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千秋老鬼
施离修筋疲力乏,虽无大碍,暂时已不能行动。朋楚头脑冷静,想到江龙安还处于昏迷,又怕姬乐枫再回来偷袭,连忙把江龙安抱起,说道:“各位,时间紧迫,趁焦龙甲和姬乐枫不在,咱们快些赶路,只要到了大明城,就再无性命之忧了。”
“好!”魔舜尧二话不说,下意识的背起施离修,忘了自己不能进入大明城,对杨千秋二人道:“走!”
众人正要飞身而去,却听一声大喝:“狗泼皮,不将无穷书留下,哪有你们逃命的可能!”
众人大骇,连忙循声望去,见姬乐枫、白逸依等人站在那座小山峰上,一个个面色阴沉,双目冒光,对他们怒目而视。
原来姬乐枫心有不甘,躲过泥石雨后,又率众人折返回来,欲再出杀招,将他们一举歼灭!
朋楚暗吃一惊,回道:“清影狗贼,我天道门从不向世人索取一粒一粟,你等邪魔歪道,也休想夺走我天道门一厘一毫!”
姬乐枫美目一瞪,眸子里精光四射,杀气登时大现,冷道:“我姬乐枫要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的,既然你们不愿意给,那就拿命来填!”说着纤手一挥,喝道:“杀了他们!”
“就等你这句话了!”白逸依答应一声,再次摊开无穷书,将正面所画的江河大川对准众人,口中念念有词,喝道:“瀑!”
便见扇中强光大现,哗哗水声响彻耳膜,扇面竟如决堤之口,江河大川之水激射而出,从小山峰上一涌而下,好似九天银河落地,又像惊流瀑布宣泄,团团水流奔涌,激起阵阵波涛骇浪,道道巨浪拍打而下,混合无数滚石圆木,泥土枝叶,如猛虎下山般咆哮而出!
“不好!”众人惊呼出声,个个面目惊骇,头皮发麻脊背生风,吓得作鸟兽散,或腾空而起,或向后疾步奔命,都没有抵挡这江河大川的胆量。
朋楚虽然抱着江龙安,可在这危急关头,仍不忘心仪的听雨,把江龙安扛在肩上,一只手解开腰间缠带,奋力扔向听雨,将她团团缠住,再也顾不得其他人的死活,仗着有玉履凌风靴在脚,奋力腾空而起。想到地面将成汪洋一片,不可能有立脚之地,便头也不回,憋足气力往大明城方向飞去。
黄书郎一心只想保住无穷书,刚看到骇浪打来,二话不说转身便跑,可人腿哪快得过翻涌的流水,一个巨浪拍来,将他身子打翻,眨眼就被波涛吞噬到水下,踪影全无。
魔舜尧想要背着施离修逃命,却被弄三刀一把抓住,将施离修扯翻在地,不顾魔舜尧如何挣扎,独自拉着他遁入地下。水流咆哮而来,将施离修身子淹没,卷入波涛内上下翻涌,不断往前推走,看来是必死无疑了。
杨千秋却是霸气,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凭空幻出个黄色的真气护罩,将身子牢牢笼罩在内,任凭惊涛骇浪如何冲击,都无法将那气罩冲破,反而向两侧分流而去。充满邪气的双目直视山峰上的姬乐枫,那一脸的悠然似乎在说:黄毛丫头,就凭你,也想跟我斗?
姬乐枫见大水冲淹,一下把对方众人震慑住,逃的逃死的死,唯独这满脸邪气的中年人气定神闲,在地面一片汪洋之中,显得十分扎眼。而他所散发出的气势,仿佛盖过脚下数丈之水,足可冲上云霄,傲视三界众生。如此凌厉气场,世间除了清元子、魔无道、和她的父亲无空子外,不说凤毛麟角,也实在屈指可数。可杨千秋的气势,却不输于各派任何一位掌门。
此人不简单,若不除掉,将来必成清影门大患!
姬乐枫暗自想着,尽管无法伤到杨千秋,起码黄书郎丧身汪洋,无穷书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当然,那托山巨人,拳打泰山的少年施离修,也在自己面前尸骨无存...
棍圣高越见她神色略有失落,疑惑道:“小姐,收回大水就能找到无穷书,你为何如此魂不守舍?”
“我...我没事!”姬乐枫暗道失态,连忙甩甩脑袋,将讨厌的施离修从思绪中甩出,美目中又精光闪闪,看着杨千秋喝道:“沙千化、高越、蒋昊、李青,我命你们速将此人打退,以便收回大水,寻找黄书郎尸体!”
“属下遵命!”四人恭声答应,作势就要急冲而下,围攻那邪傲不已的杨千秋。
可不等他们动身,却见天空陡然变色,原本的晴空万里转为乌云蔽日,四周阴风大作,风声阵阵呼啸,吹在身上阴寒刺骨,与正常狂风明显不同。
“哈哈哈,哈哈哈!”只听一阵僵硬大笑,声音硬邦邦的毫无血肉温度,而且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在回响,叫人分不清声音是从何处传来。听着恐怖怪笑,吹着冰寒阴风,姬乐枫等人只觉得神经紧绷,全身汗毛直立,惊悚之感蔓延心脑。
“谁?谁在装神弄鬼?有本事给本小姐滚出来!”姬乐枫清影门少主可不是白当的,壮着胆子开口震喝。
“呼!嚯!”一阵乌云腾腾而来,停在杨千秋头顶三丈处,阴风吹过,将乌云吹散不少,渐渐显出一副披着红色裹尸布,全身上下无一丝血肉的森森骸骨!正是鬼宗宗主,枯骨老鬼是也!
昨日魔舜尧念及老鬼阴气太重,便让他留在血尸宗平阳顶静候消息,可老鬼等了许久,却不见少主回来。他对魔无道忠心耿耿,自然十分关心少主的安危,便悄悄赶来查探。谁知刚一到场,就见大地汪洋一片,魔舜尧已不见踪影,只有杨千秋傲立水上。
姬乐枫见来人是一副丑陋骸骨,猜想是通天教枯骨老鬼无误,因为世间除了他,再也找不出第二具如此厉害的枯骨。
脸上惊讶一闪而过,随后美目直视,喝道:“枯骨老鬼,我清影门做事,你通天教最好不要插手,若激起两教交恶,你可担待得起?”
枯骨老鬼冷哼一声,站在乌云上俯视大地,怒道:“你清影门要做什么,我老鬼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我家少主被你大水淹了,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你家少主?”姬乐枫从始至终都不知道魔舜尧和杨千秋的来头,听他这一说,才明白那一身黑服,相貌刚毅俊朗的少年是通天教少主。怪不得水上那人气场如此强大,原来也是通天教的人。
骂道:“老鬼,你也不张开臭嘴问问,你家少主是被淹死了还是逃走了,就在这兴师问罪,竟敢冤枉我姬乐枫杀害通天教少主,若是因此坏了两教关系,你有几个骷髅头可掉!”
老鬼不知真相,听声略有迟疑,低头对水上的杨千秋道:“杨千秋,少主何在?”
杨千秋却暗自冷笑一声,脸上做出悲痛状,抬头应道:“老鬼,少主他...唉!”
“什么!”枯骨老鬼听声一震,随后直视姬乐枫,虽然脸上没有血肉表情,仍让人感到他所散发的凌厉杀气。骂道:“臭丫头,竟敢骗我枯骨老鬼,我要你们都给我家少主抵命!”说着伸手在怀中一扯,竟在两肋各摘下一根肋骨,喝道:“看我鬼王骨!”然后提骨在前,互相敲击一下,就听清脆骨响,声音化为气状波浪,若隐若现扩散开来,直向姬乐枫等人侵袭而去。(注一)
姬乐枫不料杨千秋睁眼说瞎话,魔舜尧明明和弄三刀逃走,却一口咬定被自己大水淹死。一双美目恨意大起,目光如刀落在他身上,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那鬼王骨声波传来,顿觉头脑眩晕,两眼模糊,全身骨骼酥软,好像要融化粉碎!
白逸依早已停止输送大水,猛然听见声波,全身内外也是一阵异常,感觉那声波传入耳中,体内就像进了万千蚂蚁,不断啃噬骨骼,叫人剧痛难当,瘙痒难耐。放眼打量沙千化、高越等人,也都是一脸痛苦。
而道行最低的李青反应最大,不消片刻,便在一阵抽搐和惊恐中,全身上下骨头酥化,身体没了骨骼支撑,顿时变为一滩肉泥,“噗”地瘫倒在地,身体面貌混作一团,却看不到一丝伤口,也不流一点鲜血,就这么无声无息,毫无征兆的死去!
“小姐,鬼王骨厉害非常,咱们斗他不过,快走吧!”
姬乐枫已到垂死边缘,气若游丝地应道:“走...走...”
沙千化几人得到应允,当下联手把她架住,白逸依则将地上大水迅速收回扇中,顾不得寻找黄书郎的尸体,化为劲风夺路而去。
汪洋大川消失不见,大地又重新焕发生机,却是狼藉满目,泥石枝叶,鱼虾走兽,放眼望去浮尸一片。
杨千秋仍然立在地上,却是手捂双耳,面色隐隐有些不适,看来鬼王骨的声波能对他产生影响,只是无伤大碍而已。由此可见,枯骨老鬼作为四大教宗的鬼宗宗主,可非徒有虚名。
枯骨老鬼见姬乐枫等人逃走,收回鬼王骨打量四周,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也没发现魔舜尧的尸体。问道:“杨护法,少主死无全尸,回去该如何向教主交代?”
杨千秋心中暗笑,嘴上故作哀色道:“还是先回血尸宗,再细细商量吧。”说完黄光一闪,便消失不见。
枯骨老鬼确实信以为真,他又怎能料到,教中兄弟竟会无端蒙骗于他呢?驾着脚下乌云,叹息着向血尸宗方向而去。
正是:此刻和风转瞬雨,各怀鬼胎智若愚。
空有少年扛山义,不见患难真情谊。
又是:千秋自有千秋名,老鬼却无老鬼心。
借刀杀人杀谁人,杀人由来被人杀。
注一:鬼王骨,枯骨老鬼自身的两块肋骨,只要互相敲击,就能让听到声音的人骨骼碎裂,化为一滩肉泥而死。老鬼是三界中比五鬼还要至凶至猛之鬼,据说是女娲造人之后,第一个死去的人类,因当时没有阎王地府,老鬼死后四处游荡,在他之后死去的人,魂魄全都被他吞食,渐渐练成一身鬼术,不断增强自身阴气,直到后来有了阴曹地府,人们的魂魄才幸免鬼口。所以枯骨老鬼乃鬼中之王,他的两根肋骨自然就是鬼王之骨。
第四十三章 合捉焦龙甲
且看朋楚肩扛江龙安,手中腰带拉着听雨,换作是别人肯定进退维艰,可他有玉履凌风靴,一切就简单平常了。
玉履凌风靴一跃就是三万七千里,他带着两个人,加上恶战后消耗过大,仍于半个时辰后直接抵达镇元山破天峰,并未在大明城停下歇息。
朋楚刚刚落下,顾不得疲惫的身子,抱着江龙安跑入道观大门,大声喊道:“掌门,掌门师叔,快来救救江师姐!”
在正德大殿做功课的弟子看见这幅模样,全都吓得不轻,个个交相奔走,一时破天峰内乱作一团,弟子们喊声四起:“江师姐受伤昏迷了,快请掌门来救!”而且越传越凶,越喊越离谱:“江师姐伤重不治而亡,快请朱雀峰玄静师叔料理后事!”
此时已到傍晚,镇元七侠在房内休息,听见喊声全都出来查看,正见朋楚抱着江龙安,后面跟着筋疲力尽的听雨迎面而来,赶忙上前问道:“朋楚师弟,这...这是怎么了?江师妹为何身受重伤?”“怎么只有你们三个回来,其他人呢?为何不见乐儿?乐儿在哪?”
朋楚架不住七侠连珠炮似得询问,任由赵信接过江龙安,喘着粗气道:“说来话长,现在最要紧的是救活江师姐。”
听雨刚刚经历大难,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哭着乞求道:“各位师兄,求求你们救救我师姐,求求你们...”(镇元七侠是清元子徒弟,清元子和各脉首座同辈,七侠自然也和朋楚等人同辈。施离修是万宁道人弟子,可以叫七侠为师兄,但因为施文乐和七侠是兄弟,所以只能叫师伯。但赵潼、孙梓、钱文成、徐武安几人管清元子叫太师父,所以严格说来,辈分比施离修和朋楚等人低了一级。)
人命关天,七侠也顾不得心中疑窦,赵信抱着江龙安奔向客居,黄孝带朋楚二人去住房歇息,徐仁赶往朱雀峰通知玄静仙姑,周义、孙礼、陈智则前往其余山峰,通知各脉首座前来议事,钱忠亲自跑去清元子住所,请他老人家速来救江龙安性命。
由此可见,镇元七侠虽与江龙安、朋楚等人同辈,但地位和能力却有天壤之别,处理事情有条不紊,不愧于“镇元之称。”
不多久,清元子听说派出去的六位弟子,只有朋楚三人回来,而且江龙安还身受重伤。但他作为一门教尊,心理自然超出常人,顾不得追问孙儿死活,便带上转魂丹和紫水玉露,赶往安置江龙安的客居。
刚一赶到,便见她气息微弱,印堂隐隐发黑,脸上光华全无,原本白皙无暇的肌肤变得暗淡,预示她性命将倾。伸手把脉,感到她脉象混乱,心跳渐平,抬手轻按腹部,竟然凹陷成坑,说明她已五内俱裂。但深厚的道行告诉清元子,江龙安体内有一股强大佛力,在艰难地维持她的生命,若无这道佛力,恐怕早已魂飞魄散,香消玉殒了。
当即拿出紫水玉露,洒在她白皙小腹,用内力将药水渗入身体内部,先以紫水玉露修复损坏的脏器。然后将转魂丹放入她口中,再以内力送入体内,以保魂魄不散。接着把她扶坐起来,两掌放在背后,源源不断的输入自身内力,增强她虚弱不堪的身体,以便有足够的气力吸收药性。
好一番忙活,清元子轻拭额间汗水,将她扶躺在床,然后长舒口气,对钱忠说道:“幸好朋楚师侄回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一步,可就无力回天了。”
这时赵信推门而入,说道:“师父,各脉首座都来了,正在议事堂等候,玄静师叔吵着要进来一见,被铁面师叔拦住了。”
清元子吩咐赵信去叫赵潼来照看江龙安,毕竟男女有别,男弟子动作起来多有不便。然后带着钱忠赶往议事堂。
刚到议事堂,就听各脉首座议论纷纷,都是一脸茫然,显然对此事始料不及。
见清元子进来,全都围将上前,玄静仙姑最是激动,开口问道:“掌门师兄,龙儿性命如何?保住没有?”
清元子答道:“保是保住了,但什么时候能醒,可就难说了。”
玄静仙姑听了这话,像是吃了一剂定心丸,长长地松了口气,道:“命保住就好,保住就好...”被几名朱雀峰弟子扶到座位坐下,却有些惊魂未定。
清元子摆手让众首座各自落座,自己与铁面道人坐在上座,对黄孝说道:“老二,去把朋楚师侄和听雨师侄请来,为师有话要问。”
“是。”黄孝答应一声,不消多久,便带着休息过后,稍稍恢复体力的朋楚二人回来。
“弟子拜见掌门、铁面师叔,见过各位师叔。”二人拱手环施一礼,语气谦恭的道。
清元子刚才忙着救治江龙安,一直把疑问压在心头,现在再也忍不住,开口问道:“本座派你们一行六人去牟音寺,时间才过了十几天,为何生此剧变,只有你们三人回来,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朋楚遂将如何在离火城遇见姬乐枫,如何在牟音寺被黑衣人袭击,又是如何在离火城外遭遇埋伏等一系列的事叙述一遍。听雨说到江龙安受伤,又忍不住哭出声来。
众人仔细听了一遍,都不禁感慨世上因果,想不到沉默寡言的黄书郎,和那本无字之书有如此大的魅力,竟引清影门少主姬乐枫奋力抢夺。
感叹过后,疑窦又上心头,清元子问道:“你说黑衣人打伤江师侄,又在宏阳岭企图暗杀,可知这黑衣人是谁?”
不等朋楚答话,听雨便一指醒世道人,恨恨地道:“那黑衣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好徒弟,焦龙甲!”
“什么?”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众人不曾料想,都是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醒世道人本欲发怒,可看着听雨,他却无论如何都提不起脾气,只道:“听雨师侄,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座爱徒焦龙甲一向对天道门忠心耿耿,而且在玄武锋百余年不曾出山,怎会是持有五鬼幡的邪人,还打伤江师侄呢?”
朋楚补充道:“醒世师叔听我慢慢道来,当初在黄氏宅邸遭遇姬乐枫埋伏,焦龙甲一直袖手旁观,置我等死活于不顾,此为第一疑点。刚到牟音寺,他便以恶疾发作为由,让小乐陪他在禅房疗伤,可期间一直纹丝不动,像是元神出窍,此为第二疑点。到达宏阳岭,他又谎称旧疾复发,疗伤时同样处于元神出窍状态,之后黑衣人便来暗杀江师姐,此为第三疑点。最后在离火城外,姬乐枫率三圣抢夺无穷书时,他竟趁乱公然大下杀手,若非莫启善和其表兄杨秋拦下,恐怕江师姐早已命丧九泉。至此已是原形毕露,真相大白,那持有五鬼幡的黑衣人,就是焦龙甲无误!”
朋楚列举三宗疑点,层层揭示焦龙甲的丑陋面目,声音掷地有声,慷锵有力,又有听雨在一旁应和作证,叫人无法不怀疑,不得不细细深思。
玄静仙姑激愤非常,听声坚信不疑,一拍椅子扶手,起身怒指醒世道人,骂道:“你个臭贼道,杀千刀的老糟头,这就是你调教的好徒弟,伤了龙儿是小,祸害世人是大!还不快派人去把焦龙甲抓回来!”
善川道人见她情绪激动,赶忙劝道:“玄静师妹,都是几百岁的人了,什么风浪没见过,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醒世道人听朋楚振振有词,众人都将矛头指向自己,脑中快速思索,心里默默盘算,说道:“好,我现在就命人把逆徒焦龙甲抓回来,听凭各位师兄弟处置。”然后起身拱手,就要离去。
却见门外突然进来一人,此人披头散发,额间环着一根黑布巾,额下浓眉怒目,鼻钩唇薄,脸上有棱有角,身形高大魁梧,背挂一袭黑色长披风,手提一把长柄大刀,不是焦龙甲还能是谁。
“焦龙甲!”众人看清他的模样,齐齐惊呼出声。不料还没派人去抓,他却自己跑回来了,如此突发情况,众人都是一怔。
原来焦龙甲刺杀江龙安失败,被魔舜尧和杨千秋打跑后,便躲在大明城埋伏起来,打算当施离修几人赶回大明城,魔舜尧等人无法靠近时,再出来将他们一举歼灭,好来个杀人灭口。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施离修几人经过,便想先行回来,向清元子及各脉首座来个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反说朋楚等人勾结黑衣人,被他发现后一番恶战,才回来通报。
他算盘打得不错,怎料人算不如天算,白逸依一场大水冲得众人各自逃命,没了施离修和黄书郎,朋楚独自带着身轻如燕的江龙安和听雨,一下便掠过大明城,赶在他前面向众人说出了真相。
焦龙甲不是愚蠢之人,见朋楚先行回来,意识到事情败露,他再无澄清的可能。想着看眼醒世道人,见他暗中使个眼色,便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清元子和各脉首座哪能答应,当下齐齐出动,个个飞身而起,手中法宝兵器亮出,直取焦龙甲周身要害!
