粮那也支不得许久……却要早早打算才是。”

    “知道了。”心下更是郁闷,“你可知道详细数字么?最好能报给我一个具体差多少,一天要多少,别用什么升斗了,直接给我折换成铜钱就是。”

    “这个……”铁三有些傻眼,“小的没学过算术……这人口繁多,如何算得出?只是小的敢保证,这里没人敢去吞没一粒米,如果出了这事,您只管拿我是问就是!”

    “谁问你贪污的事了?”巩凡哭笑不得,“你现下管着那一摊子,就得心里有数——不然到头来全是一笔糊涂账,你怎么弄?不会就学起来,计一下每日需要多少米,蔬菜,肉类,都多少钱,总一下不就是了?现在这些算是从军营里借的,将来没个数字,怎么还呢?”

    “却也是。”铁三儿替巩凡算了算,心下一时对他为难到了十分。这么多的人吃喝拉撒,天爷,不算不知道,一算人都要吓倒。一个人一天就算个斤把米,合下来就得二千来斤,更不说什么蔬菜果子,时令新鲜——这重的担子,却全放到这么一个少年身上,皇天……

    这却是怎生支撑得来?这重的担子,却不见愁眉苦脸,能看出的,不过有着隐隐两分的着急罢了……顿时,巩凡在铁三儿心中地位却是直线上升,一时竟有几分祟敬起来。

    “是。公子交待了,小的自去拼命作——再怎么,也要把这事作下来。”

    “嗯。一定得有具体数字——如果实在不会,这里有本书,拿去学学,几天就成。”

    却是这些天巩凡抽空写了些数学课程,来不及印刷,就又请人手工转抄了几本。反正就是小学二三年纪的些东西,再加一个乘法口决表,几页纸就装下的事。

    也是没办法。原料在作配比的时候,发现匠人们极有热情来弄些新东西,事情是个好事,但他们弄的让人实在无法看得下去——又是玩经验主义,那个多些那个少些全无数目,就凭一个目视手测——全是一个口吻:“差不多就是三分泥再加两分料子——”

    神啊,就算你这一窑奇迹似的碰对了,烧出个什么快干水泥出来,下一窑,下下一窑,还能一模一样?无奈之下,巩凡就逼着这些匠人必须给把这几张纸给背熟了,才准上岗!

    本以为会抵触情绪很大,谁想推行的时候比起想象的要好得多。匠人们普遍是识字的,程度虽然不能要求,但看懂巩凡这个小本子那绝无问题。

    铁三儿也一样。虽是孤儿出身,却也识得三百来个大字——在这个时代,贩夫走卒,多亦能文,而一个店小二,招莱顾客时,也能念得几句柳三变的词儿同客人应答几句,更不消说别的。

    铁三儿略一翻,发现全是些曲里拐弯的怪字脚儿——赶紧向回翻时,才发现第一页正是这些怪符号的意义,每个符号正好代表了一个数字,简单明了,一看就懂,这才松了口气。

    把老黄头叫来,又吩咐了几样事,就准备走了。这时巩凡对自己能有水军这些人帮忙实在是感激无地,这些人可是帮了大忙了。

    别的不说,光一个把人手弄到海滩上,从头开始建起盐田,这一路的搬迁移民就绝不是一件小事。一穷二白的海滩,不管是住房修建,生活用水,乱七八糟一开始全得靠着水军们一船一船把材料从广州运到,工程之大可想而知。

    巩凡真正感激的,就是人家不知道帮他省下了多少钱。水军们驾船技能和船只都是自带的,送人送物又是积极又是周到,——这些劳动全是免费的,没让巩凡掏过一个大子儿!

    不是他们,这事绝对作不起来。不过话又要说回来,送去的人手,多一半儿都是他们自家的家属,而盐利之厚,是个人就没不清楚的——苦是要苦一阵,但苦过之后就好得不是一般了。现在不求回报,以后却是源源不断大大的有……虽说人是憨厚些,可算盘打起来这些水军那也不差劲呢。

    发现这里居然有硝石卖,而且很便宜,干脆就借着开窑的借口,又狠狠采购了一批来自日本的硫磺,这东西不是借着水军的名义还真是不好弄。窑是自家的,很轻松让人烧了大批的柳木碳,这才心满意足装船走人。

第十七章四娘

    虽然知道盐田这边人很多,会很热闹,可是等到看到真正的情况,还是让巩凡愣了。

    这怎么一个乱字了得?一伙伙三四岁,六七岁的娃儿一群群互相喧闹着扭打,大冷的天这些娃娃有些还是一丝不挂,却是扭打中热得蒸气腾腾,可着欢儿的撒野,一个管理或者说是来训斥的大人也没有。

    帐蓬到处随意搭建,东一处西一处,不远处那个最大的帐蓬搭得最是过份,独霸一方,把别的帐蓬超时赶得老远,看着就来气……过不多时,那最大的帐蓬里传出当当响动,有人大声吼叫“开饭了,开饭了!”

    原来是食堂。巩凡刚刚释然,随后看到作活的把活路一扔,走路的也不走了,快步如飞,娃娃们立即不再打闹,一哄而散各找各家混肚皮去了。

    走近食堂一看,好家伙,这闹哄哄得胜过集市贸易,挤得脚都插不下去。十几口大锅一字排开,热气腾腾,每口子锅后面有着两位拿着铁勺的大婶,面无表情只是吆喝站好,或者是下一个。

    还好,没有发生巩凡最害怕的推打事件,在这里要是乱挤,保不住就有那个小孩子看不到,被挤进锅里,那就是天大的事了。也没有身强力壮的人仗着人高马大去先给自己抢饭吃。虽说秩序似乎也没有,乱七八糟,但总算大致的队形还是有的。

    去看了看锅里的,还成,东西挺多。虽然大锅饭讲究不起来,但那菜汤里油花还是很大,泛起来的还有着不少的鱼肉都能看到。这就好,在这里劳动人必须得吃得上油才成。

    “您来啦?”麻利的操勺大娘眼尖,虽说不认得巩凡,不过听人已经说得听多了,看看那个形像再加上作派就猜到是他。“公子要是没吃,将就着这吃食来上一碗可好?清清的汤水,俺四娘调的味,尝了都说好!”

    “来一碗!”巩凡也不作派,伸手就要,那位四娘笑得脸上开了花,忙不迭擦了只净碗,狠狠连鱼带汤来了一碗。

    说起来已是大娘了,其实也就三十出头的年纪。海风吹人人易老,这里人普遍都早早脸上就有了皱纹,四娘自然也是一般。若只论身段模样,却正是俊俏的渔家模样。

    汤味儿倒是很是麻鲜,只是太烫,喝得巩凡稀流稀流的。趁着他喝汤,那位四娘就报功似的跟他汇报:“公子哩,将主说了,下力气的人,得吃上东西,这伙食就按宽里放。俺们也算了账,按人头一天一条咸鱼加上,青菜不多,就连鱼一起煮了双又是汤又是菜,最是下饭。老米管够,那些孩儿们也跟着混个肚儿圆,这么着可成?”

    “成成成。”多少年没在这种环境吃饭,有点伏不住,湿柴禾烧出的青烟直向上冒,别人若无其事,他却是呛了个了不得。“我呆不住了,叫人把饭食花费计个数,统给我就好。四娘,这边是不是你在管?”

    “是奴家哩。小官人倒是一看就是慈眉善目,要有好报的人哩。小官人莫看吃饭的人多,其实大伙心里都有账,憋着力气要还哩。就那些孩子,除了实在小的,大些的我们都打发了去摸海鲜,抓些螃蟹鱼虾,贝壳什么也好下饭,花销不大,真的不大!”

    “怕什么花销。”巩凡无谓的摇头,“只这盐田早些开了,那雪花花的盐出来,换的就是雪花花的银子。这是大伙儿的基业,你们人人都是有份子的。将来,这些可都是能传给子孙,当成永业田。家里再作些别的营生,这日子那就好过的很了。”

    “当真?”四娘面现惊喜,“别人话这里是公子善心,出了大钱让大家搭伙儿,俺还不信,竟是真的?难怪人家说,您是——”一下捂住了嘴,险险一句“人傻钱多”就出了口。

    摆摆手,心情挺高兴,巩凡晃着就到外头去看看。别说,还真没闲人,就再是没力气的老婆婆,都是拿着小蓝子,把那些杂草什么的装起,倒到一边,不让它碍事。

    人上一万,无边无岸。虽说远没有一万人,可是远远看着,那种热火朝天的气势就让人心中一畅。无数人呼着号子,把手上深重的木桩重重击下,尽量把地面作得更加结实和平整一点。

    老人,妇女,小孩子都有,就是壮年人不多,他们都有军务,不能随便走掉。很多少年看着也有个十四五的年纪,多少算是有把子力气,已经算是这个团体中最能当成主力用的一群了。这个构成要放在过去,那是标准的糊弄,就别指望能出任何成绩。

    可是在这里,每个人都像是在给自己干活儿一样,已经不是在用力了,而是在用心作事。老婆婆一遍遍把地面打量来打理去,硬是要弄得干净到一根杂草没有才甘休。

    感动啊。那种千人一心的大场面让巩凡心里碳一样的热,外衣再穿不住了,一脱,就进了人群,愉快的干起来。

    在大家心中,这公子却是越发的傻了。你说你一个好好的公子哥儿,去瓦房酒舍,找个十二三的娇柔小女娘抱上,谈谈理想,说说人生不正是好?就不这般,弄个桌子,来点小酒,看着大家伙儿干活就是,何必把自己弄得个不成模样呢?

    看看,满脸泥点子,周身没个能看的地方了,就这还笑得开心,啊呀呀,这好的娃娃儿,却是个傻得没救了,这天老爷也真是作怪。

    不过傻归傻,心眼儿倒是好。变着法子给大伙儿鼓劲,吼起来的号子听着心里也舒坦,手上顺了号子作事,似是效率都高了一成。

    盐田一天比一天象样儿了,稍稍有了个雏形。一层层梯田似的向上伸展,看上去极具备视觉的冲击力。对现在的水泥巩凡没信心,所以这头几期的水泥他只打算用在最下面一层。

    这样就算出问题也不怕。第一层是纯海水,漏了就漏了,只要地面打得结实,也跑不了多少。

    那个离着十来里地的村子也不住有人来,开始有人问要不要人,加了进来挣个工钱,可是后来听说这是挖得盐田,就很奇怪不愿再作了。最后只剩下小孩子,跑老远来看热闹。

    第一层池子里水泥刚刚结好,性子急的小伙子就踏起水车,把清清的海水抽进池子。看着那水波荡漾,却好半天真的是不漏下去,仍是满满的一池,顿时大伙儿都是欢呼起来。

    “真的行?”接到报告的郭伏威既是有些失落,有点不信却又不得不信。一手培育出来的铁三儿对他的忠诚这不需要怀疑。

    接着就是止不住的高兴,一股欣慰之感捅上心头——总算可是成了!担了这大的干系,付出心血绝不算少,——总算是有了回报,这可是子子孙孙能一直作下去的好大事业!

    “走,去窑场,我要亲眼看看!”郭伏威在府中再也坐不住了,二十来里的路,也不过一个时辰就是。带了马,去了新窑场,一下就碰到满脸喜气洋洋的老黄头。

    老家伙像是吃了药,一下就年轻了十来岁,走路都带着风响。一看到将主亲自来了,一张老脸顿时笑得菊花也似。

    郭伏威不自禁多看了他一眼——要在往常,这老黄头低调得根本就让人感觉不到他存在,低眉顺眼再加灰头土脑,眼皮子底下你都看不到他。

    这会倒是作怪,人还是那人,但这精气神却换了个人似的,跟京城来的那些个大匠看着都敢比比。这少年却似是有着魔力,老黄头跟他接触也没几日,变化却甚大。铁三儿也是,这才见了几天,成天就是小先生长,小先生短,小先生怎么的……

    时日再多些,这少年又会带来怎么样的变化?郭伏威想了些有的没的,竟觉得自己似是在隐隐期待。“真是个精怪……”

    “不是精怪哩。”老黄头却认了真,“不是变的,老汉亲手烧出来的,好得很!跟公子第一期烧得比,最少也强了一倍哩!您啾啾,这硬得,要用锤来猛打,才打得下些小块块!谁要再说这些东西不是正路,那就是蒙了眼睛!将主,你可不能这般说!”

    “好好好。”郭伏威笑得温和,“烧出来就好啊。只是你也算是窑上老人手了,却为何以前不能烧出来,这却是何故?”

    老黄头难得不好意思了一下。“烧过……却是不大得用,就顺手扔到库里,不是巩公子来,老汉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托公子的福,才让我等明白这灰粉却有这般大用,当真是金不换都不为过……真真好东西,比起石灰,那是强到了天上去!“

第十八章海盐

    石灰,那东西能比么?郭伏威四面望望,发现有变化的远远不止老黄头一个,几乎个个走路都是急冲冲带风,后面似有鞭子催着似的。

    “却是作怪……这窑往常里本将主也见过,一个个作活都是慢慢磨蹭,本就是重活计,主家也不能说得什么……怎么此时个个生猛得这般?”

    “不过是吃上股子罢了。”老黄头很不屑一顾的样子。“现在算是他等自家的窑,如何不知晓上心好生作?就连俺,现下也算这窑的东主……跟前招了些闲汉,有了个四百来号,东西也是越作越好了,就是这工钱,却给得人心痛……”

    郭伏威有些愣。他只知道个一万贯的事,但窑里股份竟分给工人,却完全不知。这么大方!拿钱让别的全不相干的人去作东主,这少年是傻的么?

    “将主,这试验作起来却是费钱的很。公子说过现在用的窑根本就不合格,烧得又慢,出来的又少。俺寻思着作一个立式的窑,比旧式强得多,能烧得更透,可是这钱……|”

    “一来二动的,算一算万把贯也支不住两年。您能不能给公子说说,再加些点儿?俺身家性命都扑到这上面了,只能成功,失败不得的!“

    直娘贼!老子卖象牙把全身力使唤完了,就卖得三万,你这个小兔崽子就流水一样先支出去了!一万贯还不够,还要钱,你这点水泥就再好,值这价?难道是金子作的不成?!

    “这事本将不管!你同他分说。”再呆下去,郭伏威怕自己忍不住要动手打人,失了斯文,赶紧打马而去,留下老黄头呆呆的失望。

    盐田一层比一层高,囟水自也是一层比一层更加浓稠,巩凡在每一层向上提水的水车出水处,用了数层麻布加入木炭,把一些杂味和杂质更好的去除,盐质自是更好。

    好事成双,泰迪也回来了,游船终于也修好了,电控的全部去除,改成了这个时代的手操帆,让人惊喜的是,一次手术动下来,性能没太差,速度上仍能达到十二节以上。

    不过人手就大大的增加了。原来一个人就轻松把船开走,现在没七八个熟练的水手,这船就别想顺风顺水走得稳当。

    两人重逢,自是一翻惊喜,巩凡等不及的把黑人拉到刚刚修好的仓库,打开大门,成堆的硝石加上硫磺,黑人顿时大喜过望。“奶奶的,太好了!正想着这下空了,得赶紧弄点这东西来挡手,免得手上空落落心里都不踏实,睡觉都不香!”

    “提纯你会的吧?可别指望我,我连理论也只知道一点点,就知道颗粒化。”巩凡有点担心,大家可都没弄过这种原始玩艺,要是提不了纯度,那效果差得就不是一点点,是几倍的差距。一个是放个响,一个是炸,区别可是大了。

    “我懂理论,没实践过。”黑人也皱眉,“过去就会使了,谁会去玩这种?”

