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后山之危
此时大人们都走了,房内只剩下两个孩子。
赵潼了解了施离修几日前突变的原因,也得知清元子用天罡气压制住了他体内的魔血,但清元子和赵信对她多加叮嘱,不能将此事告诉施离修,所以现在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施离修不记得当日的情况,见赵潼呆呆的站着不动,便跳下床来,跑到她面前问道:“潼潼姐,你今天怎么了?”
赵潼对上次差点被施离修掐死还心有余悸,虽然面前的小弟弟已经恢复正常,心中仍有些畏惧,挤出个笑容道:“没事,我没事。”
“那我们去后山玩玩吧,七师伯睡着了,别在这吵着他。”
“好啊,听说后山的桂花树这两天开了,我还没去看呢。”孩子毕竟是孩子,一提到玩,就把所有不开心都抛到脑后。两人一拍即合,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走到客厅时,便听到赵信发出熟悉的鼾声,这几天守着施离修,显然是累坏了。
两人轻轻的推门而出,然后一通小跑,说笑着往后山花园去了。
刚到后山,还未看到桂花,鼻中就已闻到飘洒十里的幽香,让人霎时心旷神怡,醉人心脾。两人跑跑跳跳,循着香味来到数十棵桂花树前,只见桂花一簇簇的开满枝头,五颜六色的甚是漂亮。
金桂菊黄,如点点黄金挂满枝头;丹桂橙红,似火似血,分外妖艳;银桂白亮,圣洁得像是一串串霞光闪耀的玉珠。眼前桂花五彩缤纷,各有秋色,叫那文人墨士看了,免不了又要骚歌赋曲,吟诗作对几首。
施离修和赵潼年纪幼小,自然不懂得观花之道,此刻身处花林,沉浸于醉人花香之中,高兴得蹦蹦跳跳,手舞足滔之间,免不了磕磕碰碰,撞落几束绚烂花朵。
赵潼始终是姑娘家,眼见花开满目,清香四溢,便喊叫着要摘下几朵花儿。施离修年幼矮小,为了讨赵潼欢心,竟也攀枝蹬干,硬是爬上枝头,折下一束密集的银桂花枝,走到赵潼面前,像模像样的两手捧花,脸上笑容阳光灿烂,直直地望着眼前的女孩儿,笑道:“潼潼姐,送给你。”
赵潼小脸微红,使得原本白皙如玉的肌肤更加白里透红,看起来漂亮可爱,叫人忍不住想亲上一口。刚要伸手去接,却听一声叫骂:“施小乐,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折摘桂花,把花朵弄得满地都是!”
施离修和赵潼不曾料想,听声吓了一跳,赶忙扭头看去,只见几步外的桂花树后走出两人,这两人比施离修年长几岁,穿着一身蓝色道袍,手里各拿着一只长扫帚。
“文成师兄,武安师兄!”施离修和赵潼看清来人模样,脱口而出道。
来人正是钱文成和徐武安,这两人之所以拿着扫帚出现在这,是因为前几日打了施离修,被钱忠和徐仁处罚在花园内打扫一个月的枯花落叶。两人心存不满的打扫了几天,今日正不情不愿,满腹怨气的打扫时,便听得施离修与赵潼欢笑打闹,于是偷偷藏在树后,等施离修摘花后再出来抓个现形。
施离修见是他们两人,心里虽然有些害怕,还是壮着胆子道:“我就摘了一束,地上本来就有很多落花!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在这干什么不用你管,总之你们不经允许,擅自采摘花枝,是破坏树木生长,有违门规的事,我要告诉太师傅,让他惩罚你们!”钱文成面露恶色,大声斥责道。
施离修自己不怕受罚,却不忍让赵潼受罚,便道:“花是我摘的,不关潼潼姐的事,你要告就告我一个人!”
“是吗?谁看到了?武安你看到了吗?”
徐武安两手一摊,嘴挑阴笑道:“我看到施小乐和赵潼一起摘的花,还把花朵弄得满地都是。”
“你!你们说谎!”施离修见他们颠倒黑白,满嘴胡言,气得小脸通红,大声斥道。
钱文成满脸傲慢,嚣张道:“我就说谎了,怎么地?别以为太师傅是你爷爷就不会罚你,只要我把这事说出去,你们一样要扫花园。”
赵潼虽然天真可爱,性子也有刚烈的一面,本来就看他不惯,现在听他说了这许多,早就愤不可言了。咬牙切齿道:“钱文成,你别太过分了,小乐怕你,我可不怕你。”
“赵潼,你别对我大呼小叫,要是把我惹恼了,看我不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打就打,谁怕谁啊!”两人说着,便冲上前来,眼看就要撸袖揎拳,大打出手。一旁的徐武安把眼一瞪,和钱文成一起将赵潼围了起来。
施离修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生怕赵潼受伤,赶忙上来把赵潼护在身后,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瞪着钱文成喊道:“花是我摘的,你不就是想揍我吗,我就站在这让你揍,绝不告诉任何人,行了吧?”
钱文成哼了一声,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又哭着向太师傅告状。”
施离修小脸倔强,坚定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但是你打完了我,今天的事就算了,不能再找我和潼潼姐的麻烦。”
“小乐,他会打伤你的,别答应他。”赵潼满脸急色,着急的道。
“没事的,爷爷说我要成为有用的人,应该从保护潼潼姐做起。”施离修握紧赵潼的手,两眼直视钱文成。
“你这是讨打,武安,揍他!”钱文成喊了一声,便抬手对着施离修一拳打去。
赵潼已经修炼一年,虽然没有钱文成境界高,但也绝不怕他。见他动了手,正要上前为施离修挡下这拳,徐武安却把她两手抓住,并且毫不怜惜的按到地上,将她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施离修眼见钱文成一拳打来,竟然不躲不闪,站在原地眼皮也不眨,硬是吃了一拳。钱文成虽然只有八岁,力气却是不小,这一拳打来,施离修的眼眶就黑了一半,整个人倒退几步,一头栽倒在地。却是不喊不叫,不哭不闹,手里紧紧的攥着那束银桂花,两眼死死的瞪着凶恶的钱文成。
钱文成见他倔强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大声骂道:“叫你犟,叫你告状,叫你和我作对,打死你,打死你!”
钱文成这几天打扫花园,显然积压了不少怒气,现在一股脑的发泄出来,手脚也没个轻重,一下打的施离修嘴角破裂,鼻青脸肿,就连几个月前刚换的新牙也打断一个。可这七岁的孩子,竟能强忍疼痛和泪水,在一轮轮拳脚猛击下,独自蜷缩着身子,把那束银桂花护在怀中,将委屈和愤恨咽进肚里,只为赵潼不受惩罚,自己以后不再受他们欺负。
赵潼被徐武安按住,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眼见施离修被打的头破血流,急得哭出了声,晶莹泪珠颗颗滑落,在这俏丽的小脸上,颇有梨花带雨之美。哭喊道:“小乐,快跑啊,别让他打你。”又对钱文成骂道:“钱文成,你给我记住了,以后这仇我赵潼迟早要报!”
钱文成已经打红了眼,猛然听到这话,怒气更加旺盛,扔下头破血流的施离修,便往赵潼冲来。接着二话不说,抬脚就往她头上踹去,嘴里恶狠狠的骂道:“小婊砸,叫你狂,看我踹不死你!”
赵潼脑袋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只觉得脑中一懵,两眼金星直冒,便眼皮一翻,昏了过去。
“潼潼姐!”施离修心头一震,满面惊骇的喊道:“潼潼姐,你没事吧?潼潼姐...”不顾身上的伤,硬是手脚并用,爬到赵潼面前将她抱在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钱文成见赵潼昏了过去,怒火消散大半,心里明显慌了神,要是赵潼有个好歹,事情可就闹大了。想着看看施离修,又望望徐武安,慌道:“武安,这...这怎么办啊?”
徐武安也是吓了一跳,但他心肠恶毒,小小年纪行事却是十分狠辣,心道:既然事已至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现在四下无人,把他们杀了扔下后山悬崖,否则施小乐告诉太师傅,一定吃不了兜着走。想着面露狠毒之色,对钱文成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钱文成和徐武安交情深厚,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瞪大了眼,惊恐道:“武安,你...唉!”钱文成叹了口气,心道:也罢,现在就他们几人在场,到时打死不承认,就是无烟真人也拿他们没办法。想着面色狰狞,狠狠地瞪着哭个不停的施离修,语气却有一丝惊慌,道:“施小乐,赵潼,你们可不要怪我,我也不想这样的。”
和徐武安一起,缓缓走近施离修面前,紧握的拳头因太用力而微微颤抖,额间冷汗滴落,牙齿也不自觉的打着抖索,显然杀人对两个**岁的孩子来说,还是太过艰巨。
施离修抱着赵潼嚎啕大哭,见他们一脸异样的围了过来,感觉到气氛起了微妙的变化,空气中弥漫着阴寒杀气,脊背不由得阵阵发麻,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惊恐的看着眼前二人,慌道:“你们要干什么?别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抱着赵潼往后挪去。
“别怪我,你们今天不死,我们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钱文成大喊一声,猛地直扑上前,将小小的施离修按在地上,并且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徐武安则就地捡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对着他的脑袋用力砸了下去。
第十三章 易身杀人离天峰
施离修被钱文成按在地上,脖子被掐得喘不过气来,面色青紫之际,又见徐武安举着个石块砸下,登时惊得两眼圆睁,嘴里囫囵不清的呀呀大叫,手脚胡拍乱蹬,想要挣脱出来。
可他力气哪有钱文成大,无论如何挣扎,也只有任人鱼肉的份。眼见那石块就要砸下脑门,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施离修只觉得丹田之内有股暖流窜动,气流瞬间涌向全身,深入他的血肉和骨子里。体内像是积蓄了无穷力量,不断冲击他小小的身躯,感到这股力量快要无法控制,就要在他体内爆炸开时,猛然大叫一声:“啊!”便见声音推动空气,形成强大波浪,将钱文成和徐武安冲击的倒飞而出。
接着施离修身体发生变化,只见他四肢、身躯、脑袋渐渐变大,竟然一下长得跟成年人般大小,将小小的道袍撑得破裂开来!然而这还不算完,仅眨眼之间,他的身体又猛然间增高增大,居然比正常人还要高大数倍!
施离修此刻头脑昏沉,感到体内无比炽热,好像蕴藏着拔山之力无法宣泄,他翻身坐了起来,紧握着和常人脑袋般大小的拳头,不断捶打地面,直把地面打的阵阵发颤,尘土落叶四下飞扬。
“这...”摔在地上的钱文成和徐武安见状,惊得是目瞪口呆,满面骇然。看着眼前这庞然大物,都被震慑得怔在原地,一时没了动作。
施离修体内的强大力量使他内心变得无比狂躁,一股脑的想将这股力量发泄出来。于是不停嘶吼,硕大的拳头不断捶打地面,让人在如雷的吼声里,和地面微微的颤抖中惊恐不已,加上眼前疯狂的庞然大物,更让人头皮发麻,脊背生风,额间冷汗直冒。突然一双巨目瞥见几步外的钱文成二人,脸上神情由狂躁变为暴戾,在看见身边昏迷的赵潼后,又由暴戾变成狂怒,仰天嘶吼一声,便一个跨步上前,抡起一双巨大的铁拳猛砸而下。
钱文成和徐武安吓得心头发颤,浑身哆嗦,眼鼻大张却又说不出话来,一时忘了躲闪。
“噗!”随着两声闷响,只见铁拳砸下,落在钱文成和徐武安小小的身躯上,把他们击打的粉身碎骨,血肉模糊,强大的力道将地面震得裂开数条缝隙,两人身子扁成一片,五脏六腑、大小肠子混合鲜血流了一地,深深陷进地里,已经看不出人形。
“啊!”施离修看着两个鲜活生命陨落眼前,那刺鼻的血腥味和惨不忍睹的死状,让他内心兴奋无比,体内的天魔血又开始沸腾燃烧,形成一道道浑浊之气,在体内不停扩散,企图涌上心脏,唤起无边魔性!
可施离修体内有清元子数百年练成的天罡气,哪里能轻易让天魔血得逞所愿。于是天罡气从丹田中大量涌现,迅速流向他各条血管,和各种连接心脏的经脉要道处拦截,与浑浊之气展开拼斗,阻止它侵蚀心脏。
天魔血和天罡气威力强大,不相伯仲,此刻奋力相抗,纠缠排斥之下,自会对施离修的身体大加摧残。幸好现在他的身体变大数倍,足以承受正邪两道真气产生的强烈冲击。饶是如此,他还是浑身剧痛,四肢酸软无力,轰然摔倒在地,一口黑血喷出,便昏了过去。
...
当施离修醒来时,身体已恢复正常,躺在熟悉的小床上,看着窗外照进来的缕缕阳光,开始回忆后山花园发生的事,脸上渐渐出现惊恐和慌张之色。
“乐儿,你醒了。”赵信推门而入,见施离修已醒,关切的走上前来。
“七师伯,我杀了文成师兄和武安师兄,潼潼姐被他们打死了。呜呜呜...”施离修吓得坐直身子,哇哇大哭起来。
赵信鼻尖一酸,暗叹口气,解释道:“乐儿放心,潼潼只是昏了过去,不碍事的。文成和武安虽然还在昏迷,但脱离了生命危险,相信很快就会醒来的。”
“你骗人,我亲手把他们打成了肉沫,怎么会没死呢?”施离修怔了一下,不敢相信的问道。
赵信无奈,道:“七师伯什么时候骗过你?乐儿还是乖乖躺下,再睡一会吧。”
原来当日施离修将钱文成二人打死后,自己也昏了过去,不久就被打扫花园的弟子发现,并通知了清元子和铁面道人。
众人来现场看过情形之后,都是大惊失色,满面骇然。清元子毕竟是一教掌门,急忙让赵信将赵潼和恢复正常的施离修抱回住所,自己则和众人用红布包裹钱文成和徐武安的尸体,送回各自住所,亲自将二人碎裂的身体拼接起来后,先用紫水玉露修复躯体,再趁魂魄离体之前,拿转魂丹给二人服下,这才及时保住他们的性命。(注一)(注二)
然而此事重大,影响极为严重,掌管清规戒律的铁面道人召集众人,在议事堂就此事展开讨论。结果是,不论此事因何而起,双方都有过错之处,现在四个孩子重伤昏迷,宣布惩罚也是治标不治本,干脆将他们分隔开来,将其中一方派到护道峰去,让他们暂时不再见面,等长大后思想成熟了,矛盾自然会迎刃而解。
这个结果看似残酷,却是目前化解他们矛盾的最佳之法,否则照此发展下去,迟早会出大事。那么问题就来了,既然要派其中一方去护道峰,该派谁去呢?