先是善川道人单掌一吸,往后猛拉形成强大引力,把前冲的焦龙甲吸回数步。
随后玄静仙姑广寒剑锋芒大现,瞅准他后背大开,以削钢断铁之势直劈而下,欲将其一剑毙命,方解心头之恨。
焦龙甲感到背部传来丝丝寒意,便知不妙,当即回转过身,将劈天刀横在身前,只听“当啷”一声巨响,广寒剑与劈天刀相撞,产生巨大力道,他只觉得虎口震裂,酸麻不已,双膝一曲,险些跪倒在地。
玄静仙姑纵然道行高深,可毕竟已是几百岁的女人,力气哪有焦龙甲大,一下被反弹之力震退数步。
第四十四章 希望与愤恨
不等焦龙甲喘息,万宁道人也提赤骨杖冲到近前,前文已有介绍,赤骨杖是用九位天神的右锁骨,和一位女仙的左肋骨炼化成灰,洒在玄铁杖上,用九阳天火诀烧炼而成,杖内蕴含着太阳的至阳真气,一旦接触物体,就会引发烈焰天火。
赤骨杖未到近前,焦龙甲就已感到杖内炙气腾出,身子似有火烤,烧灼烈烫之感遍布全身。急忙运功聚于掌,在掌心幻出黑色幽灵,二话不说便朝万宁道人打去。
万宁道人还不曾领略过怨灵掌,见状吃了一惊,不敢试其锋芒,连忙头脚倒转,凌空向上翻跃而起,堪堪躲过怨灵袭击。那怨灵一击打空,直向后面的铁面道人冲去。
铁面道人雷厉风行,锐利敢当,自然不会避其锋芒。直接飞身迎上,单掌打出,与那怨灵正面相碰。
只听轰隆炸响,议事堂内连声爆炸,桌椅摆设碎落一地,门窗墙壁窟窿四起,堂内烟尘弥漫不去,足见这掌产生的力量之大。铁面道人后退数步,但并无大碍。
趁着烟尘笼罩,焦龙甲心头大喜,想要趁此机会一逃了之,可他却忘了掌门清元子仍未出手。
小小的焦龙甲,哪能逃出清元子的手心,只在原地站立不动,单掌伸出,和善川道人一样发出超强引力,将正逃跑的焦龙甲牢牢吸住,却只是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并不将他往回拉。然后五指弯曲成爪,口中不知念了些什么咒语,就见焦龙甲大惊失色,身体源源不断地散出黑色与白色不一的真气。
原来清元子是要废掉焦龙甲的功力!
焦龙甲无法挣脱清元子的控制,眼看体内真气就要被吸收殆尽,两百余年的修为毁于一旦之际,一直旁观不动的醒世道人再也按耐不住,趁着堂内烟尘弥漫,众人视线模糊,迅速抢步上前,手中化出一道玄青光柱,如刀剑般在清元子与焦龙甲中间挥砍而下,把清元子发出的引力一击斩断,使他无法再吸出焦龙甲的功力。
而后大喝一声:“孽徒休走,还不跪地受伏!”冲到焦龙甲近前,在他面前虚晃两招,接着“哎呀”一声,装作受伤倒地不起。
焦龙甲知道师父在助他逃跑,眼里闪过一丝复杂情绪,也不知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然后转身跑出大堂,直接飞身而去。
清元子知道有人断掉自己的引力,至于此人是谁,他心里也有明确的猜想,但却不动声色,并不向众人揭发。
或许他是爱徒心切,不忍教导两百余年的徒弟就此送命,又或者他还无法相信焦龙甲就是拥有五鬼幡的邪人,一时糊涂而已。如果换作是自己,也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既然都是性情中人,而且相识数百年,也就没必要去追究这小小的护短之心了。
可是,醒世道人真的只是因为救徒心切吗?
等到堂内烟尘散去,焦龙甲早已遁逃无踪,众人大呼可惜,道:“唉!这都让他跑了,以后要抓他可就难了。”“是啊,真想不到黑衣人就是焦龙甲,果然世事难料。”
清元子却不说话,走到醒世道人面前,伸手将他扶起,皮笑肉不笑道:“老弟,看来你是真老了,连徒弟都打不过了。”
醒世道人强笑一声,说道:“活了几百岁,一半身子已入黄土,自然不是年轻人的对手,让掌门师兄见笑了。”
“呵呵,人没事就好!”清元子应和一声,不想过多深究。
顿了顿,对七侠等人说道:“徒儿,焦龙甲畏罪潜逃,手上又有五鬼幡,如今东窗事发,一定会变得更加凶狠歹毒。为防止他残害众生,你们立即整装出发,捉拿焦龙甲回来问罪,七月十五要举行七十年一次的夹牢会武,你们有两个月的时间抓他,务必带活口回来。”
镇元七侠站直身子,一脸严肃地拱手应道:“是,弟子必定不辱使命!”然后弯腰深施一礼,道声“师父保重”,便各自回房准备。
镇元七侠乃天道门除各脉首座外一等一的高手,也是一张超强王牌,平时辅佐清元子处理门中事务,极少外出执行任务,上一次七人同时出动,还是十七年前捉拿施文乐的时候。
七侠走后,清元子终于有时间询问孙儿下落,目光落在朋楚身上,问道:“朋楚师侄,乐儿他...”话未说完,便生生噎住,害怕听到无法承受的回答。
该来的还是来了!
朋楚回来的路上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当初清元子对他的警告意犹在耳,可他却在危急时刻,只顾救心仪的女孩,而忘了这位孤苦老人的拳拳嘱托,叫他如何不自责,如何不愧疚。
于是二话不说,扑通跪倒在地,将两只黑靴脱下,双手冒出淡淡光亮,在赤脚上虚抓一把,手中各出现一只透明的玉色靴子,正是他爱不释手的玉履凌风靴。将靴子递到清元子面前,低着脑袋愧疚道:“弟子罪该万死,有愧掌门诚诚之托,自行将法宝奉上,掌门要打要杀,弟子心甘情愿。”虽然他没有直接回答施离修是死是活,但这一番动作和说辞,已经说明一切。
清元子不是糊涂之人,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得到证实,还是有些站立不住,身子左右一晃,若非善川道人扶住,怕是要摔倒在地。
众首座见状一惊,急忙围将上前,语带关切道:“掌门师兄,生死自有天命,节哀顺变吧。”
清元子面容僵硬,眼中老泪盈眶,深深吸了口气,神情恍惚地自语道:“没了,乐儿就这么没了?”然后抬头望天,泪水打湿衣衫,悲呼道:“文乐,文乐呀,爹对不住你,没能照顾好你留下的骨血,爹没脸见你啊。”
不近人情如铁面道人,见状也是黯然神伤,劝道:“师兄务必保重身体,一切以大局为重呀。”
一旁的听雨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掌门师伯不用悲痛,小乐可能没死!”
“什么?”清元子正伤心欲绝,突然听此一言,好似溺水遇稻草,暗夜迎曙光,绝望的心绪瞬间又燃起希望,赶忙走到听雨面前,抓住她的胳膊道:“孩子,你说什么?乐儿没死?”
听雨连忙解释:“当时朋楚师兄用腰带缠住我,并未回头看清身后发生的事,弟子却清楚的看到,莫启善抱着昏迷的小乐,准备腾空躲避洪水,而他表兄马汉三也抓住了他,因为朋楚师兄速度太快,之后怎样弟子就看不清了。”
听雨当时只看到魔舜尧准备带施离修逃命,却没看见弄三刀将施离修扯翻在地的一幕,所以认为施离修极有可能没死。尽管她看到的和事实不符,也算给了清元子振作起来的希望。
听她这么一说,清元子果然激动不少,满是泪水的眼里重燃希望,坚信不疑地认定自己的孙儿没死。是的,乐儿是天星之命,不可能轻易丧命的!
想着露出欣慰笑容,很快却又担忧道:“既然乐儿没死,那一定处于昏迷之中,不行,我要立即去离火城找他。”
善川道人和铁面道人连忙将他拦下:“师兄冷静,如果乐儿真的没死,很快就会自己回来。就算他处于昏迷,不是还有莫启善和他表兄在吗,他们一定会把乐儿安全送回来的。”
“对对对,你看我,都有些老糊涂了。”
醒世道人眉头一皱,疑声道:“这莫启善、杨秋、马汉三是何许人也?竟能与孽徒焦龙甲匹敌?”
朋楚答道:“弟子对此也有疑惑,他们自称是大明城世代隐居的平民,一身本领都是家传自卫术,之所以会出现在宏阳岭,是因为去远亲家喝喜酒。”
“大明城?隐居的平民?”醒世道人更加疑惑,世上竟有如此厉害的隐士,而且就在镇元山下的大明城,他们对此居然毫无察觉,这也太过荒诞不经,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遂道:“我看这三人并非简单角色,他们一定是在说谎!”
善川道人点了点头,说道:“暂且不管这莫启善是何来头,既然帮了我们自家弟子,就说明不是邪教中人,对我们没有威胁,便无须过多追查。”
万宁道人见他们说的差不多了,便想问问自己的事:“朋楚师侄,既然小乐还有一丝生存希望,那我五弟子黄书郎如何?现在是生是死?”
“这...黄师弟他当时顾着保护无穷书,不慎被洪水淹没,想必尸骨无存了。”
听说自己的弟子死于非命,万宁道人却只表现出小小的悲痛,随后说道:“书郎在我护道峰十余年,一直不曾说过无穷书有何秘密,这清影门少主姬乐枫,到底为何要大动干戈,誓死抢夺无穷书呢?”
玄静仙姑却道:“无穷书不是我天道门之物,既然是黄书郎本家的物件,那此事就与我天道门无关,我们只关心他是死是活,不应该关心那本书有何秘密。”
清元子已经恢复心绪,一教掌门的理智与镇定重回身上,赞同道:“玄静师妹所言极是,我们不能为了无穷书与清影门交恶,只能为了弟子性命向其讨回公道,一切事宜,还是等抓回焦龙甲,清理门户后再说吧。”
“是,谨遵掌门师兄之命。”
“没什么就散了吧,我想去正德大殿一趟。”清元子想去三清神像前,为孙儿祈祷平安,一如施离修离开之前,他跪在蒲团上虔诚祈祷一样。
“掌门师兄保重身体,我等先行告退。”
......
且说魔舜尧被弄三刀拉着遁入地面,直向血尸宗游魂岭而去,回到平阳顶大殿后,魔舜尧挣开弄三刀铁一般牢固的大手,怒道:“弄三刀,你为什么要抛下施离修,不让我救他回来?”
弄三刀任何时刻都表情僵硬,不知是心情使然,还是因为他是万年铁精的缘故。说道:“少主,当时情势危急,滔天洪水兜头而来,属下无法带着两个人遁地,所以只能抛下他。”
魔舜尧却道:“那是你的事,我要的是他活命!”
弄三刀略一迟疑,说道:“少主,你变了。”
“本少哪变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十年来,你从不未任何人着急,没有任何事能让你如此在乎,施离修是天道门弟子,与我们通天教水火不相容,你竟为了他如此失常,要是让教主知道了...”
听弄三刀这一番话,魔舜尧才猛然惊醒:是呀,我这是怎么了?这不应该是通天教少主的所为,他与我正邪不两立,我为什么这么在乎他?
魔舜尧犹如吃了当头一棒,醒悟过来后,立即又恢复了往日面目,坐在宗主宝座上深深沉思。
片刻,枯骨老鬼和杨千秋进入殿内。
老鬼以为魔舜尧死了,可现在却好端端的坐在眼前,不禁大为疑惑,上前问道:“少主,你没死?”
魔舜尧还未说话,弄三刀却面色一变,抬指怒喝:“大胆老鬼,竟敢咒骂少主,该当何罪!”
老鬼身为鬼宗宗主,哪能让人如此喝骂,作势就要发怒,却见魔舜尧抬手打断,语气平淡道:“老鬼,为何如此发问?”
老鬼瞪眼弄三刀,冷冷地哼了一声,答道:“是杨护法跟我说,少主被大水淹死了,可少主明明毫发无伤,安然无恙的坐在这,不知杨护法作何解释啊?”一双窟窿眼对上杨千秋,语气明显不善。
魔舜尧不禁满脸疑惑,看着殿下的杨千秋,语带不满道:“杨大护法,你明知道本少安全逃离,为何要蒙骗老鬼?你是何居心?”
杨千秋心中不屑,嘴上却道:“属下罪该万死,当时洪水奔涌而来,属下自顾不暇,并未看清少主是生是死,待到保住自身,再寻少主身影时,看见四周汪洋一片,才以为少主溺水而亡了。”
“哈哈哈。”魔舜尧仰头一阵大笑,叱道:“以你杨大护法的本领,竟会被那洪水冲得自顾不暇?你当本少是三岁小孩,还是愚蠢智障?”
枯骨老鬼见风使舵,想要借魔舜尧之手,趁机除掉这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家伙。遂高声震喝:“杨千秋,你谎称少主溺亡,诓我与姬乐枫交恶,难道是想借刀杀人,把我老鬼当刀使吗?今日不将动机说出,来日看我禀明教主,再亲手取你狗命!”
弄三刀对杨千秋也无好感,再次抬指喝道:“说!”
杨千秋见他们咄咄逼人,以众欺寡,非要定他一条罪名出来,心里也不生气,因为他不是想借老鬼之手除掉姬乐枫,而是想让姬乐枫除掉老鬼!却不料老鬼法宝犀利,计划落了空。
面对魔舜尧三人的喝问,杨千秋满是不屑,开始还恭恭敬敬,现在却挺胸抬头,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如刀冷冷地看着魔舜尧,一字一顿道:“我杨千秋句句属实,若少主心存芥蒂,大可禀明教主,若教主下令斩我头颅,我自当伸长脑袋,任少主取了这项上人头。”顿了顿,又道:“既然江龙安回了天道门,无法抓她来审问,此事已暂告一段落,少主若无其他吩咐,就此打道回府,恕属下不远送了!”然后身子一转,甩袖大步而去。
“杨千秋,你竟敢藐视少主,你意欲何为,居心何在!”枯骨老鬼和弄三刀见他这般狂傲,气得目眦尽裂,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喝骂。
魔舜尧也气得不轻,但他毕竟是一教少主,比属下要镇定的多,心里暗暗咒骂,手里抓着宝座把手,猛地发力一按,竟将整个扶手掰断下来。心中暗道:杨千秋,你给我记住了,待我大权在握,登上教主宝座之日,便是你人头落地,死无全尸之时!
老鬼和弄三刀齐声拱手,道:“少主,只要你一句话,属下立即提他人头来见!”
魔舜尧知道杨千秋法力高强,老鬼二人恐怕只能和他战个平手,加上这里是血尸宗,周围都是他杨千秋的人马,真要翻了脸,手下小妖还不一定听谁的。只能先忍下这口气,等回了傲世峰,再参他一本!
想着站起身来,对弄三刀说道:“去通知虎一啸,立即随我返回傲世峰,这里,不是咱们的地盘!”
第四十五章 大难不死可有后福
再说姬乐枫等人不敌鬼王骨,扔下化作肉泥的李青,收了滔天洪水后狼狈遁去,一路逃回候宝山庄。
刚一回来,姬乐枫就在两名侍女搀扶下,在黄稠软榻上坐下,立即运功疗伤,调理筋脉骨骼。三圣和蒋昊则在地上坐着,自顾自的疗理身体,好一番忙活,众人才感到身体恢复了些,周身骨骼硬朗不少,疼痛之感也消失不见。
“他娘的杨千秋,竟敢公然冤枉我们,害我们差点死在枯骨老鬼手里,这口恶气不出,真他娘的窝囊!”沙千化外表粗犷,性子也鲁莽不已,伤势刚好,就破口大骂起来。
“杨千秋此人不简单,以后必须加倍提防,今日不仅没抢到无穷书,还死了十三门神之一的李青,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白逸依万分不甘,两次交手都快要成功,可煮熟的鸭子一次次飞走,叫他怎能不恨。
姬乐枫疗好身子,容光焕发不少,精神也好了起来,说道:“急什么,黄书郎已成死尸一具,还怕无穷书飞了不成,等那老鬼和杨千秋走了,咱们再回去找黄书郎的尸体。”
棍圣高越愤愤道:“可如此一来,实在太过窝囊!”
白逸依却道:“成大事者,怎能拘泥于小节,应当...”话未说完,手中的无穷扇突然一阵抖动,好像有股力量在里面张弛,企图撑开扇子!
白逸依吃了一惊,连忙将无穷书甩手张开,便见扇面所画的江河大川内,散发出淡淡的微弱霞光,而光芒发出点,竟是个指节大小的黑块。定睛细看之下,才发现那黑块是个人形,虽然看不清面貌,可头颅四肢却隐隐可见。
“何方妖物!”白逸依不知内里,当下大喝一声,左手猛拍扇面,将那黑块奋力打出。
只见扇中强光一现,黑块脱离扇面,落到地上变成一位身形精壮干练,穿着白色道袍,面容如刀削般棱角分明,眉宇间英气十足,俊朗不可逼视的少年。
众人看清他的模样,不是今日力扛泰山的巨人施离修还能是谁?
原来当时施离修被大水淹没,冲力把他推到一根浮木上,虽呛水过多,仍勉强保住了呼吸。因无穷扇里的水是天河之水,当白逸依念咒收水时,刺激了他体内的天罡气,天罡气与大水产生相吸性质,将施离修重新吸入水中,并一道收回扇内。
而天罡气感应到施离修溺在水里,自动为他闭塞口鼻,不断在肺部来回盘旋,充当空气保他性命。维持了大半天,终于坚持不住,自动冲撞扇身,使得无穷书剧烈颤抖,白逸依这才将其放出,救了他一命。
众人见是施离修,都不免大感惊奇,不明白他是如何进入扇内,又是如何存活这么久的。可这少年能把身体变成巨人,将泰山一拳打碎,再稀奇的事发生在他身上,都不甚奇怪了。
姬乐枫走下堂来,见他浑身湿透,头发嗒嗒滴水,胸腹却在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有呼吸,尚未丧命。
法圣沙千化正愁找不到人泄愤,见这巨人小子出现,当即凶相毕露,就要上前掐断他的脖子。
正在此时,门外一只秃鹰飞来,落到地上化为青衣男子一名,正是上次无空子派来给姬乐枫送信的信使。
沙千化停下动作,恶狠狠地道:“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那信使吓了一跳,连忙单膝跪地,拱手道:“小的不敢,请法圣恕罪。”后者却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姬乐枫聪明伶俐,料想是无空子又来了信函,短短十几日连送两封信件,看来这次非回去不可了。直接伸手说道:“拿来!”
果不其然,那信使从怀中掏出一份信函,递给她后,便又转身化作秃鹰而去。
姬乐枫拆开信封细看,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十万火急,见信速回,不得有误!
“十万火急?难道门中有事发生?”
白逸依接过信函一看,见上面什么也没说,但这已经是无空子第二次来信,如果再有延误,姬乐枫自然不会受罚,可他身为九圣之首,竟带着小姐违抗掌门之命,恐怕讨不了好。为难道:“小姐,掌门说见信速回,但黄书郎尸体还没找到,你看是不是...”他想说找到无穷书后再回去,但细细一想,却不敢再开这个口。
姬乐枫稍稍思虑一番,分析道:“我爹急着叫我回去,肯定有他的原因,黄书郎尸体也不知冲到哪去了,没个三五日怕是找不出来,我们不能耽误这么多时间。可就这么放弃,又实在太过可惜。”
高越一指施离修,阴笑道:“小姐,为何不让这小子帮我们去找?”
“他?”姬乐枫听声一愣,眼珠转了转,便明白了高越的意思。点头赞同道:“好,弄醒他。”
“是。”高越答应一声,蹲下身子一拳打在施离修凸起的腹部,他顿时身子一颤,“哇”地一声吐出大口积水。高越又连续击打几拳,施离修则不断口吐积水,直到凸起的小腹变平,地上已经湿了一片。
“咳咳。”吐出最后一口积水,施离修重重咳嗦几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缓缓睁开双眼。
见眼前站着几名大汉,自己躺在一座富丽大堂,那几人恶狠狠的瞪着自己,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羔羊。而几名大汉的身后,正站着那位让他惊为天人,却又视作妖女的绝美女子姬乐枫。
这才猛然意识到自身的处境,朋楚、莫启善等人不知去向,只有他自己陷入魔爪!
连忙伸手摸向腰间,想要拔出万香剑,与他们斗个死活。可腰间空空如也,万香剑已不知所踪!
高越一脸阴笑,摇了摇手里拿着的三尺无穗剑,笑道:“小子,你是在找个吗?”