    麻烦。巩凡皱眉,他到是知道硫磺可以用蒸馏的办法来提纯。可是怎么蒸,多长时间。以及后期的收集都不懂。

    “伙计,我发现了一点,你所说的宋人,这些现在和我们打交道的家伙们,同后世相比,竟也几乎没什么差距了。这次修船就是如此——“

    “感受太深了。”黑人想起修船就激动起来,“你知道,这种广东话我不会说也不会听,可是那位郭将军找来的木匠,是这个!”树起大姆指,

    “太凶了!我没办法,就画图给他,知道吗,他竟然只看过一次,就完全明白了那些零件的原理和作用!而这些零件一百多年之后,才会出现!”

    “天啊,他把木匠活儿变成了一种艺术——他手下有八名木匠,被像音符一样安排得紧凑有致,修好了一整条船,从上到下,把这个宝贝儿变成了崭新的,知道我的图纸起了多大作用?no,没什么用,他自己设计,制造了所有用来代替的零件!”

    “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精湛的技艺!不是亲眼所见,我绝不会信的!但现在我不得不服气了,巩,你的国家有这样杰出的人物,他们绝对值得你为之骄傲!”

    “那当然。”没法对黑人说,汉时的匠人就已经强到逆天的程度,他们发明的游丝毛雕,汉八刀,现代工艺把电脑都带上了,想去仿都没仿出来。

    到了唐,更不用说,一把唐刀那是小日本的国宝,只有他们最好的铸剑大师,才准许去亲眼参见这件绝世之珍,地位比起那些虚无的天丛云什么的剑,绝对高到没谱——毕竟对铸剑师来说,一把实实在在能大幅提升技艺的东西,根本不能用价值来衡量。

    这样无价的魄宝,在历代中原统制者眼中,从来没有值过一文——奇技淫巧而已。更不消说,造出了这些魄宝的匠人在他们眼里,更是奴仆一般的存在,劳作一生竟是两手空空,荣誉财富都不是他们敢想的——甚至,历史上他们的名字都没能留出。

    任何时代,一旦只有权力才是至高无上,甚至一个小吏都拥有无限权,颐指气使的时候,技术,就只能黯然离场。而这个国家,也不会再有着前进的动力。

    黑人仍在激动着喋喋不休。

    “他的手艺绝对是我见过最棒的。用一把小刀就可以在木头削出任何想要的东西,那手指简直就是活的。我们之间的交流,根本不需要别人的翻译,就是一张张的图画,而我越画越高深的船的示意图,他也完全能够理解!真是个了不起的天才!”

    “而这位师父声称我给他画的图画,已经完全能够支付这次修船的费用。他和他带的八个徒弟,不要我一文钱,到了最后,我不得不强行才能把两个小小的金块塞给他,知道吗,他拒绝的那么坚决,几乎像是要同我打架!“

    “而最不可思义的,就是这位如此谦逊,源博,诚实的大师,他告诉我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匠。虽然他的徒弟并不同意,认为他是这一带最好的师父。你们华夏人,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完全可以多找些这样的人,来帮咱们提纯**就是了。“

    巩凡苦笑了一下,“可是这样一来,就保不住秘密。算了,保命第一,保不住就保不住。现在急需要尽快作出大量的合格火药,这事你作。工序尽量分开,你懂的。”

    “我还有一个惊喜给你。”黑人拿出一个四方的布包,给他示意打开。巩凡拆开一看,一个四四方方,是船上那个军用型防水的笔记本电脑。

    “当时打不开,以为坏了。这次修船有空,正好用太阳能给它充了电,最后证明只是没电了而已。伙计,这东西无价,它里面别的没有,收集着的,正好是这片水域所有的水文状况,从这里,到非洲,是全的!所有的航线!”

    巩凡气息顿时粗重了。无价之宝,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真正的无价之宝!

    有了它,就可以真正的船指七海,头上有了真正的指路明灯,再不惧什么风高浪大,再也不用那么原始的航行方式,只能沿着海岸线行进,时间上的优势无以伦比!

    “伙计,谢了,它正是我最需要的!”巩凡激动得抓住泰迪的手,摇个不停。

    黑人耸耸肩。“别客气。在这个国家,我还指望你赶紧混好,我才有用武之地。你知道,在这里,我的肤色受到的压制实在是太大了,甚至没地方去控告受到岐视了,所以,伙计,努力干吧,咱俩的幸福可都在你手上。”

    “呵呵呵呵。”这没办法。整个社会就是这样,巩凡又能如何?这种情况只能用美食来安慰一下了。“等一下,给你作一个你绝对没吃过的菜!广东名菜!”

    肥肥的农家鸡,拨了毛一称竟有着七斤来重,大小正好,太小了不够这个大胃王吃的。一个砂锅,里面装满了刚出来的大颗海盐,别的料不要,就用盐把鸡埋起来,火上一放。

    那种海盐独有的鲜和香全进了鸡内,这只能是最大颗的海盐才行,而且这些盐只能用一次。一只鸡吃得泰迪眉开眼笑,浓香滑嫩,骨头似都入进去了味道,引得不少人向这里张望。

    上好的海盐在这里并不稀奇,可是不用人力,纯粹就靠自然之力让太阳来作盐那就稀奇了。最顶上的池子满池子精盐辅了一地,这简直就是意味着大把的钱钞就扔在地上,只需用铲子铲起来,装|了袋子就能变成现金了。

    这情形莫说水军们这些参与者眼热,就是一手建立了它的巩凡,看着也觉心神迷醉。有了这东西,就是一个永不枯竭的聚宝盆,那个人看了会不高兴?

第十九章海盐风波

    对这一切却有人真的不高兴,甚至是暗中恨不能一把火全烧了它,才解得开心头之怒。

    数百米外,有着十数个村民站在那里,面色阴沉看着这一切。

    这些人,就是离这里有个十来里的村子里的村民。

    村子里依靠煮盐为生,那也是世代传下来的。这些外来户虽说和他们隔着老远,双方似是不搭界,可是都是作同一个营生,你这边作得比他好了百倍不止,你让人怎么不恨?

    自己村落里辛辛苦苦要那么多的人去熬,去煮,就得那么一点点,这些人倒好,一不劳二不动,就等着让太阳来给他们把盐晒出来!

    离经叛道啊!最重要的,这法子却怎么也学不到手,这可是砸人饭碗,怎么忍得!

    怕他们警觉,村民都没敢派,让了最聪明的小孩子一下去了盐池边上眼睁睁看着他们怎么办的,却学不来这本事!这怎么能成!

    天底下还有这种事么?一伙外来人,招呼都不打,就来到你家不远的地方占下不说,还要把你吃饭的路堵个严实,一个缝也不留!叔可忍婶也没法忍!

    “李叔,你倒是说句话啊。”回到了村里,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眼巴巴盯着嚼茶叶的村长,“咱们一直没当个事,不信他们的能作成,结果现在人家盐都出得呼呼的,咋办?”

    “这伙人底细到底清楚了没有?”老村长总算是开口了。

    “清,门儿清!这么多天,我们就是个猪,也总知道他们来历了!都是些不受人待见的军户,就是那些水军家属,跑这里来抢食了!”汉子愤愤的道,

    “也是怪事,到处派人去打听,就是没找到那种灰灰的粉是从那里买到!不起眼一点点,却硬是不漏!娃儿们问他们也不避着,就直接说叫水泥,可是别说买,去问了多少烧窑的,听都没听过,更别说知道。你说这……”

    李村长只是半开着眼听着。这事他早就知道,连人都是他派去的。听汉子反复唠叨,却再没了新内容,这才张了腔。

    “哼哼……要是你们都能知道,这也就不是个事了。学了他们,村上自己也弄起地,一起作岂不是好?那些明天该上路的,身价都可曾给清?”

    “给了给了。都清楚,是为了子孙的事,没人争价,我也是按最厚的利给的,全是自愿,活也活不下几天的人,再不至有什么手尾的。他们家人也都知道,这是为村上的事,再不会有人去乱说话的。何时出发,得您给个章程。”

    “是军户啊……不扔下几条人命,这事再也转不圆的。”声音越发的幽幽的,老村长又问:“最关键的那里弄好没有?他是怎么回话的?”

    “也好了。任公子那边也发下话来,说任咱们去行事,他只管支持就是。哼,这些人这样干,是把住了咱的命脉,可是他任家也是被卡住了脖子,由不得他不出力!俺们盐卖不出去,他也没盐能收得到手,都是一般的处境,他收不了手!”

    “那就好!”干瘦的老村长下定决心,“把几个要上路的集中,好吃好喝供起,看他们还有什么未了心事,能办的全办了,让他们走的安心!后天,哼!”

    “小先生,小先生!”巩凡睡得正香,被铁三儿一下连声叫起,不得不醒。昨天一高兴,和泰迪两个把这里那最多只有**度的酒多喝了几碗,这下却是睡得过了头。

    “小先生,快起来吧,不好了,村子里来了人,在砸咱们的东西!”

    “哦?”睡意一下顿时飞了,三下五除二套上衣衫,一边飞快的问:“来了多少人?为什么在这里打砸抢?他们凭的是个什么?总不能真的这时代一点王法也没了吧!”

    “没细数,不多,二十多个,都是拿着锄头,到处乱挖,厨房也被弄得个不成模样,四娘不忿,说了两句,一下就打得不可开交,乱的很!”

    “走!咱们的人都在那里,就这么由着人打?四娘有事没有?”巩凡一下急了,东西坏点都没关系,村子跑不掉,砸多少他也得赔着,可是人不能有事。

    铁三儿不知道要怎么说,不好形容,只是道:“您去看看就明白,说不清!“

    果然是要看了才明白。乱,比一大群鸭子吵嘴还要乱,几口大锅全被掀翻,刚刚作好的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再被人一踏,简直就看不得了。

    不过人没有事。最担心的四娘泼辣得不像话,一手拿着个水瓢儿,一手向前指着叫骂,而她骂的几个对象都被浇得落汤鸡似的,手上的锄头也早就被收走,有敢回嘴的,刷一下又是一瓢不知是水还是汤的液体迎头就浇下,跑都跑不掉。

    巩凡看到情况不那么紧急,干脆就住了脚,在边上先看。这一幕让他看得直乐,可再细一瞅时,渐渐脸色阴沉了下去。

    处处都透着不对的味道。一大群牛高马大的汉子缩在后面,打头却是些七老八十,走路都带着喘气的,反是叫骂得凶恶——谁家闹事,会让这些活宝出马?

    不管有事没事,一个推桑,或者血短气短的,当场就能闭过气去,群情激愤之下,再踏上几十个大脚丫子,这要是还不死那就见了鬼。一死了人,事就大了。不对,王八蛋,玩阴的玩到老子头上来了!

    “都住手!”从丹田发力大吼了一声,一下声震全场,有点安静了。“有什么事跟我说,现在都给我把家伙收起来,站好了说话!”

    黑人已经悄无声息站到背后,抱着双臂像个大猩猩似的,这下更不用怕这些人耍横了。

    那干巴瘦的村长咧了咧嘴,发现情况不妙。按照往常,他这次带上了几十条精壮的汉子当主力,七个抽了命签的老头子打前锋,平时打群架的经验来看,肯定行的。

    只消打起来,壮汉们弄弄破坏,打砸抢上一批,怒火上了头的对方随便反击一下,那几个老头不准那一个只消吃了几下重的,必定最少也是个重伤不起,这样就够了,算是把事情给对方顺利撂到身上,下来就是打官司,熟透了的行程。

    可是一打起来他就明白今天抓了瞎。几十号壮汉看着人不少,可是对面有多少?起码上千号!人家打都不消打,只是手挽手上前一拦,就看着抓了瞎!

    怕什么就会来什么,这几乎是个铁打的规律。等到干瘦的村长发现不妙时,人家已经大瓢的刷锅水倒过来,几十号人倒有二三十个顿时弄个狼狈不堪,身上汁水淋漓,十分气势一下灭了九分,最后一分却是透出了几分滑稽来。

    可是总不能这般灰溜溜回去罢?一不作二不休,已经是如此,再不闹引起事,那就万事皆休!

    狠狠心肠,对着自家侄子使个眼色,先闹起来先,万一对方不上当,也不动手,那就让侄子悄悄打倒一个也罢!

    来人静了一静,得了眼色的侄子突然举起手臂,大喊吼起:“找得就是你!”

    五六个老头像得了信号,一下爆发起来。

    “对,小小年纪,心肠毒辣,侵人祖产!”

    “这片海滩是我们的,你们一不合买,二不开言,就这么占了去,天理不容!”

    “老汉我破出这条命去,把你这个奸人咬也要咬下两块肉去!”

    一个老头咬牙切齿向上扑,巩凡厉喝一声,“四娘!”四娘不负重望,这次不要瓢了,上起了大盆,又准又狠,把老头当场泼得一个停滞,连汤带水滴滴答答的好不狼狈。

    众人顿时哄然大笑起来,其它几个老汉面红耳赤之余,还想有样学样,那些半大小子早就惟恐天下不乱,早就去拿了好些盆子装起海水,一下子向上猛浇过去。

    这下可不比汤还有些温热,大冬天早晨被这么一浇,老头们那点猛劲顿时没了,只剩下发抖的份了。后面的人也没讨到好,水盆太多,只见得空中银炼也似,数百盘水向下直浇下去,后面的还在吼,让让,让让,俺们没地儿去浇了,赶紧让开地儿罢!

    海滩之上,没遮又没挡的,唯一能挡海风的账子也被他们自己撕了个破破烂烂,这会风头最是强劲,被这冷风一吹,当真是寒风顺着领子向了骨子里钻去,自作自受。

    顿时一片喷嚏咳嗽什么的响得此起彼伏,干瘦老头再有什么样的毒计又如何使得出?

第二十章海盐风波2

    人人有份,个个抖得糠了。眼泪混了鼻涕,拉得老长,只知一个劲的叫冷,冻死人了,再没了半分凶性。巩凡等大伙笑得够了,这才指使唤着三个人对付一个,都拉下去换换衣衫,再加口热汤暖暖身子,大冬天的要搞不好就得落下个病根。

    几个小子不服气,嘀咕着说换什么衣服,这种人就该活活冻死才好。

    “看看他们的年纪,都能当你们的爷爷了~!怎么想的,能这样对待?快去,不然大脚踹你!哦,这个不要拉,对,别看了,说的就是你,是他们的头吧?别装了,留下。”

    干瘦老头混在人堆里并不起眼,巩凡能抓他出来,没什么奇怪,被拉下去的人都在看着他,等他发话,让人想不知道他就是打头的也不成啊。

    被识破了,这个干巴瘦的老头却仍是相当镇定。“老夫就是李家村的村长。小子,真没想到,一辈子打雁,到头却栽在一个小孩子手里。行。直说吧,你想怎么样?“

    巩凡一下有些火了。“不是我想怎么样,是你想怎样!说,大清早的,带人来这里打砸抢,你到底想要个什么下场?”

    “下场?呵呵呵呵……”老头阴阳怪气的笑了,“我们有个什么下场?你又能来个什么下场?你是敢杀人呢,还是敢打人呢?你如果敢,老夫接着,如何?”

    老牛皮,可能搞不好还是个老江湖。巩凡一下沉住了气,“好吧,不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来真话,是怎么回事?我们这里,可没对你们犯过什么!两家隔了这远,矛盾是没有的,到底是什么让你们来这里,还用这种毒计?你是想死几个人在我这,好生事是吧?”

    “哼哼……没仇……没仇我吃撑了过来找你?小子,你弄下**烦了!贩私盐,抢我们祖上传下来的祖业,你以为光我们找你么?错,这事情大发了!”