钱忠和徐仁知道自己儿子的秉性,明白这件事一定是他们挑起的,所以恼怒之余,便言辞激愤的主动请求将他们送去护道峰,以求眼不见心不烦。而清元子乃一教之长,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不能有偏私之嫌。赵潼又是姑娘家,肯定不能离开父亲的怀抱。于是决定在三个男孩中,哪一方先醒,便让哪一方去护道峰。
赵信与施离修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五年,看着他牙牙学语,从爬到走,由走到跑,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虽然对钱文成和徐武安也视如己出,可心里还是偏护施离修多些。所以眼见他先醒了,便动起了偏私之心,想让他呆在房内哪也别去,如果别人不知道他醒了,等到钱文成二人醒来时,他就可以不用离开破天峰了。
“既然他们没死,那让我去看看吧。”施离修不知其中内情,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不,乐儿哪都不能去,这几天就躺在床上,要是有人来了,你就装睡别起,明白吗?”赵信一脸认真,神情十分严肃。
施离修不明所以,疑惑道:“七师伯为什么要我装睡不起?爷爷来了也不能起来吗?”
“不能,谁都不能!乐儿照做就是,以后再和你解释。七师伯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免得让人生疑,乐儿快躺下睡觉,千万不能起来。”
施离修满头疑惑,但见赵信一脸严肃,也不敢违背,只好乖乖的躺下,闭上眼睛假装睡觉,赵信这才满意的走了。
等赵信走了许久,施离修又睁开双眼爬了起来,取下床头放着的新衣裳穿上。他平常穿那件因为身体变大,已经撑成了碎布。推开房门,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在客厅赵信的床上,看见了仍在昏迷的赵潼。
走到赵潼面前,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见她还有气,这才相信赵信的话。接着又推开大门,悄悄跑了出去,想要去看看钱文成和徐武安。
镇元七侠住在一个院内,距离不是太远,但徐仁住所离得比较近,所以先来到了徐仁住所外。施离修刚要推门而入,便听到房内传来清元子的叹息之声:“唉,幸好弟子发现的及时,否则文成和武安就必死无疑了。”
又听钱忠愤愤道:“哼,这畜生心地不善,自小就喜欢欺负门中师弟,我屡次说教他也不改,死了就死了,免得让我终日心烦。”
又听陈智说道:“诶,大师哥也别这么说,文成就算再坏,那也是你自己的骨血,哪有老子咒儿子死的理儿?”
五侠孙礼也道:“现在也别追究谁对谁错了,子不教终究是父之过,咱们就等着看是谁先醒来吧,一切交由天意决定。”
一直沉默寡言的徐仁也出了声,却是这番说辞:“师父,五弟所言极是,既然已有结论,大家就散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吧。”徐仁人如其名,生性仁义,常常舍己为人,这次也不例外。他是想支开众人,为昏迷的徐武安注入真气,使他早些醒来。
清元子和众人都清楚他的为人,一下猜出了他的心思,哪能委屈了他们父子,面露愠色斥责道:“老三,这事交由上天决定,你可别从中作梗,若有一丝不公之处,师父决不饶你!”
房内众人正说着,施离修也听不出个所以然,只知道钱文成和徐武安没死,便想进去看看,再向爷爷和诸位师伯承认错误。于是推门而入,道:“爷爷,各位师伯,我醒了。”
清元子等人毫无准备,转头看去,见施离修走进房来,眨巴着眼睛一脸歉然,都不由得怔怔出神,呆在原地。
在众人心里,除了清元子和铁面道人没有偏私之心外,镇元七侠个个都希望施离修能够留下,让钱文成和徐武安去护道峰改造改造。可是现在施离修已醒,还自己跑了过来,显然也是天意使然。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早就知情的赵信一脸责备和叹惜,又不敢在师兄弟面前暴露自己早就知情,只得看着施离修叹了口气,也不言语,低着头走了出去。其余六侠面面相觑,心里都是一声长叹,相继摇头离去,只留清元子和铁面道人怔在原地。
施离修不知内情,见各位师伯这幅模样,疑惑道:“爷爷,师伯们怎么了?为什么看见我都走了?是不是他们不肯原谅我?”
铁面道人见结果已出,也不再逗留,对清元子道:“师兄,这也是天意啊。”然后走到施离修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是一言不发,径自走了。
清元子看着不明所以的小孙儿,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脸上满是无奈,道:“乐儿,你想过有一天会离开爷爷吗?”
“乐儿为什么要离开爷爷?是不是我打伤了两位师兄,爷爷就要把乐儿赶下山去?”
“不,不是爷爷要把乐儿赶下山,是老天不让乐儿留在爷爷身边,爷爷虽然是一教掌门,终究也是天之臣属,人难斗天啊。”
施离修小小年纪,哪听得懂这番话,但也意识到自己将要离开破天峰,离开爷爷的怀抱了。顿时眼泪鼻涕一涌而下,几步冲到清元子面前,扑进熟悉的怀里,哭着喊道:“我不要离开爷爷,我不要下山,死老天臭老天,为什么要把我和爷爷分开!”
清元子心头一涩,眼前热雾迷蒙,脸上尽是不舍和自责,轻轻抚摸他的脑袋,苦笑道:“乐儿听话,爷爷不是要把你赶下山去,是要你送去护道峰学习道法,将来学成一身高强本领,就能和魔教妖人抗争,为世间带来安宁,成为比你爹更有用的人。”
“那为什么要去护道峰学,不可以留在爷爷身边学吗?”
“每个人总要学着长大,爷爷年纪大了,守得了你一时,守不了你一世啊。这也是个天赐的好机会,能让你提前锻炼,打磨自己的心性。乐儿要记住,不管在哪,都要远离魔端,修道济人。”
“可是乐儿舍不得爷爷,舍不得潼潼姐,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也舍不得各位师叔伯啊,我不要离开,不要...”施离修眼睛红肿,泪水一滴滴的掉落,哽咽着哭喊道。
清元子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的把他搂在怀里,害怕他抬头看到自己流下的老泪。
这一天,施离修哭了很久,直到声音发哑,浑身无力的沉沉睡去。清元子则在施离修床头坐了一夜,仿佛突然之间,这个几百岁的老人又苍老憔悴了不少,叹道:“文乐,若你在天有灵,定要保佑乐儿在外平安,身心健康啊。”
注一:紫水玉露,天道门八大妙药之一,有治疗千伤万毒之效,只需一滴,就能让人身上的伤立即痊愈,但没有起死回生之效。
注二:转魂丹,天道门四大镇观灵丹之一,人死半个时辰后魂魄才会离体,所以半个时辰内给死者服下此丹,一时三刻便能起死回生,但没有疗伤之效,所以清元子才会用紫水玉露治愈钱文成和徐武安的身体,再用转魂丹让他们枯木回春。
第十四章 万魔血元
再说通天教一面,魔无道逼迫魔舜尧杀死玩伴后,便命石通天下山抓来四男八女,准备取其血液,与魔舜尧鲜血相融合,转为入魔血后,开始学习通天功法。魔舜尧体内虽有天魔血,但那除了能唤起强烈魔性外,再无他用。因为严格说来,这是魔柳娟遗传给他的,并非他自己修来的。
通天教每一层境界,都要转换相应的魔血,入魔境门槛最低,只要四男八女之血即可。值得一说的是,转为入魔血,还不能算作是魔,虽然不再心存善念,起码在杀与不杀的问题上,还能自如的控制,而一旦转为成魔血,那就真成了魔,那时杀人作恶变为本能,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魔无道手捧一碗猩红鲜血,脸上笑容阴森,引诱道:“舜儿,把你的血液滴进来,你将踏出成为惊世天魔的第一步,今后大千世界,都归你所有,三界生灵,都以你尊。来吧孩子,来吧。”
魔舜尧面无表情地站在大堂中央,看着地上流干鲜血的四男八女,及凝固在他们脸上的惊恐和绝望,心里已无一丝怜悯,仿佛他们就是该死,就该成为自己的玩物。可内心深处,却有一个轻微的声音在警示着他,但他已无法听到心底的呐喊,因为魔性捂着了他的耳朵,混淆了他的认知。
石通天递来一把匕首,道:“少主,是时候了。”
他接过匕首,本能地划破手指,鲜血滴入碗中,和四男八女的血液融合交汇,互排互斥,形成一碗墨汁般的黑血。然后伸手接过,仰头一饮而尽,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豫,仿佛像是吃饭喝水。
黑血进入体内,与自身血液相融合,将一身红血变为黑血,黑血涌上心头,红心顷刻变为黑心,让他浑身一颤,脑中一懵,心底的轻微声音消失不见。预示他已然入魔。
“哈哈哈。”魔无道见状大喜,笑道:“舜儿,你感觉如何?”
魔舜尧双拳紧握,感到身体剧烈变换,眼里看到的事物瞬间变样,之前对世间万物的认知起了天翻地覆的转变,身心在入魔血的侵蚀下,九转十八弯的变化着。
“很好,我喜欢这种感觉!”双眼直视魔无道,眸子里精光闪耀,声如坚石地说道。
“那就好,你刚刚转为入魔血,还需要时间调养适应。石通天,快带舜儿回去休息。”
“是。”石通天答应一声,便带着魔舜尧离去。
魔无道再次掏出改颜丹看了看,心道:待舜儿适应入魔血后,再给他改头换面不尺。
正想着,便见虎一啸走了进来,拱手道:“禀教主,老鬼求见。”
“哦?”魔无道一愣,随即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虎一啸便带着那老鬼进来,可这老鬼实在骇人,竟是一副披着红色裹尸布的森森白骨!这白骨全无血肉,竟也能自如行走,那两个窟窿眼黑洞洞的,也不知能否看得见。但这白骨可是大有来头,正是前文所提到的通天教鬼宗宗主,枯骨老鬼是也。
无人知晓枯骨老鬼的来历,据说魔帝圣君创教之时,他就已经存在,乃世间最强最猛至阴至煞之鬼,起初正是他做出五鬼幡,将五鬼收为己用,可见他的煞气比五鬼还要猛烈百倍。而他今日上山,正是为五鬼而来。
只见他拱手施礼,道:“属下枯骨老鬼,参见教主。教主洪福齐天,威施四海,一统三界,踏碎南天!”因为没有血肉,也无声带,说起话来硬邦邦的,叫人听了极不舒服。
魔无道坐回宝座,摆手道:“免了,不知老鬼突然上山,所为何事啊?”鬼宗驻扎在万魔山前面的野鬼坡,平时不在傲世峰上。
“众所周知,五鬼幡早在五百年前,就已被清元子的师父南阳子所毁,五鬼则被属下关在鬼宗地牢。然而几日前,属下发现五鬼早已不知去向,审问看押小鬼才得知,五鬼在三十多年前就消失不见,那小鬼害怕性命不保,才一直隐瞒不报。”
“竟有这等事?”魔无道听声一怔,疑惑道:“五鬼关在地牢,怎会凭空消失?”
“属下对此也是大惑不解,但昨日有小鬼来报,说在一处乱葬岗中,看见一位黑袍人祭出五鬼幡,召出了五鬼,并用水晶棺装着十几个幽灵,给五鬼喂食。所以必定是有人重新做出五鬼幡,强行将五鬼召出地牢。”
“可知是何人所为?”
“尚不得知,但无论如何,都要将五鬼找回来,否则必成大患。”
魔无道点头赞同,这五鬼厉害非常,凶恶至极,如今被别有用心之人收走,通天教便少了一张王牌。若那人是敌非友,反用五鬼对付通天教,必成一大威胁。便道:“好,传我教谕,即日起,十二邪宗各调一千人马,全力打探五鬼下落,誓要找出那黑袍人,并将五鬼幡夺回!”
顿了顿,又道:“你还要打理鬼宗事务,便让虎一啸、弄三刀负责查探。你二人记住,此事重大,一有消息必须火速来报,不得怠慢。”
枯骨老鬼、虎一啸、弄三刀齐声答应:“教主圣明!”
两位护法深施一礼,便转身走了。
枯骨老鬼也要离开,却见老槐妖进来报道:“禀教主,血尸宗、大恶宗护法杨千秋求见。”
“杨千秋?他来作甚?”魔无道对这杨千秋似乎并无好感,但还是摆手示意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便见老槐妖领着一名高大伟岸,面容俊朗,却浑身浓郁邪气的中年人走了进来。这中年人两眼精光频现,打量堂内众人一眼,目光落在魔无道身上,拱手道:“属下杨千秋,参见教主。教主洪福齐天,威施四海,一统三界,踏碎南天。”
“杨千秋,你不在血尸、大恶二宗坐镇,跑来万魔山有何要事?”魔无道板着脸,没了和枯骨老鬼说话时的平易近人,语气有些冷漠凌厉,证明他确实不喜欢这个杨千秋。
杨千秋像是早已习惯,两眼直视着他,面色不敬不畏,语气不卑不亢道:“禀教主,属下前几天抓到三魔之一的影魔,特来献与教主,以作炼制万魔血元之用。”(注一)
人尽皆知,通天教旨在一统三界,救回魔尊老祖。而魔尊老祖被鸿钧封印在太阳之内,无边魔性受到禁锢,想要将其救出,就必须炼出万魔血元,才能打破禁锢,唤醒魔尊老祖的无上魔力。只要魔尊老祖重现人间,便是通天教一统三界之日。
所以自魔帝圣君创教之时,就不断抓捕各路邪魔,交由四大长老取出魔血,滴入炼魔炉内炼制万魔血元。因为要集齐一万名邪魔,所以血元的炼制十分艰难,如今千百年过去,只差几名大邪大恶之魔,便能大功告成。而影魔位列三魔之一,魔性自然强大至极,可谓一魔顶十魔,用他来炼制血元,实在再好不过。
魔无道听声一怔,疑惑道:“影魔神出鬼没,你是如何抓住他的?”
杨千秋解释道:“影魔白天可谓无人能敌,但是到了夜晚,太阳下山之后无法照出影子,他就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可打。属下正是利用这一点,派人跟踪埋伏数月,终于将他抓住。”
“既如此,便算你功劳一件,吩咐手下小妖将他带去地牢,交给四大长老吧。”魔无道皮笑肉不笑地夸他一句,便摆了摆手,示意杨千秋出去。
杨千秋却道:“教主,依属下愚见,就算现在杀了影魔,也无法立即炼成万魔血元,不如先将他收为己用,好好利用一番,等血元炼制到了最后关头,再杀他取血不迟。”
魔无道眉头一皱:“你把影魔抓来受死,他还如何愿意为我通天教效力?”