施离修心头一紧,连忙伸手去抢,喊道:“还给我!”想要站起身来,但先前扛山之时消耗过度,后来又在水里淹了这么久,哪还提得出一丝气力。
姬乐枫急着返回自由岛,没心思和他浪费时间,将手伸到白逸依面前,后者会意,从怀中掏出个小玉瓶放在她手心。然后走到施离修面前蹲下,把瓶中的青色药丸倒出,用力捏着他的嘴角,将那药丸塞进他嘴里,手掌轻托下巴,强迫他将药丸咽下。
施离修毫无反抗之力,心里惊恐不已,骂道:“妖女,你给吃了我什么?”
姬乐枫也不生气,反而嘴角一挑,说道:“这叫十日化脓丸,乃我清影门独创奇药,服下十日之后,就会化为脓水而死,专为克制你们道家转魂丹和紫水玉露研制,没有我清影门的解药,就是玉帝如来三清仙尊,都束手无策!”
“什么?”施离修听声大骇,没想到这妖女如此恶毒,抓了自己不一刀杀掉,居然用这么歹毒的方式对付自己。看来美人皮囊之下,也不见得有多秀美亮丽。
眼睛死死的瞪着姬乐枫,面色惊恐过后,尽是不甘与愤恨,骂道:“妖女,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为何如此恶毒,空有一副好皮囊!”
姬乐枫听他这话的意思,虽然是在骂自己,实际却是夸她美貌出尘。于是也不动怒,起身背手俯视着他,说道:“本小姐没工夫和你闲扯,你服了十日化脓丸,想要解药的话,就马上去找黄书郎的尸体,拿到无穷书后,立即来自由岛上的清影崖,我便饶你不死。”
原来这妖女想让自己帮他抢夺五师兄的无穷书!哼,简直痴心妄想!
把头一扭,开口否决道:“想让我出卖师兄,做你们的走狗?别白日做梦了,就算我施离修化作脓水,永不超生,也决不会背叛师门,和你们一样下流无耻!”
沙千化见他性命将倾,还敢口出污言,如此不屈不挠,必然不是听话的主。便道:“小姐,这小子狂得很,干脆让我一刀杀了他,一了百了!”
姬乐枫摆手制止,说道:“不必,如果他不听话,十日后就必死无疑,不用在这耽误时间,回清影崖要紧。”又对蒋昊道:“把他扔出去,是生是死,由他选择。”
“是。”蒋昊答应一声,两手抓起施离修,像抓小鸡似得提在手上,大步往门外走去。
施离修恨恨的看着姬乐枫,那张如画娇容,是那么地诱人心神,叫人陶醉。可美目明眸中,却是精光四射,显得精明透顶,心机歹毒。难道世上美人都如此蛇蝎心肠,或者恶毒女子都如此惊尘绝艳吗?
“扑通!”蒋昊打开候宝山庄的大门,将他一把扔在地上,恶狠狠道:“小子,你可得千万记住,你只有十日时间!”然后将他的万香剑扔到地上,“嘎嘣”关上大门,任由他自生自灭。
不多久,施离修就见山庄内飞出五道身影,直向西北方而去。他怔怔地看着中间那道靓丽背影,心里有怨恨,有失落,还有一些莫名情绪,叫他五味杂陈,难说滋味。
他已经不是十年前任人欺负的施小乐,看了万宁道人十年的脸色,让他变得坚韧不拔,曲折不挠。从清元子的教诲中明白七尺男儿,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在大师兄高宁阳身上,学会了豪迈爽朗,知道什么是忠孝仁义。所以他不可能为了苟全性命,而出卖师兄,去换取活命的解药。
既然十日化脓丸如此厉害,回了天道门也无药可解,那就没有再回去的必要,省的死在爷爷面前,让他老家心神重创。可不回天道门,自己还能去哪呢?难道要横尸荒野,落得个死全葬身之地的下场?
罢了,正所谓生来无欢,死又何苦,既然生来悲痛,未曾有过幸福欢笑,又何必在乎死时如何凄惨。
“在生命最后的十天,我该何去何从,又该做些什么?”施离修躺在候宝山庄门外,看着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和黄昏前不太刺眼的旭日,第一次有此感慨。
世界那么大,我该去看看。收拾心情,甩开愁绪,忘却所有,尽享当下。这个世界很美,我不能留下什么,但我可以记住什么。
将死之人,总是有万千感慨,仿佛一瞬之间,就将世间所有杂念抛开,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如过眼烟云般虚无缥缈。可这顿悟来得太迟,否则世人就不会有如此多的烦恼。
施离修此刻看空一切,竟然躺在地上悠然自得,随手拔出一根嫩草,咬在嘴里品味自然芬芳。阳光照在身上,是那么地舒服惬意,微风掠过发梢,带来的空气是如此清新怡人,可惜眼前的种种美好,以后再也感受不到了。
是呀,十七岁的少年,如早晨骄阳,年华正茂,确实可惜啊。
你说浊酒饮罢,话麻桑下。
后来醉露真言,伤我半夏。
你说孤月幽梦,念我正恰。
后来问柳沾花,绿我归家。
你说铭心刻骨,此情不假。
后来流连风月,画原狂驾。
(本想为本章题诗,却被主角遭遇勾起往事,就把以前写的这首不伦不类,无名无题的诗或词贴出来吧。我去哭一会儿,下章再见。)
第四十六章 宿命的邂逅
且说魔舜尧与杨千秋翻脸后,将各宗调来寻找五鬼幡的小妖遣回各部,独自率枯骨老鬼、弄三刀、虎一啸返回万魔山。
刚离开游魂岭不久,魔舜尧越想越气,对杨千秋越发恼怒怨恨,心中魔性大起,索性在三百里外的双青岭落下,想要寻个活物“玩玩”。
而他不知道的是,双青岭不仅了无人烟,还是十七年前,石通天遇上智敬大师,抛弃念寂的地方。
魔舜尧满腹怒气,命弄三刀和虎一啸分头行动,为他找些猎物耍耍,自己则与枯骨老鬼坐在原地,大骂杨千秋目中无人,居心叵测。
二人正骂的激愤处,突听一声娇弱呐喊:“救命啊,救命啊...”
就见一名面容姣美,身形曼妙的少女快步跑来,这少女头发极短,像是刚刚留发还俗的尼姑。而她神情慌张,美眸惊恐,不停的回头张望,应该是正遭仇家追杀。
枯骨老鬼见活物来了,便要上前将她拿下,送给少主泄心中之愤。魔舜尧却摆手将他拦住,道:“既然她后面有强人追杀,又何必去为难个弱女子,强者杀强者,不是更有趣吗?”
老鬼一向以教主和少主唯命是从,点头答应一声,就要上去救下那少女,再把后面追杀之人擒住。可魔舜尧又摆手道:“慢着,这女子是个小尼姑,应该没见过什么阵仗,你这幅样子出去,也不怕把人吓死?你先行隐藏,看我指示再出来。”
“好,少主小心。”
那慌张逃命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刚从麦云山出来的念寂,追杀她的人自然就是震山雷。
当日高德法师与震山雷一番恶战,双双负伤,念寂听了法师的话,遵从心中的意愿继续前往牟音寺,高德法师疗伤过后,独自去追杀震山雷。可震山雷作为四妖之一,来无影去无踪,高德法师并未追上他。恢复元气的震山雷心有不甘,同样找不到高德法师的去向,便一路向西,企图抓住念寂,拿她解心头之恨。
双青岭距麦云山只有几十里的路程,念寂徒步而行,今天早上刚到双青岭,震山雷就尾随而来,幸好有观音妙玉护体,才没有落入魔爪。可震山雷抓不到念寂,却不依不挠,一直跟在她十步之外,希望找出破解观音妙玉的方法。
念寂开始也不怕他,拿着观音妙玉向他靠近,可他却反向后退。两人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如此僵持一天,念寂又累又饿,而且内有三急却无法解手,只能拼命往前跑,想要甩开这讨人厌的万年穿山甲。
正跑着,眼前树后突然闪出一位高大俊朗的黑服少年,念寂刹不住脚,一头扑进他怀里。只觉得此人胸膛宽阔,双臂孔武有力,倒在他怀里竟有种莫名的安全感,而且十分温暖。
念寂本也不矮,个子还算高挑,可和这少年比起,却是矮了一头,显得有些娇小玲珑,小鸟依人。
抬头见他面容刚毅,眉宇间英武不凡,那双如星朗目炯炯有神,深邃中带着些忧郁,忧郁里又暗藏邪傲,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正气,当真风流倜谠,英俊好年华。单单这迷人星目,就足以倾倒万千少女。
稍稍怔愕片刻,念寂反应过来,慌忙将他推开,连着后退两步,惊道:“你...你是谁?是人是妖?”
原来她看不出自己是魔,哈哈,有意思。
魔舜尧心中暗笑,见她美颜秀目,肤白如脂,身形曼妙可人,虽然头发短寸,却无法抹杀那绝代芳容,脸上惊恐交加,更显得楚楚可怜,惹人心伤。
世间竟有这般绝女子,居然还是个尼姑,真是妙哉,美哉啊。
面对如此佳人,魔舜尧十七少年,哪还会动半点杀心,一双眼睛看着她怔怔出神,拱手答道:“本少...哦不,在下莫启善,乃大明城人,因寻探远亲到得此地,若失礼惊扰了姑娘,还望多多见谅。”
念寂见他在自己十步之内,胸前的观音妙玉却未发出霞光,说明此人并无恶意。
正要说话,却听身后风声大起,震山雷飞身而来,落到念寂十几步处,高声大笑道:“哈哈哈,小尼姑,片刻不见,就找了个小白脸做帮手,难道自己死还不够,非要拉上别人不成?”
念寂吓了一跳,紧紧握着胸前的观音妙玉,转身怒道:“穿山甲,你有完没完?你抓又抓不到我,一直跟着我干嘛,难道要跟我一辈子吗?”
震山雷冷哼一声,狞笑道:“怪就怪你爹娘给你生了副好皮囊,我说过不办了你,就叫你祖宗,所以你一日不把身子给我,就一天别想逃出我的掌心!”
“哈哈哈。”莫启善突然仰头一笑,讥讽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向一位女师父索要清白,而且得不到手,还撒起泼来,真是亏你爹娘给你生了个把儿,令人发笑啊。”
震山雷听声大怒,脸上颜色顿变,身上透出凛凛杀气,抬指怒喝:“入你娘的狗泼皮,你是哪冒出来的大头蒜,竟敢在本大王面前现眼?也不怕我把你拧成绳,缠在腰间勒裤头!”
莫启善脸上不起一丝波澜,只是眼神冰冷如刀,腾腾杀气顿现,冷声道:“如果你现在跪下磕三个响头,叫声爷爷万福,我便饶你不死。”
“呵。”震山雷真是气笑了,他身为四妖之一,不说寻常神魔,就是大罗金仙见了也得绕路走,这小子算哪根葱,口气如此之大,真是初生牛犊,不知所畏!
冷笑道:“有意思,本大王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出此狂言!”说着摆开架势,就要疾步上前。可转头一想,却又猛地停下,对念寂喝道:“小尼姑,这是我和这小子的私事,你快闪开!”
念寂不知这个自称莫启善的少年是谁,却清楚震山雷有多了得,生怕他断了性命,忙道:“施主,他是冲我来的,和你无关。你快走,他伤不了我。”
莫启善悠然一笑,把念寂轻轻拉到身后,说道:“在下素来行侠仗义,最看不惯他人欺凌妇女,自小也练过些拳脚,对付这小小妖怪,还不成问题。”话音刚落,便主动迈开步子,以疾风之势,奔虎之威,率先拉开恶战。
只见他凌空而起,手上魔决一握,口中念道:“众神为阳,血魔为阴,阳不化阴,阴可噬阳!”用魔力震破手指,体内入魔血喷出,在空中快速画出个血红魔字,手掌轻轻一推,那魔字便朝震山雷迎头打去。
“诛神咒!”震山雷吃了一惊,莫启善所用功法他清楚的很,乃通天教入魔境基础功法诛神咒是也。主要以自身入魔血画出魔字,一旦沾上此血,就会浑身溃烂而死。原来这小子是通天教的人,怪不得口气如此之大。可他不知道的是,莫启善虽处于入魔境,但体内仍有强烈的天魔血成分,所以诛神咒一经使出,威力便比常规高出数倍。
但震山雷何等了得,岂会将他放在眼里,当下冷哼一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当那魔字就要迎面拍来时,突然抬袖一挥,形成一阵刚劲强风,直接把那魔字吹散。入魔血散了一地,全都洒在地上,花草沾到血液,顿时枯萎凋谢,溃烂腐化。
笑道:“原来是通天教的朋友,可惜你年纪太轻,道行太浅,入不得本大王法眼。若你现在离开,我还能看在你家主子魔无道的面上,放你一条狗命。”
莫启善不料他如此厉害,竟能轻易化解自己的诛神咒,而且还知道了自己的来历。但他刚才和念寂说他是大明城的百姓,此时决不能承认是通天教的人。便道:“不错,在下确实知晓一些通天教功法的皮毛,但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自卫术,我并非魔教中人,也不认识什么魔无道。”
震山雷也不怀疑,不管他到底是何许人,总之敢挡自己的道,就是魔无道来了,也不买他的帐。脸上阴沉下来,双目杀气顿显,冷道:“既然不是通天教的人,那就把脖子伸直喽,准备受死吧!”
话音刚落,便脚下生风,快步上前,十指幻化成爪,左取面门,右抓心脏,欲将他一招毙命。
莫启善暗吃一惊,忙将十指紧曲成爪,指甲变得又尖又利。口中喝道:“看我索魂爪!”体内魔血翻涌而起,经由手臂血管涌上手指,尖利指甲充满魔血,迎上震山雷,和他战作一团。
索魂爪与诛神咒同出一辙,都是以入魔血沾染,让敌人全身溃烂而死,只不过是近身功法,也就是拳脚功夫。
震山雷的利爪属于穿山甲原有,除了锋利强健外再无稀奇之处,可震山雷乃万年穿山甲,还是四妖之一,就算一只手也能把莫启善打的团团转。所以眼见对方血爪迅猛凌厉,抓中带挠,挠里暗划,又或连勾挂刺,都面不改色,轻松非常。
反观莫启善则吃力不已,自己连番猛攻,都无法形成有效伤害,最可气的是,震山雷始终面露不屑,招式简单稀松,一直守而不攻,嘲讽之意不言自喻。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恼怒,心中又急又气,手上攻势越发迅猛,却是杂乱无章,自败阵脚。
一旁的念寂见他急火攻心,败象已现,生怕他稍不留神伤及性命,连忙上前一步,说道:“莫施主,你快停下,你打不过他的,他伤害不了我,你快走吧。”
念寂虽然是出于好心,但这话在莫启善听来却是变了味,犹如一记响亮耳光打在脸上,让他又羞又怒,脸面全无。便道:“姑娘此言差矣,在下不惧生亦不怕死,若见死不救,枉为七尺男儿躯,却是生不如死!”这话说得漂亮,但并不是莫启善的真心话,试想一个魔教少主,心情不顺便杀人取乐的主儿,哪有这般觉悟?
应付完念寂,莫启善决定不再与震山雷纠缠,否则恐怕小命难保。遂偷偷望向左边隐蔽处,悄悄使了个颜色,然后假装体力透支,连着到退数步。
便见左面树后红影一闪,枯骨老鬼飞身而出,手中鬼王骨直袭震山雷面门。
震山雷看清来人模样,顿时心头一紧,骇道:“枯骨老鬼!”
第四十七章 天雷何意
容不得他细想,那鬼王骨已挂着阴风打到眼前,急忙提臂作挡,只听“噗”一声闷响,鬼王骨重重打在震山雷小臂,顿时臂膀发麻,又酥又痛,手骨好似有万千蚁虫噬咬,酸软无力,剧痛难当。
连忙退出数步,右手幻出耀眼光亮,在受伤的左臂处由上至下抚摸一遍,才觉得蚂蚁啃咬之感散去,说明骨内毒性逼出。但依然酥麻无力,短时间内无法恢复。
两眼紧盯着枯骨老鬼,脸上神情凝重,心中高度紧张,骂道:“你个遭瘟的臭老鬼,不在通天教伺候你家主子,为何突然偷袭,加害于我?你和这小子是什么关系,为何救他?”
枯骨老鬼正要说话,却听身后的莫启善道:“你这妖怪可别胡说,我不认识这骸骨,和他更没有半点关系,又不是我让他救的,别给我找人情债还!”
老鬼略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明白少主是不想让那尼姑知道他是魔教中人,便道:“震山雷,我老鬼不是为救这小子而来,而是专门来找你讨教讨教的。你作为四妖之一,三界闻名,实在好不威风,今日我便要消消你的气焰,让你好好记住,凡是魔道中人,都要对我通天教唯命是从!”
震山雷先是一怔,然后仰头大笑,道:“老鬼,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自四大名妖问世以来,你通天教就一直想收我们入教,可千百年过去,四妖还是四妖,一样名震三界,逍遥快活,而通天教却原地踏步,一事无成,救出魔尊老祖的口号喊了几千年,也不见一丝进展,你们有何本事收我这尊大佛?”
老鬼见他话中带刺,满是嘲讽鄙夷之意,顿时勃然大怒,喝道:“小小穿山甲,竟敢语出不敬,辱我通天教,今日不取你狗命,我愤难平!”
说着就要敲击鬼王骨,把他骨头敲软,化作肉泥而死。可转绪一想,又怕伤及少主性命,只得放弃敲击,脚下疾步上前,将鬼王骨当作短棒,上抡天灵盖,下扫小腿部,欲争取时间让莫启善快些离开,好施展鬼王骨的威力。
震山雷左臂酥麻,只能吐出长舌毒鞭迎战,希望用唾液里的剧毒让这该死的老鬼浑身瘙痒而死。可他却暗暗怀疑,自己舌上的唾液对骨头有效吗?
莫启善知道他碍了老鬼的手,忙拉着念寂说道:“姑娘,这老鬼和妖怪打得正凶,我们趁此机会快点逃走,让他们狗咬狗去。”
念寂见老鬼是魔教中人,又不是为救自己而来,自然不会管他,应道:“好,我们快走。”
任由小手被莫启善牵着,快步往后狂奔,跑出一段距离后,或许是慌张所致,又或被男子牵住有些羞涩不安,竟没看到莫启善对身旁树后隐藏的弄三刀、虎一啸暗使眼色,示意他们去支援老鬼。
等到他们跑的无影无踪,确认听不到声音后,枯骨老鬼冷哼一声,骂道:“震山雷,你死期到了!”将鬼王骨提到胸前,重重地连敲三下,顿时清脆骨声大起,发出气形声波,波浪刚劲迅猛,以一浪盖一浪,一波胜一波之势,迅速向震山雷扩散而去。
震山雷眼见波浪袭来,耳听骨声铃铃,脑中不及细想,体内骨骼便起了反应。只觉蚂蚁噬咬之感遍布全身,大小骨块软而酥麻,钻心剧痛直涌脑门,让他心头震颤。
急忙提掌运功,用深厚内力绕体运行,希望能护住骨骼抵挡骨声侵袭。正艰难支撑,勉强阻挡之时,突见弄三刀、虎一啸飞身而来,前者化作鬼头刀一把,被后者握在手中,虎借刀势,刀助虎威,对着震山雷脑门猛然劈下。
震山雷抵挡鬼王骨本就吃力,见这刀来势汹汹,好像要开山分水,劈流断瀑,顿时骇意丛生,连忙收功后退。那鬼头刀一击劈空,在虎一啸蛮力下,竟直接砍在地上,将地面砍出一道长十尺,深七尺的巨大沟口,四周则砰砰炸响,树木花草倒落一地。
不等震山雷反应,老鬼看准时机纵身上前,手中鬼王骨一路攻腹一路击心,趁他来不及防守之时,将鬼王骨内的噬骨剧毒打入体内,毒素进入身体,顷刻钻入骨内,迅速发挥噬骨效用。
震山雷飞身而出,扑通摔倒在地,见他们三人联手,自己又负了伤,不可能再是他们的对手,便把眼一瞪,目光怨恨阴毒,不甘道:“老鬼,今天算你厉害,我震山雷自认倒霉,待我疗好了伤,必和你通天教算算这笔账!”话音刚落,也不等对方回话,便一头扎进土里,用看家本领遁地**狼狈逃窜。
“哼,不知天高地厚,今日杀不了你,下次再杀不迟!”老鬼收回鬼王骨,语气硬邦邦的道。
虎一啸将手中鬼头刀拄在地上,随即变回弄三刀真身,说道:“老鬼,这家伙已走,咱们还是快去找回少主,早点返回万魔山吧。”
老鬼点头答应,循着莫启善和念寂离开的方向追去。
此时莫启善已拉着念寂跑到山脚,因体力不支,便在原地坐下歇息。
双青岭常年荒芜,各色花草树木无数,枝繁叶茂招蜂引蝶,自然也遮云蔽日,两人靠坐树下,一阵山风吹来,将汗水和疲乏尽根拂去,只留花草清香,怡人景色,感觉舒适不已。
可对莫启善来说,山间美景皆如尘渣,斗艳百花尽是残柳,世间迷人心窍,大善大美者,莫过于眼前身穿白色素服,发短指寸,却灵眸善目,面若桃红的念寂。
不知为何,当他凝眸与她对视时,心中竟有如施离修一样的亲切,只是这种感觉较为平淡,不至于心灵相通,有血脉相连之感。但这仍让他大惑不解,之前和施离修就够奇怪了,怎么今天遇见个小尼姑,还是如此亲切呢?