    “祖业?什么祖业?难道说是这片海滩?靠,你们不过住得离这里近些,就以为这里的山水大地包括海都就成了你家的?真真岂有此理!你倒是拿出个凭据让我瞧瞧!”

    巩凡心里其实很沉重。老头别的当他放屁,可是一句贩私盐这就有点重了。

    他知道这些时代都是把盐当得成命一般,官府的很多收入就靠这个从老百姓嘴里抠出来的东西支撑。这些官府从来不想着如何能扩大产能,让更多人能吃上便宜盐,只是盯着这个必须品,苍蝇见血一样的只知道收钱上税。

    一个盐一个茶都是官府的命脉一样。茶也就罢了,有钱喝贵的,没钱喝差的,实在穷的不喝也不是真不行,可盐不成啊。有谁那天能缺少得了?

    本想着搭上了水军这条船,怎么说他们的家属也算得上官方上的人吧,而且郭伏威也一直没表示反对,巩凡一直以为这事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如果真的没问题,这些李村的人又何敢打上门来?

    如果盐厂被人关闭,那绝对是一个极其深重的打击。这段时间巩凡在这里投入的时间和资金都不是小数,一下子飞了,再想翻身那就不知是何时了。

    可是,郭将主为什么不出声?难道?巩凡突然一下就是一身冷汗,要是这位看着稳重,对部下也相当不错的将主起了坏心,故意不说,那打得是什么主意还用得着说么?

    老头看到巩凡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知道被自己说中了,不由心底里暗暗高兴。泰迪敏感的发现了巩凡的变化,只稍一想,就明白了他担心什么。

    肥大宽厚的黑色手掌拍在了巩凡的肩上,按了一按。用了英语,“巩。如果那个郭真的是这样,我们是争不过的。但是不要紧,他也就不要再想活下去,玩这一套,他们算是惹到我头上了。这里面有一个算一个,不杀光不算完事儿。“

    巩凡一震。但他立即也就想通了。此处不留人,那还有别处。有着那艘远超时代的游船,天下之大,那里都有容身之所。只是那样,就只有对这个大宋失望透顶,一个从上到下全部烂光的朝代就不再值得为它作些什么。

    想定了,心就定了。巩凡一下面孔神光湛然,不再理会这个老头,吩咐道:“给他一碗热汤,最起码的人道咱们要有。等他们喝完,让他们滚蛋,关着他们还要费我粮食。”

    “什么?!”老头万万想不到会是这样,看到巩凡立即在向外走,全然不是在作态,这种被轻视到不屑一顾的姿态让他立即勃然大怒。“小子!你等着,我们是奈何不得你,可是任公子随后就会到,那时我看你怎样去哭!”

    “别作梦了。这世界能让我哭的可能有,但绝对不是会是你们。”

    头也不回的走掉,一出帐蓬,就小声问铁三,“任公子是谁?听着来头很大的意思?”

    铁三很是有点吃惊,“您会不知道广州四大公子之一的任公子?哦,也是,您连吃饭都不去外面,这消息却也是有些闭塞了……”

    闹了半天这位任公子却是一位盐商。在广州市大大的有名,每年中他们家里拿出的善款就是一笔大数目,每任的府台大人都是要大力表彰,以树榜样的。一来二去,数代的家底传下来,当真是厚了又厚,却是一直把持着这一片的盐商买卖。

    巩凡顿时明白,自己这是触动了这种垄断资本。当一个市场突然出现大量的超供应量,原来那些调控自如的手段就再也起不了作为。

    这任家现在最担心的,是崛起一位新的竞争对手。以新盐场的出盐量来看,他们几乎完全没有什么应对之策——操纵市场是要靠货的,而且盐这种太过单一的货种要操纵就一样,量!谁的量大,谁的价低,谁就得到市场承认!

    私盐也罢,公盐也罢,天下没几个商人会为了替朝庭着想而跟自己的腰包过不去。更何况,就算你爱国,不去进什么私盐,别的商人跟你一样爱国么?人家的成本是几毛钱,你是几块,怎么斗下去你也是输得定定的。

    所以任公子这般恐慌是完全有理由的——这是在挖他家的根脚。如果只是赚些钱财,说实话这种大世家根本眼皮也不会眨一眨。

    巩凡微笑了。问题在于,俺们就是想赚些钱而已。好吧,明天看看这位任公子是个什么角色,如果上道,用得是商业上的手段,好说,陪他玩。要是玩不转这种古人,巩凡觉得自己绝对那就白活两世了。

    至于有些什么不该玩的,拿出来,奉陪就是。心定下来,就越发的气定神闲,最坏的结果也不怕了,还有什么个鸟怕?

    “小先生,你可真是有着大将之风。我们将主也是这般,从来没见过他气急败坏。也不骂人,可是我们都怕他。都说那双眼锐利得盯进人心里去了,他不需要多大声音说话,那些老油子水兵也不敢怠慢一刻的。”铁三很是羡慕巩凡这幅大将风度的样子。

    “哦?说说,你们的将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巩凡正好想问问这个。

    “好人!大好人!”铁三儿毫不迟疑给了回答,“没有将主,我早就饿得不知流浪到那里去了,也许成了路边一具浮尸,那还会有什么铁三儿!”

    “喔。”能对铁三这样的孤儿去伸出救援之手,这人再坏也坏到哪个地步的吧?设身处地的同人交换一下,想像自己是郭伏威,那么救助铁三这样毫无根基,也不会带来什么利益的人,就不会是出自于功利之心了。那么,此人绝对不应该是想像中那般不堪才是。

    算了,不管了,反正明天就会有答案。想到这里,巩凡也不再去费那脑筋。

    很吃惊,原以为这位任公子很可能会带上一大票家丁护院什么的,可能还要再加上一群衙役来壮壮声势,可是等了一早上,来的却是一个青衣小帽的仆人送了名贴而已。

    这事反常了。人家以礼相待,倒也不好失礼,就回了个话,中午必到。

    贴子上的地点,偏偏就是来闹事的李家村。也罢,管它如何,走一趟就是了。

第二十一章自家的厂

    李家的祠堂里,两方人马来得齐齐,都是黑着个脸相对,相互之间眼睛里几乎能迸得出火花出来。

    巩凡似是看不到,安心的品茶。今天是这位任公子带来的全套茶具,更难得有着上好的小龙团,让巩凡一看眼睛都放光。

    这小玩艺儿有个名字,贡品。在后世,这东西早就失传了,就算是在这个时代,这玩艺也属于是有价无市的极品!

    那个干瘦巴巴的老头村长,眼里恨不能射出一把刀来,最好是把巩凡牢牢订在他们这祠堂内永不翻身才是好。

    这位任公子倒也沉得住气,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似是对这些事毫不在意,只是劝饮。过一会又提起这小龙团制作之难,香韵味之类,也让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茶过三洵,再好的茶泡得也没了味了,巩凡放下杯子,到也有些佩服这个微微有点发胖但却是风度仪容一样不缺的世家子。

    对着一个小龙团,这家伙已经很是说了小半个时辰,从制造到同茶有关的趣闻,一句重复也没有,娓娓动听让人听得如沐春风。看起来这似是与今天要谈的话题风马牛不相及,可是这一小会下来,两方的人却也不再是那么虎视眈眈了。

    铁三儿就觉得这些话很好听。明明这个任公子是来砸大家饭碗,不准大伙儿开这个盐厂的,可是他就是觉得心里起不了恶感。

    缓和了气氛,任若海这才拱拱手,他也就是个二十三四的年纪,可表情却有着与年龄不相附的成熟和世故。“这位就是巩小哥儿当面罢?昨天的事情,却是任某失礼了。李村长对贵盐厂有些意见,区区原也知道,但却不想闹出那般事来。”

    “任某再次在这里道歉。某事先确实不知李村会出此下策,竟是动用了人殉的主意,这太过恶毒了!万幸不曾成事,若是事已发,那真不知会是何等的人间惨剧!李村我已责骂过,巩哥儿那边有些甚的损失,只管提出,我方只一一照赔就是。”

    赔?巩凡无声的冷笑。这计不可谓之不毒,一旦死上一两个老头在盐田,这盐田还办得下去?光打官司就够得很了。一计不成立即舍弃,这会开诚布公谈了出来,麻痹谁呢?

    “天幸巩哥儿应对得当!任某听了当时情形,只是冷汗直流。若不是哥儿解决得好,这一刻咱们却是谁也休想安生!家父常言,生意只在直中取,万万生不得奸恶心肠!一生此心,从此不正。若这事真的发生了,家父必是要打死我的,就打不死,这一生却如何安心!”

    巩凡微微一怔。这倒像有点真心的意思了。真的假的?铁三儿却低头在耳边道:“这话可能是有。这里人都知道,这任家家风最严,子弟们连进个瓦舍都不敢留宿的,但凡谈完了生意就请客人自便,自家却立即就走。”

    家风如此?那么说……巩凡有些糊涂起来。总不能说来都来了,却没有恶意吧?学着拱拱手,“任兄,见我兄风采照人,不觉心中仰慕。却不知老大人今次来时,有无见教?”

    提到了尊长,任若海立即含笑答谢才回答道:“家父却是却是对哥儿这里关怀备至。这里的情况每天家父都要问个明白,听个仔细方才罢休。有时我都不想不通,他对我这个儿子也没这么关心过。若有机会,一定请哥儿去家中作客,家父却是亟待一晤。”

    “这个……倒是谢谢老大人的盛情。若有机会,定是要去拜访他老人家,眼下倒是说说正事罢。任公子却是个什么章程,说来听听。”

    “也好。”任若海又一次坐好,正容道:“巩哥儿那盐厂却是作得巧夺天工,让人不可思议。不过,这里面有一桩坏处,那就是贤弟可有盐引?据我所知,这广州地,有盐引可以收盐贩盐者,不过六七数,这里面可没有贤弟啊。”

    终于来了。下面不用说,贩私盐的话,小数目肯定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要想如此大量去贩卖,那得求整个大宋的官僚机构都是些瞎子聋子,换句话说,盐场产得出盐,但他们可以让这里的盐卖不掉,那怕价格再低也一样。

    有了任家打头,再把行内的人一统一,要封杀这个盐厂那真的还不是件太难的事。对此,巩凡虽说不是没有对策,但那需要大量的船,至少眼目指下却是不成。

    当然,想任人揉搓那也不可能的。“依公子意思,我们当如何是好?”

    “卖!”任若海早就打好了算盘,“在哥儿手中,这盐厂虽是产量奇高,但却不会带来相应的利润!若是愿意卖出,则两全其美——哥儿有了进项,我等会为哥儿留下一份股子,而我等也有了优势盐厂,比起别处更有竞争力——这是双赢!”

    我擦!饶是早有准备,巩凡还是惊了一身汗。你哥子也是穿过来的不成?怎么双赢,竞争力都一口一个新词儿?“卖也不是不行。但是,有个问题。”

    “但请说说无妨。”

    “这个盐厂,是大伙儿的股子。我个人再加上我那位黑兄长一起其实只占了百分之三十,而剩下的就是大伙儿的。要卖,你得说动大伙,有一个不卖的,这事儿就谈不成,”

    “贤弟却莫欺我。”任若海脸色有点难看了。调查的时候他是听人说过,这个盐厂是人人有份的,但他没信,只是置之一笑而已。那有人出了钱修了这盐场子,却把股份白白送出去的道理?再怎么傻也不会这样干吧。

    “贤弟,你们确实是没有盐引。听哥哥一句,莫跟钱斗气。就算哥哥我把盐厂接过来,照样是战战兢兢过日子。你这盐厂,跟别的人都不一样啊,让人说个背典忘祖,这可怎生受得了?就换了我,也只敢小心翼翼,慢慢生产,不敢得罪了所有人呢。”

    大出巩凡意料,这位任公子竟是真的在一一分说了广州里盐的卖场分布情况。谁家一年能产多少,从那个地儿出,多少人靠着这个生活,一一头头是道。

    “这里所有的建工费用,一应支出,我出双倍价钱,另外,盐田之中再为你们保留下两成股子,立契为证,绝无反悔——你觉得如何?”

    这竟是在真心购买了。巩凡一时觉得不适应——对这个鸿门宴,他作了很多设想,唯一完全没想到的,就是对方竟肯公公平平作事,出个合适价来收购这处盐田。

    听得出来,任若海的话可信度很高,几乎可说是苦口婆心,真心在说了,巩凡不管愿不愿的,这个情分却是不得不实受。

    不适应啊。真的不适应。怎么样的巧取豪夺的手段都想过,人家却来了这么一手!

    硬要说的话,这价钱竟是相当公道了。保留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永久有效,再加双倍的建设费用,自己门也不用出,卖出盐田,然后就在家中安坐数钱就是。

    非但没有借着机会死命压价,把别的人骨头都压榨出来,反而却是相当之公平,甚至不能再公平了!要利润,你有了。要长久,人家给了。还想怎样?

    可是只少了一样啊。这样的方案,真要实施了,得利的,其实就是巩凡一个而已。

    那就是跟着巩凡一起劳动,一起瞳影美好未来的这些军户家属们,他们的利益被无视掉了。固然修盐田的劳动有人会付报酬,可是跟盐田的收益比起来,那是九牛一毛。所以,这件事无论听起来多么合理,也是无法去卖的。

    巩凡起身,重重的躬下腰去,唱了一个肥诺。无论卖与不卖,古人有句老话,买卖不成仁义在。而且,人家用的不是让人不齿的阴私事,而是堂堂的阳谋,各种条件放在面前,如何选择却是在于自己,而不是让人反感的强迫式。

    所以于情于理,巩凡都得给出一个交待。这一记肥喏,他是施得真心诚意。

    “任兄,如海哥哥。您的条件真的不差。若是换个时间,这盐厂莫说是卖了无妨,就送了,也都是可以。但是现在无论如何,却是不能卖的。这里面是我们大伙儿一千来号的衣食在内,不能,不可,也不敢去出售。作人,我得讲一份良心呐。”

    “这些人,跟着我,相信我,背井离乡的来了这里,就是相信我们能过得比原来好。依哥哥您的方案,我是过好了,可那是骑在他们身上,靠他们的血汗来养肥了我。这种事,我作不出来。但还是要谢谢,没弄那些上不了台盘的事,也没有仗势来欺人,逼着赶着我这个外来户自行离开。今天,我要说,只能抱歉。”

    任若海很是愕然。“怎的却是这般说法?你若卖时,这些人我自然会留下,他们自是在这里作事拿钱,那是一般的,却怎生扯得到血汗事上?就真的再没有一丝回旋余地么?如果是价钱问题,这个完全可以商量!”

    “不了。这事不商量。也不能商量。我答应过他们,他们会有一座能在里面出力干活,能拿到钱的地方,我不会食言。至于说留人干活,我相信我兄必不欺我,但,”

    巩凡语言猛然有力起来。“那不同。大大的不同。人在自己的厂里作事,和给别人干活,不一样。我承诺的,是给他们自己的厂!那怕他们在里面占的股份再少,那也是自己当家作主,不是给别人打工,这是一份保证,年老力衰时仍旧有钱可拿!”

    铁三他们一群站在巩凡身后之人,突然间就觉得自己腰板一下挺直了不少。

第二十二章大家富才是真的富

    是的,小公子说得没错,这是俺们自家的厂,是俺们自家建了,也要自家来用,那怕以后再作不动了,这厂子却仍是自家子弟在里面,有着自己养老送终的一份!

    原本以为自己这些人老的老,少的少,不过是来溱个人数,现下却个个红光满面,精神抖擞着站得笔直,这是捍卫自家的产业,却是须打得起精神来作!