“教主有所不知,影魔并不知道抓他来的意图,只要装作招安模样,恩威并用一番,量他在鬼门关前,也不会不知好歹。再说就算不给他实权,也能让他教导少主学习《化影**》。”
“化影**?”枯骨老鬼听声一愣,接道:“不错,这化影**乃影魔独门绝学,白天施展起来,可谓天下难敌。如此大好机会,切不可错过呀。”
魔无道却不说话,心里暗自思忖:这杨千秋平日里孤高至极,与自己素来不和,今日无事献殷勤,莫非暗藏祸心?但老鬼所言不假,若舜儿能学会化影**,其中厉害不言而喻。不如先答应了他,以后暗中派人监视影魔,若发现异心,量他在自己眼皮底下,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便道:“好,那就依杨护法所言,让影魔教舜儿学习化影**。”
杨千秋、枯骨老鬼齐齐拱手,道:“教主圣明。”
从总舵大堂出来,走到傲世峰顶,俯视脚下大地,杨千秋面露阴笑,眼里尽是得意之色,回头看着总舵大堂,重重哼了一声,便甩袖而去。
第十五章 离别与开始
翌日清晨,天上下起了淅沥小雨,地面湿漉漉的让人厌烦,乌云将太阳笼罩在内,像是个黑色的大气罩,把阳光遮挡得无法露头。灰蒙蒙的天空,总是让人情绪低落,仿佛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施离修昨晚并未睡好,在梦中反反复复哭了好几次,临近清晨才沉沉睡去。清元子彻夜未眠,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不少,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更多了,眼里满是憔悴之色。趁施离修睡着了,向众人吩咐一番,便径自抱着他走出道观大门,撑着把油纸伞,独自驾雾北去。
一路经过巍峨雄伟的玄武锋,抵达护道峰顶时,已是两个时辰后。依照清元子的道行,往返千万里只消片刻功夫,之所以放缓速度,只是想和小孙儿多呆一会儿。
护道峰是镇元山门庭,肩负保护整个天道门安危与宁静的重任,在天道六观中人数最多,足有两千之众。护道峰以修炼功法为主,参悟道家真理为次,渐渐成了天道门入门弟子的修炼大营,几乎每个弟子都是在护道峰修炼基础,学成之后,通过门中的十年小试,五十年大试一显身手,表现优异者就能被各脉首座选为观中弟子,开始更为高深的修行。
目前施离修只能引气入体,还没有功法可言,既然不能呆在破天峰,自然也没有理由去其他四峰,所以只能来护道峰了。
清元子在峰顶广场落下,广场上正有上千名弟子打坐修习,个个都是一身白袍,象征一张白纸,正待描绘精彩人生。几个不专心的弟子睁眼发现天上落下个白须老头,都是一脸惊奇,于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很快便将其他专心修炼的弟子吵得睁开眼来。
在广场上修炼的弟子都入门不久,从未见过清元子,现在看他白发白须,举手投足间超凡脱俗,端得是鹤骨仙风,便以为是神仙下凡,纷纷大呼天神,跪地膜拜不止。
清元子见状一怔,然后摇头笑笑,解释道:“都起来吧,我不是神仙,我是掌门清元子,快些起来,不要耽误了修行。”
众弟子听是掌门大驾,更加不敢怠慢,虽不再大呼天神,仍跪在地上不愿起身。清元子无奈,只好朝着道观大门走去。
刚迈开步子没走几步,却见道观大门出来一位眉目俊秀,面容英气十足的中年人。此人一身银白道袍,唇上蓄着短须,仍旧无法掩盖身上散发的俊逸气质。
此人刚一出来,便面露愠色,张口斥道:“吵什么,修炼时间因何聒噪,你们...”话未说完,就一眼看见面前的清元子,略微一怔,便拱手施礼道:“万宁见过掌门师兄,有失远迎,万望恕罪。不知掌门师兄大驾来此,有何吩咐?”
“呵呵。”清元子干笑一声,道:“万宁师弟,难道我没事就不能来你护道峰了吗?”
“当然可以,整个天道门都是掌门师兄做主,师兄要做什么谁敢说个不字?”
“好了,别在这妨碍弟子们修炼了,咱们进去说话。”
“请。”
“请。”
这个风流倜傥的中年人道号万宁道人,此人可不简单,乃不世出的修道奇才,三十岁突破金乌镜,练成《九阳天火诀》,施文乐尚未出现之前,他便是正道骄傲。
二百多年前掌门大选,他才是众望所归的掌门接班人,奈何世事弄人,天才的命运总是悲剧的。和施文乐一样,万宁道人认识了一位妖娆的罗刹女,甘愿为这女子与师门闹翻,前辈们一怒之下,将罗刹女驱逐出镇元山,并将他关在地牢整整二百年。但他始终不曾后悔,这真情感动了白虎峰的无烟真人,才将其释放出来。
恰逢当时通天教大举作恶,万宁道人独战通天教四大长老,打得两败俱伤,击退了通天教的进攻,算是将功赎罪。清元子早就对这后生晚辈十分佩服,而且若非罗刹女一事,他还不一定能当上掌门,便顺水推舟,让他接替战死的护道峰首座之位。谁知万宁道人用情至深,实在叫人不可思议,时隔二百年,竟还找到了那位罗刹女,不顾众人反对,硬是带回护道峰拜堂成亲。因为当初的前辈们成仙的成仙,死去的死去,也没人再阻拦。
于是万宁道人与罗刹女在护道峰厮守二十年,生下爱女小青椒。小青椒五岁那年,罗刹女身患恶疾,不治身亡。万宁道人却真是千古难见的痴情汉,罗刹女死后,竟然建造冰室,把她的尸体冷冻起来,以保尸身不化。并且常常在冰室中望着亡妻尸体呆坐一天,以此缅怀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
所以万宁道人虽比清元子年轻二百岁,但当时的修为已和他不相上下,只是后来关在地牢荒废修行,出来后又顾着花前月下,修为一直停留在金乌镜上,始终没有进一步的进境,否则依照他的天赋奇才,恐怕修为早就赶超清元子了。而且他在地牢关了二百年,性情也有极大的转变,不仅变得孤僻,更对门中之人暗怀仇视。虽然清元子和他没什么直接的恩怨,但在他看来,却好像是清元子抢了他的掌门之位,所以继任护道峰首座以来,便对清元子及各脉首座心有不满,只是表面上没有挑破而已。
万宁道人将清元子带到偏殿大厅,命弟子上茶后,问道:“掌门师兄突然造访,又怀抱这昏迷孩童,到底有何要事吩咐?”
清元子便将施离修的身世,以及来意细说一遍,然后轻轻泯了口茶,道:“希望万宁师弟能好好照料乐儿,教他修行之余,更重要的还是思想品行的教育,你我相识二百余年,我从没有求过你什么,今天我就恳求你一次,务必好好照顾我的孙儿。”清元子一脸诚挚,眼中泛着些许泪光。
“噢,原来如此啊。”万宁道人得知施离修的身世后,心里冷哼一声,暗道:你清元子身为一教掌门,竟也有求我的时候。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这么说,故作悲叹道:“文乐与我命运相同,结局却要悲惨的多呀。况且掌门师兄都这么说了,我又岂有不应之理。师兄自请放心,今日我便收了这孩子,做我第六个座下弟子,你看如何?”
清元子不知他的真实想法,见他答应下来,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半,虽然他是一教掌门,但这是私事,万宁道人是完全有权利拒绝他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拱手连声道谢,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乐儿已经服下易身金丹,我还没来得及教他易身术的修炼心法,今后就有劳师弟教导教导了。”
“托孙重任,万宁不敢有一丝轻怠,师兄宽心便是。”万宁道人也拱手施礼,做出一副十分认真严肃的模样。
“好,趁乐儿还没睡醒,我就先走一步,一切拜托了,告辞。”
“师兄慢走,再会。”
清元子走后,万宁道人立即面露阴笑,重重哼了一声,命弟子将施离修抱往房中休息,然后在安宁大殿召集所有弟子,宣布施离修即日起成为他第六名座下弟子。
傍晚,睡了一天的施离修终于醒来,睁开眼睛胡乱看了四周一眼,正想再闭眼眯上一会儿,却又猛然睁开双眼,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惊奇的发现,自己睡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就连房间的布局摆设也变了样,床对面的小窗消失不见,使得他无法像往常一样醒来就能看见阳光。虽然现在天还没黑透,但房内没有点燃油灯,还是有些许昏暗。房门的方向东西对调,这让他猛然惊觉,自己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因为他从未在破天峰见过这种建造方式的房间。
“爷爷、七师伯、潼潼姐、你们在哪里?”施离修心中害怕,坐在床上不敢下地,壮着胆子喊了几声。
“吱呀。”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暮日残阳照射进来,使得房内总算有了些光亮。
房门被整扇推开,进来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名身穿白色道袍的人。男的约有二十多岁,长着一张笑脸,却没有施文乐的阳光帅气,反倒有几分猥琐意味,身形又瘦又矮,一双眼睛滴溜乱转,显得很精明,手里提着个食盒,应该是来送饭的。
那女孩只有十二岁的年纪,却生得柳眉凤目,秀鼻小嘴,皮肤虽不白皙如玉,但也是红润光泽,细腻丝滑。头上用一支银簪绾发,长长亮亮的乌黑秀发披肩而下,柔顺中发香四溢,叫人忍不住想凑上去多闻几下。尽管只有十二岁,但女性的体态已经开始发育,虽然还看不到诱人曲线,却也是苗条高挑,如此美人胚,长大后必然出落得亭亭玉立,有如出水芙蓉,醉人心神。
“哈,小师弟醒了,我以为还睡得跟猪似得呢。”那女孩见施离修醒了,笑着打趣道。那精瘦的男子将食盒放在桌上,然后嘿嘿一笑,也道:“就是,这饭菜都热了好几回了,还是小孩子无忧无虑的好,每天吃了睡,睡了玩,开心了笑,不高兴了哭,这是多么惬意的生活啊。遥想我那说者心痛,听者流泪的童年,我就...”
“哥哥姐姐,这是哪啊?我爷爷呢?”那精瘦男子话未说完,施离修便忍不住开口打断。
那男子没说完的话又咽了下去,显然很不过瘾,答道:“这是护道峰啊,掌门早就走了,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哪呢?你爷爷没跟你说吗?来来来,小师弟快和师兄说一下破天峰都有什么好玩的事。”说着就要在床边坐下,和施离修好好聊聊。
那女孩见他不正经的毛病又犯了,便一下揪住他的耳朵,用斥责的语气道:“朱算算,你身为三师兄,不好好修行向师弟师妹立个榜样,反而一天到晚东侃西侃没个正形儿,你是不是属核桃的,欠拍啊?”
“哎哎哎,痛痛痛。”朱算算连忙讨饶,佯作生气道:“小师妹你怎么又学师父的样子来骂我,下次我可要还手啦。”
“护道峰?”施离修完全无视眼前两人的打闹,当听到护道峰三个字后,心中便颤了一下,脑中轰轰作响,叫他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原来爷爷还是把我送来了,我终究还是离开了破天峰,和我最熟悉的人和事...”
正是:东风陌,巷雨寒。晨雨灰蒙人戚戚,孤翁倚伞北望去。秋来到,雁过也。缘何送亲须暗度?人生最苦是别离。
第十六章 拜师入门
朱算算是万宁道人三弟子,生**玩,思想幼稚,平时总爱胡说乱侃,自称侃大仙,为人十分机灵。那女孩便是万宁道人之女小青椒,原名万筱筱,生性泼辣,极具刁蛮任性之能事,胆子脾气不是一般的大,平常欺负师兄们惯了,发起脾气来连万宁道人都害怕三分,素有万大胆之称。
这两人发现施离修的异样,都想做点什么哄他开心,可前前后后忙活了许久,又是说笑话又是表演节目的,都没能让新来的小师弟展露笑颜,只好悻悻的走了。
这一夜,施离修哪都没去,就呆坐在床上,把头埋在膝盖里,除了时不时的掉下几颗泪珠外,再也没有大哭大闹。桌上的饭菜由热变冷,从香到淡,或许这个过程,就是施离修现在的心情写照吧。
第二天,万宁道人在安宁大殿举行收徒仪式,在一众弟子的见证下,施离修面无表情,木讷的向端坐椅上的万宁道人敬茶叩首。
仪式结束后,万宁道人解散一众弟子,只留下几名座下弟子,想让施离修一一认识,今后也方便称呼相处。道:“乐儿,即日起你便是我第六个座下弟子,在你之上还有四位师兄一位师姐,你们各自认识一下,今后要好好相处,和和睦睦。”说着,便向左手边一名高大魁梧,英俊帅气的弟子点了点头。
那弟子会意,站出一步对施离修道:“小师弟,我叫高宁阳,是你的大师兄,负责辅助师父监督弟子们修炼。今后修行上有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师兄虽然法力低微,见识不多,但一定会尽我所能,来帮助小师弟的。”
施离修呆呆的看着高大帅气的高宁阳,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好点了点头。万宁道人眉头一皱,暗骂一声没教养,斥道:“乐儿,师兄跟你说话呢,怎能如此无礼,还不快说见过师兄。”施离修“哦”了一声,才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对高宁阳拱手抱拳,道:“见过大师兄。”
“哈哈。”高宁阳性情豪迈大度,哪会在意这些小节,见这小师弟如此可爱,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对万宁道人道:“小师弟年纪小不懂事,不打紧的。”后者却把头扭到一边,冷冷的哼了一声。
接着站在高宁阳身边的二弟子也上前一步,道:“小师弟,我叫郞逸群,是你的二师兄,虽然我修为一般,平时帮不上师父什么忙,但我懂的东西非常多,等几年你长大了,保证你会天天向我请教...”