可这并未打消他对念寂的好感,一双俊目盯着她上下打量,心中溢美惊叹之意溢于言表,暗道:如此绝女子,若能嫁我为妻,当真权势名利皆如粪土,不如调琴弄月,风流温存来的痛快。
“轰隆!嘭!”正想着,天空不见一层乌云,不出一道闪电,甚至不起一股狂风,就毫无征兆的响起震耳雷鸣,天雷咆哮而下,将不远处一颗参天大树劈得枝断叶散,粗大树干粉碎成屑,纷纷燃烧起火,仿佛是在传达上天的雷霆之怒。
“啊!”念寂吓了一跳,整个人从地上弹起,下意识的扑进莫启善怀里,脑袋靠在他宽厚胸膛,感觉温暖而又安全。
莫启善也不曾料想,见状同是一惊,本以为是震山雷杀来,可放眼四顾,却不见半个人影。心中暗自思忖:莫非这天雷是我刚才的想法引起?难道老天如此洞察秋毫,知道正邪不两立,不想让我祸害他正道尼姑?
莫启善不知道他和念寂的血脉关系,自然不明白对自己的亲妹妹出此等下流念想,不仅有违人伦遭世人唾骂,更会惹怒天公,来个天打雷劈。
但他是通天教少主,不仅不归老天爷统管,还要想方设法斗天斗地,只要推翻这天庭,那我便是天,我就是地,三界之中无我不敢为,也无我不能为!
想着邪念横生,欲无遮无盖,当着老天爷的面办了这小尼姑,便伸手搂着念寂的纤细柳腰,正要抬起她的下巴,吻上那香艳欲滴的娇嫩红唇时,突然转念一想:即使现在得到了这尼姑,那又能证明什么?除了一个好色无耻的名声外,还能为自己带来什么?再说这尼姑美丽动人,刚才自己还爱慕有加,怎能为了一时之气,做出可能会让自己后悔一生的事呢?
想着神情犹疑不定,眼珠左右转转,终是打消了心中邪念,搂着念寂柳腰的手也放了下去,轻轻将她推开,安慰道:“没事了,别怕。”
念寂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并非真的害怕打雷,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后退两步,低着脑袋道:“莫施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莫启善微微一笑,看着她慌乱无辜的样子,当真可爱极了,面对如此美丽不可方物的绝女子,又有多少男人能忍得住诱惑?
“姑娘不必拘谨,男人的胸膛就是给女人依靠的。”顿了顿,又道:“刚才在下已将姓名来历相告,尚不知姑娘芳名,可否赐告在下?”
“我是神尼山婆罗寺怀慧师太的弟子,我叫念寂。”见他谦恭有礼,外表端正刚毅,还冒死把自己从震山雷的魔爪中救出,认定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心善之人。
“念寂姑娘,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些离开,免得再遇危险。不知念寂姑娘此行何去?”莫启善担心老鬼等人追来,到时要么在念寂面前暴露身份,要么杀掉念寂,强行带自己回去,但不论哪种都是他现在不愿看到的,因为他已被念寂深深吸引,他要留在她身边。
是的,我要留在你身边...
念寂不知他内心所想,答道:“我想去牟音寺,向智敬大师询问身世之谜,找出父母所在。”
“牟音寺的智敬大师?”莫启善听声一愣,疑惑道:“智敬大师十七年前已经死于非命,就在婆罗寺两百里外的陈家村野竹林,念寂姑娘不知道吗?”
“什么?智敬大师死了?”念寂心头一震,美目圆睁,满脸的不可置信。惊道:“怎么会这样?是何人所为?如果智敬大师死了,那我就永远无法找到亲生父母了。”
看她一脸着急和震惊,应该并不知道个中真相,想要解释一番,可时间紧迫,现在老鬼等人怕是已经打退震山雷,正往这找来。便道:“念寂姑娘,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若震山雷或那老鬼杀来,咱们可就危险了。还是离开此地后,我再向你详细解释吧。”
念寂震惊归震惊,但尚未乱了方寸,点头道:“好,好...”
莫启善牵住她的手,料想老鬼找不到自己,肯定认为自己先回了万魔山,而万魔山在北,所以不能往北去。既然念寂已经没必要去牟音寺,不如先把她送回婆罗寺,免得再遇到那万年穿山甲。于是迈开步子,拉着念寂往东跑去,扎进一片茂密树林,隐没在一望无际的碧绿中。
不多久,枯骨老鬼和弄三刀二人追到,见四下无人,果然猜想他是杀掉念寂后,自己回了万魔山,又或看那尼姑漂亮,直接把她抓回去当少夫人了。为防万一,三人还是分头简单寻找一遍,确认少主已经离开双青岭后,才放心地驾雾北去。
正是:前人因果后人偿,此心此念终是殇。
孽缘若起天断肠,灭情灭欲隐世昌。
第四十八章 马凉六怪
施离修服下十日化脓丸后,感到生还无望,便看开一切,想用生命最后的十天游历山水,看看这个美好而险恶的世界。从候宝山庄出来,一路往离火城南而去,不是想拿黄书郎的无穷书换解药,而是想为他收尸入土,也算不枉师兄弟一场。
来到城南山林的打斗现场,在一片狼藉中左找右探,上瞅下望,也没看见黄书郎的尸体,心中不禁疑惑:当时自己意识模糊,将要昏倒时,明明看见五师兄被大水淹没,现在尸身全无,莫非是被毒虫猛兽叼了去?还是他和自己一样根本没死?
不论如何,既然找不到他的尸体,那说明还是有一丝生还的希望,就算他死了,自己找也不找到,也没必要再找了。
生死有命,我不出卖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想明白这一点,施离修也不郁闷难过,在原地堆上一堆黄土,立上一块小墓牌,上书:天道弟子惠兄黄氏书郎之墓。然后鞠几个躬,便转身走了。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心中没有明确的方向和地点,信步游走离开离火城境界,朝着日出的方向前行。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往东走,正如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久,会在哪里永远停留一样。
他一直漫无目的的朝东游走,抛开心中的人和事,弃掉伤愁别绪,努力使自己融入到身边的景色风光里。三日的时光,他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不停的走,不停的走。他不愿停下,也不愿回眸一顾,不想看走过的路,更不想回忆之前种种。
是的,我要一直往前,朝着日出的方向。
可夜幕降临,独自蜷缩于山间老林时,他又不免感伤泪下,噫呜流涕。
三天了,我只剩下七天的命,为什么我要哭,难道我还未空明透彻吗?
月暗日明,曙光驱走黑暗,山间野鸡齐鸣,万物渐渐苏醒,新的一天如时到来。
施离修深吸新鲜空气,品味泥土芬芳,享受清风沐浴,体味晨露滋润,他心情好极了。
是的,我心情好极了。
重拾行装,振奋精神,他昂首挺胸,再次向着初升的骄阳而去。可是这一天,他却遇到了麻烦,也迎来了新的转机。
穿过一片树林,越过一座山头,眼前赫然出现一座荒凉大山。为何说此山荒凉?因为举目四望,竟无一棵半株花草,连枯木树干都不见一根,整座山光秃秃的覆盖一层严霜薄雪,当真荒凉无比,别说了无人迹,就是蛇虫鼠蚁都难见踪影。
施离修暗自奇怪,此时已到五月时分,虽不如六月酷暑,但也是烈日炎炎,骄阳高照,可此山却赫然覆盖着皑皑白雪,当真奇异非常,难以思议。见前方百步外有一界碑,便上前细看,只见上面刻着几行大字:马凉仙山,六怪福地。生人勿近,死灵莫入。速走!速走!
“马凉六怪,仙山福地?还生灵不进?小爷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怕你是妖是怪?”对着界碑啐了一口,呸道:“不让我进,我偏要进,有种出来吃了我!”然后迈开步子,大步流星的踏入马凉山境界。
马凉山一片光秃,没有树木遮挡,放眼望去视野开阔,满目冰霜,无风又无浪,也不见有什么妖窝怪洞,但山岭起伏曲折,高高低低兜兜绕绕,说不定在哪个山头或转角后,就会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施离修在里面走了大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正以为那界碑是多事者装神弄鬼、故弄玄虚的把戏时,四周突然山风瑟瑟,将地上薄雪吹得纷纷扬扬,漫天飞舞,打在身上冰凉凉的。
不等他反应,头顶上空赫然出现一名肥胖男子,此人光头圆脸,大腹便便,身形肥胖宽矮,五官单个挑出来都显得忠厚老实,但组合在一起却是凶狠恶煞,满脸横肉。大手抓住他的脑袋,猛地按到地上,呈双膝跪地之姿,然后翻个跟头,落到地上。
施离修大吃一惊,想要起身抽剑,可那光头男人眼疾手快,左手五指一曲,把万香剑隔空吸到手中,接着抬起胖脚架在施离修肩膀上,压得他无法起身。
施离修挣扎几下,感到对方胖腿沉重无比,让他难以动弹,再说兵器被夺,以自己的道行肯定打他不过。便道:“你是人是妖?抓我作甚?”
那胖男人冷哼一声,凶恶道:“我是谁?我不就是你二爷楚大用咯!你是哪来的狗泼皮,没读书不识字,看不见山脚的界碑吗?”
“哦,原来你就是六怪呀。”
“你傻啊,六怪当然是六个了,我一个人怎么能称为六怪呢?笨蛋!”
施离修心中暗骂,嘴上却道:“那其他五怪在哪啊?”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现在是我审你,怎么变成你问我了?快说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为何闯入我马凉山?”
“我是谁不重要,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抓了我,想拿我怎么样啊。”
“小子,不是我想拿你怎么样就拿你怎么样,我得禀报大哥之后才能拿你怎么样,要是我现在拿你怎么样,而大哥不想拿你怎么样,那他就会拿我怎么样了,你明不明白啊?死蠢!”
“哦,那就是说你现在不敢杀我咯?”
“当然了,我们马凉六怪是有原则有纪律的嘛,哪像其他山头那些没脑子的王八蛋啊!”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施离修怪叫一声,突然抱住楚大用压在自己肩上的胖腿,狠狠的张嘴咬去,直把他咬得咿咿呀呀蹦蹦跳跳,费了好一番力气,才算挣脱出来。
不等他缓气,施离修迅速从地上站起,飞身上前将他扑倒在地,然后骑在他身上拳脚并用,连抓带挠,骂道:“死胖子,敢让小爷跪你,看我打不死你!”
楚大用本事比施离修强了数倍,挨了几拳便回过神来,当下胖手一挥,直接把他抡下身去。然后翻身坐到他身上,不用动手,光是自身重量就足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骂道:“你个小崽子,吃熊心豹子胆了是吧,连你二爷楚大用都敢打,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两手掐住他的脖子,想要将其断喉取命。
施离修四肢胡乱拍打,奋力挣扎都无济于事,脸色通红的道:“楚胖子,你刚才不是说要禀报大哥才能拿我怎么样吗?现在杀了我可就没原则没纪律了。”
“对啊,我不能因为你一条狗命坏了自己的名声。也好,就先留你一时半会儿,快随我去见大哥!”话音刚落,大手钳住施离修,像抓小鸡似得把他拎在手里,不管他如何挣扎,硬是提着他御空走了。
施离修被他抓着飞在半空,起初还挣扎几下,但很快就安静下来,反正七天后就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闭上眼睛不吵不闹,任由他抓着自己飞向未知的险境。
不消片刻,施离修正闭目养神之际,突然感到楚大用落了下来,并把自己重重的扔到地上。
睁眼一看,只见自己身处一处宽敞洞穴,这洞没什么稀奇,甚至还有些寒碜,但洞内一切家居摆设齐全,显得干干净净,淳朴素雅,怎么看都不像是妖怪洞穴。
洞内除了楚大用外,还有三男一女,分别站在洞主宝座两侧,而宝座上坐着六怪之首——王中天。此人披头散发,穿貂戴绒,脸上略有皱纹,却是冷眉恶目,面容不怒自威,确实有大哥之像。
左边两人一个身形健硕,肌肉高耸,相貌和焦龙甲相似,一样霸气冷峻,而且手里都提着一把长柄大刀。另一个则消瘦矮小,披头散发面色惨白,如鬼魂般毫无生气,配上一袭黑衣,更显得神秘阴森。正是老五小刑天、老六夜游魂。
右边的一对男女中,男的是老四流风玉,穿着白衣身形适中,五官精致俊美,肤色洁白亮眼,看起来风度翩翩,俊逸不凡。女的是老三媚三娘,生得妩媚动人,身段丰盈,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模样,虽不再青春靓丽,仍然风韵犹存,别有一番风味。
施离修猜想他们就是马凉六怪无误,而宝座上那人应该是楚大用口中的大哥,也就是现在决定自己生死的人。于是也不说话,两眼紧盯着他,看他究竟要拿自己怎么样。
王中天打量这少年一番,语气平淡道:“老二,这小子是干什么的?”
楚大用答道:“大哥,这小子似乎不识字,那么大个界碑放着也看不见,傻愣愣的闯进来送死,还他娘的咬我,你快下令让我宰了他!”
王中天正要答应,却见楚大用手里提着把古香古色的剑,问道:“这剑是他的?”
楚大用这才想起手里还拿着他的剑,挠挠光秃秃的脑袋:“不错,想必他也有些道行。”
老四流风玉性情风流,看这剑褐鞘黑柄,长约三尺,隐隐透着些俊逸之气,便道:“此剑典雅漂亮,请大哥赏给我做随身配饰。”
“破剑一把,要就拿去。”
“谢大哥成全。”流风玉倒是彬彬有礼,谢过王中天,又对施离修道:“小兄弟,以后这把剑就是我的了,可以告诉我剑名吗?”
施离修可以不要命,却不能不要爷爷送的万香剑,听声面色一变,两眼死盯着他,怒道:“你可以杀我,但不能夺我的剑!你说这是你的剑,却要问我叫剑名,真是好不可笑。”
流风玉在六怪中最是温和,见状并不动怒,楚大用却是两眼一瞪,骂道:“好你个臭小子,真是胆肥的很,我现在就用你的剑杀了你,看你还狂不狂的起来!”“唰”一声抽出万香剑,就要取他性命。
谁知剑一出鞘,顿时清香四溢,莫名的香气充斥洞内飘入鼻中,众人只觉得心旷神怡,颅脑微醉,感觉好不愉悦。
不等众人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媚三娘神情恍惚,从醉人清香中回过神来,而后面露惊讶,媚眼直视施离修,惊道:“这是回香剑的香味,你到底是谁,怎么会有这把剑?”
王中天等人也是一楞,说道:“不错,当年施文乐所用的回香剑确实是这种清香,可剑的外貌并不一样。快说,你到底是谁?”
原来早在二十年前,施文乐在外遇见魔柳娟后,双双坠入爱河,并铸造回香、留香二剑定三世之情,然后各回师门说明一切。而施文乐在回去的路上,正好经过这座马凉山,当时六怪刚刚在此落脚,媚三娘见施文乐阳光帅气,英俊不凡,对他一见钟情,不能自拔。可施文乐对她并无好感,反倒厌恶非常,六怪联手与其鏖战数百合,打的是旗鼓相当,筋疲力尽,终究让施文乐逃了出去。
媚三娘自此日夜思念,期间也遇见过不少男人,可在她心里都无法与施文乐相比,如今二十年过去,她依然清楚的记得施文乐的阳光笑容,和他那把叫人沉醉的剑。
今日再次闻到这魂牵梦绕的香味,往事浮上心头,二十年的思念翻涌起来,叫她五味杂陈,难说滋味。
几步走到施离修面前,一把将他拉起,面色有些期待又有些乞求,急道:“你是谁?文乐在哪?我的文乐在哪?”
第四十九章 拜堂成亲
施离修并不知道父母的往事,只知道父亲叫施文乐,是正道骄傲,自己出生时和母亲一起死在通天教妖魔手中,其他的一无所知。见这半老徐娘认识父亲,似乎还有过一段往事,许久不曾发作的思亲之痛涌上心头,神情暗淡下来,说道:“我叫施离修,施文乐是我父亲,他十七年前已经去世了。”
“什么?文乐死了?我的文乐怎么会死呢?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我比你更希望他没死。”施离修神情失落,透出几分掩不住的哀伤。
媚三娘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自己思念二十年的郎君,竟然早就死了,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自己却毫不知情,一直傻傻的期盼再次相遇。
“他是怎么死的?你娘是谁?”
“爷爷说父亲是死在通天妖魔手里,我不知道我娘是谁。”
是的,我不知道我娘是谁。
“通天教!”媚三娘震惊过后,悲伤一扫而空,心脑皆被愤怒充斥,娇手紧握,长长的指甲扎进肉里都不知觉,脸上暴戾之气显露无疑,咬牙切齿道:“好你个通天教,竟敢杀我如意郎君,我媚三娘与你势不两立!”
王中天、楚大用、流风玉、小刑天、夜游魂五人与其相处半生,自然是同仇敌忾,纷纷拿起桌上酒杯,奋力摔碎在地,齐声吼道:“势不两立!”
施离修看他们这副模样,不禁疑惑道:“你们...是要帮我报仇吗?”
楚大用却把眼一瞪,吼道:“报你个死人头啊,我们帮三娘报仇,关你屁事,死一边去!”
施离修暗骂一声,嘴上却道:“既然没我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忙。”说着就要迈开步子,悄悄离去。
老六夜游魂却把他拉了回来,重新按到地上,骂道:“你小子还挺滑头,在我们六怪面前玩心眼,省省吧你!”
待媚三娘情绪稍稍稳定,王中天不失时宜的道:“三娘,既然施文乐已死,你也别再挂念着他,通天教势力强劲,教众达十万以上,咱们斗它不过。”
流风玉也道:“不错,口号喊了就行了,没必要真拿鸡蛋碰石头。”
媚三娘平复心绪,竟嫣然一笑,说道:“那是自然,那死鬼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老娘又何必为他拼命。”
“你们!”施离修见状一怔,没想到他们刚才还气势逼人振振有词,这才眨眼功夫说变脸就变脸,心道:这六个家伙还真是奇怪,怪不得叫六怪呢。
夜游魂本事平平,是六怪中最弱的一个,可头脑却最为机灵聪慧,鬼点子是最多的。眼珠转转,又想到了一个鬼主意,奸笑道:“三娘,既然你得不到施文乐,现在他儿子在手,不如...”
“噢,妙啊,妙啊。”流风玉和小刑天明白他的意思,纷纷露出阴笑,眼睛直往施离修裤裆里瞅。
施离修不明所以,见他们突然一脸奸笑,心里莫名一紧,慌道:“你们要干什么?要杀就杀要砍就砍,别动什么歪主意啊!”
楚大用心直口快,做事都讲个原则,想明白夜游魂的意思后,用力推了他一把,骂道:“去你娘的狗泼皮,说什么呢,难道得不到老子,就要拉儿子上床吗?那我们三娘成什么人了,说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夜游魂不敢与他动手,只得回嘴道:“睡他儿子怎么了?反正他们身体里都流着一样的血,睡哪个不是睡?二哥你就是迂腐,我都懒得说你了。”
什么?他们想让媚三娘和自己...