    “至于盐的销路,我会另想办法,中原卖,必是同任兄有着商路冲突,国内不能卖,不会说外国也不能卖。天下事,不过多费些手脚,不可能就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任若海轻轻摇摇头。这海外销售,说起来容易,作起来却是难如登天。若在海边,那盐是一文不值的,只有内陆才有人出大价来购买。所以此路却是不通的。

    还想着再劝一下,这时祠堂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阵朗朗的大笑之声,一片肃穆的气氛里,这笑声显得分外突兀。

    门刷一下洞开,因采光不足而显得很有些阴森的祠堂内顿时敞亮,显出了来人面目,却不是郭伏威又是那个?

    此时的郭伏威全身披挂了,护心甲,臂甲,山字纹编织而成的战裙一套上身,当真是杀气重重,威风十足。后面跟着的,正是他的水兵护卫,也是全身扎束得整齐,靴声囊囊,整齐的脚步让这些李村的人立时色变。

    仿佛直至此时,他们才想起来,这些人可是些大宋的正规官兵,手上拿的,是些真正能杀人的家伙,而不是市井上的无赖子,除了干嚎再无半点威胁!

    “郭某却是来迟了,恕罪,恕罪!不过任公子此事却没有通知郭某,不免有些不大地道,这来迟之事,也就罢了……不过事关我水军军属,可允许郭某旁听如何?”

    任若海脸色已是相当难看了。原本探听的清楚,这盐田是那少年一手操办,而水军一没出钱,二没技术,只是干些体力活儿,拿的不过是些干股而已。

    这种股份是没有说话资格的。在商言商,只须把少年说通,此事就是十拿九稳,再不会有波折的。谁曾想原以为最好拿下的一环却成了硬骨头,弄了个不尴不尬。

    郭伏威却并不理会这些李村的人如何想,只是拍拍巩凡肩头。“你很好。我原想,你这年纪原是缣小了些——怕是拿不定个主意,又是富贵人家出身,受不得苦的,肯定是把盐厂一卖了之,拿了钱就去逍遥度日,却万万没有想到你会这般!”

    “总之,我代大伙儿,都得来承你的情,留下盐场,让老弱妇孺们有个安顿的地方,让将士们少了后顾之忧,再遇拼杀之时也敢多出几分力气!好,很好!”

    转向任若海,“任公子,一张盐引而已,某家舍下了这张老脸,想来哀求一张并不为难。公子以为如何?新的盐厂一日所出之盐比起旧式足足多近百倍,该选择那个,我想那些在位的诸君也不会选错罢?”

    “任某无话可说。算我来错了这个地方,告辞!”任若海铁青了脸,所图落空,再呆下去那是自取其辱。拱了手,尽了最后的礼节,就准备送客,巩凡此时却轻声道:“我们可以合作的。”

    “不必了,任家不缺这点银子,不需用谁来施舍……什么?!你说的是什么?再说一遍!”任若海以为自己气到耳朵失灵了,话也听不清。

    “我们可以合作的。”直盯着任若海的眼睛,“我产,你卖!而且你这个李家村,也可以合作起来,用上新技术,大伙儿一块儿来干起来!”

    任若海很无语的看着他。盐厂算个什么?一片海滩地,很值钱么?——平日里是送人都嫌没用的地儿——他任家缺的绝对不是盐厂,真正看上的是那个新的技术!这才是真正会下金蛋的母鸡!

    本想先买了盐厂,让少年手中拿上一大笔钱,少年人心性,那还有个不花天酒地的?只要在这个方面上下工夫,任若海敢相信不需半年,这个秘密必定会由少年自己来找要求卖给任家!而任家有此秘技,何愁不能发展壮大?

    给钱人家不要,没指望了,人家来了一句,大家合作!新技术不保密,都可以用!这他娘的是个什么事!那么多心机白费了,自己蠢得简直像条狗!

    所有的人目光各异盯紧了巩凡,似要在他脸上盯出花花来。李家村的人最是惊喜交集,目光也最是热切不过,任若海是半惊半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郭伏威,……

    这货难道真的傻。某家不远百里赶来给他撑腰,把事情一下灭在萌芽状态,他倒好,事情说完了,他说这根本就不是事,你们都是白给自己找事!这,到底谁傻啊?

    好大一会,任若海方恢复正常,拱手道:“愿闻其祥!”随后惊觉嗓子干涩得利害,忍不住把刚刚无人享用的一杯冷茶一饮而尽。

    巩凡笑得轻松。“这么大的海滩,谁能占得尽?而且任兄,作为一个盐商,你有没有想过,把盐卖到天下人都吃你的盐的地步?大宋子民亿亿,人人要吃盐。不须多赚,每人每天给你一文,那是什么结果?”

    “嘶。”在场最不乏的就是聪明人。只须稍稍一想,顿时人人都在抽冷气。每天一文,那就是一百万贯!是一天!三百六十天,……

    不不不,不用每天一文了,那怕五天,甚至十天,那就比国库也差不离了。一时间,个个心中闪耀着的就是“富可敌国”四个黄金大字。

    最先从梦里反应过来的还是郭伏威,大笑着,这个武夫又是用了他带着铁甲叶的手套,去拍巩凡肩膀,而且还是那个部位,巩凡痛得脸都抽了。

    “好伢子!好伢子!老郭平生没运气,谁曾想去一趟海却带回一个海财神回来!哈哈,从此老郭再不用担心没钱使唤,就向你伸手那就对了!哈哈,哈哈!”

    任若海眼睛亮得吓人。人,他不缺。钱,他不缺。而渠道,他更是不缺。如果这盐的量真的能大到让人不敢相信,就卖成了泥沙价,那又如何?谁敢来争,谁争得过?

    李村的干瘦村长突然跑出来,对着巩凡跪下了,左右开弓,把自己的脸扇得只是几下就红肿起来。“公子,老汉痰迷了心窍,对你作下那等事来!罪孽深重,请公子任意责罚,只要我李村能附公子翼尾,杀了小人都可!李村穷啊,穷得不卖盐就活不下去啊!”

    “直娘贼。这会作这却是给谁看?”郭伏威皱眉,“起来!伢子虽小,说话那也是一言九鼎的,说要让你们合作,就不会去下跘子,耍心眼!合作的事这就算定下了,但前面的事也不能没个下场,你,这个村长别干了,让位罢。”

    任若海点点头,淡淡的道:“也好。老李,劳作一辈子,也该休息了。”

    那李村长不住磕头,痛哭出声。他也明白,这样就了了算是最好,要真认真起来,人家要他的命一点也不过份。而村子里只要能攀上这条粗腿了,牺牲他一个有什么不值?谁也不会在这事上多说一个字腿儿!

    峰回路转,任他是谁,先前想得怎样周全,却再也想不到事情会这般结束。

    李村的人有了活路,还是比原来强得多得多的一条大路,自然一天的乌云散尽,男女老少顿时带出了笑脸。

    “都愣着干什么?开宴,开宴!东西端上来,我们边吃边谈!”任若海心下里仍是发着怔,没明白怎么就突然成了这皆大欢喜的场景,但他是场面上的人,自是不会让这里一下冷了下去,酒席现成,本就是为收购盐厂后大家聚一下的,正好用上。

    “我们去,我们去!”一众刚刚还在扮打手,挺胸腆肚的李家村人立即争先恐后向外奔,一个个急着唤了自家浑家赶紧前来收拾果蔬,今天这是个大日子,又有这多的贵人来了,可得好好热闹热闹,不能跌了李村的份子,那可是人人没脸!

    “杀猪杀猪!那几条全杀了,不管是谁家的,最后去村里公账里领钱就是!有什么好的,只情端上,今儿个不过日子了,大伙儿放开了高乐!”

    铁三儿和郭伏威带来的水军也早被人扯了去,菜虽还要一会,但酒是可以先干起来了。李村的人存心来讨好这几个,自然是把自家身段放得低低,曲意奉承。

第二十三章 时局

    趁热打铁,巩凡立即把这里的建设提上日程,李村里劳力比起军属来人数少些,但真论起来却还要强似许多。这里壮劳力占一大半,对那些大劳动量的工作像铺路什么的绝无问题,几下就商定把这里集市建起,让人气一下旺起来。

    “这样下一步才能卖地皮。”巩凡笑得很爽,“人气有了,东西流通了,这里就是一个上好的集子,想来周边的商家也会想来插上一脚,咱们就可以在街道边建好房子,或者租或者卖,都是上好的买卖。趁着人都在,说说这只股份如何分法。”

    任若海摇头叹息,而别人已经是在用看妖怪的眼神来看巩凡。“兄弟,哥哥我十六岁随老父出道,各色人等不知看了多少,可是却绝无像你这样的。不,不要说比,连相近的都找不出一个。你这脑瓜却是甚材料作的?”

    郭将主又在大笑,这次巩凡立即提高了警惕,果然,铁甲叶子手套又是带着风声来了,立即把黑人拉到前面挡灾,铁手套落在黑人肩膀,黑哥们脸上顿时就是一抽。

    “老郭卖象牙,卖出三万贯,以为已是个大得不得了的数目,如今看来在你伢子眼里也不知值得几文。也罢,本还想从中伸手捞个几文辛苦钱,如今看来也是大大的不必了,都交给你生发去罢。以后若需银钱之时,老郭却只是向你伸手!”

    转眼一想,“不行不行。先得敲定了,把你们变成我水军的人才是。不然,如果跑了,那可是鸡飞蛋打,老郭什么也落不下。”话毕就极是郑重的对着泰迪重重行下礼去,把黑人闹了个莫明其妙。

    “黑壮士。这些天来多有得罪,把你们扔到一边不闻不问,实是郭某有着私心,想好好看看你们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现在一切清楚,比俺老郭最好的想像还要强上百倍!在此,老郭却是给你赔礼了!”

    不等到黑人回答,又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两位和郭某相遇也是在海上,而咱正好也是水军,不多说,来我水军任职!郭某权小位卑,却是只能委曲了,先曲就个提辖如何?”

    “莫嫌小,老郭能力真的先只能如此。至于巩小子你,来干文书罢!先说清,你这个文书却是我私人所请,所以没编制,没粮米,白作。整个水军一应开支由你管理,你想怎的花销就怎的花销,如何?却是不准说不干!”

    巩凡一下垮了脸,任若海却是大笑,直到笑得气都快要断了。“郭将主好计较!这般一个没钱粮的名目,却就是把一个下金蛋的家伙牢牢拴住,这辈子再也脱不得也!”

    在郭伏威的逼视下,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点了头,算是应下了这事。也罢,说实话到目前为止,对这些接触到的水兵印象那也真的不差,一个个纯朴到老实巴交,指挥起来当真是写意的很,任劳任怨,还真是想挑点毛病都不大容易。

    突然想到一事,正好趁着人多的时候提起。“任兄,小弟正好有一件事相求,不知当不当讲。”

    任若海很奇怪的看他,“有什么当不当的?难道不好出口,缺钱使用不成?”

    这却是在善意的调笑了。不要说盐厂马上就能出盐,就是郭伏威处也有着最少三万贯现成放着,怎么也缺不了他的花用,任若海这般说,也只是奇怪还有什么事自家能帮上忙的,任家在官面上并不比郭伏威强到了那里,仅仅比他钱多而已。

    “钱财上自然也是要的。”巩凡想了想,现在手上没资金,“起步先估个十五万贯吧,我付一分的利钱给你。不过这个事不急,真正急的是我现在需要人,专业的人。”

    “十五万贯!”饶是财大气粗,任若海还是一惊。他一月中支配的款项也只是五六万贯,“这却是作何?莫非又是什么大手笔?先说好,利钱不要,但得算我的股子!说吧,都是需要些什么样的人?这里能招得到不?若不能,我趁早去别处找寻。”

    “听说铁到莞湖自成钢,我想弄些莞湖的钢铁师傅,人越多越好,熟手也成,同样是人越多越好。一句话,凡是会炼铁的,多多弄些来,有大用!”

    吸了口凉气,任若海试探着问:“莫非又是甚秘技之类?”看到巩凡点头,这下那就是真真的震惊了。若真像他作盐一般,又有甚秘技,那还得了?盐铁之利,这已经是国家级的大利,这位兄弟到底是要作什么?

    “我还要探矿的人手。经验丰富是最好,但最重要的是吃苦耐劳,一定要能吃苦!对了,最好再来些铁匠和学徒,手艺差些也不要紧,最重要是人多。当然,能有好师傅那是一定要请的,这些人这里好不好找?”

    “你还会探矿?”

    “会一些。广州这里从土层里看,当有几个大铁矿才对。从家里学了些探矿之学,正好来这里也能用上。大矿不好说,几十万吨那种应该有把握找到。“

    靠,广东的田独铁矿,那可是鼎鼎大名了。当年小日本用了人命去开的矿,去了几次博物馆之后,让人想不记得都不成啊。还有崖山,虽说小点,但现阶段开出来,那仍旧就是了不得的大矿,如何能不去用用?

    任若海半天没了语言。不管从那方面看,巩凡这个公子哥儿也不像是个能吃苦,走得山路,找得到矿脉的那种,可他一脸正气,又实在是极有把握的样子。

    实在是不知该不该信他……罢了,这探矿之事,本就不是必成的,就万一有个闪失,也不至于会让人笑话——大不了就是多派几个人,同他一起去行一趟远门而已。他一个公子哥儿都受得苦,别人还有什么可说?

    皱眉沉思了片刻,“这要求却是有些多……平时一个几个那是不费什么事,一叫就是。现在却是基本需要长年来作的,得下些水磨工夫才成……也罢,反正兄弟你的铁矿都还没到手,人先问着,谈着就是,要紧却是矿,弄出矿来,有个结果就好叫人了。”

    “也是。路得一步步走,这事却是我心急了,险些坏事。多谢兄长教导,咱们从长计议也好。先把探矿的人给我,我得带他们出发。”

    商量到最后,任若海估计若是真的能找到巩凡说的大铁矿,那么十五万贯的花销却是不够,巩凡干脆用盐厂的股子来押了,让任家弄到三十万以内的现款可以随时提用。

    说起钱,任若海突然想起一事,赶紧对郭伏威道:“郭将主,在下却有一事须通报将主。府台主溥顾大人前日去见家父,提起军饷一事起来。家父很是奇怪,这军饷一事却于我等何干?原来府台大人却是要筹集各位商人助饷,是为了勤王一事!”

    众人一下围了上来,这当口最让人关心的,莫过于女真人攻破太原口,长途直下一路几乎势如破竹,兵逼近汴梁城下,竟是大宋军情最过危急的时候,虽说离得这里还是远得很,但这心里却也没法踏实不是?

    市井一说起这事,马上就能围上一大堆的人,而任若海所说,肯定是最新流出的消息,怎么会不让人关心?

    “听说那女真人,真真凶残得有如野兽,竟能生食人肉,不是真也不真?”有人忧郁的开口,对这时局却也不知怎么看,总之就是心里空落落的。

    偌大个宋国,被人就这般轻易的打到家门口,而且还闯进来任意烧杀掳掠,听说竟是无人能挡!这怎生得了?俺们大宋,却是怎么得了?太平了这久,眼见再也没有了么?

    郭伏威一下阴了脸。这消息他也听过,当时他就觉得扯蛋——一群水军,离了水还有什么战斗力?若是非得拉去打陆战,那根本就是给人送菜去。

    “将主也知道。”任若海小心的看看郭伏威脸色,“咱们南人不能战。府台大人查遍了全广州,也就是将主是西军出身,总算是见过战斗,麾下也算是经过正经培训,已是难得的劲旅了,只能抽调而出,忠于王事罢了。”

    “扯他娘的蛋!老子是水军,上了岸还有个屁用!”郭伏威大怒,“这些个子大头巾,一个个说话时人五人六,仿佛没他不会不知的,作起事来颠三倒四,一个能用的条陈也拿不出!当兵吃粮,上战场也就罢了,可是水军怎能这般使用?”