“咳咳。”郞逸群话没说完,高宁阳便轻咳几声,将他的话语打断。
施离修听不懂郞逸群的话,在场众人可都明白着呢,这二师兄郞逸群人如其名,生来好色,平时修行总是偷闲躲静,一有时间就翻看**。而且不仅是看,自己还能画上几幅,他的房间内四面墙壁没有一寸空余,都满满地挂着少儿不宜的香艳画卷。不少弟子对他百般讨好,都是为了进他房中一过眼瘾。
“见过二师兄。”施离修也不在意他说的是什么,拱手施礼道。
接下来便是朱算算和小青椒了,虽然昨天已经认识,朱算算还是在众人面前一通乱侃,直说的天花乱坠,日月暗淡,要不是万宁道人打断,恐怕还能说上几个时辰。小青椒一如既往,说话老气横秋的:“小师弟,你刚来护道峰,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不过没事,只要你以后跟着师姐,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施离修对小青椒的印象不错,虽然她脾气泼辣了些,但长得十分漂亮,就像他的潼潼姐似得。第一次露出腼腆的笑容,看着眼前漂亮的大姐姐,拱手道:“见过四师姐。”
最后是一名十二岁的男孩,道:“我叫黄书郎,是你的五师兄。”这黄书郎虽然名字好笑,但为人却沉默寡言,十分内向。常常愁眉苦脸,眼神忧郁,是个典型的苦瓜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他钱了。不过黄书郎小小年纪,就成了这种性情,和他坎坷的身世不无关联。
“见过五师兄。”虽然他的脸色臭得可以,但施离修也不往心里去,终于看见一个年级差不多的男孩,心里还是有些许高兴的。
敬过拜师茶,认识了五位师兄姐后,施离修就算是真正成了护道峰的一员。万宁道人知道他已经可以引气入体,便说了些好好修炼,争取早日突破入气镜,明天再开始正式修炼的话,然后招呼众人各自散去,让小青椒带着施离修在护道峰四处走走,熟悉一下环境。
小青椒一听不用做功课,自然是十分高兴,赶忙拉着施离修跑了出去,兴致勃勃的带着他四处转悠,介绍护道峰的情况。
护道峰的布局基本和破天峰一样,安宁大殿前是修炼广场,两边是弟子房舍,后边是议事堂,议事堂左边是座下弟子住所,右边是万宁道人等长辈住所,再后面又是一大片弟子房舍和饭厅。只是弟子众多,面积更加宽广而已,后山同样栽种着各种花木,但中心处有一座小小的讲武厅,是万宁道人专门用来传授座下弟子道法的场所。
两人转了一圈,最后在后山花园的桂花林中坐了下来,施离修大致熟悉了这里的环境,感觉和破天峰相差无几,各位师兄姐也平易近人,很好相处,只是不明白师父为何不给他好脸色。但他也不往心里去,想着以后好好表现,师父自然会喜欢他的。此刻看着小青椒美丽动人,眼前又是花开醉人时,不禁想起从小到大朝夕相处的赵潼,不知她伤势怎样,现在醒了没有。
“小乐,你怎么了?”小青椒见他有些落寞,关切的问道。
“没事,只是想念我的潼潼姐了。”
“潼潼姐是谁?”
“她是我七师伯的女儿,她对我可好了,我要成为有用的人,就要从保护潼潼姐做起,可是我从没保护过她,都是她来保护我的。”
“小乐还小,以后长大了就能成为有用的人了,从现在起,你就把我当作你的潼潼姐吧。”
“真的吗?太好了。”施离修终于展露笑颜,兴奋的看着小青椒。
小青椒嘴角挑起一丝绝美的弧线,摸着施离修的脑袋笑道:“不过你以后可要听我的,师姐叫你干嘛就要干嘛,否则我就不当你的潼潼姐了。”
“好啊好啊,以后我只听师父和师姐的话。”施离修一脸童真,傻傻的答应下来。
“那你去帮我摘朵桂花吧,我要圣洁的银桂花。”
“可擅自采花是违反门规的,如果被人发现了,是要受处罚的。”施离修想起上次和赵潼摘花的事,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害怕。
小青椒人称万大胆,天不怕地不怕的,哪会在乎什么门规戒律,激道:“刚才还说什么都听我的,竟连摘个花都不敢,胆小鬼!”说着把脸一转,佯作生气。
施离修听声一震,立即站起身来,仰头大声说道:“我不是胆小鬼!”
“既然不是,那你就去摘花啊。”
“去就去,哼!”施离修果然单纯,被小青椒三言两语就刺激的没了立场,当下怒气冲冲,跑到一颗桂花树前,手脚并用的开始爬树。可护道峰的桂花树比破天峰的要高大许多,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爬上去,却仍然不愿放弃,嘟着小嘴不停攀爬,惹得坐在石凳上的小青椒哈哈大笑。
...
翌日,清晨的钟声响过,弟子们开始陆续起床洗漱,来到广场上静心打坐,开始一天的修炼。
施离修也不例外,跟着小青椒找了块空地坐下,正要闭目打坐,却见一名二三十岁的弟子走来,面色怪异道:“六师兄,这是我的位子,请你起来一下。”这人比施离修大了两轮,却要叫他六师兄,脸色自然不好看。
施离修“哦”了一声,便要起身让位,可小青椒哪是好惹的主儿,见这家伙没大没小,竟敢和师兄争位子,真是太讨打了。想着也不起身,端坐原地道:“你是哪冒出来的臭泼皮,没看见你四师姐在这吗,居然欺负到六师兄的头上来了,你说你是讨打呢?还是讨打呢?”
“我...算了。”那弟子对小青椒的刁蛮是有深刻认知的,见她这么说了,明白要是再不跑,一顿粉拳是少不了的。赶忙对小青椒和施离修道:“四师姐,六师兄,对不住了,这位子你们安心的坐着,我去再找一个。”说着也不等小青椒答应,逃也似的跑了。
“哼,德性。”小青椒哼笑一声,很享受这种人人怕我的感觉。
施离修觉得小青椒有些过分,但看她的样子,只好憋在心里不敢说出口。道了声“谢谢师姐”,便安心的坐下,开始闭目打坐,默念心法,使自己心智空明,轻易就引天地灵气入体,并尝试控制气流在全身上下运行,流通于经脉血肉之间,以此达到强身健体的作用。
虽然他已能引气入体,但这并不代表突破了入气镜,仍然需要长久的时间,日复一日的修炼,才能自然而然的突破入气镜。当然每个人体质资质不同,修炼的速度也不一样,资质好的短则四五个月,慢则一年,差的快则一年半载,慢则三五年也不稀奇。奇才如施文乐、万宁道人,当初也苦练了三四个月才突破入气镜。所以尽管施离修体内有天罡气,没有三两个月也是练不成的。
第十七章 师父的刁难
中午,在饭厅吃过午饭后,小青椒抹了抹嘴,对还在埋头苦吃的施离修道:“小师弟,快点吃,吃完了师姐牵你出去遛遛。”
施离修哪听得懂这话的意味,以为小青椒喜欢和他玩呢,便傻傻的笑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和师姐玩了。”说着埋下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饭。
一旁的朱算算笑得前仰后合,道:“小师妹,你怎么说话呢,咋叫牵出去遛遛啊?真是笑死个人了。”
小青椒也乐了,笑道:“还不是跟你学的,美其名曰在枯燥的生活中寻求简单有趣的快乐,说白了不就是瞎侃闹笑话嘛,谁不会呀。”
“哈哈,那你也不能这么说小师弟呀,真是太坏太欢乐了,颇得我侃大仙的真传呀。”
施离修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大师兄高宁阳可清楚的很,见他们又闹起了笑话,一如既往的训斥道:“瞎说什么,底下还有两个师弟呢,整天为长不尊,怪不得师父老生气。”高宁阳名为大师兄,但护道峰的老前辈们诸事不理,整天关在屋子里钻研道家真法,期盼早日成仙,所以他平日里辅助万宁道人指点弟子们修炼,打理护道峰的日常事宜,算是半个副首座,所有弟子都对他十分敬畏。
两人见他说了话,也不敢再闹,正好施离修吃完了饭,小青椒便拉着他跑了出去。朱算算也想跟去,却被小青椒残忍的拒绝了,只好跑到另一桌去,听二师兄郞逸群和其他弟子们说些春宫趣事。高宁阳习以为常,摇头笑而不语,继续吃饭。那十二岁的五师兄黄书郎一言不发,暗道一声幼稚,放下碗筷回房去了。
施离修被小青椒拉着,一路跑出饭厅,想去后山花园看看花儿。小青椒自打见到施离修,心里就莫名的喜欢,看他那小鼻子小嘴的,那是越看越可爱,恨不得抱起来亲上两口。
可没跑几步,却见万宁道人背着手站在眼前,脸上一副愠色,显然心情不好。
小青椒停了下来,上前问道:“爹,你在这干什么呀,看你这脸臭的,都没个俊秀样儿了。”小青椒刁蛮任性,心高胆大的无所畏惧,不仅对弟子们不尊不敬,连老爹都敢开涮。
“哼,你这丫头,怎么没大没小的,说说你今天又干什么好事了?”万宁道人十分疼爱小青椒,对她的脾气秉性非常了解,听了这话也不动怒。
“没干什么呀,今天我可乖了,一没打人二没骂架的,我还没找你要表扬,你怎么还问起罪来了?”
万宁道人说她不过,干脆直接道出来意,便把目光投向施离修,用审讯的语气道:“乐儿,今天早上广场修炼,都发生什么事了?”
原以为是师姐犯了错,没想到竟和自己有关,当下仔细回忆一遍,也想不起来做错了什么,便道:“今天做完功课,弟子就和师兄姐们吃饭去了,没发生什么事呀。”
“混账!小小年纪,当着师父的面,竟还撒起谎来了,真是好生大胆!”万宁道人像是早有准备,施离修话音刚落,就立即面露怒色,大声斥责道。
施离修和小青椒不曾料想,见状吓了一跳,忙道:“弟子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请师父明示。”“爹,你今天抽的什么风啊,有话直说。”
万宁道人冷哼一声,道:“好,既然你不知道,就让我来告诉告诉你。今天早上是不是有名弟子找你要位子,可你不但不给,反而骂了人家一顿?”
“噢,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这回事,可弟子并没有骂他,还打算把位子还给他呢。”施离修恍然大悟,照实说道。
“还敢撒谎!”万宁道人大怒,喝道:“人家明明说你骂了他,难不成是为师冤枉你了?今天要不教训教训你,以后我这师父就成透明的了!”说着把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竟然握着一条两尺长的粗藤条,看样子来时就已做好准备,要打施离修一顿。
小青椒哪能让他如愿,当即张开双手,挡在施离修面前,仰头瞪道:“爹,你这是干什么呀,小乐才七岁,你不能打他!再说那人是我骂的,和小乐没关系,你要打就打我吧!”
施离修见万宁道人无缘无故要打自己,一时懵在原地,又见小青椒为自己开脱,心里莫名一暖,拉着她的衣角道:“师姐...”
“你这臭丫头,还反了你了,快给我让开,不然连你一块打!”万宁道人真是气坏了,本想教训施离修一顿,不料自己的女儿竟帮着外人说话,简直连鼻子都要气歪了。
饭厅的高宁阳、朱算算等人听见声音,全都跑了出来,一看这架势,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高宁阳满头疑惑的上前问道:“师父,这是怎么了?师弟师妹犯什么错了?”
万宁道人哼了一声,转过身去,却不说话。小青椒泼辣的很,见大家都围过来了,便想把事情说道说道,让众人评评理。于是将早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中间免不了添油加醋一番,而且一边说,还做出一副委屈无比,楚楚可怜的模样。叫在场众人看了,都觉得小青椒和施离修没什么错,反而是万宁道人因为芝麻小事,硬要打一个七岁的孩子,实在不是一脉首座该有的做派。
高宁阳通情达理,听了事情原委,觉得万宁道人有些过了,便道:“师父,依弟子看来,这事根本微不足道,不值一提,您为何抓住不放,非要教训小师弟呢?”
“是呀,虽说师父是一脉首座,说啥就是啥,可正因如此,师父更要豁达大度呀。”朱算算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加上生来爱侃,忍不住掺和两句。其他弟子觉得在理,也跟着起哄,一时众口一词,都向着施离修和小青椒,指责万宁道人的不对。
万宁道人见这情景,不由得恼羞成怒,勃然变色,厉声喝道:“干什么,想造反吗!你们竟敢指责师父的不是,还懂不懂尊师重道了?真是枉费我对你们的苦苦教导,都把嘴给我闭上,谁敢再多说一句,就给我扎一天的马步!”
众弟子见师父动了怒,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站在原地,不敢再多言语。见众人这副摸样,万宁道人重重哼了一声,对小青椒道:“筱筱,还不给我让开。”
“我不,他们怕你,我可不怕你,我和小乐都没错,你凭什么打我们?大家说是不是啊?”小青椒对上万宁道人的目光,毫不相让地道。众弟子想说是,但碍于师父的威严,又不敢说出口,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意思却是明白无疑。
万宁道人知道众怒难犯,若今天真打了他们,恐怕被弟子们议论事小,失了师父威严事大。心中暗暗把这笔账记下,道:“也罢,既然如此,我便不打你们了。但可以不打,却不能不罚,你们两个从现在起,打扫广场三个月,要是胆敢偷懒,便再加一月。”
小青椒哪愿意做打扫卫生的差事,张嘴就要拒绝,却发现施离修拉了拉的她的衣角,道:“师姐,算了吧,不要再惹师父生气了。”
高宁阳、朱算算和一干弟子也劝道:“是啊,小师妹别再固执了,师父已经让步了,你也让让吧。”
“哼,扫就扫,有什么大不了的。”小青椒把嘴一嘟,扔下这句话后,拉着施离修走了。
“看什么看,都散了。”万宁道人没能如愿,便对弟子们撒气。
众人不敢多留,连忙四下散开了。高宁阳却在原地不动,待众人走后,方上前说道:“师父,弟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话就说,没看我烦着吗。”
“自打小师弟来了,你就没给他好脸色,对其他弟子却不这样,不知小师弟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他?”高宁阳跟了万宁道人几十年,师徒情谊十分深厚,敢说别人不敢说的话。
“这事和你没关系,做好你分内之事就行,我的事还轮不到你管。”万宁道人正在气头上,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又道:“以后他的修行事宜由你负责,我可没空教他。”说完也不等高宁阳回话,径自甩袖而去。
高宁阳不知原由,但也不敢再深问,只好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
其实万宁道人之所以对施离修诸多刁难,起因还是清元子。
当年万宁道人本是众望所归的掌门接班人,只因爱上了罗刹女,才被关入地牢整整两百年。这两百年来,无数个孤苦昼夜,使得他性情大变,孤僻怪异,加上之后罗刹女的死,更是让他心理扭曲。将对门中前辈们的恨,都转移到了各脉首座和清元子身上,认为要不是清元子,即使自己关了两百年,出来后仍旧是掌门的最佳人选。却不知他并未和清元子交手,胜负还不可知,又怎能断定他一定能当上掌门呢?