施离修总算听明白了,虽说那媚三娘中年面貌,长得丰盈妩媚,眼珠勾魂摄魄,打扮的也是花枝招展,总的来说狠狠心还能接受,但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得不到老子就睡儿子,疯了吧你!
急忙挣扎起身,又惊又恐道:“你们这几个死怪物,能不能正常点?”又对媚三娘道:“大姐,你看上的是我爹,这么做对得起他吗?”
媚三娘本来还在犹豫,听他这一说,顿时怒火横生,一脸阴笑道:“我对不起他?那他对得起我吗?你今天既然送上门来,以后就别想再离开,乖乖的养身体,夜夜伺候老娘,否则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楚大用还是不同意这种做法,劝道:“三娘,你这是干嘛呀,这可太没原则了...”
不等他说完,老大王中天抬手打断:“老二,省省你的原则吧,就算不让这小子和三娘成亲,他也不能活着离开,谁让他命不好呢。事情就这么定了,明天准备准备,让三娘和他拜堂成亲。”说完对夜游魂摆了摆手,示意他把施离修带下去看管。
施离修被拉着往外走,一直奋力挣扎,骂道:“你们这群死怪物,疯婆子,要么放了我,要么杀了我,别做这种无耻的事!”
“啊!!!”
在一阵叫骂声中,夜游魂把他扔进一间牢洞内,可关上牢门后,夜游魂却不急着走,而是蹲了下来,满脸奸笑道:“小子,看你十七八的年纪,有那方面的经验吗?明天你和三娘拜了堂,可就是我姐夫了,既然要成一家人了,我可得好好奉劝你几句。”
施离修停下叫骂,问道:“劝我什么?”
“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三娘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以你这小身板俩月就被她吸空了,所以开头尽情享受,往后就要多找借口学会拒绝,否则你这狂劲迟早会被她消磨干净。”
“不对啊,明明是你出主意让我跟她成亲的,你应该巴不得我死才对,怎么还劝上我了?再说她狼不狼虎不虎你怎么知道?”
“唉!”夜游魂却是叹了口气,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前方,目光忧郁道:“想当年,我也是个精壮魁梧的狂少年,谁知后来遇到了三娘,我就...唉!现如今,只能望女空流泪,伤怀落一地呀。”
“噢,原来你这肺痨样是被媚三娘吸的呀。所以你让我跟她成亲,又教我学会拒绝,是想我帮你做长期的替死鬼?可惜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我一定会尽情的享受几天,但几天过后可就...”
“怎么地?难道你这么大个只能撑几天吗?莫非你那玩意不行?”
“小爷不行?小爷不行你他娘是哪来的?滚一边去,爷要养精蓄锐,明天提枪上马!”施离修都是要死的人了,也不怕骂他会怎样,更不怕死前**,男子汉大丈夫,还怕个女人不成?在地上躺下,身子朝内不再理他。
夜游魂自讨没趣,也不怪他狂傲不羁,心中暗自嘀咕:这家伙如果是软的,那遭罪的不还是自己吗?唉,看来这次失算了。
马凉六怪,不怪就不能称为怪,本来既然要强行和施离修成亲,就自个儿弄点酒肉磕头洞房就完事了,可王中天五人一商量,想着自己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三娘成亲不能马虎了呀,便连夜广发喜帖,硬是把附近的山神土地、猴精树怪、大魔小鬼、和一些心术不正的江湖术士请来参宴。
于是第二天整座马凉山空前热闹,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房子里住的、洞穴里睡的都往六怪达隆洞赶,把小小的达隆洞挤得满满当当,那是人声鼎沸,怪叫连天,别说热闹非凡,简直是乌烟瘴气,一塌糊涂。
六怪早早的把洞穴布置喜庆,摆了满满十几桌酒宴,妖、魔、鬼、怪、人、神、仙混合一处,都推杯碰盏,觥筹交错,毫无一丝违和感。
在众人簇拥下,媚三娘拉住施离修走进洞内,别看媚三娘人到中年,这一打扮起来,还真有几分花容月貌,那媚眼勾魂摄魄,配上傲人身段,当真引人遐思,想入非非。
施离修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在场,原以为就是简单拜个堂,然后日日风流安心等待七天后翘辫子,不料这六个家伙这么能折腾,竟然找了一大帮人,这要传出去说天道门弟子和妖怪成亲,还夜夜纵欲过度而死,那可丢尽师门的脸了。
所以现在一百个不情愿写在脸上,连走路都要媚三娘强行拉着,拜堂叩头的过程还是夜游魂把他按到地上,用武力逼迫才完成。这也让众人清楚的知道,他是被迫而非自愿,不至于落人话柄。
本想着拜完天地,就能送入洞房,好好整整这个媚三娘了,可六怪确实能折腾,硬是要施离修和媚三娘挨桌给客人们敬酒。也就是这一敬,敬出了个生死转机。
六怪或许是高兴过头了,又或昨夜喜帖发的太多,竟然没有核对今天来喝喜酒的客人,此时在一堆猴精树怪中,正坐着一名身姿潇洒,俊朗不羁的中年人。
此人一身灰衣,头发不整,几缕刘海遮挡眉目,有些微青色胡茬,目光忧郁,身上散发着一股忧伤气质,仿佛他的一切,都是悲伤的。背后挎着一柄三尺二寸的长剑,虽然用粗布条包裹住,仍难以掩盖剑身发出的强大气势。
当施离修和媚三娘敬到他这桌时,中年人斜眼打量施离修一番,突然开口道:“你是天道门的人?”
施离修听声一愣,看看身边的媚三娘,接道:“是,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的衣服是天道门弟子道袍,严格说来是护道峰制服。”
施离修低头一看,这才猛然想起,当日被大水冲走后,行李包袱都不见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换过衣服。正要问问此人是谁,却见媚三娘一脸不善,审问道:“你是谁?我们好像没有请你,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此时王中天、楚大用等人也发现异常,都围了过来。
那人却不答话,而是扫视六怪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小刑天身上,嘴角挑起个俊朗笑容,问道:“兄弟,看你披头散发的,头发应该很不错,可以给我一根吗?”
“啊?”众人听声都是一怔,这人好不奇怪,哪有初次见面就问人要头发的,而且还是问男人要。
小刑天还未说话,楚大用便扯着嗓子骂道:“你是哪来的狗泼皮,爷爷请你来了吗?还要头发?啐你口唾沫要不要?”
“哈哈哈。”百八十号客人仰头大笑,指手画脚道:“就是,哪来的傻子,真他娘的扫兴。”“倒是说你要不要啊。”
那人轻笑一声,无视一脸横肉的楚大用,仍然对着小刑天道:“那就依楚兄所言,请这兄弟给我来口唾沫吧。”
小刑天倒是乐了,看着这傻子笑道:“你他娘的脑子被驴踢了,不过有个性,我喜欢!既然你要唾沫,那老子就偏给你头发,接着!”从头上扯下发丝一根,甩手扔了过去。
第五十章 神奇的无影变
中年人嘴角露笑,左手接住那发丝,同时右手也扯下自己一根头发,然后两手合掌,将两根发丝压在掌心快速摩擦两下,口中喝道:“变!”就见光芒大现,竟活生生变成小刑天的模样!
不等众人反应,中年人疾步上前抓住小刑天,拉着他在原地来回旋转,速度快捷无论,众人看得眼花缭乱,不一会儿就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待他们停止旋转,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个个都睁大双眼,看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刑天直发愣。楚大用呆道:“这他娘的哪个是真的?”
左边那名小刑天一脸焦急,对众人道:“大哥二哥,我是真的,他是假的,快杀了他!”
另一名小刑天也道:“胡说,大哥我才是真的,他是变成了我的模样,故意让你们分不清楚。”
王中天毕竟是大哥,一生见多识广,当即就猜出了中年人的来历。如果是其他门派的人,即使变化功法了得,也绝不会用这种方法,世上以变化之法傲立于世的,唯有清影门一派,清影门没有战斗功法,所以此人才会故意变成小刑天来迷惑大家。
前文已有介绍,清影门《无影变》举世无双,第一层能变万物,但可以被识破。第二层能变万物,虽然可以被识破,但在第一层的基础上,还能拥有被变化者的功力,前提是必须得到被变化者的毛发、血液、贴身衣饰、指甲、唾液等属于被变化者的东西才行。
而刚才中年人故意向小刑天要了头发,说明他用的是第二层,也就是说他已经有了小刑天的全部本领!但要命的是,六怪没有能识破他的方法!
想明白这一点后,王中天暗呼头疼,一时束手无策,看着两个小刑天卖力向众人说明自己的身份,心里又气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左边的小刑天看来是急得不行,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骂道:“自入你娘的狗泼皮,竟敢变成爷爷的样子,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扬起拳头,照着对方面门一拳打去。
右边的小刑天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但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两人居然同时一痛,不论是被打者还是打人者,脸上都出现青紫一块!
“什么!”众人惊骇无比,原来无影变这么厉害,一旦变成他人模样,竟然真的与对方合为一体,我死你就死,我痛你就痛!
照这么看来,似乎右边的小刑天是假的了,可不等众人说话,右边的小刑天突然大骂一声,道:“直娘贼,变了老子的模样还敢打老子,不把你大卸八块就是狗养的!”说着也抡起拳头,重重打在对方肋部。
“哎呀!”不出所料,两人怪叫一声,肋部都是一痛,捂着软肋蹲了下来,异口同声道:“怎么会这样?”
众人这才感到脊梁发寒,头皮发麻,原来不管是变化者还是被变化者,他们已经彻底成为一体,不论谁死谁伤,另一个都会感同身受。也就是说要杀死假刑天,就必须要杀死真刑天!
“大哥,现在怎么办?怎么分清哪个是真的五弟啊?”楚大用、流风玉等人面面相觑,都是一筹莫展,都把目光投向王中天。
王中天却是叹了口气,道:“分清了也没用,他自己不变回真身,我们就算知道哪个是假的,也奈何他不得,除非把五弟的性命搭进去。”
“这...那可如何是好哇?”楚大用咋咋呼呼,急得满面通红,对百十号猴精树怪道:“看什么看,你们谁有好法子快说出来,要是我五弟有个不测,二爷我全剐了你们!”
“啊?这可不关我们的事,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呀。”百十号妖魔鬼怪吓了一跳,齐齐跪倒在地,连磕带叩又哭又喊。
施离修见这情景,忍不住笑出了声,鄙夷他们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的同时,又对马凉六怪的实力有了进一步认识。来参加喜宴的除了妖魔鬼怪,还有山神土地,人精小仙,个个都比自己强,却都对这六怪唯命是从,随便一吼就吓破了胆,可见六怪本领之强,神通之广。
一直不说话的媚三娘见他无端发笑,以为他是幸灾乐祸,顿时媚眼一瞪,怒道:“笑什么笑,等此人现了原形,老娘再好好“伺候伺候”你!”
施离修吓的一缩脖,吐吐舌头不敢说话,夜夜风流的事想想就行了,真要和这媚三娘同房,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正当六怪手足无措,看着真假小刑天发傻发愣时,右边的小刑天突然站起,接着媚三娘话茬道:“我看你是无法伺候他了,因为这小子我要带走。”
“是他,他是假的!”楚大用听他如此说辞,立即分出了真假,作势就要上前取他性命。
王中天、流风玉等人连忙把他拦住,道:“猪脑子,刚才说的都忙忘了?”
楚大用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假刑天主动露出了身份,可他并没有变回真身,杀了他真刑天一样要死。便停下动作,狠狠瞪着对方。
王中天知道己方已经没有话语权,现在只想把这尊大佛送走,免得在这让自己丢人现眼。便道:“清影门的兄弟,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突然来我达隆洞闹这一出,究竟想做什么?”
假刑天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施离修身上,说道:“不为什么,你把他放了,我自然会走。”
王中天略微一怔,疑惑道:“你这么做就是为了他?”
“不行吗?难道你想我再要求些什么?”
“不想不想!”王中天连连摆手,心中又喜又怕,道:“这小子就是个床上玩物,不要也罢,你尽管带他离开。”
媚三娘听说要把自己的夫君放走,哪能甘愿,说道:“大哥,我...”
话未说完,王中天就抬手打断:“住口,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明天我给你找多少男人都行,这个不能要了。”
眼见如意郎君就要被人生生抢走,大哥又动了脾气,媚三娘是又气又恨,却又不敢顶撞大哥,只得哼叫一声,扭头而去。
夜游魂十分机灵,媚三娘一走便把施离修拉了过来,一把推到假刑天面前,骂道:“滚滚滚,真是个烫手的山芋。”
施离修虽然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不明白这一切因何发生,难道仅仅因为自己是天道门的人?可听王中天说此人是清影门的人,清影门刚刚害得自己只剩七天命,现在又冒出来救他一把,真是叫人捉摸不透,不知是谢是恨的好。
假刑天也不啰嗦,对王中天道声“后会无期”,便抓着施离修的胳膊快步离开,头也不回的走出洞去。
六怪想追不敢追,立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恨得直咬牙。
流风玉道:“大哥,难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楚大用也扯脖子囔道:“这个脸面不找回来,以后咱们马凉六怪还怎么混?大哥快下令,我马上去杀了他。”
王中天冷哼一声,恨恨的道:“杀是一定要杀,但得等他变回真身再说。老四,你去暗中跟踪他们,一旦他变回真身,就立马回来禀报。老六,你去看看三娘,安慰安慰她。”
“啊?又要我去“安慰”三娘?大哥,你看我这身子骨,我...”
楚大用推他一把,骂道:“没用的软条子,有这好事还叫苦,三娘要是看得上我,还轮得到你这肺痨鬼!快滚!”教训完夜游魂,楚大用一脸谄媚的笑容,道:“大哥,那我呢?”
王中天现在哪有心思和他说笑,冷道:“老实呆着!”说完甩袖而去,不再理会他们。
小刑天认为是自己擅自给了头发,才坏了今天的事,感到脸上无光,便拿百十号客人撒气,对身边几人连踢带打,吼道:“都给老子滚,别在这碍我眼,谁滚慢了要谁的命!”
“啊?五爷饶命,快跑快跑。”百十号人吓得不轻,来不及给其他大爷道别,便连滚带爬的跑出洞去。原本热热闹闹的达隆洞经过这一出闹剧,又变得冷冷清清,只剩满桌的酒肉狼藉,和洞内的喜庆装饰,诉说着刚才的一切并非虚假。
施离修被假刑天拉出洞外,后者便两指冒光,对着施离修轻轻一点,口中念了个“变”,就把他变成馒头一只揣在怀里,然后纵身一跃,火速飞走。(清影门不会飞天之法,来去都靠变成其他物件,因为此时中年人有了小刑天的全部本领,才能飞身而起。)
第五十一章 剑圣封天
假刑天飞出马凉山境界,料想六怪不会追来,便在百里外的一处竹林落下,把变成馒头的施离修握在手上,变回真身。
“你是清影门的人?为什么要救我?”施离修活动下筋骨,开口问道。
假刑天身子一晃,旋即变回真身,还是那么头发不整,青茬满面,也还是那么潇洒不羁,眼神忧郁。
“我想救便救,需要理由吗?”
“当然需要,我们天道门虽然和清影门没有交恶,但也好不到哪去,你知道我是天道门的人还救我,肯定是有理由的。”
中年人原地坐了下来,拔出一根嫩草叼在嘴里,淡淡地道:“我任性,这个理由足够了吗?”
见他淡然中又带些桀骜不羁,施离修大感迷惑,心道:原以为六怪已经够奇怪了,没想到这家伙更怪。也罢,既然冒险救了自己,肯定没有恶意,暂且耗着,看他究竟想怎样。
于是原地躺下,也拔根嫩草叼在嘴里,双手垫着脑袋,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完全没有虎口脱险之人应有的模样。
中年人见他居然比自己还要淡然,沉默僵持了一会儿,忍不住道:“护道峰都是刚入门的弟子,看你年纪轻轻,没有惊人的本领,却有过人的胆识,依照万宁的性子,怎么会调教出你这样的弟子呢?”
施离修听声一怔,问道:“你认识我师父?”
“打过几架,谈不上认识。”
“啊?”施离修更是惊奇,坐起身来直视着他,颇感兴趣道:“你还和我师父打过架?”
“一百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年少轻狂,不提也罢。”忆起往事,中年人双眼写满忧伤,从腰间取下个酒葫芦,拔开瓶塞径自喝了几口,然后递到施离修面前:“来一口?”
“不用了,我不会喝酒。”施离修连连摆手,但看着他喝酒时豪放不羁的动作,沧桑帅气的面容,以及满是忧郁的眼神,才明白喝酒也非一无是处,起码能变得很有男人味。于是改变想法,伸手接过,笑道:“舍命陪君子。”仰头“咕咚”几声,大口喝下肚去。顿觉喉咙火辣辣般灼痛,胃里火烧火燎,全身发热难耐,重重咳嗦几声。
“哈哈哈。”看着他难受痛苦的模样,中年人仰头大笑,可不知道为何,他的笑声一样充满忧伤。“男人无须不成汉,无酒不逍遥,你应该练练酒量,否则枉费人间走一遭。”
施离修也觉得自己有些差劲,嘿嘿干笑两声,算是掩饰尴尬。然后问道:“对了,你救我一命,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号呢。”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冒昧,这中年人刚刚救了自己,又比自己大那么多,肯定要先自我介绍才不失礼节。便道:“我叫施离修,小名小乐,是万宁道人六弟子,也是天道掌门清元子的孙儿。”
“哦?你是清元子的孙儿?”中年人显然没有预料,有些小小的惊讶。
“是的,不过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是他干孙子。”
“那就是说,你是施文乐的儿子?”
“正是,难道你也和我父亲打过架?”
“这倒没有,我曾和令尊有过一面之缘,在皇城之巅把酒言欢,吟星赏月相见恨晚,大醉一别后,至今未曾再会,孤独之时,颇为想念啊。”顿了顿,又道:“对了,令尊现今可好?为何任由你落入六怪手里,也不来搭救?”
听他这话,显然不知道施文乐已死,施离修本想问问他关于父亲的事,现在也不必再问了。说道:“听爷爷说,在我出生之时,父母亲就被通天妖魔残忍杀害了,我除了知道父亲的名字外,其他一无所知,甚至连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
“什么?文乐兄死了?”中年人不曾预料,听声吃了一惊,脸上神色微变,本想开口询问,又听施离修什么都不知道,只好忍住惊奇,免得揭他伤疤。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节哀顺变吧。来,喝酒。”
施离修也谈不上有多悲痛,因为他从小到大,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悲痛,只是偶尔想起,会忍不住黯然泪下,苦苦思念而已。
是的,我早已习惯。
接过酒葫芦,仰头大口豪饮,长长呼出口气,道声:“痛快!”平复心绪,想起刚才本要问对方姓名,没想到却三言两语扯出了伤心事,便道:“这位大哥,不对,这位叔父,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中年人呵呵一笑:“虽然我比你父亲大了一百岁,也曾经称兄道弟,但我还是不喜欢你叫我叔父。”顿了顿,面色稍正,语气正经道:“在下清影九圣排行第二,剑圣封天是也,人送外号酒半仙,又称长空居士。”
“剑圣封天?”施离修张大了嘴瞪大了眼,虽然知道他是清影门的人,却不料他竟是和文圣白逸依、法圣沙千化、棍圣高越同一级别的清影九圣,还是排在第二,仅次于白逸依之后。
封天眉毛一挑:“怎么?不像吗?”
施离修定下心来,重新将他打量一番,见他除了气质忧郁不羁,和背上那柄缠着麻布的长剑外,再也没有特别之处,和白逸依、沙千化等人比起大不相同,怎么看都不像是大名鼎鼎的清影九圣之一。干笑道:“和白逸依等人比起确实不像,但你比他们更加平易近人,心肠好。”
封天却是一脸疑惑,奇道:“你认识白逸依?”