    “不是没办法么?府台大人也是三心二意,水军算是能战的,但这人数却是实在摆着,着实是有些可笑,而派那些兵大爷去,又是任事不顶,再加这些天筹集款项也不如意,这事也不知如何处置。我尽量再探消息,先宽心些罢。”

    郭伏威默然不语。他是打仗的出身,对过西夏人,再上战场也不是个什么。问题是底下的兵。这里的兵普遍没经过操演,刀枪也使唤不好,再加上个子低,上去了那是给人送菜的下场。可是军令如山却不只是说说的,抗命那是绝无可能。

    想到气处,郭伏威就只想骂娘。当年在西军,就是因为得罪了一个文臣,顶头上司不敢得罪人,又不想他被害,就远远打发了当发配,来了广州。

    谁知时来运转,刚到广州,这由厢军变成的水军原来的军将却得病不治,已经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而水盗却是演得四下开花,让府台一帮子忙了个四脚朝天,按了葫芦起了瓢,不得已之下,因他打过仗,这才给了个实缺,带了一帮子水军四下剿匪。

    一年多两年下来,匪也剿得差不多了,大股的水盗看看这边呆不住,也就去了别处,让这里的官儿却是拍额相庆,以为立下不世奇功,再加他也得了军心,不能轻易动得,这才让这个将主来了个名副其实。

    花了若大的心血,把这帮子水里的痞子们好容易弄了个差不多像点样子了,至少操舟方面个顶个的堪称能手,若是就这么拉到陆上去胡乱糟踏了,怎生得了?眼见得海面上刚刚有点平静下来的意思,这帮人就又忍不住要葬送了这支得战之力么?

    一时脸上阴郁得到能滴下水来,却是左思右想,苦无良策。这可怎生是好?

第二十四章帆布

    对这段历史,巩凡还有些记忆。赵家两父子是怎么作死怎么来,断送自家的军马竟是唯恐不快,根本就是嫌自己性命太长了,恨不能拿刀子去割上大半的样子,两头畜生眼中,强大的女真那才是他的真爹娘,真的比亲爹都孝顺。

    那是卖国卖得唯恐不彻底,对这个女真爹叫得唯恐不亲热,要什么送什么,连人家没想到的,都得替着想起,赶紧搜刮能搜的,一股脑儿送过去,还得要求带上笑脸,“莫脑了女真”——这是两个皇帝的原话。

    汉家儿郎这般来自是贱如猪狗了。把自己的国门敞开,把自己的武力恨不得快死,几下解散,解不散的几下调个七零八落,让其再不成个样子,以为这样就讨好了女真爹,这种脑障真的不知如何在想,而这个朝代也真的不知在想什么,这般的事,无人反对!

    以致女真复来,那位皇帝竟想不通,朕待女真这般好,举国之力以呈欢,人家仍是不满足!事到临头,只会喃喃道:“女真竟是这般,怎会这般!”然后昏倒再不理事。

    也只有到了这刻,他才明白这位比狼凶残险恶得足有百倍的女真爹是喂不熟的。不过那时,早已迟得积重难返,他也只有去五国城去给他女真爹爹跳舞去了。

    拱拱手,巩凡对郭伏威道:“将主,无须这样忧急。你想啊,从广州去汴梁,何止千里迢迢?等走上几个月去,什么事也是事后,黄花菜也凉了。知府大人也不过是作个姿态,表给朝中各位大人看看而已,真要说几百号人起什么作用,怕是他们自己都不信的。”

    似乎有点道理。郭伏威一把抓住巩凡,“所以是怎么说?”

    “放手!再不放我不讲了!”巩凡惨叫起来,手上被铁手套抓出几条血印出来。

    待郭伏威讪讪收手,这才又道:“所以嘛,这个事不是个急事。将主可以多多的表表心迹,有多么愿意去京城和朝**患难,只是困难也要解决不是?你看这水军,连个陆上器械也没有,是不是置点家当才成?就算是作个样子,他们也得划下来粮草器械罢?一来二去的,两个月过去,再静观时局变化就是。”

    众人顿时了然。观什么变化?要么就是变好了,跑与不跑已经没了关系,自是可以不论,另一个是坏了事,那时也由不得人不出头了。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个道理谁都知道。

    不过这种事心知肚明就好。这下郭伏威立刻神清气爽,再无半分愁容。

    商讨大会结束,众人也基本有了个满意的结果,郭伏威和任若海要回广州,正好作个伴顺路,巩凡和泰迪则回去看看自己的游船如何了。

    盐厂那边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就施工来说都已经是熟练工,再加上那个干瘦的李老头,不当村长当个工头那还是满合格的,李村的人个个兴奋得洋溢,恨不得巩凡给指座山挖倒它来表忠心,根本不需要去监视着干活儿。

    “巩,这里的铁矿你真的知道吗?”走在广州的大街上,泰迪很奇怪他一个潜水员怎么会懂治炼的事,甚至连矿的位置也明白。

    “哦。当年的小日本可没在这少折腾。也别说,人家是勤快,这里几个大铁矿都是他们建的。而且这里的铁也算是中国国内比较好的,属于从印度那里的矿脉,要再好就得去越南找矿了。那里好,煤也是无烟煤,铁也是好铁,娘的迟早去占了它。”

    “那是。”对这种侵略者理论泰迪大表赞同,“不能让那些猴子去长久占据还不干活,太浪费了。不过现在别想那个了,我需要你陪我去广州城一趟,我听说那里有着很多的阿拉伯人居住在那里,哦,现在叫大食人,我得去看看。”

    “他们又不是你的同胞,去看什么看?”巩凡有点不解。

    “啊,废话,你不知道他们那里离我们非洲比较近嘛。”黑人耸耸肩,

    “近乡情怯——这是我刚刚学到的一个词儿。到了这里,虽说不能回去,找个人去打问一下总是要的。这些阿拉伯大胡子我实在有些不放心,好像这个时段老去非洲烧杀抢劫的,我得想办法不能再让非洲受到阿拉伯人的毒害,你知道,他们都是些原教旨主义者。”

    “拜托,现在还没有什么原教旨主义好不好?”巩凡很有点无可奈何,“说吧,他们又怎么惹上你的?”

    “那些王八蛋。”看得出黑人是真的愤怒了,“别人告诉我最好不要去他们住的地方,因为那里有着大量的黑奴,他们怕我被人误会,从而被抓住关起来!混蛋,法克,他们最好是祈祷不要落到我手里!”

    巩凡很无语。从民族感情来说,人家说这个是没错,可是这是十一世纪,整个世界都是处在蒙昧无知的状态里,整个欧洲现在一到晚上,就是一片死亡一样的黑暗,连文明的火花也还没有出现,你能怪人家去养几名奴隶么?

    两人吵着嘴,在这个充满了古色古香,又或者说是充满了异国情调的古代之街,是很些感觉的。这条路却是宋代时专供外番海商居住和经营的所在,各种各样腔调充满了人的耳朵,叫卖的,跑买卖的,应有尽有。

    黑人边走边看,大发感慨。“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古代给我的印象,那就是贫穷,穷到骨子里那种,他们吃不饱,也因为交通的缘故离不开故乡,人人枯瘦如柴才对。……可是现在我看到的是什么?波斯的地毯,这种二十一世纪也要一万多块一平方尺的贵重家伙,在这里却是地上摆着摊在卖!”

    何止是波斯的地毯,好几个摊子上摆着的,明明就是印度才会有的佛像造型,这些家伙统一闪耀着银色的光芒,就是巩凡吃不准是真的纯银,还是加杂了锡土的那种玩艺。

    几乎亚洲的国家里,能有些特点,在这里卖得上钱的东西,几乎全能找得到。路过一家卖**的摊子,连巩凡也忍不住买了一把小小的用来赏玩。

    黑人依旧在感慨。“太豪华了,太奢华了!巩,我不能相信,这么发达的国家,会像你说的,明年就得立即烟消云散,再看不见往日的文明和繁荣!这没有可能的,是不是你在骗我或者记错了时间?……唔,我的上帝,mygod!”

    巩凡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就看到黑人一个箭步冲上去,对准一个人拳打脚踢,几下把人家的背包抢了过来。

    这个人显然十分惊恐,不停在号叫,而跟前的人一看出事了,手脚麻利的人立即把自家的摊子收起,要是等一会乱起来被人顺便摸走那可没地儿去追。

    “你疯了!”巩凡又惊又怒,“你以为这里就没有警察的吗!而且这里的人最是团结,他们会把咱们揍到站不起来的!你抢他一个破帆布包干嘛?……帆布?哦,我的天!”

    老天,是帆布!巩凡立即激动了。中世纪的现在,这东西应该还在欧洲或者在别的什么地方,他记不得了,但是中国大地应该没有才对啊。

    不管那么多了。只要有,那怕真的是撒旦把它送来的,巩凡决定,,也就笑纳了。有了它,俺们的克拉克,盖伦,飞剪船,那就有了翅膀了!

    “喂,你别叫了!一百贯,这包是我的,我买了它!……不不,我买这个布,……不,不是这个破包裹的皮!我要布,很多的布,多到你想也想不到的多,明白?”

    被抢的那个人不明白。不知道他是不会说汉语,还是惊到神智不清,总之巩凡的话白讲了。黑人不再跟他客气,一把捏住脖子,这个个子不算矮小的家伙立即像只小鸡般被从地上提了起来,也发不出那打呃式的惊叫了。

    街上已经乱得不成个样子。有人挤着来看热闹,也有人怕受到牵连,立即从这里离开,远处已经有大批的脚步声在向这里赶,不用说就是捕快什么的角色。

    “闪!”两人提着这个倒霉蛋,仗着到处是人,藏匿之处非常容易找到,几拐之下两人自己都不明白到了那里,追兵自是早没了影子。

    放下这个快被捏死的可怜虫,几串国际通用的东西,铜钱在他眼皮子下面只晃了几晃,就看到这人眼睛渐渐有了焦距,恢复了神智。

    这被吓坏的可怜虫认为自己已经逃不出魔掌了,当他弄清楚这两个人并不想伤害他而只是对那个包感兴趣时,这一下人就再不是吓成半死不活的模样,立即精神了起来。很快,十贯钱的代价,用来买这块布的制造的地点,交易达成。

第二十五章帆布二

    “次乐业!是次乐业人!”这家伙汉语还是会说的,虽然曲调之怪,想听懂非常的困难,巩凡必须让他同一句话说过三遍以上才能确定没有听错。

    这布是什么次乐业的人生产的,很不好卖,他是贪图结实,花了几个子儿让人作了一只背包,不过这会他非常庆幸自己的英明,这只六百来文的包居然卖到十贯,近二十倍啊!

    而最让他乐呵的,就是卖到如此高价,但这包却还是他的。他下定决心,下次,要是再遇到要买包的,一定不能再急着接钱,一定得卖出三十倍的价,这才叫商人!

    曲曲折折,走了不少路,拐进一条挺深也黑些巷子,这人说作帆布的人就住这儿。

    这里已经是很差的地方了。相比刚才街面上,如果说那里算个五星酒店,这里就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贫民区。

    范!被敲门声惊动。打开门时,外面比室内强烈的多的光线一下射进来,让他眨巴了好一会眼睛,才算是适应。“几位先生,你们找谁?”

    范!不相信他们会是专门来找自己。这几个人组合实在太奇怪了,一个少年,气派很大,穿着虽是显得很是随意,但举手抬脚都是富家子弟的作派,。身后跟着一个轩昂的黑人大汉,同样在衣着修饰方面作得无可挑剔。唯一一个正常些的,却明显是个领路的人。

    这人把一个包裹举起,指着上面的布料,“你帮我作的包,还记得吗?”

    这个当然是记得的。范!自己缝合的,印象很深。可是他们拿着这个,想作什么呢?巩凡望着这名次乐业人,这个体型瘦削的高个子有着一双碧蓝的眼珠子,疑惑的望着他们。这幅标准的欧洲相貌让巩凡恍然大悟——什么一赐乐业人,压根儿就是犹太人!

    再要准确的说,得叫他们以色列人——这些家伙正是从中古世纪的以色列来到宋朝,并在这里生活了数百年之久,直至到了元代,才从历史长河里消失。

    范!半鞠了个躬,“这是我作的包。尊敬的先生们,有什么能帮到您么?”

    这汉话说的清楚明白,让耳朵饱受了半天折磨的巩凡分外舒服。更让他舒服的是,这个瘦高个蓝绿色的眼珠子在削瘦的眼眶里显得格外的大,明显的营养不良。而不合身的外套同样说出它的主人生活过得可并不是那么如意。

    穷了好啊。穷了就不会狮子大开口,事情好办。果然,听到来人要买布,是大量的,长期的,有多少要多少的买布,眼泪立即就涌出了瘦高个的眼眶。

    “上帝啊,您终于睁开眼睛看向你的子民了,在这个国家,终于有人能知道帆布的用处了!天啊,我是多么的激动,今天我是多么的幸运!”

    语无伦次之后,又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这才请巩凡他们务必在此稍等,“您知道,这布不是一个人可能去织成的,我得赶紧去找长老,我们需要细谈!不会久,一刻,一刻!”

    跑出去不到一百米,他又突然想起什么,比刚才更快的速度跑了回来。这次他神情十分窘迫,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问:“能不能请二位拿出些凭据出来?您知道,我不能空口去教堂,告诉大家有大买主上了门,我们所有的人加起来生产的东西卖给他都不够,但是我却不知道他是哪一位!这说不过去,不是吗?”

    泰迪咳了一声,道:“先生,更正一下,我们暂时不可能去购买你说的那样大的量。目前我们需要知道你这边是真的能生产出我需求的,质量,先生,你一定明白,质量才是关键~!有了质量,我们才能说服股东进行投资,进行购买!”

    “您说的对,说的对!”这个次乐业人不停的点头,“质量才是一切的基础,这一点我们明白的再明白不过了!您尽可以放心,在这里购买的任何货物,如果不能让您满意,您完全可以退回!但是,我现在真的需要一个您们的身份证明,可以吗?”

    巩凡想了想,这两天任若海肯定那是忙到脚都打到后脑勺了,能找到人才是怪事,不如去找郭伏威,当地的水军头头,用来镇镇这些商家那应该是够用。果然,一问这位郭将主能不能当成他们的身份证明人,这个次乐业人明显更激动了。

    “水军!上帝,难道他们也要生产速度更加快速的船了吗?玛丽亚,这会是多么大的生意~!我明白了你们的意思,好的,对,一切都是质量,军用品,必须是最好的!放心,……”

    “不不不,”巩凡赶紧制止他,狂喜过后,这会也回过味来了,身上就这点钱都还是借来的,另外还有铁矿的事比船还要紧急,这帆布还真不敢一次买得把仓库塞满,那样资金可就立即周转不开了。

    不过再怎么样,也得先把这些人拉拢住。多了弄不起,少量也得有些放着,免得需要了却没货供给。“你可能误会了。这位将军只是证明个我的身份,不是在为军队采购。帆布嘛,是我私人需要,而头期,我只能先购买三万贯以内的货物,是否可以呢?”