可万宁道人已经心理扭曲,对这件事的看法自然与常人不同,于是当清元子来到护道峰,拜托他收下施离修时,便一口答应下来,想要把对清元子的怨恨,都发泄到施离修身上。所以才会无缘无故的给施离修脸色看,又因一件芝麻小事而小题大做,硬要惩罚一个无辜的七岁孩童。
但万宁道人也只是想教训教训他,解解心里的气,并没有真想怎样,如果他心里真有当掌门的念头,只怕早就揭竿而起,弑师夺位了。所以他只是心里有气,并非什么大恶之人。
第十八章 井底女尸
施离修和小青椒被罚打扫广场,前者自然不敢有怨气,后者却不一样,不仅心中不服,而且偷工减料,一边扫还一边低声咒骂,发泄心中的不满。
“师姐,我觉得师父好像不喜欢我。”施离修抱着个大扫帚,艰难的扫着地上的灰尘落叶。算上今天,他已经来护道峰十五天了,任劳任怨的扫了广场十几天,终于忍不住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小青椒坐在广场中央的水池边,用扫帚轻轻拍打水面,听了这话,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这十几天来,虽然万宁道人没再挑施离修的刺,可总不给他好脸色,每次见了都黑着张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叫人看了实在心有不忿,也不知小师弟哪得罪了他。
“没事的,我爹性格就这样,慢慢习惯就好。只要有师姐在,就不会让人轻易欺负你。”尽管不知道原因,还是如此安慰道。
“师姐真好,和潼潼姐一样好,等我长大了,也要保护师姐。”施离修不停的扫着地面,头都不抬一下,也不知他心情是好是坏。
小青椒微微一笑,觉得这小师弟真是乖巧可爱,心里不禁想道:要是娘亲不死,或许现在自己也有一个这么懂事的弟弟吧。小青椒再刁蛮,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心思还是有柔软细腻的一面,突然想起母亲,一股淡淡的哀愁和思念涌上心头,眼里迷雾朦胧,俏脸上满是委屈和伤感。
施离修发现她的异样,还以为是自己惹她不开心了,赶忙扔下扫帚,上前问道:“师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不是,我一会儿就好,小乐快点打扫吧,扫完了咱们去后山玩玩。”
施离修也不多想,捡起扫帚又扫了起来,想着自己多干些活,师姐就能少干一些。小青椒缓了好一会儿,很快便收拾好心情,拿起在水池里泡的湿漉漉的扫帚,认认真真的打扫起来。
扫完广场,两人去后山玩了会儿,便到了吃晚饭的时辰。今天还是跟平常一样,小青椒和朱算算拍桌踢凳,面红耳赤的斗嘴。郞逸群十分好色,但碍着小青椒女孩子家,只能去别桌和普通弟子们聊春宫事。黄书郎独自坐在角落,埋头吃完了饭,一声不吭的走了。高宁阳早早的吃完了,却要坐在饭桌前,看着所有人吃完才能走,因为这是他作为大师兄应尽的责任。
施离修听不懂大人们说话,黄书郎难以接触,小青椒又顾着斗嘴,只能一边吃饭,一边打量饭厅内所有人,希望能听懂那些听不懂的话,认识那些还不认识的人。
饭后,小青椒如往常一样,像大姐姐般牵着施离修回到房内休息,自己也很快回房睡觉去了。可是施离修今晚怎么也睡不着,东想想西念念,左翻来右覆去,心里想的还是那些人,忧得还是那些事。
他已经能自如的引气入体,照高宁阳的预料,不出三个月就能突破入气镜,只要勤加修炼,相信很快就能突破聚气境。这些天听高宁阳说,天道门有十年小试和五十年大试,六脉都会派优秀弟子参赛,表现优异者能获得进入破天峰修炼的机会。只要成为护道峰的优秀弟子,就有资格前往破天峰参赛。因为清元子与望仙楼的前辈们商量过后,修改了比试时间,本应在去年举行的小试没有举办,施离修自然不知道有这种比试。(注一)
虽然距下一次小试还有十年光阴,可他却有些等不及了,想要尽快修炼,早日成为优秀弟子。于是起床跑了出去,想要找个没人知道,而且四面通风的地方,努力尝试突破。
他推开房门,走出座下弟子大院,在月色下考虑是去后山花园还是广场时,透过对面打开的前辈住所大门,看见万宁道人走到院中的一口水井边,动作熟练的把井盖掀开,然后闷声不响的跳了下去!
“师父!”施离修大吃一惊,见师父跳了井,吓得瞪大了眼,张大了嘴。
虽然万宁道人平时对他过于刻薄,但怎么说也是他磕过头的师父,哪能视若无睹。当下顾不得修炼,连忙跑了进去,趴在井沿边正要呼喊,却借着月色照耀,发现井底没有一滴水,井壁上还有一排嵌入壁上的铁登,而且井底也不深,大概两人高左右,重要的是井下并没有万宁道人的身影。
施离修不由一怔,猜想这下面一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便耐不住心中好奇,翻身顺着井壁上的铁登爬了下去。下到井底,眼前有条一人多高的通道,里面黑漆漆的看不到尽头。他心里发慌,有些小小的害怕,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迈开步子,摸索着走了进去。
这条通道幽幽深深,一路左拐右绕,也不知转了几个弯,很快便有些晕晕乎乎,失了方向。而且越往里走,就越发感到阴冷,好像前面有阵阵寒气幽幽吹来,让他心中发颤,脊背生风。
不知走了多久,在转过一个大弯后,两边墙壁上多了些燃烧的火把,在昏暗的火光下,隐约看见前面有道厚石门。此刻石门大开,显然是有人刚刚进去过,而且石室里面烟雾缭绕,阵阵寒气飘荡而出,冻得他浑身哆嗦,牙齿上下打架,不由得紧了紧衣裳,宿成一团。
他走到石门边,却不敢再往里走,而是探着脑袋睁大双眼,透过阵阵寒雾朝里望去。只见这石室不大不小,四面墙壁被一层厚厚的寒冰冻住,室内摆满大小不一的冰块,寒气正是从这些冰块里发出来的。中间处有一张透明冰床,同样散发出丝丝寒气,床上竟然躺着一具容颜绝美,身形适中,穿着大红新娘服,头戴宝珠金凤冠的女尸!
这女尸虽然死去,但因冰床冷冻,尸身并未腐化,只是本就雪白的皮肤上,盖着一层薄薄的冰粉,虽然身体僵硬无比,但面貌依旧妖娆,神情呈微笑状,被寒冰永久凝固在脸上,料想她死前一定是幸福安然的。
而冰床上还坐着一人,这人满脸笑意,脸上带着宠溺与不舍,伸手轻抚女尸有些发硬的黑发,眼里满是眷恋和浓浓爱意,仿佛她只是睡着了,不久就能醒来似得。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跳入井中的万宁道人,这女尸便是他的妻子,小青椒的母亲,改变他一生命运的罗刹女。
只听他柔声笑道:“他娘啊,你说你睡了这么久,也不知何时能醒,害的我这些年日思夜盼,东寻西找的寻医访仙,就盼着能有个起死回生的法子,否则人生漫漫,那是何等的孤苦寂寥啊。”
施离修猛然看见这幅场景,登时吓得毛骨悚然,惊恐万状,犹如蜂虿作于怀袖,叫他口鼻大张,头皮发麻,好似心胆俱裂。
“鬼啊!”七岁的孩子哪经得起如此惊吓,当即惊叫出声,扭头便跑。
“谁?”万宁道人听见喊声,顿时脸色大变,只见他身子一晃,石室内凭空多出几个虚影,眨眼到了石门处,却不忘扭动墙上机关,关上石门后才追了出去。
施离修真是吓坏了,刚才进来花了大半天的时间,现在出去却只是眨眼的功夫,没命的跑出通道,攀着铁登一口气爬了上去。急促地喘了几口粗气,正要大呼大叫时,万宁道人已然从井底一跃而起,在他面前落了下来。
“师...师父,刚才...”
“混账!”他话未说完,万宁道人抬手便是一耳光狠狠扇去,直打在施离修脸上,留下个红红的巴掌印,并且嘴角破裂,流出一丝鲜血,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原地转了三圈,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一时忘了呼叫,只是捂着小脸,死死的看着大发雷霆的师父。
“谁让你下冰室的?谁告诉你我在下面的?说!”万宁道人自建造井底冰室以来,就没让任何人下去过,就连小青椒也才下过两回,现在这个不懂事的徒弟竟敢擅闯禁地,惊扰了自己爱妻的安宁,真是好不大胆,罪不可恕。
施离修又惊又怕,却没有大哭大闹,而是死盯着眼前的师父,略有委屈的答道:“刚才我看见师父跳到井里,就想上去救师父,可是发现井里没水,师父又不见了,这才下去查看的。”
“哼,擅作主张,装什么好心,我就是死了也用不着你救!你不经允许,私自闯入禁地,该当何罪!”万宁道人对他本就没有好感,现在抓到机会,也不管他本意如何,便想借题发挥,好好教训他一顿,出出上次未解的气。
“师父对不起,弟子不知道那是禁地,下次再也不敢擅闯了,我不是有意的。”施离修眼角含泪,强忍着不哭出声来,如是说道。
“你想就这么算了?哼,哪有这么便宜!自己去找跟藤条来,要跪着去。”万宁道人目露凶光,狞笑着命令道。
“可是,可是...”
“啪!”施离修话未说完,又是一耳光狠狠的落在他脸上。
“可是什么,你要是不去,我便把你关进冰窖,让你冻死在里面!”
吃了这一耳光,施离修嘴角的鲜血流的更多了,脸部痛得发麻,耳朵嗡嗡作响,脑子也有些懵懵然,显然是被打懵了。可是想到那阴寒的冰窖,和那恐怖骇人的女尸,他就禁不住浑身哆嗦,就是死也不愿意在那多呆一刻,何况是被关死在里面呢。
只好听了万宁道人的话,迫于他的淫威,翻身跪在地上,朝院内角落处的大树跪着走了过去。
他一直低着头,艰难的移动双膝,任凭地面石子磨破膝盖,在地上留下一个个血印子。泪水再也抑制不住,一颗颗的掉落下来,几次都要大哭出声,发泄心里的恐慌和委屈,但都被他强行忍住,把两排小牙咬得嘎吱作响,拳头使劲握着,以至于指甲陷进肉里都浑然不觉,脸上时青时红,痛苦自不待言。
尽管施离修才七岁,但也有了羞耻自尊之心,现在忍受着非人般的侮辱,心里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怨恨,这种怨恨从内而外,由上到下,充斥他整个身心。使得体内鲜血燃烧,天魔血被怨念刺激,再一次翻滚沸腾,散发出一道道浑浊之气,迅速往心脏处侵袭。
而丹田内的天罡气受到感应,立即向通往心脏的血管要脉汇聚,将浑浊之气阻挡住,两道气流交汇,产生剧烈碰撞,使得融入血肉里的易身金丹发挥效应,瞬间壮大施离修的身体数倍之多,避免强大力量冲撞之下,将他的身体撕得四分五裂。
“这...”万宁道人不曾料想,见施离修突然变大,犹如巨人般伫立眼前,一时惊得膛目结舌,怔立原地。
“啊!”施离修仍旧跪在地上,身体的剧变让他狂躁不安,向上次一样不停捶打地面,发出阵阵低吼咆哮。感到头脑昏昏沉沉,体内火烧火燎,万分难受,猛然回头一看,见万宁道人站在眼前,心中怒火瞬间爆发。朝他怒吼一声,便站起来一个跨步,直接越到他跟前,接着握紧青筋暴起,硕大无论的拳头,照着他脑门便是一拳。
万宁道人惊诧归惊诧,但作为曾经的正道骄傲,又是一脉首座,哪能这么轻易被震住。当下反应过来,两手法决一引,大喝一声“出”,便见身后“嗖”地飞出一柄七尺长的红色骨杖,在他头顶三尺处漂浮不落。接着默念口诀,那红杖似有灵性,瞬间散出一道亮眼红芒。(注二)
那红芒一经发出,周围便如置身火炉,空气瞬间燃烧,四周树木无端冒起团团烈火,红芒大放,一下照到施离修攻来的巨拳上。他只觉得拳头一阵灼痛,像是在烈火上烧烤一般,皮肉顷刻焦黑,痛不可当,连忙缩回拳头,连连后退几步,闪躲迎面照来的耀眼红芒。
万宁道人虽然想教训他一顿,但并不敢伤了他的性命,见他已经退缩,急忙收回法诀,那红杖光芒瞬间消散,四周炎热感及树木的火焰随之消失。一阵晚风吹过,院内又清凉起来。
施离修被那红芒灼痛拳头,心中的怒火削减下来,加上天罡气已经将浑浊之气压制住,天魔血恢复平静,易身金丹也失去效应,原本壮大数倍的身体眨眼恢复正常。施离修爆发过后,身体虚弱不堪,两眼一黑,便昏了过去。
万宁道人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当下打消教训他的念头,急忙抱着他回了房舍。虽说他不怕清元子,但施离修要是真被他害死,不仅难以向门中众人交代,就是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因为他虽然对施离修刻薄了些,可心里也知道是非黑白,只是扭曲的性情使然而已。
注一:望仙楼,位于白虎峰上,乃天道门前辈长老专属住所。这些长老前辈几乎不问世事,每天做的只有一件事,早晚在无烟真人的玄光洞中听经悟道,一心参透三千大道,羽化成仙。如果说降妖除魔是天道门存在的第一意义,那么成仙便是第二宗旨。因为天庭仙员需要补充,才能与通天妖魔抗衡。而点拨弟子们悟道成仙,也是无烟真人留在白虎峰的最大要事。
注二:赤骨杖(红色骨杖),据说是在亡魂之冢(即神魔战场,以后会有介绍)拾得九位天神的右锁骨,和一位女仙左肋骨炼化成灰,洒在玄铁杖上,用莫**力将骨灰融进杖内,再用《九阳天火诀》烧灼锻造而成。此杖好似与十位死去的天神通了灵,足有震动山河之力,因为用金乌之火烧灼过,所以杖内散出的红芒就是太阳的至阳真气。常人靠近十步内,就有皮肤灼烫之感,要是被红芒照到,当即融成血水,灰飞烟灭而死。若非施离修易身之后骨骼筋脉无比强壮,恐怕早就被红芒融成血水了。万宁道人能将这等神兵藏在后背而不伤分毫,足见他道行之高超。
第十九章 成长
第二天,施离修缓缓醒来,见高宁阳、小青椒等师兄姐围坐在桌前,个个都满脸疲态,无精打采,显然是在这守了一夜。
还未说话,脑子里便回想起昨晚的事,井底冰室里恐怖的女尸、师父狰狞丑陋的嘴脸、那两记响亮的耳光、以及自己屈辱地跪在地上的场景,都一一的从脑中浮现起来。吓得他猛地坐起,身上冷汗直冒,表情惊恐中又有些微愤怒。
“小师弟醒了。”众人听见动静,全都围了过来,小青椒关切的问道:“小师弟,快躺下歇着,别乱动。”
施离修四下看了看,见万宁道人不在房内,这才松了口气,被小青椒扶着躺了下去。问道:“师姐,师父呢?”