施离修叹了口气,遂将在离火城初次遇见姬乐枫,再到城外被他们偷袭的经过说了一遍,包括姬乐枫给他吃下十日化脓丸,逼他带无穷书去自由岛换解药一事,以及自己不肯背叛师兄,独自朝东前行,落入六怪手里的经过全盘托出。最后叹道:“想不到姬乐枫生的那么出尘绝艳,心地却如此阴毒狠辣。”
封天仔细听了一遍,不觉得姬乐枫歹毒,倒是白逸依死性不改,当年无穷扇传到他手里,就一直想找到无穷书激发无穷扇的威力,并得到书里暗藏的绝世神功,这么多年来,在门中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十三年前白逸依屠灭黄书郎全家一事,他也有所耳闻,本以为黄家血脉已断,无穷书自此销声匿迹,没想到黄书郎竟被万宁道人所救,又恰好在查探智敬大师死亡真相时,被姬乐枫等人遇见。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人算不如天算啊。
不想施离修仇视姬乐枫,解释道:“小姐她也是迫不得已,掌门无空子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清影门又是掌门世袭制,所以小姐迟早要接替掌门之位。如果她不武装自己,就会断送祖宗创下的基业。一个正当芳华的妙龄女子,自小就不能像普通女孩一样憧憬应有的美好,而要肩负壮大门派的重任,这又岂是她所愿意,所能选择的?”
其实施离修内心深处也不怎么怨恨姬乐枫,哪怕她把自己害得这么惨,也只是嘴上说说发泄怒气。他怎么舍得怨恨她呢?
是呀,我怎么舍得怨恨你呢...
苦笑道:“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既然她是清影门小姐,而我偏偏生于正道,还有何恨与不恨,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封天欣慰一笑,说道:“你能看的这么淡然,也不枉是文乐兄的骨血。咱们还是喝酒吧,这些烦心事都附在酒里,一会儿开闸放水,抛到九霄云外去。”说着仰头豪饮几口,又把酒葫芦递给施离修。
施离修此时浑身发热,刚才的酒力上涌,不觉心脑微醉,飘飘然然甚是痛快。当即又接过葫芦,大口下肚,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封叔父,哦不,封大哥,你既然是清影剑圣,为何不在清影门效力?又是怎么跑到马凉山达隆洞去的?”
封天暗叹口气,本不想再说往事,但既然有缘和施文乐之子相遇,而且交谈甚欢,干脆就一说到底,再诉心殇吧。
拿过葫芦喝了几口,抬头仰望天际,娓娓说道:“八十年前,我刚刚取得剑圣称号不久,一次外出游历,偶遇朱雀峰数名弟子,其中有一位正当妙龄的七弟子江淼淼,宛如出水清莲,美丽不可方物。我们一见倾心,暗托锦书互下誓言,谁知她那几个师姐因为我是清影门的人,而勒令我们分开,还把她软禁在客栈不许我们见面。当时我年少轻狂,一怒之下将她们全部杀死,和淼淼流连山水,风花雪月。后来玄静仙姑找到我们,我不是那老妖婆的对手,若非淼淼苦苦哀求,我早已死在她剑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淼淼被带走而无能为力,可那时她已怀身孕,老妖婆强行让她堕胎,不许她再离开朱雀峰半步。我则天天饮酒度日,消极颓废,不再以自己是清影剑圣为荣,连年东走西逛,荒废修行。今日恰好走到马凉山,葫芦里的酒空了,听说六怪举办喜宴,便去蹭酒喝,不想却遇到了你。”
施离修听得入了神,追问道:“玄静仙姑带走了淼淼,那后来呢?”
“淼淼堕胎以后,被老妖婆软禁了三十六年,我不知道那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正如我不知道她流过多少泪,心碎过几次。三十六年后,或许是淼淼想通了,又或是老妖婆于心不忍,她终于重获自由,却改头换面,如脱胎换骨般变了个人,失去了甜美可爱,和单纯善良。柔美的笑容永远从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雪严霜,寒气凛凛。之后她曾偷偷托人给我送过书信,除了让我忘了她,还说她已经不叫淼淼。”
“那她现在叫什么名字?”
“她说我们是龙年相遇相爱,孩子又是堕死于龙年,她同样是龙年重获新生,而且希望我平安健康,死去的孩子安然投胎,自己安于现状不再动情,所以改名江龙安。”
“什么!江师姐?”施离修听声一震,膛目结舌满面骇然,不敢相信地道:“你说的是江龙安江师姐?可她不是玄静仙姑七弟子,而是大弟子啊!”施离修惊讶极了,无法相信冷若冰霜的江龙安竟有这么凄惨的过去,难道是因为这件事,江师姐的性格才这么冰冷的?
封天解释道:“当时她排行第七,我杀了她六名师姐后,自然就是大师姐了。”顿了顿,反问道:“怎么,你和淼淼很熟吗?”
施离修眉头紧皱,伸手挠挠脑袋,还是有些无法置信,说道:“不是很熟,依照江师姐的性子,任何人都无法和她熟络起来。”
“她现在在哪?过得好吗?”尽管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封天还是很在乎江龙安,如若不然,鼎鼎大名的剑圣封天,怎么会是今日的忧伤酒汉?
你为我忍受苦痛,饱经折磨,我为你心碎至今,颓然一世。
刚才施离修道出被姬乐枫偷袭的经过时,并没有提及江龙安,所以封天并不知道她受伤之事。施离修生怕封天担忧,但又不忍隐瞒江龙安的消息,毕竟封天日日期盼的,就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犹豫道:“江师姐她...她...”
封天何许人也,一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便意识到不妙,急道:“淼淼怎么了?快说!”
“江师姐在牟音寺与智敬大师亡魂通灵后,被焦龙甲突然打伤,伤重昏迷了,如果朋楚师兄及时把她带回天道门医治,还有生还的希望,否则...”施离修本来不相信黑衣人就是焦龙甲,直到离火城外焦龙甲众目睽睽之下刺杀江龙安,他才相信朋楚的推断。
“什么!淼淼伤重昏迷了?你怎么不早说!”封天又急又怒,惊骇不已,焦急之色写满俊脸,当即起身说道:“不行,我要去天道门,我要见淼淼!”
施离修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拉住,阻止道:“封大哥不要冲动,你和我们有门派之别,加上过往之事,要是擅自闯去,恐怕不仅见不到江师姐,还会触怒玄静仙姑,惹来杀身之祸啊!”
封天理智大失,吼道:“淼淼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老妖婆害我们分离八十年,今时不同往日,她嘴里要是敢蹦个不字,老子不活剐了她,就把脑袋砍下当夜壶!”
正是:黄昏无限好,美在意蕴巧。
情海磨志骄,坏在引人笑。
西风吹人冷,东雨落闺寒。
醒后叹黄昏,曾经醉情海。
第五十二章 力斗六怪
正当封天用力挣扎,施离修快要拉他不住时,突听天空飘来一声狞笑:“你这夜壶我们要定了!”
就见眼前黄芒一闪,赫然出现五男一女,不是马凉六怪还能是谁!
施离修和封天都是一惊,本以为六怪不会追来,才变回真身在这休息,现在没了小刑天的本领,要独自迎战与三魔、四妖、五鬼、齐名的六怪,可非轻松之事。
“封大哥,现在怎么办?”施离修见对方人多势众,自己战力低下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封天双拳恐怕难敌众手。
“我正愁无处泄愤,就拿他们的血,来灭我心头之火!”封天倒是狂傲不羁,似乎全然不把六怪放在眼里。
王中天哼笑一声,冷道:“封大哥?难道你就是清影剑圣,酒半仙封长空?”
“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号,那就滚得远远的,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哈哈哈,封天啊封天,枉你一世英名,竟也如此糊涂,我马凉六怪何许人也,是会怕你的主儿吗?”
楚大用也道:“没错,若非你挑衅在先,我们也不愿与你交恶,但做人就得讲个原则,你都欺负到头上了,我们要是连个屁都不放,今后还怎么混!”
刚才在达隆洞时,封天之所以变成小刑天的模样,就是不愿和六怪正面交锋,但此时心头火起杀心大盛,已经顾不得许多,冷声道:“废话少说,动手吧!”
夜游魂怪叫一声:“好,一起上!”楚大用却一把将他扯下,骂道:“咱们六个打他一个,传出去也不怕遭人耻笑?做人要讲原则的嘛!一个个来,我先上!”说着纵身一跃,直接跳到封天近前,瞅准他面门大开,一拳悍然打去。
封天见这拳来势汹汹,将施离修一把推开,然后脑袋一偏,堪堪避过拳锋。不等反击,又见楚大用脚下踮起,对着他小腹狠狠踹去。封天也不慌张,脚下发力轻轻跃起,右手顺势搭在他光秃秃的脑门上,呈倒立之姿。同时左手一挥,照着他肥脸一掌扇去,顿时“啪”地一声,留下个红色巴掌印。
楚大用没想到自己才出两招,就被封天轻松甩了一巴掌,感觉受到了侮辱,脸上火辣辣的,却不是痛的而是臊的。肥手在脑门上一扫,企图将封天扫下地来。
谁知封天借着他脑门做支撑,身子灵活得很,右手抬起左手落下,始终按着楚大用的脑袋不放,并时不时扇他一掌,看起来滑稽可笑,颇有些耍猴模样。
楚大用吃了几掌,有些气急败坏,深深倒吸口气,丹田之内真气迸发,身子一振一声大喝,散出强大气浪,才算将封天震落下来。但并未对封天造成伤害,在空中打个旋便泰然落地。
接着伸手往怀中一掏,摸出个金色小笼,笼内雕有三虎七狮十只金像。怒声喝道:“看我狮虎笼!”轻轻拉开笼门,也不念咒施法,那三虎七狮金光一闪,顿时如龙点睛,全都跳出笼去,落在地上变成高大威猛,凶狠霸气的活物。(注一)
“上!”随着楚大用一声令下,三虎七狮嘶吼一声,对着封天咆哮而起,悍然冲去。
旁边的施离修吓了一跳,连忙高声大喊:“封大哥,小心啊!”
封天吃了一惊,见这三虎七狮牙尖嘴利,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甚是骇人,要是与其肉搏,恐怕不消片刻,就会被撕成肉片。想着灵机一动,身子一晃变成长牙猛象一只,对着三虎七狮长啸一声,声音震耳穿膜,回荡整个竹林。
那三虎七狮一见这长牙猛象,又听得刺耳呼啸,果然胆颤不已,齐齐停住冲势,止步不前。
楚大用气得不行,骂道:“没用的东西,上去咬他啊,今天不把他咬死,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三虎七狮也是有灵性的物件,听楚大用出言恐吓,确实吓得不轻,只好仰天嘶吼一声,壮着胆子纵身扑去。三虎咬住象脖,七狮撕扯象身,把猛象团团围住,或尖牙撕咬,或利爪狂划,任凭猛象周身上下皮糙肉厚,仍然留下无数道血淋淋的口子。可这对封天本身并无伤害,受伤的只是猛象,而非他本人,这就是无影变最神奇之处,也是清影门能以变化之法傲视正邪两道的关键所在。
猛象全身皮肉外翻,鲜血淋漓,俨然变成了一只血象。但仍然凶悍不已,用力一抖身子,就把三虎七狮统统抖落,而后大啸一声,两只坚硬硕大的象腿前踮,重重踩在其中一只吊睛大虎背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吊睛大虎脊背断裂,身子彷如一堆肉泥瘫倒在地,口中凄厉哀鸣一声,便不再动弹。
猛象前脚踩倒一只,后腿一蹬,又将后面一头正欲扑来的鬃毛雄狮踹个正着,那强劲有力的象腿撞在雄狮脑门,直把它踢的头破血流,脑浆迸裂,向后飞出数步,倒地不起。
其余狮虎吓得不轻,都连连退出几步,不敢再和猛象交锋。
楚大用见状又惊又怒,满面骇然,没想到自己的宝物竟不敌封天的小小变化,若猛象受伤就等于封天受伤,那还能咬牙与之一战,可现在伤了一虎一狮,封天却是完好无损,实在得不偿失。想着强忍恼怒,将狮虎笼高举过顶,喝道:“回来!”便见金光大现,两虎六狮被强光吸入笼内,又变回雕塑模样。受伤的一狮一虎也被吸回原位,但看起来已无方才的凶狠煞气,显然伤的不轻。
楚大用把眼一瞪,脸上又青又红,骂道:“遭瘟的酒疯子,要是我的宝物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抽你的筋,喝你的血!”
打退三虎七狮,猛象一跺地面,摇身变回封天本尊,果然一如以往,连根汗毛都不少。冷笑道:“楚大用,就你这点斤两,也想和我斗?省省吧你!”
楚大用恼羞成怒,正要再出杀招,却听小刑天说道:“二哥息怒,让我来!”说着伸手虚抓,掌中赫然出现一把长柄大刀,此刀盘龙画凤,红柄白刃,全长七尺六,重约三千八,可他拿在手上却轻如无物,实力可见一斑。
封天见状面色一僵,惊道:“刑天刃!”
相传上古时期,刑天与帝争神,帝断其首,葬于常羊之山。乃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而舞。(详见《山海经·海外西经》)
而刑天之干即为盾,戚即为斧,干戚本在刑天之手,后来有一隐世高人,取刑天干戚熔炼锻造成长柄大刀一把,是为刑天刃。刑天刃与焦龙甲的劈天刀相比,等级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自问世之初,就是不外传的神兵利器,一直在那高人手中,也不知小刑天是如何得到这等宝物的。
小刑天冷哼一声,说道:“封天,你竟敢变成我的样子,搅乱三娘的婚礼,害我们马凉六怪闹了笑话,今天不取你头颅,难泄我愤!”
封天知道小刑天战力强悍,不敢大意,仍然一脸狂傲,说道:“想取我头颅的人千千万,你算老几?”
“算你娘!”小刑天大骂一声,脚下蹭蹭上前,手中刑天刃由上至下,以力劈华山之势,对着他脑门猛然劈下。
封天双目精光四射,隐隐有些狂热色彩,伸手抓住背上剑柄,“刷”地一声抽将出来,喝道:“来得好!”横剑于顶蛮力作挡,只听“当啷”一声巨响,刑天刃与无名仙剑悍然相撞,产生千斤力道,巨力化为白色气浪,如水波般扩散开来,把周遭绿竹拦腰折断,轰然倒塌。地面砰砰炸响,竹叶泥土碎屑横飞,纷纷扬扬笼遭周围。
封天被强大力道压得两腿一弯,险些跪倒在地,只觉得虎口震裂,鲜血流满剑柄,整只臂膀又酸又麻,痛不可当。但仍然咬紧牙根,低吼一声猛地发力,双臂向前一推,把小刑天震得连退数步,差点站立不住扑倒在地。
二人立住身子,心中都是一惊,显然低估了对方的实力。眼睛死死盯住对方,眼角流波间似有电光闪动,杀气腾腾而出。
“沸冰剑!”小刑天瞄了一眼封天手中宝剑,面色凝重地道。
沸冰剑乃清影门四大神兵之首,长三尺二寸,重三百六十五斤,一面呈血红色,可发出极热高温的沸水,熔化能力不比万宁道人的赤骨杖差一丝半毫。另一面呈冰白色,可发出极冰寒气,冰冻能力比朋楚魄雪剑还要高出数个档次。而且锋利至极,可谓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封天正是凭此剑获得剑圣名号,也是凭此剑无惧于天下。
封天面色如霜,傲然道:“刑天刃驰名三界,不知遇到我沸冰仙剑,还能不能展现威力?”
“废话少说,休逞口舌之快,与我兵器上见真章!”说着跃身上前,手中刑天刃光华大放,连挥两道青芒攻腹开路,而后刀口一转,直刺封天心脏。
封天不敢大意,见那两道青芒呼啸而来,左手法诀一握,在右手腕用力一拍,就见沸冰剑一抖,剑身颤了三颤,极冰一面的寒气随即激发出来。便见寒气大盛,周遭气温骤降,场中寒雾弥漫,将袭来的两道青芒瞬间冷冻成冰,在空中冷却停住。一阵寒风掠过,冰块四下碎裂,青芒也随之不见踪影。四周竹干枝叶,都盖上一层厚厚坚冰,足见沸冰剑寒气之盛。
可这并未让小刑天停下攻势,刑天刃刺破严寒,不受寒气一丝伤害,仍向封天心脏刺来。
封天却是不躲不闪,眼看刑天刃将要刺入皮肉之际,突然身子一晃,变成一人高的黑色大猩猩,手里却依然握着沸冰剑。
“噗!”刑天刃势不可挡,锋利刀刃尽根没入猩猩心脏,刀尖从其后背穿出,还明显挂着些碎小肉沫。
但小刑天却没有一丝喜悦,反而颜色大变惊恐不已,因为他杀的是猩猩,不是封天!
就在这瞬息之间,大猩猩怒目圆睁,手中沸冰剑闪电般举起,如灵蛇吐信朝小刑天咽喉刺去!
小刑天惊骇至极,下意识地把头一偏,剑锋贴着他脖侧掠过,划出一道细小口子,顿时皮肉外翻,血溅三尺。饶是如此,仍未割断他动脉血管,只是沸冰剑贴在皮肉上,感觉冰火两重天,滋味难受至极。立马低头避开剑锋,将刑天刃从猩猩身上抽出,连着倒退数步,然后捂着脖子,抬眼怒视变回本尊的封天。
刚才刑天刃划出两道青芒之时,封天以为自己必败无疑,没想到极冰寒气竟能冻住青芒,说明小刑天并未掌握使用刑天刃的正确方法,无法施展出干戚所蕴藏的战神威力。也就是说,这把惊世神兵被小刑天拿在手里,除了锋利无比外,再无特别之处。
说道:“你根本无法使出刑天刃应有的威力,你究竟是怎么得到的这把刀的?”
小刑天将内力运到掌中,化出青幽玄光,在受伤的脖侧轻轻一抹,伤口旋即愈合。骂道:“去你娘的酒疯子,多管闲事的狗泼皮!今天不杀你,我誓不为人!”说着抖索刀刃,又踏步冲了上去。
王中天等人看得真切,都是面色凝重,一改方才狂傲之气。先前楚大用三虎七狮被封天无影变震慑,不能算作是败,也不能说封天比楚大用战力强悍。可小刑天是六怪中近战能力最强的一位,都险些被封天一剑封喉,足见剑圣之称并非空穴来风,封天确实有一定的近战能力。加上那把清影门四大神兵之首的沸冰剑,战力可见一斑。
流风玉说道:“大哥,要不咱们一起上,否则恐怕不是这酒半疯的对手。”
夜游魂也道:“不错,就算五哥能和他打个平手,也擒不住他,倒不如一拥而上,全抓回去给三娘暖被褥。”
王中天暗觉有理,料想楚大用要反对,抢在他开口前狠狠地瞪他一眼,说道:“强敌在前,原则暂且放下,随我上!”说着纵身一跃,率先飞到封天近前,两掌虚空连推,顿时掌中黑气大盛,团团片片向封天拍打而去。后者正与小刑天恶战不下,仍有余力躲闪跳跃,只见黑气撞击地面,直接轰出数个大坑,竹叶泥土纷纷扬扬,漫天散落。
流风玉、夜游魂不敢怠慢,也紧随其后冲将上去,各出法宝杀招恶战封天。楚大用在原则与现实面前挣扎一番,还是选择了一直坚持的原则,就在原地不动分毫,静静地看着场中战局。
媚三娘一开始就把目光放在施离修身上,刚才他大喊让封天小心,就有上去抓他回洞的冲动,现在封天被四怪围攻,施离修又没有兵器在手,正好将他擒住,逼迫封天束手就擒。
想着阴笑一声,低头看眼一直握在手中的万香剑,心道:文乐,我的文乐,我来了!
第五十三章 万香剑显神威
施离修在一旁观战,见五怪围着封天战作一团,手中法宝兵器连番猛攻,逼得封天不断变化,却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UU小说,www.uu234.com正要上前帮忙,突见媚三娘翻身跃来,手里还提着自己的万香剑。心道:这疯婆子不知功力如何,且夺回万香剑再说。
想着迎上前去,说道:“媚三娘,你还想我和你成亲吗?”
媚三娘不料他会如此发问,道:“怎么,你想通了?”
“把剑还给我,我就回去和你成亲。”
“你当我傻吗?”
“难道不是?”
“伶牙俐齿,倒是比文乐机灵多了。”
“你给是不给?”