    次乐业人脸上现出不正常的红晕,今天他受的刺激太多也太大,这一下有点反差不过来。仔细盘算以后,虽然不是刚刚说得那样让人动心,但无论如何也是不能错失的生意了。

    本以为带他去见见郭伏威就算了,谁知这样还不行。这位明显营养不良的先生对此异常的执着,认为这种神圣的生意来往绝不可随意,一定得请这位将军去他们的教堂,当面商定一切事谊,这才合他们的规矩。

    花了十个铜板,请了这里跑得最快的一个小厮去了郭伏威那里说说情况,还行,这位郭大人正好闲散无事,一听他们又有大动作,不免觉得脑袋都发胀了。这位小祖宗也太能折腾了,一件事没完呢,第二件上来,第二件还没影,下一件又来了!啥人这是?

    头痛完了,好奇心也就来了。反正没正经事,来看看又是个什么新鲜事也好。让那小厮领头,去了教堂,教堂前已经聚集了三十来个人,神色肃穆在等着他的到来。

    这些人衣服都比较沉旧,一些不显眼的地方还有着修补的痕迹。与领头的人谈了一下,就被让进教堂,大家开始在这里签订合同。等到郭伏威知道这笔生意不过是买了一批布匹,而且是一种非常硬,什么也作不了的布,顿时大为恼怒。

    不过他没在仪式上发作出来。这些天下来,他也明白这个少年作事必有深意,别人看来是个明明白白吃了大亏的,到了他手,反却占得天大的便宜。而且跟他打交道,最是难得一点就是谁也没有亏,大家都在赢,天知道这小家伙是怎么作到的!

    作为中间人,他不须发言,只用证明一下此事成立就可。一份在三万贯的合同写好,心情大好的巩凡额外扔下五千贯的定金先付了,这一举动却是引起了这些面有菜色的人的欢颜。一时这些推举出来的长老私下里不停窃窃私语,对巩凡的好感度大增。

    天知道这些家伙穷了多久,家里人又是饿了多久,这一笔钱对他们太重要了。

    在次乐业人一直的保证和感谢中,几人从教堂里出来走了。直到上了大路,郭伏威再也忍不住了,“说罢。这事又是怎么回事?这布有什么好处,能值得这许多?”

    巩凡只一句话,就让郭伏威眼睛瞪了起来。“其实,我们船上的那个软帆,和这种布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那布作得更加精致些而已。”

    郭伏威可是听说了,这条游船比起水军最快的蜈蚣船还要快捷许多,须知蜈蚣船那要用上十几条汉子,拼力来划,高速是高速了,却持续不久——谁也不可能一直不间断的划下去。

    蜈蚣船都是如此,别的船更不用说。而且一个在浅水中用,而游船却是海轮,两者根本是不能相比的。

    “若是这般说,用上此布,船速就能提升许多?怪不得那般贵!”

    “不不不,这还要看船形,布置方法,……啊呀,这里面东西太多,我也只懂一点点皮毛,不如我们一起去游船之上,我等与将主细细解说如何?”

    有了帆布,巩凡心思就在船上了。盖伦什么的,那一造得年把两年时间,实在是等不起,可是作点轻型的,如飞翦船却是有希望的。

    虽然现在能作出的飞剪无论载重排水量都不成,但那速度绝对是秒杀现有一切船只。大航海时代,也就是飞剪船出现之后,才满大洋跑得都是船只,蓝天绿水中,一叶白帆轻盈而过,要多浪漫有多浪漫,想想都觉得美不胜收。

第二十六章帆布三

    郭伏威摇头道:“此事却是不懂……不带累你们了,去忙罢,俺只自去。等这些天忙完了,过来通知我一声,就赶紧给我上值来罢。这些天就当放了你等大假。”

    巩凡并不客套,应了一声,立即拉着黑人走。他心里急,这个时代能推出飞剪船,那绝对是大大的跨过了一个世纪甚至几个世纪之多,可问题在于他也不是很清楚这玩艺,只记得船头是空的,好让船头上跷,从而劈开水浪。

    “老迪,你懂不懂飞剪船的结构?我实在是只知道一点点,不要画虎不成反类犬,作出来成个怪模怪样的就惨了。要不咱俩合一起,把知道的拼一拼,可能会好点?|”|

    “不用。”黑人闷着头只是走。“全套的图纸都是现成的。忘了笔记本了?那里面有着这些资料,记录水文的时候无聊,顺手下载了,甚至有英国二十世纪的战列舰图纸,如果回到那个时代,光卖这些图纸,就够成一个世界级的富豪了。”

    巨大的幸福感一下涌上,巩凡感觉自己被哽住了。财了,绝对是财了!老天有眼,送了自己这么一份绝世大礼,这要省下多少工夫,更重要的是,不用再把奇缺的金钱再扔进水里,去一艘一艘摸索着自己去研制,天知道那得费上多少工夫!

    要知道,见过和会作那绝对是两回事的两回事。现代人谁都见过航母,问题是谁敢吹牛说自己只要有钱,就能堆得出一艘航母出来?钱再多也白搭!

    知易行难,永远如此。没有这些确实的,经过起码上百年时间检验,用了几百年经验集累起来的无价财富,巩凡自己认为从头摸索的话,用上十年把船弄出来就得感谢老天。

    从保险柜里拿出这些天来泰迪的成果,巩凡手都有些抖。薄薄几十张纸,却是欧洲的君主们打破头也愿意争抢到的珍宝。

    “好了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们去找那个张师傅。就我所见到的人而言,我相信只有他才有这份细心和执着,能把图纸来变成实物。”

    巩凡总算把头从图纸上抬起来。“你说的张师傅,他有自己的船厂么?”“不知道。只知道他在这一带很有名气,似乎有着一家作坊,至于船厂那就不清楚了。”

    “算了。不管他,如果有,那最好,没有,那也不算差——咱们帮他投资一座,还能占些股子,不亏本的。哦,老迪,他住的不远吧?对这个古代,这一点太让人鄙视了,屁大的路也得走得腰痛,不行,我得赶紧把马车弄出来,真真走死个人!”

    “嘿,还马车。“黑人很是鄙视。

    “有路给你走就不错了。现在弄马车,橡胶呢?轴承呢?没有橡胶,光是颠簸,都能把人摇散了架!有那工夫,还是去学学骑马,更现实一点。对了,有个事我想不通,巩。为什么我作出来的事,最后出风头的却总是你?为什么这个国家就不肯承认我的努力呢?”

    “哦哦哦,这是个很深的问题……可是你知道。这是在我的国家里呀。要是在埃塞俄比亚这些地方,不要你说也得以你为主,我肯定会被无视的呀。”

    “……算了,当我没说。总之,用广东话就是你这个猪头,老在睇我的资料,最后还堂而皇之拿出去卖钱,别人却觉得理所当然,你剥削我天经地义一样的理所当然——这个混蛋的世界,为什么这么颠倒黑白?”

    巩凡耸耸肩,这就是这么个世界,谁有什么办法?当然,是有些对不起黑哥们,不过黑哥们的志向是要建一个大大的帝国的,将来自有他的皇宫女奴去安慰他,而自己当然是没可能拉,人跟人比差别那是蛮大的——这样一想巩凡立即觉得心平气和。

    那位叫张亦风的张师傅的作坊就在水边上,划一个小船很容易就找得到。他这个作坊其实是来料加工,主要给人代作一些船上设备,当然小船也是可以造的,但那些船肯定是一百吨位以下的小艇而已,巩凡他们压根看不上。

    虽然对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感到诧异,但他对黑人泰迪的印象那是极好,自是热情欢迎。在别人口中,这位黑人是一位公子的贴身直随,从小一起长大的,再亲也不过的,他早就好奇是什么样的公子能带出这般博学之仆人。

    几句客套说完,巩凡就说起正事。张东主拿起图纸细看,这一看立即就入了迷,两小时过去了,一点抬头的迹象也没有,就那么把两人晾在了那里。

    巩凡却是全不为意,自顾自把这里打量了个遍,还自己当主人,找到烧水的地方,动手烧水继上茶水。他越是着迷,巩凡就越是高兴,只有如此对技术痴迷之人,才是真正专精此道,也才是真正作得好事情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这位张东主长长吁了口气,终于放下图纸。“高。极高!很多地方看着不通,须得细细想过方知妙处,妙,真真妙不可言!”

    “就说这个船首,以中空为置,则船头易跷,见风浪则破之——实有劈浪之功!这般来,一般之大浪再也不需顺势闪劈,而是直插而入,轻盈而灵便,吃水亦是变浅,其提速则成必然也!其船之速,想来无可比拟者!”

    巩凡心甘情愿伸出了大姆指。什么叫高人?只是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能从图纸上敏锐得把飞剪最强的特点说了个通透,除了比起船身还要宽大的帆之外,基本让他说完了。

    当然,飞剪所用的软帆那不是他所能知道的。所以这绝对不是缺陷。能人,比泰迪说的还要好,真正的现阶段的工程师,太棒了,人材!

    张东主却是比他们还要吃惊。看完图纸,他正正衣冠,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礼施了下去。

    “诚为观止矣!张某一生,见过海船无数,但却以此船为最!最难得公子却是不吝收起,竟是让张某得以观之这世外珍视,幸何如之!当初,见到公子之仆,就已经惊为天人之才,而今得晤公子,才知世上竟有绝世之才,比起令仆,更是强上百倍!”

    以巩凡的脸皮也觉得有些烧。黑人却也没有生气,要是真生气,这些天他会被气到半死不活的。现在反应很淡,耸耸肩,意思是又来了,不管他作了多少,功劳却不是自己的。

    好吧,反正也是解释不清的,巩凡脸皮一厚,也就当了这个伪专家。又展开图,招呼张东主来看。

    “您看,这船船型瘦长,长宽比一般大于6:1,有些像是梭子,以取其快。船首前端尖锐突出,并且空心,风浪中便于抬首,提高了它在浪中的航向稳定性、减小了船首的阻力。船体后部逐渐变廋,有倾度的水线平滑过渡到狭窄的圆状船尾,更加稳定。

    这艘船大概就是个三百来吨接近四百吨的样子,哦,也就是说有个七八百料。它的帆用材特殊些,得过些日子才能让您过目。怎么样,能造得出么?“

    张东主沉吟了一会方道:“这样,纸样齐备,应当不难。但从未有造过这般之船,须是慎重些才是。老夫先作个五尺左右的样船,成功之后再加以放大,就可以让众人上手,一齐赶工作起来,这样就是慢些,不知等得等不得?”

    “可以!您慢慢作,精工出细活,我对您有这个信心。另外,”巩凡一笑,却不说话。

    张东主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唔,公子不提,张某却也没个出息,这大的事也不放在心上。公子放心,这船的式样,出了张某之眼,就再不会过别人之目。若公子放心不下,则我等可至公子船上作成船形,交还图纸再回家亦可。”

    “不。不需要保密。”巩凡却是断然道,“以张东主的眼光,这船以后的前程如何?”

    “那还用说!”说到船,那真的是这位张东主骨灰级的痴迷之好,“前所未有!以后张某也不信会有什么船能超出它去!就图上而言,张某敢断定比现在广式海船之速强上一倍还会有余,怕不有乘风破浪之能,真真是巧夺天工的奇构妙思!”

    “也就是说,以后会有很多人想要这船了?”巩凡紧跟着问。

    “当然!若是张某有些余钱,必会自家置上一艘,方不白来人间一趟!”

    “好。如果你有信心,那么我们就合资!也就是说,我出钱给你,你扩大规模,把这个船厂建设起来,怎么样?你估计你需要多少钱才够头期工程?”

第二十七章沉重的心

    听到注资金,张东主非但没有欢喜,反是一呆。“我作船,你付我船钱,这是应当的。可这注资一说,却是为何?”

    “就是我们想和你一起来经营这个事情,不难理解吧?比如现在你张东主手头一下接到了五艘八艘订单,资金却不够用,买不起那么多的木头,按期作不出来,这生意不是就黄了?这时有人给你投入几万贯,一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怎么样,愿意吗?”

    张东主皱眉想了好一会,问道:“这与借贷却是不一样罢?不需还利息,但却有隐患——听公子口气,似是要分得一些股子去,张某可是听错?”

    “没错啊。我出钱,肯定是要分得股份啊,这是个长期事情,对你好,我也好的事。”

    “不不不。”张东主一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般事张某却是作不得。这坊子虽小,却也是家父一生心血,万万不敢出卖,此事不须再谈。罢罢罢,公子但请自去,此船之事从此张某毕生不言一字,若是违了此誓言,却叫我不得好死!”

    巩凡一下头痛万分。这些怎么都是这样,外来注资这么好的事被他们当成毒蛇猛兽,似是那钱会吃人似的。只要一开口,就钻牛角尖,认为是想谋夺他的产业,这些古人啊,得怎么解说他才能相信这是对他好呢?

    泰迪压住想要开口的巩凡,道:“罢了,此事先放下不必再争。若不想要时,那自然是由得主人,现在我们先算一下造这船需要花销多少,先说这笔资金。”

    来人不再坚持要买什么股份,这让张东主松了一口气。虽说很疑惑一介仆人为什么能替了主人作主,但只要他们不再纠缠这个话题那就一切好说。

    取出一个算盘,倒是把巩凡看得眼睛都直了。这玩艺不是记得明代才出现么?怎么现在就有了?三下五除二,张东主到是熟练,几下打出了一串数字出来。

    发现巩凡目不转睛看着算盘,不由笑道:“此物名为珠算,比起原来的算筹却也算敏捷得用,听说公子来自海外,可是没有见过此物?若是如此,此物便送于公子赏玩,只是这算法却是多有沉冗,不是一时便能学会。”

    “我只是惊讶此物这里也有而已……说到算盘,在下却是有着几句口角,背于东主听听,看看是否相附否?”几句三下五去一,四六三上一,一样样说出,那张东主开始尚不以为意,可是越听脸色越是肃穆,最后却是肃然起敬。

    “公子此语却是极是精彩,从未所闻!可请公子记录下来,让人学习可好?”

    “那是小事。你算得船价却是几何?须多少贯钱才够支?”巩凡真的怕再来个无底洞,他手上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而来钱的路却似都是遥遥无期。

    “最低一万六千贯,这是不包括帆,绳索,配件,只是净船之价!”

    净船就是一万多近两万贯?巩凡立即在心里换算成人民币,顿时一惊——竟是近小这一千万!一艘排水不过三百来吨的小船,这么贵?那要是再上大船,……那里还建得起来?

    看到巩凡和黑人两个同时色变,张东主心知被惊住了,立即耐心的给出解释。

    “此船的关键在于那只龙骨太过巨大,要求太难作到。这般近百步长的巨木,不能有开裂,也不能有拼凑,只能用上整根原木之料,还得是最好的硬料,这种料之难,则可想而知。仅仅此料,就不会低于六千贯钱,还要提前订得,否则绝买不到!”

    “再加上肋骨用料,同样是用着最好硬木而制,见风浪则不惧了,可是这价,……自然是上升了。仅此两样,已是占用万贯出头,是为最大头。其余则是平常。”

    “太高了,实在太高了!”巩凡简直有点接受不了。过去一艘现代化渔轮,六七百吨的家伙,也不过三四百万就搞定了,而且是造价里面机器占了大头,光外壳子根本用不了几个钱。而现在光一艘木头壳子船就这么高,怎么可以?下一步还想大卖,这么贵,卖给谁?

    造船的利润巩凡不知道是多少,但再怎么说,再心里不黑,一倍利是要的吧?别人造不了,独家经营,要一倍利都弄不到,不如不去弄算了,免得惹人笑。

    可是本钱一万六,再加一倍,三万二千贯的船还是光船,什么都不配,这得要多大的冤大头才会来干这个事儿?要知道,船里面的配制林林总总,算下来那不比船价低多少啊!