小青椒答道:“我爹昨晚把你救回房里,前后忙活了一宿,见你没大碍了,便回房休息去了。”
“是师父救了我?”施离修不禁茫然,万宁道人昨晚那么凶狠,为何还要救自己呢?
朱算算拉开郞逸群,挤到床前,一脸好奇的问道:“小师弟,昨晚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昏倒了呢?而且拳头上还有这么严重的灼伤。来来来,快给师兄说说,我都猜了一晚上了。”
施离修年纪小没城府,听声就要回答,却见高宁阳咳嗽一声,并且对他悄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施离修这些天除了小青椒,就数和高宁阳最好,当即闭上了嘴,摇头不语。
小青椒一脸怒容,愤愤道:“哼,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打伤小师弟,看我不抽他的筋扒他的皮。”朱算算也附和道:“就是,小师妹好样的,到时师兄一定给你呐喊助阵。”郞逸群轻笑一声,骂道:“你这没出息的,自己不敢动手还是怎么的?”
高宁阳见他们闹了起来,皱眉训道:“说什么呢,小师弟伤还没好,这么快又没正形了,都给我出去,别在这吵着小师弟休息。”
施离修也不算太笨,看高宁阳的样子,应该是有话想和自己单独说,便道:“是啊,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再睡一会儿。”小青椒等人不知内里,说了几句安心养伤的话,相继出去了。
待他们走后,高宁阳在床边坐下,压低声音道:“小师弟,你和大师兄说说,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高宁阳沉稳老练,昨晚看到施离修拳头上有灼伤时,便猜出是万宁道人的赤骨杖所致,只是不知师父为何对小师弟动手,而且还动用了赤骨杖这等神兵,便一直按捺住心中疑惑。因为一来不能直接询问师父,二来不能贸然让师弟们知道,这才等师父走后,再设法支开小青椒等人,独自询问施离修。
施离修想起昨晚的事,心里即委屈又愤怒,正要开口把实情说出,却见房门一开,万宁道人走了进来,道:“乐儿,身体好点了吗?”
“师...师父。”施离修见是万宁道人,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往床角挪去。
高宁阳看这样子,当即猜出了七八分,生怕他对施离修不利,连忙站起来挡在床前,直视他道:“师父,你有事吗?”
“怎么,你翅膀硬了,敢和师父叫板了?”
“弟子不敢,只是不想让师父做不该做的事而已。”
“放心,为师还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杀手,而且我还轮不到你来管教,闪一边去。”
高宁阳听了这话,只好退到一边,心里却是紧张不已,时刻做好出手阻止万宁道人的准备,尽管以他的道行,这完全是自找死路。
万宁道人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走到床边坐下,对满脸惊恐的施离修道:“乐儿,昨晚师父突然兴起,在院内舞杖,你无意中看见,并且躲在树后偷望,师父以为是毛贼,无意将你误伤,是吗?”
“啊?”施离修原以为他是来害自己的,没想到却说出这一番不着边调的话,正大惑不解时,便见高宁阳使劲点头眨眼,示意他赶快说是。
“哦,是...是这样的。”
“呵呵。”万宁道人笑了一声,又道:“既然如此,那你心里可恨师父?”
“不...不恨。”施离修看着反复无常的师父,脸上仍然有些惧怕之色,心里却是满腹疑惑。
“嗯,那就好。这里有颗丹药,服下后不仅能帮助你立即突破入气镜,还能顺带突破聚气境,为了表扬你聪明机警,师父就把它赐给你了,拿着。”万宁道人将一颗白色丹药递到施离修面前,也不等他反应,说了句“好好养伤”便起身走了。
施离修对这一切云里雾里,完全理解不了,把那颗白丹拿在手里,脑子却是懵懵的。看着高宁阳傻傻的问道:“大师兄,师父这是怎么了?”
高宁阳知道万宁道人昨晚打伤施离修,心里早就后悔了,但是既拉不下脸和徒弟道歉,又不能让弟子们知道实情,否则以后师父的威严可就不复存在了。所以才故意说是误伤了他,只要小师弟守口如瓶,这事就算过去了。而且他把那颗如此厉害的丹药赐给施离修,也算是一种变相的道歉了。
呵呵一笑,道:“没事了,昨晚的事已经过去了,以后别人问起,照师父刚才教的说就好。这丹药叫破境丹,乃我道家八大妙药之一,功用你也了解了,师父不是什么恶人,这事就忘了吧。”
“哦。”施离修还是不太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起码知道师父不会来害他了,也就放心下来,道:“我知道了,我不会乱说的。”
“好,那你把这破境丹服了,在床上安心疗养,大师兄累了一宿,就先回去休息了。”摸摸他的脑袋,转身离去。
当他走到房门口时,施离修大声喊了一句:“大师兄,谢谢你。”后者回头一笑,摆摆手关门走了。
正是:痴心怨世,长恨犹犹。环钗徒在人难留。诉情殇,泪横流。少年心奇,一探靡靡。侮身辱志藤条里。巧言色,莫须理。
.......
接下来的日子,施离修安心养伤,慢慢将这件事淡忘,师兄姐们时常来看他,之间的关系慢慢熟络起来,属于孩子的纯真笑容又回到脸上,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还是会思念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和里面熟悉的人和事。然后落下几颗晶莹泪珠,却再也没有哭出声来,经过冰室女尸一事,他已经开始变得坚强,褪去稚嫩,渐渐长大。
三个月后,施离修伤势痊愈,因为服了破境丹的缘故,自然而然的突破入气、聚气二境。万宁道人为上次的事作出道歉,但心理毕竟是扭曲的,虽然不再故意找茬教训他,可对他仍然没有好感,时常给他脸色看。所以便由高宁阳负责他的修行事宜,当下教了他御风境《止风功》的修炼法门。
御风境的《止风功》是道家一切功法的基础,本身没有伤害力,只是在入气、聚气二境的基础上,先将天地灵气吸入体内,在丹田中汇聚成圆球,绕体运行三十六周,再从掌心推出体外,形成风力的过程而已,但这个过程至关重要,是之后一些强大功法的基础。
两年后,施离修成功推出灵气,掌风吹动树枝落叶,一举练成《止风功》,突破了御风境。至此,施离修历时两年,完成别人四五年的修行,顺利练成金体的入门三境,完成凝神炼气的阶段。
万宁道人虽然不喜欢他,但心里还是十分高兴,仿佛在施离修的身上,又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当即让厨房的弟子下山采买酒水,庆祝自己收了个修道奇才。
夜晚,当护道峰所有弟子在广场上推杯碰盏,觥筹交错,划拳行令,酒至半酣时,一名白发老者独立暗处,看着灯火下与师兄们玩笑不止的施离修,慈祥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笑容,似乎这两年来的分离,在这一刻都值得了。
“师兄,过去和乐儿见上一面吧,这两年来,你无数次在黑暗中守望着他,也该出来见见了。”万宁道人在背后拍了拍老者的肩膀,叹道。
这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掌门清元子,自从上次一别,清元子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悄然进入施离修的房内,偷偷的看看日思夜想的小孙儿。之所以没有正式露面,是因为害怕他的出现,会让已经从伤心中走出来的施离修再次哭泣。而万宁道人道法高深,对此岂能没有察觉,现在施离修进境惊人,正是高兴之际,便再也忍不住,想要劝清元子去看看他。
清元子这两年将护道峰的一切看在眼里,也知道万宁道人不喜欢施离修的事,却没想到他会来劝自己,心里不禁暗道:此人性情怪异,行事反复无常,幸好没遁入魔道,否则必为正道大患。
想着回过身来,苦笑道:“不是师兄狠心,只是乐儿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现在见他还不是时候,等他再长几年,思想心智成熟些了,再见也不迟。”
万宁道人明白其中的道理,稍稍点了点头,然后试探道:“乐儿上次受伤,师兄为何不现身问罪?”
“哈哈哈。”清元子仰头一笑,道:“万宁师弟多虑了,我既然放心把乐儿交给你,那么是打是骂,就全由你说了算。只是人不能失了人性,如果你对我心有不满,大可将怨恨发在我身上,不必找一个九岁孩子的麻烦。”
“掌门师兄言重了,万宁自认性情怪异,上次的事也是我的不对,可是人就有性情,每个人性子不同,不能...”
“罢了。”万宁道人话未说完,清元子便摆手打断:“你的往事我心里清楚,但这不能成为你自甘堕落的理由,道家中人,只要不修行不悟道,便是堕落和罪过。师兄还是那句话,照顾好我的孙儿,好自为之吧。”说完略一拱手,身子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万宁道人袖子一甩,脸上老大的不高兴,冷冷地哼了一声,也没心情去和弟子们喝酒,径自回了住所大院,跳下井底见爱妻罗刹女去了。
第二十章 讲武厅学驱物
施离修和五位师兄们围坐一桌,自从离开破天峰,就没有见过这么多好吃的,现在甜的辣的,酸的咸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满满摆了一大桌,看得人眼花缭乱,光是看都饱了三分。只见他两手并用,左手拿鸡腿,右手也不知拿个什么翅,一边一口啃得满嘴油光。那小脸红彤彤的,是因刚才朱算算不正经的毛病又犯了,拉着施离修非要敬他一杯,说今晚能在这狂欢,全托了他的福,众人也都喝高了,任由朱算算灌了他一杯,只是在一旁呵呵傻笑。
施离修从没喝过酒,一杯下肚,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胃里更是火烧火燎地翻江倒海,这才不管不顾,径自拿着鸡腿啃了起来,天真地想要把酒劲压下去。
小青椒也不常喝酒,被师兄们灌了几杯,便本性大发,一脚踩在凳上,一手叉腰一手拍桌,和朱算算面红耳赤的胡说乱侃。但她才几两肉,哪是侃大仙朱算算的对手,见说他不过,竟然冲上来连掐带挠,直打得朱算算连连求饶,逗得师兄弟们哈哈大笑。
郞逸群趁着酒兴壮胆,公然拿出珍藏许久的几幅**,跑到几桌普通弟子跟前,指着图上内容现场解说,直把弟子们惹的面色通红,眼睛瞪的溜圆,盯着图上内容再也移不开眼,那叫一个欢乐过瘾。
黄书郎性情内向,平时总绷着脸不苟言笑,自然受不了这种热闹场面,胡乱吃了几口菜,便跑回房间休息去了。只有大师兄高宁阳最是沉稳,一边眼眸带笑的看着师弟们喝酒划拳,玩笑打闹,一边自斟自饮,自顾自的杯杯下肚,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显然是个千杯海量。此时万宁道人不在场,他便有责任看着众人,避免酒后生事。
施离修终究抵不过酒劲上涌,一时头昏脑涨,四肢乏力,胃里天翻地覆,恶心呕吐感阵阵翻涌,任凭桌上再多美味佳肴,都失了胃口。高宁阳看出他的异样,知道他是有些醉了,摇头笑笑,交代正和小青椒打闹的朱算算看好弟子们,便带着施离修回房去了。
高宁阳在护道峰众弟子中修为最高,已练成水体的落冰境,正往化冰境上修炼。上一届大试中,他以第四名的成绩取得各脉首座的一致赞赏,却拒绝了进入其他四峰的机会,坚持留在护道峰上。用他的话来说,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自古无父弃子之范例,安敢开子弃父之先河。由此可见,这大师兄高宁阳,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豪迈之人。
施离修真是醉了,走路歪歪扭扭,东倒西倒,小脸涨得通红,恶心的感觉一阵阵的涌上心头。可心情却十分愉悦,一路手舞足蹈,说个不停,希望自己长大了能和大师兄一样,高大帅气,沉稳老练。
高宁阳很快就把他送回房间,施离修正在兴奋处,不想这么快睡觉。
此刻躺在床上,兴奋劲过去,酒劲又上来了,虽然一直没有呕吐,可头脑昏沉得着实难受,在床上好一通翻来覆去,才算迷迷糊糊的睡着。在今晚的梦中,他再一次梦到了那浪漫醉人的比翼山,和那座甜蜜温馨的连理屋,一个美丽端庄的女子在情人河畔浣衣洗菜,清澈的河水有如镜面,倒映出她的皓齿明眸,如柳眉目。一个帅气的男子笑容灿烂,在院中锄地耕种,太阳晒下他的辛勤汗水,晒不走他的坚毅与伟岸。
而那座处于云端的巍峨峰顶上,有他最思念的爷爷,最亲密的潼潼姐,和许许多多关爱他的师伯师叔们,以及两个凶恶到令人讨厌的大哥哥,他是那么的想念他们,以至于魂牵梦绕,无限思量。
房内,施离修眉头紧皱,沉沉睡去,不时低低啜泣,叫人心伤。窗外,清元子满脸愁容,深深凝视,那种超越血缘的伟大亲情,更是叫人泪落满地。
......
第二天,因为喝酒的缘故,几乎所有弟子都起得晚了,有些甚至日上三竿还在蒙头大睡,万宁道人也不生气,干脆就让弟子们休息一日,放松放松。可施离修却早早醒来,跑到高宁阳面前道:“大师兄,我已经突破御风境,快教我御物境的功法吧。”
“昨夜师兄弟们饮酒过度,今天酒力未退,师父说休息一日,明天再练吧。”
施离修急着早日成为护道峰的优秀弟子,参加下一届小试,一日功夫都不想浪费,便道:“大师兄,我认为修行应该勤勤奋奋,不能有一日荒废,这样才能练成高强本领,为师门争光,所以恳请大师兄现在传我道法。”
“哈哈哈。”高宁阳先是一怔,随后欣慰一笑,道:“好,既然小师弟有此勤勉之心,大师兄又怎能怠惰?你随我去讲武厅,大师兄马上教你。”
“谢大师兄成全。”施离修听声一喜,像模像样的拱手施礼。
高宁阳说教便教,当下带着施离修来到后山花园,穿过大片花海,来到中央处的讲武厅外。这讲武厅不大不小,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是弟子所用,上层是万宁道人专用。推门而入,便见底层宽阔敞亮,地面用红漆木板铺就,亮的能反射出人影来。但除了角落和中间的几根圆木柱外,再无其余摆设,甚至连个坐的蒲团都没有。
“吱呀,砰!”随着两人进入厅内,大门竟然自动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别怕,讲武厅和寻常楼房不同,是有灵性的宝厅。”高宁阳避免施离修害怕,赶紧解释。(注一)
施离修确实吓了一跳,但听他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好奇道:“这讲武厅什么都没有,有什么不同的呀?”
“呵呵,以后再和你解释,来,到中间来。”高宁阳将他带到大厅中间,让他就地盘坐,自己也盘腿坐了下来。道:“好了,既然你要开始学习御物,大师兄就和你说说什么是御物境。在御风境的基础上,先引气入体,从掌心推出,以风力为媒驱动物体,用意念控制物体移动,就能帮助自身攻击或防守,这个过程称为御物,明白吗?”