“不给又如何?你咬我?”
“我不咬狗。”
“狗不咬人?”
“你是人?”
“你!”媚三娘被他噎得一窒,气得粉脸微红,媚眼中毒光顿显,怔了好一会儿,却又“噗嗤”一声笑了,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不好意思,我喜欢你。”
施离修暗暗打个激灵,虽然媚三娘也还有几分姿色,但她毕竟和自己的父亲有过渊源,而且看起来是三四十岁的模样,实际上恐怕已有几百岁了,说不定比爷爷还要老呢。被这样一个女人表白,可不是十七岁的少年能受得了的。
可现在夺剑要紧,暂且顺着她的话说吧。“既然你喜欢我,那就应该把剑还给我。”
媚三娘却是轻笑一声,说道:“就因为我喜欢你,我才不能把剑给你,你越讨厌我,我就越开心。我只要你心里有我,不论是爱是恨。”
施离修眉头一皱,暗道好个名不虚传的马凉六怪,果真是怪得不行。面色一正,眼中杀机顿显,悄悄引天地灵气入体,在体内迅速运行三十六周,再将灵气聚于掌,最后问道:“你到底给不给?”
“你求我呀,你求我我就还给你。”媚三娘洋洋得意,全然没发现施离修的动作。
“看我天风卷浪!”施离修大喝一声,奋力推出两掌,便见掌心处白色风雾大现,气势强劲地卷起枯枝落叶,呼啸着朝媚三娘拍打而去。
媚三娘不曾料想,被呼啸狂风吹个正着,竹枝落叶打了一身,只得挥袖护住双目,凭借自身高强功力,硬是在原地岿然不动。要是换了别人,只怕早被吹飞了。
可施离修的目的并不是吹飞她,而是要夺剑。于是趁她护住双眼的瞬间,脚下一蹬跃然上前,一把抓住她手中的万香剑,同时毫不怜惜地朝她胸口打去一拳,逼得她连退两步。
媚三娘以为他要和自己拼命,加上一直以来都轻视了他的身手,此刻施离修猛然出手,仅电光火石之间就把万香剑夺走。倒不是说媚三娘功力不行,而是她根本毫无防备。媚眼瞬间凶光毕露,面色寒了下来,说道:“施离修,如果你现在跪下认错,我可以考虑原谅你。”
施离修夺得万香剑,哪还会畏惧于她,当下抽剑出鞘,却不进攻,而是放眼整个战局,高声喊道:“看我万香剑!”口中默念咒语,左手两指霞光顿显,于剑身处从上至下抚扫一遍,空气中顿时弥漫淡淡清香,随着微风拂来,一股股馨香钻入鼻中,使场中众人心脑皆醉,愉悦不已。
六怪和封天停下动作,神情怡然地大口呼吸清香,眼睛半睁半合,一副十分享受的模样。却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已中了小幽草的毒。
当日施离修六人下山之时就有介绍,万香剑是用回香、留香二剑融合锻造而成,小幽草根本没有味道,混入馨香中以内力激发,能使人不知不觉中毒,会暂时丧失功力,并且四肢酸软,不能动弹。
施离修自得到万香剑,就不曾激发过小幽草的毒,刚才情急之下猛然想起,才会奋力夺剑。
六怪和封天还沉浸在醉人清香中,顿觉四肢酥麻,柔软无力,全都瘫倒在地。
王中天毕竟是六怪之首,一下就从馨香中惊醒,感到体内真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尝试提掌运功,却是于事无补。骇道:“小幽草!”
封天虽然也失去功力,却长长松了口气,若施离修不来这一手,他恐怕迟早得死在对方围攻之下。喜道:“施兄弟,这正是大好机会,快杀了他们。”
楚大用虽未参战,却也不幸中招,嚷道:“小子,做人要讲原则呀,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就算了,要是再杀了我们,可不是正道人士应有的做派啊。”
夜游魂也道:“不错,你带着封天离开,这事一笔勾销,以后见了面,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施离修暗觉有理,清元子曾经告诫他,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使用小幽草是保命的无奈之举,但趁人之危狠下杀手,就有失正道风范了。可是和妖魔邪道谈道义,有这个必要吗?
封天见他迟迟不动手,料想他和施文乐一样,都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不可能会做这么卑鄙的事。便也不再劝他,急道:“小乐,不杀就不杀,趁药效尚未消失,我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好。”施离修答应一声,抛开这个两难的抉择,立即上前扶起封天,迅速往东离去。却听得媚三娘在后面大喊:“施离修,你逃不出我的掌心,我们还会再见的!”
施离修暗骂该死,干脆直接背起封天,纵身一跃,艰难逃去。
......
一口气飞出百余里,已经是夕阳过后,天色黑沉。施离修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一座小村庄落了下来,见不远处有户人家,却不进去歇脚,而是在旁边的牛棚躲了起来。
“刚才你不杀六怪,我可以理解,但你放着好好的房屋不进,为何非要躲到牛棚里?”封天四肢无力,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堆湿草上,闻着熏天粪味,看着两头惊恐地大黑牛问道。
施离修探着脑袋向外张望,楞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难道你觉得我是在跟牛说话?”封天翻个白眼,虽然认识不久,但已对他的性情有了足够的了解。
施离修也不知是单纯还是单蠢,疑惑道:“那你为什么要看着牛呢?”
“!!!”
跟牛说话都比跟你交流强!封天暗自嘀咕一声,又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等你恢复功力就可以了。”
“要多久?”
“不知道,我猜起码要三个时辰。”
“!!!”
沉默了一会儿,施离修还在警惕四周,封天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你说你被迫服下十日化脓丸,现在多少天了?”
施离修神色一黯,答道:“四天。”
“那就是说,你只剩六天命了。”
“是的,不过没关系,人各有命。”
“你我这么有缘,我又和你父亲有过一醉之交,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去,等我恢复功力,就带你去找解药。”
施离修却是连连摆手,拒绝道:“封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是绝不会拿无穷书去换解药的,生死有命,随他去吧。”
“哈哈哈。”封天仰头一笑,暗道一声有意思,说道:“傻小子,我又没说去找姬乐枫拿解药,要什么无穷书啊。”
“可是不找姬乐枫,谁还有解药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十日化脓丸乃我清影门奇药,而清影门所有灵丹妙药,都归九圣排行第八的药圣管理,只要找到药圣,不就有解药了嘛。”
“说得轻巧,清影门在自由岛,自由岛离这十万八千里,就算我有命赶过去,药圣也不可能给我解药,因为姬乐枫已经先一步回了清影门。还有,你不去镇元山找江师姐了吗?”
“你说的不错,但药圣几个月前就离开清影门,说是去找黑狐貂,作什么灵丹药材了。而黑狐貂一直藏在婆罗寺以东二百里的比翼山中,如果不出所料,药圣一定就在比翼山附近。至于去镇元山一事,你之前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去了也做不了什么,不如替你解毒来的实在。”
“比翼山?”听到这个名字,施离修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虽然以前从未听说,但脑中却自然而然地想起幼时经常梦到的那座美丽大山。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说道:“就算我们能在六天内找到药圣,可他也不一定会给我解药啊。”
封天嘴角一挑,胸有成竹道:“放心,天下之大,最听我话的,就是这个药圣了。别说是颗小小的解药,就是要他把脑袋砍下来,都不带眨眼的。”
“啊?”施离修一愣,疑惑道:“为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封天有些洋洋得意,但还是卖起了关子。施离修不敢奢望封天说的是真的,既然比翼山让自己如此熟悉,干脆就趁生命最后的几天,去看看让自己魂牵梦绕十七年的地方。如果比翼山真是父母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自己葬身在那里,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五十四章 无影气
三个时辰眨眼便过,期间二人饿得肚皮打鼓,施离修还第一次腆着脸去向村民们讨了些饭食,可坐在臭气哄哄的牛棚里,胃口却消了大半。£∝UU小说,www.uu234.com
封天功力如时恢复,无力感也随之消失,走出牛棚抖擞精神,剑圣封长空的不羁风采又重回身上。狠狠地吸了口新鲜口气,叹道:“我这辈子再也不吃牛了!”
施离修急着去比翼山,既想拿解药,更想看看那是不是父母生活过的地方。说道:“封大哥,我的时间不多了,还是快点赶路吧。”
“不急。”封天把施离修拉到一旁,离那讨厌的牛棚远远地,说道:“这里也不知是何地界,等我们找到路再赶过去,恐怕来不及了。干脆我给你输道真气,用来延续你的时日。”
“真气?什么真气?”
“当然是无影气啦,有了这道真气,就算不能清除你体内的毒性,也能为你续一个月的命。”
“哇,这么厉害?”
“那是,我清影门无影变名震三界,而且修炼极难,常人一生也只能学个第一层,你能得到我封天的真气,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既然如此,就请封大哥发功吧,在下先行拜谢了。”施离修万分感激,当下对他拱手作揖,深深一拜。
“你若当我是兄弟,就无需拘礼,如要见外,自随你便。”封天豪爽汉子,比大师兄高宁阳还要洒脱几分,哪里看得惯这般世俗礼节。
施离修无奈一笑,只得站直身子,说道:“好吧,大恩不言谢,大哥请!”
二人互视一笑,在原处就地坐下,施离修闭目背向封天,封天则提掌运功,道道黄色真气从他掌心冒出,源源不断地送入前者体内。
按照封天设想,无影气一经摄入,施离修就会霎时神清气爽,精神振奋,体内气血通畅,五脏活力大增,十日化脓丸的毒性应被控制在腹部,停止四下扩散。可此时施离修的情况却是截然相反,无影气刚刚钻入体内,就感觉浑身一震,五脏一紧,虽不至于疼痛欲裂,却是难受非常。
脸上神情微微扭曲,额间大汗淋漓,衣衫已经内外湿透,丹田中似有一股强大力量排斥无影气进入,在五脏六腑来回穿梭缠绕,与无影气进行排斥互抗。不消片刻,又感觉浑身血液翻涌咆哮,像是在沸腾燃烧,一股股钻心邪气从血管散出,汇聚成一阵强劲的浑浊之气,迅速与前两道真气纠缠一处,交相撕扯,互排互斥。
“啊!噗!”施离修惊叫一声,一口黑血喷涌而出,神色痛苦不堪,捂着心腹躺倒在地,前后翻滚,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施兄弟?”封天这才发现异常,赶紧回功收势,将他扶坐起来,急道:“小乐,你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他不知道施离修体内有天罡气和天魔血,刚才无影气一进体内,天罡气首先起了反应,奋力排斥无影气进入。随后天魔血趁机发力,形成浑浊之气,企图借助无影气来消灭天罡气,以达到吞噬心脏,唤起施离修无边魔性之目的。
三道真气性质不一,哪能共存于一人之体,相遇之下自行角斗,一方克一方,一方又救一方,虽未如从前一样理智大丧,如疯如狂,仍把他折磨得五内欲裂,痛不可当。
施离修起初并没有顾忌到这一层,现在猛然想起,却是悔之晚矣,忙道:“封大哥,别管我,我怕一会儿控制不住自己,你快走!”
封天不知内里,但也清楚是自己的无影气闯的祸,有些自责道:“施兄弟,你别着急,快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施离修已经有过三次这样的经验,心里知道该怎么处理,此刻虽然痛苦却不慌张,说道:“立即带我去无人地带,不然会伤了无辜村民,快,我撑不了多久了!”
“兄弟忍住!”封天顾不得询问原因,当下两指黄光一现,对他脑门一点,喝道:“变!”施离修瞬间变成匕首一把,被他拿在手上。随后摇身一晃,化作展翅大鹏疾飞而去。
眨眼之间,大鹏在就近一座山头落下,变回本尊后,立即将匕首扔出,随即变回施离修真身。
不等他说话,施离修当即默念易身术咒语,身子顷刻变得又高又大,甚至比上次力举泰山时还要大数倍有余,百丈山峰在他面前矮得只到腰间,仿佛伸手一抓,就能把天上云霞采下一朵。
“啊~~吼~~”
巨人嘶吼是震撼的,同样也是恐怖至极的,若非封天变成坚石一块,只怕耳膜心窝都要被震碎成渣了。看着眼前仿如盘古再世的巨人,封天羁傲一生,第一次被深深震慑,这种震撼和惊恐不是缘于表象,而是来自内心深处,来自最彻底的骨子里。
“我的个亲娘啊,要变成这样,得修炼多少年啊!”
施离修不停嘶吼,却努力控制思绪,使自己不去破坏一草一木,希望通过喊叫的方式将天魔血的浊气发泄出来,只要天魔血一平息,自己的痛苦和危险就会减少大半,天罡气和无影气就算不能共存一体,但也不至于危及性命。
可喊叫的方式显然效率太低,天魔血还在不断制造浑浊之气,天罡气又因无影气而分散力量,无法有效的把它镇压下去,于是施离修越发狂躁,理智临近丧失边缘,手脚不自觉的挥舞踢打,直把山峰推倒,树木拔起,巨石泥土漫天飞舞。幸好他有先见之明,若还在刚才的小村庄里,不知要砸死多少百姓。
封天看了许久,猜想是无影气和道家功法不属一门,互相排斥所致,但为何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反应,却是不得而知了。无论如何,暂且教他无影变的心法口诀,先把无影气平息下来再说。
想着变为雄鹰一只,冒险飞到施离修近前,却遭他大掌横扇,险些落个脑浆迸裂的下场。躲过左右两击,艰难地飞到他耳边停下,说道:“施兄弟,我教你无影变的心法口诀,用来控制无影气。”然后从头到尾念了一遍,此心法洋洋数千字,就不细细论述了。
施离修虽不太聪明,记忆力还是相当不错,在如此特殊情况下,还能一字不落的牢记下来。
而后口中默念:“闪电之豹,四肢须傍地;大江之鱼,无尾无进退;掠空之鹰,有翅无羽枉为禽。我欲瞬驰百里,苦无豹速;我欲入海遨游,苦无鱼尾;我欲腾云千里,有臂而无羽。无影老祖,赐我神力,千变万化,无所不及...”
随着心法逐层吟诵,体内的无影气渐渐安静,不再与天罡气互相纠缠,反而在心法控制下,与天罡气一道前后夹击浑浊之气,眨眼肃清五脏残余,扼杀血管源泉。天魔血无法以一敌二,顿时威势大减,在天敌天罡气的作用下,渐渐平息下来。浑身翻涌的鲜血不再沸腾,狂躁不安之感荡然无存,天罡气感知无影气受施离修驱使,也不再与其拼斗,双方聚于丹田之内,各自安居一角,一切随之重回平静。
风浪平息,施离修痛苦消失,实现自修习易身术以来,首次变身后安然重回本尊,在易身心法控制下,身子一点点的缩小,直至一如以往。
封天长松口气,赶紧上前询问:“施兄弟,你没事吧?”
施离修此刻除了声音沙哑,浑身冷汗外,并无一丝异样,自己低头打量一番,说道:“我没事了,多亏封大哥及时传授无影变心法口诀,否则我恐怕连六天都活不了了。”
“唉。”封天叹了口气,无影变作为清影门绝学,本来是绝不能传于外人的,就连门中普通弟子,也有诸多资格限制,刚才一时情急,现在想来竟不知是对是错。但事已至此,也无需徒增烦恼。说道:“即以兄弟相称,就没有见死不救的理,不过你要答应我,无影变的心法口诀万万不能传给第二人,否则就是陷兄弟我于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境地。”
这关乎到门派绝密,施离修自然明白利害,封天不惜为救他的命而背叛师门,他也绝不会恩将仇报,让封天遭人唾骂。想着面色一正,严肃道:“封大哥自请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我泄露半个字句,当死无葬生之地,生无安身立脚之处!”
“好,大丈夫一言九鼎!不过你真的没事了吗?”封天眼睁睁目睹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现在他却安然无恙,不咳不喘的立在眼前,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施离修挠头一笑,答道:“我真的没事,此番状况算上今天已有四次,但今天还是第一次没有昏迷。”
“四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无影气一进体内,你就变成这样了?”
“这个说来话长,还要从十年前我首次修炼说起,那时...”
施离修想起往事和故人,不禁心神恍惚,仿佛一切都如昨日,仍然历历在目。赵潼和小青椒被关在房里,现在也不知出来没有,爷爷肯定以为自己死了,应该会伤心欲绝吧?师父一直不待见自己,此刻是为自己惋惜难过,还是暗中偷笑?从去破天峰参加小试,就没有再见过大师兄高宁阳,想来也有几分挂念。
“我不知道我的血液为何如此奇怪,第一次爆发时我还小,许多细节都记不住了,爷爷和师伯们什么都不对我说,后来我猜测自己可能是中了什么毒,或者生了什么病,但我觉得都不对,他们一定有事瞒着我。”因为施离修不知道魔柳娟是谁,自然也不清楚他体内有天魔血的事,但他已经习惯并懂得如何面对,这才是清元子想要看到的结果。
“就是说你体内有天罡气,血液里还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因为无影气分散了天罡气的灵力,才让那股力量重新发作,然后无影气和天罡气一同合力,才把它镇压下去,重要的是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那股力量是什么?”封天听了半天,才算勉强理解出重点,叹道:“这不仅神奇,更让人费解呀。”
“有什么好费解的,命运如此,无可奈何的事多如牛毛。对了,我现在有了无影气,就能多活一个月了吗?”
“按理说应当如此,但你这么异于常人,我怕不会如愿,要么根本无效,要么直接根治毒性。”
“既然如此,那还是快走吧,我想在死之前看一眼比翼山,是不是我梦中向往的地方。”
“好吧,走!”二人说着,当下就迈开步子,往东而去。因施离修刚刚变身消耗不小,只能暂时舍弃飞天之法。
此刻的施离修和封天二人,并不知道无影气和天罡气共存一体将会碰撞出什么火花,更不知这是福是祸,直到不久之后,他才惊奇地发现其中奥妙。
第五十五章 偶遇法师
再说莫启善和念寂避开老鬼等人,从双青岭一路往东而去,想要返回神尼山婆罗寺。起初二人还驾雾腾空,后来莫启善想延长和念寂在一起的时间,便找出各种理由坚持步行。念寂功力不高,飞起来十分吃力,不多想便答应了。
几日后,午间休息时,念寂曾问道:“莫施主,当日震山雷说你用的是魔教功法,可你又不是魔教中人,难道你祖上和魔教有联系吗?”
莫启善身为通天教少主,岂能被一个小尼姑问住,答道:“祖上是不是魔教中人我不清楚,总之我不是,我父亲不是,我爷爷也不是。在我七岁之时,家父就开始传授我自卫术,并时刻告诫不可伤人,不可以此谋生云云。如果我真是魔教中人,你胸前的观音妙玉早就起反应了。还有,你我年龄相差无几,我也从未给他人施舍过什么,今后别叫我施主了,就叫我莫大哥吧。”
念寂果然单纯,似乎从未想过怀疑别人的话,也从未考虑过为何世上有“骗”这个字,所以当即相信了他的话。又道:“好吧,莫大哥,既然你姓莫,为什么名字偏偏叫启善?你是要开启心中的善念,还是不要开启心中的善念?”
“这...”这个问题可算把莫启善问住了,当初施离修等人在宏阳岭被焦龙甲偷袭,他率杨千秋和弄三刀出来阻止,因不能暴露身份,情急之下才取了这个名字。可那瞬息之间的念头,会是他内心真实的想法吗?正如念寂所问,如果是,那他到底是要开启善念,还是不要开启善念呢?或许他心里有肯定的答案,又或许他本身就模糊不清。
是啊,我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名字是家父所取,可家父早些年就仙逝了,我也不知道这名字是何寓意。”干笑一声,终是模糊带过。
“就算是令尊所取,那你心里也应有自己判断啊。”念寂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仍旧追问。
“念寂姑娘,这个问题我从未想过,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还是等我有了答案再说吧。对了,你既然是怀慧师太的弟子,为何不六大皆空,摒弃尘缘,反而要下山寻找父母呢?”搪塞过后,莫启善赶紧转移话题。
如此一问,又勾起了念寂的心殇痛处,想到自己不惜背叛师门,决心随罗如亮双宿双飞,最后却落得险些丧命,遭人玷污的下场,心里便不自觉的涌起丝丝愤恨和愧疚,清澈如水的眼眸里泪花泛滥,乍一看恍如泉涌,楚楚动人。叫莫启善看了,不禁心中一痛,暗道多嘴。
“我以为他是爱我的,所以我不顾一起,放下所有,最后我错了,错的很彻底...”虽然难过,但念寂还是把如何认识罗如亮,如何拜别师门,如何险些惨遭毒手,又是如何被师父救下等一系列的事说出。当说到怀慧师太把她救到光明镇外,却不把她带回婆罗寺,反而让她去寻找亲生父母时,愧疚和痛苦之情更甚,竟下意识的靠在莫启善肩头,止不住地啜泣。
莫启善听了许久,早就对那可恶的罗如亮怒不可遏,拳头握得嘎嘎作响,恨不得把一口白牙咬碎,恨恨道:“好一个罗如亮,不将你扒皮抽筋,扬灰挫骨,我便枉为男儿汉!”