    “不算很贵啊。”张东主很奇怪的望着两人,“一分钱一分货,谁人不知?这般新船,正是该价昂身贵之时,否则何以显得出与众不同?贵,才是道理!”

    “可是这造价下来,还怎么卖出去?光自己用的话,可是造不了几艘啊!”

    巩凡愁眉不展,古人不明白用规模化经营来大范围降低成本的道理,他们老是有点好东西就赶紧藏匿起来,还定下个臭规矩什么传男不传女,弄到最后全是走样失传。

    “公子这话却是差了。”张东主倒是气定神闲,“虽说张某没有出过海去作生意,可是有一样那是千古不变的。无论何时,总是先到者先得利,这事却是无疑。

    公子想想,别人的船还在海上漂着,而你的船却已经到岸,望眼欲穿的番商是不是会一涌而上,争着抢着要货?而这时却是公子叫价,他们没有能力还价的时候。等别人大量的船到了,你却早已完成交易,进行了下一笔,他们却如何赶得上?

    这般事,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而是年年如此,那海商还作个什么劲?早早关门是正经。所以无论这船有多贵,他们也只能买,那怕咬着牙也得来买,就是这个道理!“

    巩凡猛的一拍大腿。老天,光想着成本了,就偏偏忘记了这榜样效应!

    “这个话很有道理!”泰迪下了决心,“巩,必须造,再贵也要造!那位任公子不是也跑海路的么,完全可以考虑同他再紧密合作,联系借用他的商路,把贸易量作上去。那怕把盐田押出去,也得先把船造起来!张东主,我定了,先来上三艘!说个定金吧。”

    张东主真是呆了。“这个……巩公子,这般大的事,贵仆也可以作主么?”

    巩凡失笑,而泰迪则是无奈至极的叹息。“张,我必须告诉你,我不是谁的仆人。巩和我,只是一种合作,懂么?就像我们请你造船,付钱给你,我们是老板,而你是帮我们干活的。但这里面不存在我们会比你高贵,你也不是我们的仆人,就是这样,明白?”

    “啊呀呀……”张东主一下大惊失色,这以貌取人,可是把人得罪大了,这这可是大事不好,“啊呀,这位黑壮士,千万莫怪,在下实是不知,实是不知!不若……”

    “算了算了。”泰迪没那力气去计较这事,“他算是我老板吧,不过我们真的很平等,至少在钱财上是如此。巩,这个国家我基本很满意,可是有一样,她对我们黑人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就不能是我是老板,而你是打工的呢?我明明比你大,也比你干得多啊。”

    “哈哈。因为这是在我的国家里啊。”每次泰迪被人误会,巩凡就觉得开心,没别的,就是因为这个时代就是亚洲人的时代,一个任意的华夏人就可以在国外畅通无阻的时代,一个外国人并不会是高人几等的超国民的时代。

    “三艘……”张东主盘算了一下,“须是交得一万贯定银。不过,三艘船却是吃不下……坊子太小是其一,另外我除了定金,还得向内投入不下三万贯,张某万万投不起的。”

    “如果你一次连三艘同时开造都造不了,那么以后如果会来八艘,十艘,你怎么办呢?”巩凡笑了,“我可以出钱,让你扩大地方,再建上几个船坞——莫急拒绝,如果这钱不干扰你的经营,只是如干股一般,只能吃红利,你愿要么?”

    “另外,这钱一旦投入,就不能再抽回,也就是说,除非你是自愿从我这里购买,或者我把它卖给别人,否则,这钱就一直在船厂周转,这样,你总不用再怕了吧?”

    “这般……”怎么算,也算不出有对自己不利的地方,张东主第一次不知所措了。“这般时,却是张某占尽了便宜……可是公子,丑话说在前面,张某只是个工头而已,须帮不得公子什么,你为什么要这般作呢?”

    巩凡哈哈大笑,“没别的。我只是希望,所有醉痴心于一项技艺的人,都能得到他们该有的报酬。也只有你们这些人得到了名声,财富,社会地位,才会有人愿意用心去学习,研究这些有用的东西,而不是把一生的力气,都用去翻那几本陈旧了上千年,又破又旧的书!”

    张东主茫然的拱手,却是听不得懂。巩凡也没指望他懂,在正常的时空,他们这样的人那怕劳作了终生,到了致死的一天,也不会有什么出头之日。

    没别的,只有一个原因,所有的上升通道都把握在士大夫之手,而这些干活的,真正是在为一个社会创造着财富的人,对那些十指恨不能不沾阳春水的儒家来说,估计也就基本上是跟猪狗一个地位——多看一眼都会嫌脏了眼睛。

    这年头,万物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社会通道只有这么一条,想出人头地,唯一办法就是拿起那已经发霉变烂的四书五经,苦苦啃读。

    千年中华,又有着多少惊才绝艳,才智过人之辈,不得不全都葬送到了这些旧纸堆里!

    三年一考,任你如何的能力惊人,智慧绝高,在那海一样的人潮中,又能显得如何?几千万近乎一亿多人,你又得惊艳到何种程度,才能从几百万学子中争得那最多只是几十个人的名额?

    那种付出和得到是何等的不等值!

    而这中间,宝贵的灵光一闪,思想迸出的火花,也许就意味着一个伟大的发现,一个新的定理,一种新的科技会出现,如果它们真的实现了,那会是何等可喜的事?

第二十八章找人

    可是事实上来说,这些宝贵的灵光是绝无可能的成活下去的。在这样的社会,产生思想火花的人,会第一个赶紧在第一时间把它死死的掐灭,如果不灭,那就再倒上几盘子水下去,呛也要呛死了它才罢休。

    因为这是最大的不务正业!是向着奇技淫巧在滑去,是向着下层的下里巴人在学习,是不求上进,是自甘堕落,自寻下贱的最下等之行为。

    读书的一切目的,就是为了那几个官位。一切皆下品,唯有读书高。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无用功,都绝对不需考虑。

    这样的社会,就算上天开眼,一下降生十个爱因斯坦,也没一丝一毫的作用。无论他们发明什么,迎来的不是欢迎,而是无尽的冷眼和嘲笑。

    那些引导着舆论的儒生们会带头反对他们,把他们的努力贬低得一文不值,整个社会会被带得看他们时也会深深的不屑,再加上对子弟当成反面榜样,作出教育。到了最后,什么样的发明也不会卖得出去,他们非但不会因为发明而得利,招来的只是一片戳着脊梁骨的骂声,这就是不务正业的下场!

    怎么办?到最后,他们只能自己蒙了脸,把发明的东西几脚下去踏得粉碎,只能唯愿自己从没干过这种蠢事,只能赶紧去悔过自新,从头再来!

    然后儒生们大度了,接纳他们了——知错就改,可以原谅嘛,夫子云,……到了最后,无论这些爱迪生还是爱因斯坦们,只会感激无地,如果有人提起先前种种,不是怒目而视,就是羞愧至摇头叹息,那时怎么的就鬼迷了心窍,作下那般事来——

    种种看不清道不明的黑幕,自觉不自觉的,联起手来扼杀了中华气运,成功的把这里变成一片科学上的荒漠,连文明的种子也长不出一颗!

    只须想想就让人厌恶得无法形容。而偏偏,受害千年的人却全然不知,仍是乐在其中,拼尽全力要把这祖宗精髓,再千秋万世传下去。

    巩凡能作的,也只是深深的叹息。但他相信,只要自己一步步作下去,总有一天,会把这笼罩了华夏数千年的黑幕扯个洞来,让有心的人能得个透气的地方都好。

    中华文明,不能再走老路,华夏大地,也再不该去让愚昧占领,一次次再被野蛮摧毁。

    张亦风看到巩凡陷入了沉思,不再打扰,默默直至巩凡自己醒来。

    清醒之后发现自己失了神,赶紧道歉。“张东主,在下却是失礼了,抱歉……敢问一声,这造船之法仍是先作船模,再将出来放大而成的么?”

    “没错没错。巩公子真是深得其中三味啊。这自古造船,最重师傅,原因就在于此——一艘船之下料几何,薄厚几何,他都在心里装着。这秘诀就是船模了,从祖上就传下,用时只须将尺寸按一定程度放大就是了,再也不会错的。”

    张亦风是完全把他们当成了行内人,再无戒心的把行里的秘密也说了出来,当然他也明白这点点所谓的秘密对两人而言也是全无价值。

    今天收获极大,让他心情极好,于是说道:“两位可有兴趣观赏一下张某船模所制之法?张某所作,并非平常一般去用木头,而是用了泥范,却是很可以一观。”

    船模见得多了,可是用泥来作,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巩凡很有兴趣,诘问时张亦风也不隐瞒,一一告知。原来这作泥模却是他的独门之技,对没有把握的新船,他们就会用泥来先作出样子,问题再大也不必怕——这东西很容易修改。

    这比起直接用木头作高明得多,也省时间。初次去作,木头削得长了短了那是极平常的,若是要换却又得花费时间,一来二去的,浪费的时间就很是惊人了。而用泥,愿削就削,愿加就加,何等之简单。作这么一个外模,也就是几个十个小时的事就能完工。

    “泥模既成,上面再刻出细线,这样就有了木料的数字。木料要下那里,多长多宽,就成了定的,如此一来,这下料的速度又是快了无数,别人叫我张快手,其实原因就在于此。”

    巩凡有点奇怪,“泥作的船模,这可是实心的吧?如此一来,那么船内的东西又要怎么办呢?泥模可作不出里面,会不会又造成翻工现象?”

    “哈哈,公子到底是年轻。有些细节却就是有所不知了。”张亦风终于抓到了巩凡一个无知的地方,一下开心得大笑不已。

    “这船内之物却是不再那么要求严格。一般来说只要不是太错,影响了别的,一个舱室是大些还是小了些,并不要紧。当然,这种错误对船匠来说也不会犯,外壳一成,则内部也就定了型,水密舱,水手舱,货舱,几下一分就再也不得错了。所以最重仍是外型,外形一成,则船基本就已经算是成型,最大头就算去了。”

    “哦。是这样。这样罢,张东主,泥模呢,听你说过也就算是见识过了,这会我还有点私事想请你帮忙,是否可抽出少许时间?”

    张亦风自是答应。这会其实也没他什么事,几个亲传弟子在一边和着胶泥,这是个细发活,和几个小时还要晾好才可使用,却是一时完不了事,都是熟手,也不需他一直盯着的。

    巩凡想作几个荷兰的那种大风车。海边风资源丰富,作上这么几个放在那里,起码可以帮着提升一下海水或者是晾好的囟水,就不需要人去拼命踏水车了。

    那东西原理很简单,但是在这个没有钢材,或者说是钢材太过稀缺的地方,用什么样的材料才能支撑起一个五六米高,单边风叶就得有两米来长的庞然大物,那就得讲究了。

    这料子得又轻,又结实,起码也不能让自身的份量把它自己压垮掉吧。至于轴承,巩凡打算就用个铜套子上面钻个眼,把油加进得去将就用用就成。

    四九年刚解放的时候,那时实在没工业,很多地方就是用了这种简易轴承在干。铜有着自润滑性能,只要不缺油,在要求不高的地方还是满管用的。而风车,那般大的风车,巩凡肯定是不会指望它转得多么快,只指望力气够大就很好了。

    谁知给张亦风一说,他又是呆掉了。过得良久,才深深吐气,一把抓住巩凡的手。“公子可还有甚奇思妙想,一并说出可好?此物乍听之下,有如玩具,可是深一思之,竟是让张某流汗——亏张某名字中还有个风字,却从来未想到会有这般轻松简易的省力之物!”

    越是想,张亦风越激动,头都摇摆个不住。“妙,妙!不要钱的风用起来,却是比养牛之类又好又省,强过甚多!再穷的人家却也是用得起。只消有此一物,却是用来磨面,打铁,省得多少工夫!太有用了!只消需用力的地方都用上它,那就妙极,极妙!”

    “开工,开工,立即作起来!”越想越兴奋的张亦风比巩凡还积极,“先给我在院子里作上两只放起,那怕不用,当成个风景那也是让人瞪得眼睛来看的!”

    暂时也没什么大事,巩凡也就留下跟着他一块儿去作风车。而泰迪则是对泥模船很感兴趣,打算全程参与到船模的制作上,争取早日让自己的飞剪船下水。

    这般过得几日,突然门房却进来告诉巩凡,有个小厮说是找了他好几天,终于寻来这里,要他赶紧去任公子家里去一趟。

    “这倒是奇怪了,”巩凡有点惊讶这位的办事能力,这般偏远,这小厮找得倒是奇准。“快请他进来,可能真是有甚重要之事。”

    事情不大,却是很急。原来他请任若海帮他去找好些的能修炼钢小高炉的老师傅,眼下有了眉目。有宋一代,钢铁算是发达,处处都有着一些小的高炉来炼铁,而这时也有着“铁到莞湖自成钢”的一说,那一带算是中国最大的钢铁基地了。

    小厮为了找他,却已是花了好几天时间。能去的地方都找了,谁也不清楚他两人的去向,偏生主家又是追得紧,一天三遍的骂,只是催着找人。这下真是脚也要跑得断,才从水军嘴里打听到可能会在这里,方找上门来。

    十三四的小家伙,说着眼泪就挂起了,巩凡很不好意思,赶紧一把银角儿塞过去,果然,金钱魅力无穷,小家伙立即再不觉得跑得冤枉路多了。

    “听我家公子说,这位可是了不得呢!原来说是还是个什么大官,不作了,来了这里隐居,俺家公子急得跳脚,只是请巩公子快些去,已是约好的时间,怕失了信,这不小的们已经分兵不知跑过了多少,巩公子还是快些也罢。”

第二十九章软钢

    再顾不上别的,和泰迪说了一声,立即就撒腿向了广州跑。铁矿的事他一直挂在心上,只是没有个合适人没办法进行下去,这时一听有人,当真恨不能生出三条腿出来。

    任若海那也是看来真急了。还没到府门,他就已经带了马车迎了出来,一见面就是一迭声的上车,有话车上再去说。

    “小弟这都到家门口了,不去拜访一下老大人,是不是太过失礼了?”巩凡还觉得不大好,任若海却已是一把拉他上了车。

    “以后有得是时间去看我家老大人。这会时间太紧,咱们自己人,不去闹那些虚文,这次找来的人有些来历,家父吩咐要认真对待,万万不可当成等闲。”

    “这人却是上头将作监下来的。”任若海说得很慢,“将作监的来头大,这人来头也小不到那里——就算在将作监也是个头儿,专管技术一类。你应该明白这个份量。”

    巩凡一下就明白了。说到钱,任家的钱绝对不少,但说到地位,说破天去,也就一豪商而已。一个从京城流动过来的京官,还是从将作监出身。那相对而言绝对算个大人物。

    那是大宋首屈一指,国家级的兵工厂,在那里作一任技术头儿,相当于现代国家兵器研究院里的总工这一级别,难怪任若海一脸的凝重,把这次见面看得极是重要。

    “听说就是脾性不好,屡屡顶撞上官,实在是惹到上官再见不得他,就被贬来了此地。来也就来了,但一气之下,他却是干脆去辞了官身,在此定居了下来。”

    巩凡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一个清高,很有点孤傲的老头儿。搞技术的人,多半都有些犟,在别人眼中就是成了太过较真儿,不好相处的形象。这样的人,要怎样才打得动?