“乐儿明白。”施离修瞪大了眼,认认真真的竖起耳朵,生怕落下一字一句。
高宁阳满意的点点头,又道:“御物境以六阳功为修炼功法,六阳功和止风功一样,都是道家功法的基础,一个炼气,一个驱物。不过六阳功已经具备伤害力,并且兼备防御性,练成了六阳功,才算真正打下了基础。”
施离修听了这许多,早就迫不及待,心痒难耐了,急道:“请大师兄快教我六阳功的修炼法门。”
“六阳功说难也难,说易也不易,分为进攻和防守两层,进攻口诀为:一阳化刀,二阳为剑,三阳转利斧,攻!防御口诀是:四阳变盾,五阳成墙,六阳改金钟,守!如此早晚练习三个时辰,一般三年功夫就能练成,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施离修用力点着头,信心满满的答应道。
高宁阳站起身来,道:“好,那现在就可以修炼了。”说着走到东墙的一根大圆柱下,转了转柱上的灯盘,就听一阵哐啷声响,厅内竟然凭空变出一张大长桌,桌上琳琅满目地摆着各式短兵刃,墙上还靠着个兵器架子,上面插满各类枪矛长戟。大厅中央竟然长出三棵高大树木,那枝叶茂密地郁郁葱葱,绿得发光发亮,比花园里的花草还要碧绿。然而除了树木外,厅内还多了无数稻草人,密密麻麻遍布整个大厅,这些稻草人大小各异,披着颜色不一的衣衫,却都是张牙舞爪,令人一看便知是妖魔形象。
“哇,好神奇啊。”施离修看着突然出现的物件,不由得张嘴惊叹。
“以后你每天早晚都要来这修炼,用止风功推出的风力,驱动桌上的刀剑劈砍这三棵不倒树,什么时候把三棵树砍倒了,就算是练成了进攻层。一旦三棵不倒树倒下,这些稻草人就会变成活生生的妖魔,向你发起进攻,你需要驱动兵器,抵挡它们的攻击。等到你能一次驱动所有长短兵器,抵挡住全部稻草人的猛攻时,就算练成了防御层,完成了六阳功的修炼,突破了御物境。多说无益,大师兄现在为你示范一次,你可要看好了。”
高宁阳话音刚落,也不给施离修反应的时间,便快速抬起右手,对着桌上一柄黑色朴刀推出一掌。就见他掌心喷出一股白色风雾,“呼”一声向朴刀吹去,把朴刀卷到空中。接着五指弯曲,向前轻松一拉,对着眼前三棵不倒树轻轻一挥,朴刀像是有人握住刀把一般,从空中猛然劈下,将中间一棵不倒树由上至下,竖着劈成两半。断木向左右飞去,撞在其余两棵树上,强大的力道直接将两棵树撞的拦腰折断,轰然倒下。
施离修惊得膛目结舌,目瞪口呆,还没等他叫出声来,遍布大厅的无数稻草人剧烈抖动,四肢一晃之下,竟像活人似的往前一步,张牙舞爪一跃而起,向高宁阳飞驰而来,想要把他撕成碎片。
高宁阳轻笑一声,脸上满是轻松之色,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轻轻转了转手腕,那把停在空中的朴刀如有感应,径自左劈右砍,前抡后扫,上挑下刺,刀光连闪之间,就将漫天冲来的稻草人劈砍的四肢飞落,稻草掉落一地,落得个粉身碎骨。
“哇!”施离修满脸惊奇,看着尸骨无存,遍地散落的稻草人,终于惊呼出声,赞道:“好厉害啊。”
高宁阳将朴刀驱回桌上,接着回气收势,笑道:“这只是我道家最粗浅的功法,就让你惊成这样,以后见到绝世神功,还不得把眼珠子瞪出来?好了,大师兄不仅言传,还已经身教了,接下来该到你试试了。”
施离修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满地“死尸”,和空空如也的大厅,傻傻的问道:“树都倒了,拿什么试啊?”
“看见我刚才怎么启动机关了吗,你去圆柱下转转灯盘。”
“哦。”施离修应了一声,便跑到东墙的大圆柱下,可是走近才发现,那灯盘足有七尺高,他才九岁,就是踮着脚也够不着。原地跳了半天,尴尬地道:“大师兄,我够不着。”
高宁阳见状笑出了声,摇头走上前去,笑道:“下次记得带张椅子过来,大师兄可不能每天都来帮你转机关。”说着轻松转动灯盘,大厅内又刷刷变出三棵新的不倒树,和无数稻草人。
注一:讲武厅,护道峰特有的宝厅,来历及年代已不可考,只知道是一座专门用来修炼的宝厅,可以变化出各种场景供人修炼,而且能散发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闻了之后有提升修炼速度之效。但是不能移动,也不能当做兵器法宝使用。
第二十一章 流年飞逝
施离修看着那三棵高大的不倒树,径自深吸口气,学着高宁阳的模样,提掌蓄力,迅速引天地灵气入体,在体内瞬间运行三十六周后,猛地从掌心推出。便见风雾簌簌,咆哮着冲向桌上的一柄短铁剑,但是风雾吹过,并没有将铁剑卷起,而是直接把桌上所有兵器吹下桌去,当啷掉在地上。
高宁阳也不责怪,即便施离修有天罡气在体,又是千年不出的奇才,也不可能一次尝试成功,否则还要他还教什么呢。笑道:“别灰心,其他兵器就放在地上,把铁剑捡起来再试一次。”
“哦。”施离修见一次不成,心中也没有失落之感,马上跑过去将铁剑捡起放在桌上,又跑回高宁阳身边,再一次提掌蓄力,悍然将灵气喷出,可结果仍旧一样,只是这次用力过猛,风雾十分强劲,铁剑被吹得飞了起来,直接插在墙壁上。
“没事,再来。喷出灵气后,要用意念控制铁剑,驱使它按照自己的意愿移动,明白吗?”高宁阳也不知从哪找来张椅子,坐得舒舒服服,满脸怡然的说道。
“明白。”
话虽如此,但施离修接下来尝试了十几遍,始终无法用意念控制铁剑,这么来来回回的跑,反反复复的试,原本平整光洁的墙壁都被戳出许多深浅不一的坑了。他多次引气入体,又反复推出体外,对体力消耗极大,不一会儿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可是他求成心切,尽管疲乏不堪,也不愿轻易喊累,否则如何成为优秀弟子,如何重回破天峰?
又反复练了数十次,仍旧没有一丝进展,因为消耗过度,感到脑袋略微昏沉,四肢也开始酸软无力。他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坐在椅上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高宁阳,开口问道:“大师兄,你只说用意念控制铁剑,可你也没教我怎么才能用意念控制它呀。”
“哈哈哈。”高宁阳似乎期待这个问题很久了,听声笑了出来,道:“这就对了,学习不应该只是听教,更多的是要发现问题,并且学会提问,这样才能学的更快更好。你只练了数十次就发现了问题,还是相当不错的,比你那几个师兄强多了。”
施离修心中一喜,听到大师兄的褒奖,似乎疲乏的身体又有了气力,赶忙站起身来,拱手施礼道:“请大师兄教我怎么用意念控制物体。”
高宁阳也站了起来,在他面前缓缓走动,道:“其实方法很简单,你还记得当初是怎么引气入体的吗?引气入体之后你感觉到了什么?又做了些什么?”
施离修不假思索的答道:“当然是清心静气,使心智空明,用心去感受天地万物,与身边一切事物沟通融会啊。”
“很好,既然你知道,为什么刚才不学以致用,反而还要问我呢?”
“噢,大师兄是说,用意念驱物的方法,和引气入体的道理是一样的,都要用心去感受,试着和物体交流,只有心神与它融会了,才能控制并驱动它。”施离修恍然大悟,拍手说道。
高宁阳点了点头,对这个天资过人的小师弟十分赞赏,笑道:“嗯,不错不错,不愧是掌门师伯的孙儿,悟性果然比常人高出许多。”
施离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缅甸的笑道:“乐儿愚昧,是大师兄教得好才对。”
“你已经明白了方法,学会六阳功只是时间问题,今后勤奋修炼,争取早日突破。今天你也累了,就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练吧。”
“是,大师兄。”
......
三年后,施离修在讲武厅驱动刀剑,悍然劈断三棵不倒树,又成功抵挡无数稻草人一轮轮的猛攻,一举练成《六阳功》,突破了御物境。接下来的日子,施离修暂停乘风境的修炼,因为他已经打下基础,可以学习《易身术》了。
其实要学《易身术》并不难,只要刻苦钻研,几乎人人都能学会。只是《易身术》分段极多,而且一段比一段难,所以鲜少有人能把它全部学完。
顾名思义,易身术是一种将身体变大或变小的功法,分为两层,第一层变大,第二层变小,每层又分九个阶段,第一阶段能将身体变成两倍大,第二阶段四倍,第三阶段八倍,第四阶段十六倍,以此类推。第二层的变小之法不分阶段,资质好的人在第一层的基础上一通百通,能一下变成蚂蚁大小,资质差的也能变得小拇指般大。身体变得越大,自身的力量也会随之增大,但无法促进修为,仅仅是力气和身体变大而已。变小则能蒙骗敌人,多数用以隐藏。但第一层的变大之法阶段越高越难练,一般练到第四阶段就无法再往上突破。
易身术虽不是什么绝世神功,但却要达到火体才能修炼,所以大多数弟子都还不到资格。然而他早已服下易身金丹,根本无需花费精力,也不用达到火体,只要掌握法门,每天照着练一次,想不学会都难。
除了易身术外,施离修还接触到了其他功法,一是《乘风诀》,二是道家七大遁术。
《乘风诀》是道家腾云驾雾的法术,所有道家弟子,想要飞天就要练习,但和其他功法并无联系,不学也没人拦着。乘风诀高深莫测,奥妙无穷,可按念决人的道行高深,展现出不同的威力,金体之人念决,只能脚踏兵器,在低空百里处飞行,而且一个时辰只能飞行百里。木体不须兵器,能腾空八百里,一个时辰疾行千里,但必须双手大张,作雄鹰展翅状,否则会掉下去。而水体以上的人,就没有任何限制,只是道行高深,与飞行的速度快慢而已。
道家七大遁术分为:金遁、木遁、水遁、火遁、土遁、以及空遁、气遁。乃元始天尊所创,并不是天道门必修功课,但一般也会要求弟子们学一至两种,以防不时之需。
万宁道人六位座下弟子中,只有施离修没学乘风诀和遁术,所以高宁阳专门把他带到广场,教他乘风诀的口诀心法,又去讲武厅教了金遁三法,然后便忙着打理事务,让他独自修炼。
之所以要高宁阳打理护道峰,是因为前些日子,万宁道人又下山去了。
万宁一生痴情,尽管罗刹女已经死了十几年,但对她的感情依然未减半分,除了小青椒外,唯一的念想就是让罗刹女起死回生,相拥一世。天道门虽有众多灵丹妙药,但罗刹女当时得的是腐心病,心脏彻底腐坏,而且魂魄已散,即使有紫水玉露和转魂丹,也无济于事。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万宁道人都要下山寻医访仙,希望能找到枯木回春的方法,救回亡妻。
所以万宁道人一走,高宁阳自然成了代理首座。但施离修和多数弟子,甚至小青椒都不知内情,只有高宁阳和几名不问世事,成天关在屋子里参悟大道的前辈们知道。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眨眼又是五年春秋,施离修也因渐渐长大,对小青椒生出不一样的情愫。
小青椒比施离修大了五岁,现在已经二十二岁,出落得亭亭玉立,美眸皓齿。那一头乌黑秀发,柔柔顺顺的披肩而下,把肌肤衬托的白净若脂;那身形修长匀称,虽说瘦了些,却也是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叫那些个男人看了,不免惊为天人,大呼尤物。
施离修已经长到十七岁,正是年少懵懂,血气方刚之时,常常见到这可人儿的师姐,心里便有异样之感。若与她站的近了,或是有些微肢体接触,体内就像有股无名之火,憋得他脸色涨红,心跳不止。而小青椒性情大大咧咧,加上自小看着他长大,始终把他当作没长大的孩子,平时说话做事,一样牵手搭肩,毫不避讳。可施离修却难受的紧,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说话时吐出的幽兰香气,心里更是猛烈冲撞,面红不已,开始有意无意的和她保持距离。
在修炼之余,施离修也从侃大仙朱算算嘴里,得知黄书郎的身世,明白了他为什么性情如此冷漠,叫人难以亲近。
据说黄书郎本是离火城人,父母在当地开了家典当行,虽说不是离火城第一首富,也算数得上的名门望族。十三年前,黄书郎九岁之时,一伙神秘人上门寻仇,将他全家老少三十余口斩杀殆尽,父亲黄留忠拼死抵抗,独自抱着他逃出城外,却身受重伤,奄奄一息。恰逢万宁道人外出寻医访仙,经过离火城外,见其可怜,便答应黄留忠托孤之请,将黄书郎带回护道峰抚养。黄书郎因心怀仇怨,自此性情大变,不仅失去孩子的童真,更是冷漠如冰,再也没人见他笑过。
但众人知道是仇家寻仇,却不知那仇人是谁,又是因何结的怨。只知黄书郎当时身上带着一本《无穷书》,此书蓝皮封面,厚薄适中,可除了书面的三个大字,里面却无半个字句,甚至连插画都不见一幅。可黄书郎却终日捧着这本无字之书看得津津有味,而且从不让任何人看,更别说是碰了。起初万宁道人再三询问,想要了解《无穷书》有何奥秘,可黄书郎死都不愿吐露半个字,最后也只得随之任之,不再理会。
今年是施离修来护道峰的第十年,意味着十年小试就要举行,各脉首座都忙着挑选观中优秀弟子,去破天峰一展身手,为自己争争脸面。万宁道人一心只想救活亡妻,可也是个爱面子的人,自然也要细心挑选,免得到时被人嘲笑。
天道门的小试对人数要求极为严苛,各脉人数加起来必须是六十四人,可白虎峰的无烟真人除极其重大事件外,几乎不理门中事宜,所以不论大试小试,白虎峰都不会参加。于是破天峰就要出十六人,其他四脉则出十二人。
尽管万宁道人有六个座下弟子,但高宁阳修行精深,不能参加这等小试,郞逸群在同龄人中道行一般,但和施离修等人比起又高出一大截,自然也不适合。他又不愿让施离修参加,所以六个弟子减了三个,必须在普通弟子中挑选九个优异者,这可把他愁坏了。
这一日,万宁道人又因为人选问题而发愁,万般无奈,只得找来六个弟子,在议事堂紧急商量,因为距离小试开始,只有十天时间了。
第二十二章 我要参加小试
(ps:兄弟姐妹们顶起来,快砸票收藏啊!)