顺手搂住念寂,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心里却无一丝邪念,反而心疼地安慰道:“念寂姑娘,你也无需为这般无耻泼皮伤心难过,他配不上你的眼泪。怀慧师太只是让你去了断尘缘,并不是赶你出寺,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你又何必苦苦纠结?再说你也是受害者,错都在那罗如亮身上,何必用别人的过错,来折磨自己的心灵呢?”
念寂依偎在他怀里,只觉得他的臂膀孔武有力、他的胸膛宽阔温暖、他的气息阳刚苍劲、他的话语抚人心殇。
是啊,为那种人落泪,值得吗?可一段痛彻心扉的伤痛,又岂是三言两语就是抚平的,时间才是治愈一切的最好良药,它可以使你忘记,或者仍然记得,却淡漠如水。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念寂玉面泛红,配上那双泪眼婆裟的大眼睛,更显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赶忙挣开莫启善的怀抱,连连退后两步,低着脑袋羞涩道:“对不起,哭湿你的衣服了。”
念寂从怀里挣开,莫启善竟有一丝莫名的失落,好像心爱的东西离自己而去,内心仿佛被掏空了似得。干笑道:“没事,你不哭了就好。”
“谢谢你。”
“谢我什么?”
“没什么,我们快点赶路吧。”念寂本要说谢谢你的怀抱,想了想,还是说不出口。
莫启善多聪明,稍一思虑便猜到大概,一扫刚才的失落,嘴挑微笑道:“好,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泪痕未干,面带羞意;一个容光焕发,如拂春风,尽管不再言语,可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世界。
走了好一会儿,前方山道拐角处突然出来个和尚,此人白须黄衣,头烧十颗戒疤,面容不怒自威,手持一只精巧的三足两耳小香炉,面色却是煞白无血色,身子消瘦虚弱,走路一步三晃,有些摇摇欲坠。
“高德法师!”念寂看清来人模样,不由得开口唤道。
当日高德法师让念寂凭心所想,从心所愿后,便独自寻找震山雷,结果前文已有介绍,可现在却为何一副受伤模样,还是从东边而来?
念寂急忙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法师,你受伤了,发生什么事了?”
“念寂?”高德法师见状一怔,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遇到念寂,想要说话,却没来由的咳嗦几声,脸上神色痛苦不堪,竟咳出一口殷红鲜血。
念寂看他伤得不轻,连忙扶着他就地坐下,细心地轻拍后背,减缓他咳嗦的痛苦。急道:“法师,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把你打伤的?”
高德法师吐出淤血,感觉呼吸顺畅许多,深深吸了几口气,答道:“是震山雷。”
“震山雷?前几日我还在双青岭见过他,你是在哪遇见他的?”
后面的莫启善也跟了上来,说道:“不错,当日震山雷和通天教的枯骨老鬼交手,之后又有几名通天妖魔助阵,就算老鬼杀不死他,也应该能让他身受重伤。为何短短几日,他就将你打伤?双青岭在西边,为何你却从东边来?”
“此时说来话长,且听我慢慢道来。”高德法师叹了口气,娓娓说道:“当日麦云山一别,老衲疗好伤后,便独自寻找震山雷踪影,可四下一番好找,却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唤出附近山神土地,让他们发现震山雷下落便来告我。前日光明镇前的百花岭土地托人传来消息,说震山雷打跑百花岭的妖大王,强迫手下小妖为己所用,并勒令附近山神土地、鬼怪游魂四处打探你的消息,欲来个守株待兔,等你自投罗网。老衲喜出望外,当即前去和他一战,本来打的难分秋色,不相上下,不料附近鬼怪游魂、以及百十号小妖受其蛊惑,老衲不堪围攻,败阵退走时,又遭震山雷全力一掌,若非拼死冲杀,怕是性命难保了。”
当日枯骨老鬼确实重伤震山雷,但这万年穿山甲岂是平庸之辈,躲到无人处疗养两天,便又康复如常。
“原来如此。”念寂恍然大悟,钦佩高德法师誓死与邪魔抗争的高尚信念之余,又不禁暗暗唾骂震山雷的无耻下流,自己与他无仇无怨,不过是闯入麦云山被他发现,竟一直苦苦纠缠至今,叫人怎么不恨。又道:“百花岭离此地仍有百余里,法师既然受了重伤,为何不找个地方疗养,而要冒着生命危险来此呢?”
高德法师苦笑一声,说道:“震山雷占据百花岭,就是要等你回去自投罗网,老衲身为佛门弟子,既已得知此事,岂有坐视之理?便一路向西,希望能追上你的脚步,将此事告知于你,在他离开之前,万万不可回去。”
原来法师不惜伤重之身,冒死行走百余里,就是要将情况告诉自己,让自己免入魔爪。如此看来,高德之称确实名副其实,此份高尚情操,甚至比之师父怀慧师太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念寂心中感动,见他痛苦虚弱的样子,眼前不禁蒙起一层泪雾,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莫启善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念寂姑娘,高德法师佛法无量,不会有大碍的,你放心吧。”
直到此时,高德法师才认真打量起这位英俊少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身上有不对之处,但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心里暗暗警戒,认定他绝不是善茬。
这倒不是说高德法师老眼昏花,认不出莫启善其实是通天教少主魔舜尧,只因魔舜尧尚未成魔,而处于入魔阶段之人是没有妖气的,本来尚未成魔之人,绝不会引起他人怀疑,但魔舜尧是天魔之命,体内又有天魔血作祟,散发的气场不比老鬼等万魔境之人逊色分毫,才会让目光犀利的高德法师察觉不对。
高德法师面色渐渐凝重,目光深邃而精光四射,本想开口喝问,又顾忌自己有伤在身,若是交起手来,恐不是对手。再说观音妙玉没有半点反应,说明此人并无恶意,看样子他和念寂似乎很要好,竟有自然而然的肢体动作。也罢,暂且观察观察,免得冤枉好人。
想着目光一转,语气别有意味地道:“念寂啊,你的观音妙玉可在颈上?”
念寂抹抹湿润的眼角,答道:“在呢,法师有什么指示吗?”
“没什么,老衲只是随便问问,不过这宝物你可千万不能取下,如果他人问你要,断断不能给。”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莫启善一眼,期间意味不言而喻。
念寂单纯无邪,自十年前怀慧师太将此玉交给她,就一直遵从师父吩咐不曾取下,如今又有高德法师叮嘱,就更加不敢疏忽大意了。郑重地点头答应,说道:“弟子谨遵法师之命,人在玉在,玉毁则人亡。”
第五十六章 混乱的庭院
念寂不明白高德法师话中的意思,一旁的莫启善却听出了意味,清楚这老和尚并非寻常秃驴,恐怕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只是碍于有伤在身,不敢挑明而已。UU小说,www.uu234.com若果真如此,那他只要一句话,念寂便会站到他一边,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就是魔教妖人,那自己和念寂的缘分也就到头了。
想着挤出个牵强笑容,两眼直视高德法师,语气渐渐冷了下来,道:“不知法师所说的‘他人’暗指何人?”
“年轻人,你何必多此一问?”
“恐怕是法师多此一想吧?”
“哈哈哈。”高德法师不能断定他是不是魔教妖人,却清楚的知道,现在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只能报以大笑,不再言语。
念寂不知内里,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和法师开个玩笑而已。”莫启善也有顾忌之处,稍稍思虑一番,便道:“念寂姑娘,既然震山雷在百花岭守候,咱们就不能再从那返回婆罗寺,不如往南绕行,再从东面回去吧。”
“也好,只是法师现在身受重伤,我想先找个地方让法师休养几天,再一起上路。”
“没这个必要吧,高德法师并非常人,这等小伤不足挂齿,再说时间紧迫,要是让震山雷打探到我们的下落,再想回去可就难了。你说是吗,高德法师!”
高德法师知道他不想让自己留在念寂身边,这倒也无妨,反正念寂有宝玉护体,无人可伤其身,而且自己有伤在身,跟着也是个累赘,不如让念寂早些回去,脱离危险来的实在。笑道:“不错,这位施主所言极是,老衲自行疗养几日便可康复,你还是快点回去吧。”
念寂哪能放心让他一人留下,正要说话,却见他摆手闭目,不再言语。莫启善则拉着她的胳膊,直接往南而去。念寂暗道奇怪,只得回头说声:“法师保重,有缘再见。”
高德法师目送他们离开,摇头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吧。”
......
再看破天峰一面,当初小试之时,赵潼与小青椒一场大战,虽然打得不分胜负,却从比试演变成生死相搏,不仅双双取消比试资格,禁闭数日后,更被罚打扫全观半年。
赵潼调皮爱闹,从小到大没少受罚,这次虽不服但也无怨言,反正还有个作陪的。
小青椒泼辣蛮横,自小只有她欺负人,哪有别人欺负她的理儿。可自打来了破天峰,遇到这个和她一样刁蛮的赵潼后,就没有一件事顺心过,不仅取消了比试资格,还要留在破天峰扫半年的地。叫她心里怎能不气,怎能不恨。
幸好万宁道人考虑周全,生怕宝贝女儿独自留下会不适,便让大师兄高宁阳前来保驾护航,以免受人欺负。又让三师兄朱算算留下陪她说话解闷,以免孤单寂寞。
一日,晴空朗朗,万里无云,只是盛夏骄阳**,无风时天地好似大蒸炉,烤得人们汗如雨下,衣似水洗。起风时热浪迎面扑来如蒸汽拂面,使得浑身炙热躁动。
正是这般艳阳之下,晒得热浪四漫的客居大院内,赵潼和小青椒正各持扫帚,挥汗如雨地打扫庭院。
赵潼虽也心烦,但看见小青椒满腹怨气的模样,心里别提多凉爽,暗自偷笑一会儿,调皮的毛病犯起,便想捉弄她一下。于是捡起石子,对准小青椒负责区域内的大树扔去,这一手看似寻常,实则内附刚强寸劲,只听一阵“莎莎”声响,树枝猛晃几下,便落下无数枝叶。把小青椒刚扫干净的地面弄得狼藉一片,然后心中暗笑,装作若无其事。
小青椒本就积压了不少怨气,近一个月来没少和赵潼斗嘴打闹,现在天气炙热,心情已然烦躁不堪,又见她如此挑衅,登时怒火中烧,气涌脑门。将扫帚一扔,上前狠推她一把,骂道:“你这臭骚包,老娘忍你很久了,再挑战老娘的忍耐极限,就算你爹是天王老子,老娘也要扒了你的骚皮!”
赵潼没想到她能发现自己的动作,更不料她会如此暴怒,但也不示弱,当下站起身来,反推她一把,骂道:“你这男人婆红椒怪,跟谁称老娘呢?我看你老几岁尊老爱幼才让着你,不然早拿把菜刀,把你当黄瓜拍了。”
“黄瓜?哼,你知道黄瓜是干什么用的吗?说我老,我看你小得毛都没长齐吧!”小青椒自小听多了二师兄郞逸群的荤段子,出口便犀利的紧。
“哟,我还以为男人婆小红椒只知道挥鞭摇铃铛,原来枕头底下还藏了床器啊。难道你**得连黄瓜都不放过了吗?”赵潼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但托孙梓的福,对一些不该知道的事也了解些许。
小青椒听她如此说辞,要是不明内里的人听了,还以为自己是个**呢。当下把眼一瞪,叉腰大骂:“那你就很纯洁吗?我看你整天一副**样,指不定带多少人进过闺房了!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赵潼本想发怒,但细细一想,却又抿嘴一笑,激道:“就算我不纯洁,也比你这没人要的男人婆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小乐,但很遗憾,小乐喜欢的是我,你不过是个夜夜发春没人陪的红椒怪而已!”
“放屁,老娘喜不喜欢小乐关你屁事,凭什么说小乐喜欢的是你,知道害臊和不要脸怎么写吗?臭骚包!”
“如果你不喜欢小乐,为何一直跟我作对,你分明就是在吃醋,不然我和小乐亲密,你大可视若无睹。从得知小乐生死未仆后,你整天魂不守舍,忧心忡忡,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是啊,老娘就是喜欢施小乐,你打我呀?”小青椒被气得不轻,盛怒之下脱口而出,终于将真心话道出,此刻两眼紧盯赵潼,口鼻呼哧喘气,虽然有些后悔,但说出真心话的感觉确实很好。
赵潼刚才不发怒,就是想用激将法套出她的真心话,现在目的达成,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哼笑道:“好你个红椒怪,竟然暗恋比自己小五岁的同门师弟,我这就告诉所有人,等小乐回来了,有你尴尬的。”
“臭骚包,你敢对外透露半个字句,我万筱筱不和你同归于尽,就是**养的!”小青椒知道上当,暗骂多嘴,这下被抓了把柄,心里后悔极了,脸上神情怒到无以复加,如果空气可以引燃,恐怕周遭弥漫的火药味,早把赵潼呛死千万个来回了。
“同归于尽?你以为拿个破铃铛就是我的对手了吗?上次没打完,我早就想再教训教训你了!”
“死贱人,看我撕烂你的嘴!”小青椒大骂一声,当即从腰间抽出红椒鞭,习惯性地抽打地面,扬起阵阵灰尘落叶,作势就要上前与她斗个死活。后者也亮出落花剑,一副以死相拼,绝不退让的架势。
眼看她们就要大打出手,重演当日的小试对决时,一旁的客居房门突然打开,出来个长相甜美温婉,身材娇小柔弱,有小家碧玉清纯素雅之气质,不食人间烟火的纯洁女子,喝止道:“够了,你们都住手!”
二人听声一怔,双双停下动作扭头看去,这女子不是听雨还能是谁?齐声怒道:“你当你谁啊,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们了?”
听雨和她们不熟,但自小试以来,尤其是那晚六脉大宴目睹她们明争暗斗后,便对她们的性子有了深刻了解,知道这二位都不是好惹的主儿,只得调整语气,说道:“二位师姐,你们怎么吵为谁吵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这是客居大院,里面还住着昏迷不醒的大师姐呢,请你们别打扰她养伤好吗?”
小青椒已然怒不可遏,仿佛现在一切的人和事都在跟她作对,包括眼前一脸恳求的听雨。当即回道:“我打扰她休息?她昏迷不醒能听见吗?我还嫌你妨碍我拼命呢,你怎么不闪一边去啊!”
赵潼对江龙安和听雨无甚好感,当日朋楚带着江龙安回来,赵信就莫名其妙的让赵潼照顾她,赵潼哪是照顾人的命,所以早对她们厌恶不已,说道:“红椒怪说的没错,况且如果我们能帮你吵醒她,不是更好吗?进去凉快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听雨一向温顺乖巧,哪受得了如此蛮横之人,气得眉毛一蹙,道:“你...你们蛮不讲理!”
经听雨这么一闹,二人都不自觉的把矛头转向她,哼道:“姐姐就不讲理了怎么地?你哭啊,你有本事趴地上打滚儿啊。”
“你们太过分了,我要告诉掌门师伯!”听雨果然乖巧,被两个坏姐姐一气,竟然急得眼泪直下,满腹委屈的往院外跑去。
可没跑几步,就被迎面而来的朋楚撞见,这段日子以来,朋楚对听雨有情意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实,突见心爱女孩哭成泪人,心中不觉一痛,连忙拉住她道:“听雨师妹,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听雨满脸委屈,转头一指赵潼和小青椒,说道:“就是她们,我让她们不要吵到大师姐养伤,却成我妨碍她们决斗了,居然还出言辱骂我。”
朋楚见是蛮横二人组,不禁暗道麻烦,这二位姑奶奶可是出了名的彪悍,自己恐怕应付不来。但意中人受了委屈,哪有不出头的道理,只得深吸口气,壮着胆子上前说道:“二位师妹,刚才听雨...”
“滚!”不等他说完,赵潼和小青椒便齐声大喝,直把他吓得连退两步,看起来滑稽可笑,比之听雨还要狼狈。
立定身子,朋楚暗道要遭,这两个奇女子脾气太大,自己肯定说她们不过,可动手又显得很没风度,一时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哈哈,好热闹啊,发生什么事了?”正在此时,院外走进两位身穿护道峰白色道服,和一名破天峰淡蓝道服的男子。
前面两人一个高大伟岸,面容豪爽俊朗,眉宇间正气凛凛。一个长着一张笑脸,但身子又矮又瘦,眼神还有几分猥琐,神色中又透着些许机灵,正是许久不曾露面的高宁阳和朱算算。另一个尖耳猴腮,也是身形瘦弱,眼睛还滴溜乱转,看起来猴精猴精的,正是常遭钱文成欺负的孙梓是也。
朱算算喜爱热闹,见院内几人闹得正欢,赶紧笑嘻嘻的跑到小青椒面前,一如以往地八卦道:“嘿嘿嘿,小师妹,发生什么好玩的事了,快和师兄说说。”
孙梓的性格和朱算算有得一拼,从他和钱文成那场比试来看,似乎还要更贱一些。于是也凑到赵潼近前,眉飞色舞道:“小潼潼,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能不能把精彩瞬间重演一遍呀?”
赵潼和小青椒翻个白眼,齐声吼道:“我想杀了她,你们要帮忙吗?”
“啊?”朱算算和孙梓吓了一跳,赶忙跳开几步,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你们忙,我们只是来打酱油的。”
高宁阳沉着冷静,一见这幅情景,便猜了个大概,对小青椒道:“小师妹,不可胡闹,快扫净庭院,随我回去。”
可小青椒正在气头上,大师兄的话已经不起作用,回道:“我不,今天这臭骚包不和我道歉,老娘跟她没完!”
赵潼哪能示弱,同样强硬道:“今天不让你这红椒怪吃点苦头,姐姐我也决不罢休!”
听雨见她们又吵了起来,急得连拽朋楚衣襟,道:“朋楚师兄,你看他们,还让不让大师姐安心养伤了!”
朋楚无奈,只得再次说道:“两位师妹,算我怕了你们,这院子不用你们扫了,我自己会扫。你们出去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如何?”
“你也真是烦得可以,在我们动手前,就先把你轰出去!”说着二人联手,一个挥鞭一个持剑,便向朋楚攻去。
朋楚知道她们身手不俗,不敢大意,当即亮出看家神兵魄雪剑,与其交起手来。
高宁阳生怕小青椒受伤,也怕半年之期未到,又闯下更严重的大祸,只得飞身上前,一边出手阻止他们打斗,一边劝道:“师弟师妹,听我一句劝,都冷静冷静,快住手!”
一旁的孙梓尽管胆小懦弱,可眼见从小保护自己的赵潼独自奋战,气血登时上涌,仿佛打了鸡血,不顾自身功力低微,硬是上前助阵,喊道:“我可菜得很,都小心着点,杀了我可是要负责的呀!”
朱算算不仅爱看热闹,更爱凑热闹,放声大笑几下,便也上前去助。却非帮高宁阳阻止战局,而是帮着小青椒围攻朋楚。
温顺如听雨,见朋楚遭人围攻,心中大急,忙也抽剑来助,说道:“朋楚师兄,我来帮你。”
于是赵潼扔石子的调皮举动,由此演变成三脉弟子大混战,但有高宁阳从中制止,朋楚又不敢和她们玩真的,这场混战也就无可说之处了。结果无非就是筋疲力尽后,引来清元子和铁面道人的严处。
而一旁的客居内,昏迷不醒的江龙安房里,正有可能会改变今后一切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