    “能高明到什么程度,打听得出来么?莫要只是个玩权的,手上没真活儿,脾气还大,咱们去那就是弄了个祖宗敬在头上,气都要气死了。”

    后世的砖家实在是太多,对此巩凡绝对那是心有余悸,弄来这种人那真的是活祖宗。

    任若海觉得不可思议。

    “兄弟,那是将作监!你总不至于眼晴大到连那里也看不上吧?要说大宋水准最高,那里还敢跟它比?对请动他我本来是没指望的,只是听说此人是因为对工艺不满,想要革新,而上司坚决反对,认为是背离祖宗之法,才结得怨。

    听了这话我才觉得值得跑上一趟。说不定你们两个都不喜用祖宗之法的人能说到一起云,在这一点上我倒是对你有信心,如果拿得出让他心动的东西,是有可能请动他的。”

    车子跑了两个多时辰,最后到了城外,停在一家农家小院前面。下得车来,两人第一个动作就是活动腰骨,再趁人不注意,赶紧伸手去把用来坐车的部位好好揉搓,就这一路下来早就颠得麻木得不行了,一点知觉也没有。

    收拾停当,下人去敲了门,一位壮汉出来了,看到他们一行有些奇怪。“你好,这里是端木家,请问有什么事?你们找谁?”

    “哦,在下广州任家,与端木老爷子有约,特来拜访,不知他老人家在也不在?”

    壮汉立即想了起来,这约定也有几天了,一直没人过来,他们也就没放在心上。“请,请进,请客房奉茶,稍等俺去通报家父。”

    院子挺大,巩凡看到四面角落里一般会长杂草的地方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由又是一皱眉。这不光说明这家人细心,更能说明他们有着长期居住的打算,似是要落地生根,才会把这里收拾得近乎一尘不染,让说服的可能又小了几分。

    更重要的是,似乎这个端木老头是真的心灰意冷了,院子里一样铁匠们常用的家伙也没有,跟个普通农家小院完全没有区别。

    直至进了客房,巩凡才看到一直想看的东西。客房整个的一面墙都作成了架子,架子上放着各种林林总总的矿石样品。那壮汉告了罪,去后院叫人,一个妇人上了茶也就下去了,看那样子应该是壮汉的妻子。

    踱步到了架子边,里面至少也有二三十个品种,而巩凡认识的没几样。那个发绿的孔雀石是铜矿的,还有一个红的是铁矿石,剩下就基本看不懂了。再往边上看,那里挂着一把剑,好奇的按了一下,却是一下就按弯了下去。

    取下拨了出来。这是一把软剑,弹了弹,声音不错,而且也开了锋,挺利的。巩凡一下有了兴趣,他从来没想到这个时代,就已经有软钢发明出来了,而且性能不错,要知道作剑的那都得是好钢,不光是弹性好,必须也得有足够的硬度才有用处。

    而这两者之间是刚好是一对矛盾。里面的平衡很是不好掌握,任若海也渡了过来,拿起皮鞘,“咦,鲨鱼皮的鞘,这家伙可不容易找。怎么,喜欢这东西?这可是个冷门,不是谁都会使,一个不好可就把自己割伤了。”

    壮汉到了后院,一老头儿正弄了点小菜,一小碟子煮黄豆和别的几个凉菜,又抱了个茶壶,也不是知是茶是酒,不时来上一口,在自得其乐。

    “阿爹,那位家里作海盐生意的任公子带了个人来,是个十五六的少年,看不出作什么的,只是人透着精神,不知是那家的公子,……正在客房里等,您是不是见见?”

    “见他作什么?”老头瞪起眼,“一个毛头小子,那老任家的不知听信了他什么,居然说想建起什么新式高炉来!连吃盐都没有吃够年纪的人,要不是吹牛,就是发了昏胡说!你就不会说你爹不在,出门了,非要让进家来作什么?”

    “阿爹!”这话壮汉实在不爱听。“任家是这里的坐地虎,人家在这里根深叶茂,平白得罪了人却是作甚么!管他是吹牛还是发昏,关我等甚事?您就只管听,不去应就是,难道他还能绑了你去?咱家眼看就得久居在此,正是求人之时,您却得罪他们,有甚的好?”

    “哼哼……”儿子说得有理,老头没了话,只是脸上有些挂不住。“也罢。你们这些,只是一天就来烦我……却是想要一会清净都不能。走,去看看是个甚人。”

    任若海接过软剑,挥动几下,试了试分量,很是满意。“不愧是京城大匠。这剑轻重软硬却是极是适手,分量前后如一,挥舞之际如意的很,好剑,好剑!”

    入了鞘,又挂回墙上,“贤弟,若是你喜欢,我回头找人弄一把就是,不过可能不会有这般好……”

    脚步响起,壮汉和老头一前一后进来,刚好听到这两句。老头立即接过道:“不用了,若真是喜欢,只管拿去就是,这般兵器本就是游戏所作,并不实用,也只适合供人把玩。”

    任若海一怔。老头这话很是有些怨气,并不实用,只能把玩,这听着却有几分刺耳,像是讽刺他二人也没什么实用价值,只是会玩的,这却是何意?没人得罪他啊!

    巩凡是一点也听不出这味道,他只是兴致勃勃得道:“老丈,您这意思听着这剑却是您自个作的?太好了,实在太好了,我真想不到现在就有这么好的软钢出来!”

    老头一愣,心说这是碰到个缺心眼,是真听不出来老夫的讥讽还是怎么的?

    “这剑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想的是这种软钢——您能不能再提升一些这软钢的性能,比如说不需要它这么软,而要弹性再增强个两三倍,韧性也得再好一点,就可以用来作弩臂,制出全钢制的钢弩了!”

    老头一怔。全钢弩?这……从来弩就是国家重器,从来都是用了南方檀木之类的硬木之枝条,定型一年甚至更久才能成器,却哪里有用钢来作弩的?可是,听着似乎也有道理……

    兴奋起来的巩凡也不理几人脸色神情,只是一迭声讨要纸笔,一想毛笔自己用不来,又赶紧讨了一根细炭当成铅笔,干脆就在地上画起图来。

    这原形其实就是罗马钢十字弩。这东西听着是钢作的,但结构实用相对也简单,并不是想象中那样沉重,同一般的弩比甚至还要轻些。

    同现在所用之弩来比较,钢弩体积上就可以缩小一些,大概能小个四分之一的样子,这是因为木头想要弹力强,就不得不加大长度,而弹簧钢比木头力气大得多,就不需要那么长。

    最关键的,也是巩凡真正看上的,是这玩艺不像现在用的木弩,只能发射专用的弩箭,没箭就是个烧火棍,而这种钢弩如果急用的话,没箭时可以用大小合适的石子来替代弩箭。

第三十章加热炉

    而哪怕就用上石子来充当弩箭,这个杀伤力也并不小。巩凡记不清资料上说的是五十步还是三十步,但是发出去的石子能打碎那时候欧洲的钢制胸甲,这个杀伤力已经很了不得的——要知道那时候只有成为贵族的骑士才会有财力去穿着钢制盔甲。

    就算那时候钢质一般,发脆而且容易破,可那毕竟也是钢,比铁强得多——薄钢板都能打碎,那要是打在人脸上,或者是那个没有防护的部位,会怎么样?至少,脸上的骨头那肯定是四分五裂掉了。

    “还可以用上棘轮来上弦。”巩凡画图的水平实在一般,这种小东西不大会画,只好连说带比划。不过听的人都是行家,只消稍一解释,就明白了它的作用。

    这下老头真的动容了。这东西实在简单,但作用那就绝不是简单能形容了。

    以老头的眼光,自然一眼就看出它最大的作用。这不光是上弦可以用来省力,而且中间可以停顿,甚至可以用往返的动作来完成上弦动作。这样一来用力最大的上弦的工作就变得异常轻松,往常双手都很难搞定的,现在用单手就能完成。

    过去不是没有人动过如何快速来上弦的脑筋,也有人作过近似之物,像绞盘就是。它能省力,但最大缺陷就是绝不能中途停顿下来,稍一松劲,它就会猛力反弹,反打过来伤人。

    而这个棘轮就不过加了个小弹片,在停顿和使力的过程中用了个极小的铁块一挡,就再也没了那种反弹回来的危险,让整个上弦过程可分几次,力气再小的人也能胜任。

    老头不住的摇头叹息。他实在是想不通,这么简单,却又实用好用,甚至连钱文也不用花上几个设计,在这以前为什么就没有人这样干呢?这一刻,他实在是觉得,包括自己在内,全是些大傻子,——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没人弄出来过!

    “林老,您看这种钢材能够作得出不?”对这种钢材配方上的事,巩凡自己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设想再好,如果拿出不出能实用的东西,一切都是白搭。

    端木林老头儿怔怔的出神,不住在心里反复设想这几样东西。

    单独来看,都是些小东西,算不得什么了不起——但一旦结合在一起,却是让人动容——这是军国重器!一场战役里,可以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新式武器!

    而最重要的,虽然没有试过这样的特种钢,但从理论上讲,现在的技术储备完全是足够可行——即使老头儿完全不懂什么叫技术储备,但绝不妨碍他明白这个。

    千期万盼中,巩凡终于看到这颗代表着智慧的,有些花白的头颅在思索良久之后,重重的点了下去,顿时忘情的跳起欢呼了起来。

    看到这个实在摸不清深浅,让人心头老是惴惴不安的少年终于露出了他童稚的一面,老头端木林第一次隐隐的笑了。

    “作是能作出来,只消下点工夫,花些时间调出配比当是可行。可是少年,你莫高兴过早,这其中别的不论,这军国重器何时可以由私人私下制作了?”

    “除非你想谋反,否则你拿了这个却是要作什么?另外,这弩不必试,老汉就知力道必是惊人,则弦之一物又如何解决?再用牛筋之类筋键那是万万不能了——要么立即崩断,就不立断,那也用不得几次。这般换弦法,这如何能够实用?”

    巩凡有些发怒,也有点失控。“什么军国重器,不得外传,不得私人制作,眼下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么?——国事已经败坏得不堪闻问,具体情况,您就真的一点耳闻也没有?”

    “金国女真人已经要攻打汴梁了!我们的国都,我们的民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在这种时刻,你们仍旧不想站出来,是不是没多大感觉,似乎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可是亡国之后,我等就是女真之奴,只能在皮鞭子下挣扎活命!”

    老头一下变了色,张口欲言,巩凡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我是不干的。宁可战斗中站着死,绝不耻辱跪着生——这里是我的家,和我息息相关,现在她被人伤害,我就得作些什么来拯救她!”

    “如果我们每个人都不愿去管她,任她如何衰败下去,那么金人的刀子很快就能砍到我们每一个人的头上了!林老,我们不能这么麻木,须知国家有难,匹夫也有责啊!|”

    老头一震,竟是再说不出话来。而一直含笑听着的任若海也不由自主一下坐直了身体,怔怔念叨着“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八个字,反复了数遍,随后就不禁问自己,“为这个国家,自己又能作些什么?确定,不管怎样,总得作些什么才是!”

    这八个字对老头的触动那也是直直到了心底。一直以来,他不知道要怎么作,对这些情况他怎么会不知?可是痛心疾首之下,却是全无办法!

    无奈,他也只好两耳不闻窗外事,把自己关起来,不再去听让人丧气想怒骂的消息,就这么安稳着渡日也罢。真有一日,天地崩了,自己也就跟着消失,也不值个甚。

    自己就是个无关轻重的小人物,又能怎么样?不过如此罢了,世事败坏,也只能听天由命就这么看着。可是,这真的成么?

    一股火从老头胸中渐渐燃起,一个十来岁的娃娃都能这样想,都愿意去为这个国这个家去作些事,自己又怎么能后于人?自家这年纪,也还可以再出一把力,再拼一拼!

    巩凡还没有说完。“我的想法简单。我自己没本事,上不了战场,杀不了强敌,那就作出最好的武器,让我们的勇士带上它,去帮我们杀敌,这也是一样的!所以,我就想把这些弩作出来,让我们的战士能用上最好的家伙!”

    “至于弦。林老,不知您试过抽铁丝没有。我记得有种锁子甲就是用抽出的细铁丝弯成环,再一个个套起成一幅甲——价值似是相当不菲,如果会抽,我们就可以抽出钢丝出来,有了软钢,自然也就能有了软钢丝。用这些丝编织成多股,作成弓弦,必然是够力了。”

    老头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把茶杯都震得跳了起来。这又是一个简单易行,却也是他绝对想不到的精巧设计,让他实在是无话可说。

    刚刚巩凡问他会不会抽铁丝,他很想抽这小子两下。这东西就是学徒去干的活儿,那个正经的师傅还会去作这个?这不羞辱人么?可是听到后面,这怒气一下就散了。

    “罢罢罢。后生,这弦算是你解决了——就是太费手脚了一些。可是还有一样,这般全用软钢制作,用钢量却是极大,这钢却又从何而来?用小锅炼钢质量是不错,可是这量如何够用?这般一来,这弩再好,若是只能弄得个十支八支,上不得量,又能有多大的用处?”

    “小锅钢?哦。你老说的是用坩埚来炼钢吧。”这种坩埚炼钢质量好,容易掌握和掌控,但就是量太小了点,作样品还可以,要大量使用那是绝不可能。

    “其实小锅炼钢跟和高炉比起来,它们的区别就是个温度。小锅温度比起大锅可以高个近二百来度,这点区别最后就是出来的是钢还是熟铁的关键。一句话,只要温度上去了,那么大的高沪炼出来的,也就是好钢!”

    这话又是让老头一震。他也不知今天这是震了几次了,可是每一次都是觉得那般的有道理。他也早就在猜测,从钢水的颜色上就能看出比大炉温高,也应该是成钢的关键,只是多少先辈改进了不知多少次也提升不起那炉子温度,总不成这少年又有什么奇思妙法?

    “想把温升起来,光用燃料是不成的——我们古人已经把能用的能试的全试过了,再走此路就不通了。但,燃料上没办法想,可是怎么个燃法却有办法想!那就是把吹进炉子的冷风变成热风,让里面的燃料一下烧得更加炽烈!”

    巩凡知道,现在才是亮出真货的时候。对方是真正的行家,如果刚刚一来,他就这样侃侃而谈,只会被老头当精神病,鲁班门前玩大斧,听也不屑听上半句。可是现在,老头聚精会神,生恐错过一个字。

    “怎么才能作到这一点?其实就是要加建一个蓄热室,一个完全密闭的,让风从通道经过时被废热加热到我们需要的程度,就可以让大高炉也达到小锅钢的效果!”

    蓄热室的概念那绝对要领先这个时代数百年。

    巩凡拿起炭笔画起示意图。天可怜见,他又那里是真的懂得炼钢?有着自知之明的他,画的肯定只是原理,也就是个设想图。反正蓄热这东西那怕是想像,也总能说得出个一二三,至于炉内应该是个如何的结构,巩凡绝对那是一句不提。

    “老爷子,您看,这其实就是个大大的铸铁管子带上的热风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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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船介绍:
北宋亡,南宋未立。岳飞,赵构,女真蛮族,相互交织着组成一幅博大而宏伟的浮世绘。 野蛮与呐喊,战争与火焰,让已经接近于破茧成蝶的北宋悄然而逝。 一代文明,几被摧残欲尽。然而我汉家子孙,又岂能只是匍伏就亡之辈?已接近大成的文明只差那临门一脚,资本的火花在闪耀,与智慧结合之后,将是何等灿烂之光华? 千年中华,却总是一鸡死而再一鸡鸣,一治之后再一亡,竟成循环为一个无解的怪圈。 真的无解么?愿青天借力,身化海船,载了那份三分醒七分醉,带了狷介和不羁,举世滔滔,乘风而去,纵横捭阖于七海,笑傲指点江湖,胡乐而不为?宋船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