“这次小试,宁阳和逸群不能参加,能用的只有算算、筱筱和书郎,我护道峰虽有两千弟子,可大多刚刚入门,有些甚至连基础都未打好,如何能与各脉优异者相抗?唉,真是愁死我了。”万宁道人坐在上座,唉声叹气地道。
高宁阳道:“师父,依弟子看来,人数并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有没有和别人对抗的实力。三师弟、四师妹和五师弟虽然修为不高,但要挺进第一轮也非难事,而普通弟子怕是难以通过首轮。不如让小师弟也参加,就算无法拔得头筹,起码比普通弟子要强得多,不至于输得太难看呀。”
“爹,大师兄言之有理,咱们护道峰本来就是修炼大营,能拿得上台面的只有咱们几个,为何不考虑让小师弟也参加呢?这些年小师弟发奋修炼,进境十分惊人,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小青椒坐在右边首座,一边看着身边的施离修,一边微笑着道。
万宁道人一直不喜欢施离修,这些年没少给他脸色看,之所以不让他参加小试,是不想让他回到破天峰,和清元子相见。要不说这个万宁道人性情怪异,反复无常呢,前几年还劝清元子和施离修见面,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却要横加阻止了。眉头一皱,道:“不成,他刚刚学会乘风诀和金遁三法,连天风卷浪都不会,如何能与各脉优异者相抗?别到时候比试没赢,反倒给我丢人现眼。”
施离修早些日子就知道他不想让自己参加,因渐渐长大,心智成熟了些,没有吵着闹着要参与,可今天是确定人选的时候,加上师兄姐帮自己说了话,无论如何也要争取到。于是起身走到堂中,拱手施了一礼,语气诚恳道:“禀师父,弟子虽然修为不高,但为师门争光之心赤忱,若师父能让弟子参加,弟子必定感恩戴德,穷浑身解数,绝不为师父丢脸。”
万宁道人冷哼一声:“穷浑身解数?哼,真是可笑,你拿什么参与?就你那点本事,怕是不消一个回合,就被人打得满地找牙了。”
施离修对他的冷嘲热讽已然习惯,听了这话也不生气,脸上平静如常,淡淡地道:“师父可以骂我,也可以看不起我,但弟子是诚心诚意的想参加这次比试,希望师父成全。”
小青椒劝道:“爹,您就答应小师弟吧,人家期盼这次机会十年了,您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坐在左边的朱算算也道:“是呀,小师弟这十年来苦苦修炼,无非就是想重回破天峰,眼看机会来了,您要是不答应,那可太过分了。照我说呀...”
“闭嘴,怎么哪都有你!”万宁道人最烦朱算算那张嘴,现在心情不好,自然是拿他出气。
教训完朱算算,瞥了眼施离修,脸色阴沉下来,冷声道:“你想回破天峰是吗?那我就偏偏不让你回,你要是怨恨我,就立马滚下山去,自此脱离天道门!你要是不敢,就给我把嘴闭上,别在这不自量力!”
施离修看了他十年的脸色,唯一的收获就是磨炼了自己的韧性,万宁道人如此说辞,要是换作别人,怕是早就负气出走了。可施离修却微微一笑,两眼直视万宁道人,不卑不亢道:“请师父成全。”
万宁道人见状一怔,随后心头怒火腾腾而起,抬手一拍桌子,起身走到施离修面前,与他四目相对,怒道:“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马上滚出去,今晚别吃饭了!”
“请师父成全。”施离修毫不退让,紧盯着眼前的师父,再次说道。
“你是在挑衅我吗?”
“弟子不敢,请师父...”
“啪!”话未说完,万宁道人抬手便是一耳光,直接打在他脸上,顿时留下个红红的巴掌印。
施离修吃了一掌,却在原地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未眨一下,再次开口道:“请师父成全。”
“混账!”万宁道人勃然变色,气得暴跳如雷,手上法诀一握,作势就要爆发雷霆之怒。
高宁阳、小青椒等人吃了一惊,连忙上前将他拦住,劝道:“师父息怒,小师弟年纪小不懂事,别和他一般见识。”“小师弟,我爹真生气了,你就别再固执,算了吧。”
他十年来刻苦修炼,日夜期盼的就是这一天,现在机会来临,哪能轻易放弃。坚定道:“我等了十年,也忍了十年,今天师父要是不成全,不如一掌打死我!”
“打死你就打死你,我养你十年,就养出这么个混账东西,留着不如死了痛快!”万宁道人真是气坏了,用力甩开高宁阳等人,将桌上一柄铁剑吸入手中,接着抬剑一指,身上杀机顿显,作势就要一剑取他性命。
在这紧急关头,便听议事堂外传来一声大喝:“住手!”只见一道白芒飞进堂内,落地变成一名身穿淡蓝道袍,面容忠厚,留有短须的中年人。这人手提一柄白色仙剑,此剑虽未出鞘,却散发着阵阵微风,使得几步内清凉无比。剑柄处刻有“斩风”二字,毫无疑问,此人正是镇元七侠之首钱忠。
万宁道人见是钱忠,只好将铁剑放下,拱手轻施一礼,道:“不知钱师侄大驾来此,所为何事啊?”
钱忠却不回话,而是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施离修,没想到十年不见,当初的小乐儿已经长大成人,那身板虽不魁梧健硕,却也不消瘦柔弱。不高不矮的个头,显得精壮干练,面容不似施文乐般阳光活力,但眉宇间仍旧俊秀无比,英气十足。脸庞如刀削般棱角分明,配上那双明亮而坚毅的眼眸,更显得英气逼人,俊朗不凡。
“乐儿。”钱忠内心激动,上前一把环住施离修,兴奋道:“没想到乐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师伯都快认不出来了。”
相隔十年,施离修仍旧记得破天峰上的每一个人,如今再次见到大师伯,内心亲切无比,只觉得鼻尖一酸,眼前泪雾笼罩,道:“大师伯...”
钱忠本就十分疼爱施离修,加上钱文成挑起的后山花园一事,心里更是惭愧万分,总觉得自己亏欠了他,十年来日夜思念,现在终于见到,不禁眼眶湿润,声音颤抖道:“乐儿呀,这些年苦了你了。”
施离修强忍泪水,努力挤出个笑容,正要开口说话,却见万宁道人重重咳嗽几声,只好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钱忠深深看眼施离修脸上的巴掌印,努力平复心情,转头看向万宁道人,拱手微施一礼,语气有些愠怒道:“万宁师叔,不知乐儿犯了何事,你竟要动手打他?”
万宁道人冷哼一声:“钱师侄有所不知,我这几日为小试人选发愁,刚才正心烦之时,这小子却执意要参加比试,而且态度恶劣,言辞不敬,我一时火气,这才动手打了他。”
钱忠方才在堂外已把情况听清,见他颠倒黑白倒打一耙,心中暗骂一声,也不急着拆穿,笑道:“那可真是巧了,师侄此次前来,正是受师父之命,特来助师叔解决人选问题。”
“哦?既然如此,那便说来听听。”
“当年师父他老人家将乐儿托付于你,眨眼已过十年光景,现在小试将近,乐儿也已苦练十年,师父思孙之情断难压抑,便亲自拟信一封,特请万宁师叔卖个情面,让乐儿参加此次小试,好圆爷孙重聚之梦。”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递到万宁道人面前,又道:“师叔心怀大度,向来助人为乐,应该不会不通人情,冒常人之大不韪吧?”
高宁阳和朱算算连忙劝道:“是啊师父,既然掌门师伯都发话了,您就答应了吧。”“爹,您就别犟了,不要再为难小师弟了嘛。”小青椒拉着万宁道人的胳膊摇了摇,少有的撒起娇来。
万宁道人瞪了施离修和钱忠一眼,却不伸手接信,而是轻拍女儿的手,细声道:“好好好,爹心里有数。”然后在心中思量:如果清元子不出面,自己当然有权不让施离修参加,可现在清元子亲自写信请求,又是七侠之首钱忠送来,要是还不答应,不仅落下违背掌门之命的话柄,还得了个不通人情的恶名。倒不如答应了他,谅他也没能耐出风头。
想着直视施离修,面露阴笑道:“也罢,既然掌门师兄亲自发话,我又岂敢不从。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才能让你参加。”
施离修毕竟年少,城府还不太深,一听事有转机,立马喜笑颜开,略显激动道:“别说一个,就是十个百个弟子也答应。”
万宁道人心中暗笑,道:“你必须挺过前三轮,进入前八名,否则便从破天峰背上荆条,跪着爬回护道峰,你要是不愿意,就休想参加!”
“这...”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都是一怔,没想到万宁道人如此恶毒,这般不讲理的刁难弟子,实在叫听者不忿,看者共怒。
“万宁师叔,你休要得寸进尺,无理取闹!我师父尚在,你就如此刁难乐儿,若将来他老人家羽化升天,你岂不是要活吞了乐儿?”钱忠忠厚老实,听见这话难压心头怒火,当即怒声叱道。
高宁阳和朱算算也觉得师父过分了些,忙道:“师父,小师弟尚未练成金体,目前连乘风境的天风卷浪都没学,您如此要求,实在...”二人对万宁道人多有敬畏,不敢将后面的话说出。
小青椒却是大胆,当下甩开他的胳膊,怒道:“爹,你太过分了,这摆明就是为难小师弟,没想到你心地这么坏,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然后走到施离修面前,拉着他的手道:“小师弟,咱们走,不参加就不参加,师姐现在就带你去破天峰,我看谁敢拦着!”
施离修原以为万宁道人良心发现,没想到竟口出刁难之语,心里不免大为火起,把那拳头一握,用力之巨,竟使得两条臂膀微微颤抖起来。双眼死死盯着万宁道人,眼神不再坚毅诚恳,而是怨恨与恼怒,脸上时青时红,足见其怒气之盛。
轻轻摆开小青椒的手,道:“好,我答应你,要是我进了前八名,你又该当如何?”
“你要是进了前八名,我就再给你一颗破境丹。”万宁道人对上他冷冷的目光,语气颇为不屑地道。心里想着:就你那点本事,怕是首轮就被人打伤致残了吧。
钱忠和高宁阳等人清楚施离修的能耐,急道:“乐儿,别意气用事,大不了下一届再参加。”“小师弟,你是必输无疑的,还是算了吧。”
“不!我记得以前爷爷和我说过,我长大了会成为有用的人,既然要为三界众生降妖除魔,就要有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胆气,怎能惧怕这小小的负荆回峰?”说着走到万宁道人面前,伸出右掌道:“君子一言。”
万宁道人见他如此执着,竟然非要往死里去,心里冷哼一声,抬手与他三击掌为誓,道:“驷马难追!”
第三十三章 情窦初开
是夜,施离修辗转反侧,久难入寐。想起今天的事,心里既兴奋又忧虑,喜的是不久便能重回破天峰,见到思念已久的人,忧的是小试上必定强者云集,以自己的本事,想要进入前八名,简直是天方夜谭,痴心妄想。但他既然敢答应,就势必做好跪着爬回护道峰的准备,因为他实在太想念破天峰上的一切。
翻来覆去,想了很多人和事,似乎一下明白了很多东西,可就是怎么都睡不着,万般烦心之下,只好起身穿衣,想要出去透透气。
刚推门而出,还不等走出大院,便见高宁阳房门“吱呀”一开,两人眼神交汇,四目相对之下,都露出个会心笑容。
“小师弟,夜色已深,为何还不休息?”高宁阳走上前来,明知故问道。
施离修苦笑一声,答道:“睡不着,大师兄不是也没睡吗。”
高宁阳呵呵一笑,直奔主题道:“小试将近,你却只有御物境的修为,想要进入前八,实在难如登天。虽然只有几天时间,但我还是决定教你乘风境的天风卷浪,你能学多少是多少,起码能增加一分胜算。”
“大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可师父早有命令,不得他的允许,谁都不能教我修炼乘风境,我不想害大师兄受罚,还是算了吧。”
原来施离修三个月前练成金盾三法,本应立即开始乘风境的修炼,可万宁道人却无端下令,以温习旧法为由,令他暂时不能修炼新的功法,所以他到现在都没学习天风卷浪。
高宁阳却道:“虽然师父有令在先,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刻板遵守无理之命,况且现今情况不同以往,我作为大师兄,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罚。”
施离修心中一暖,对高宁阳的敬佩和感激之情又多了几分,可高宁阳越是对他好,他就越不能偷学天风卷浪,否则便是害了关心自己的人。道:“大师兄所言固然无误,可我不能将自己的成败建立在你受罚的基础上,还请大师兄收回成意,别让你我为难。”
“唉,也罢,小师弟哪都不错,就是脾气倔了些。”高宁阳清楚他的性子,知道他决定的事难以更改,正如十年前决定参加小试,一直坚持到现在还不曾改变一样。
“大师兄早些休息吧,我想去广场走走。”
“也好,快二月阴寒,别待太久。”
辞过高宁阳,施离修推开院落大门,借着月色照耀,循着青石板地面,缓缓地往广场走去。
刚走出道观大门,便见昏暗月色下,广场中央的水池边,坐有一名红衣女子。这女子身形曼妙,长发飘飘,独自倚坐水边,水面倒映出她的俏丽面容,窈窕身姿,却映不出她的感伤愁绪,如露泪珠。
施离修走上前去,轻声问道:“师姐,你怎么了?”
小青椒回过头来,见小师弟满脸关切的看着自己,急忙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道:“我没事,你怎么来了?”
施离修对小青椒很了解,知道她刁蛮任性,无所畏惧,看似大大咧咧,内心却十分柔软敏感。她在这里独自啜泣,一定是因为万宁道人惹她生气,想念她娘亲了。便在池子边坐了下来,安慰道:“师姐,别伤心了,师父他性情如此,看开了就好。”
“他再怎样,也不能如此刁难你吧,明知道你的修为,竟还开出这样的条件,以前他不是这样的,要是我娘没死该多好啊。”小青椒说着,眼眶又不禁红润起来。
施离修听声一怔,没想到她在这哭泣,竟是和自己有关,难道在师姐心里,自己也有着一定的分量,足以让她伤心落泪吗?
“师姐,我...”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你什么你呀,坐那么远干嘛,快过来让我靠一靠。”在小青椒眼里,他始终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所以丝毫没想过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
“啊?这...”可施离修已经十七岁了,不论身体还是心理,都已和十年前大不一样,听到这话后,不免有些尴尬和羞涩。道:“这不太好吧。”
小青椒不曾多想,见他扭扭捏捏,像个小姑娘似得,干脆自己坐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他宽厚有力的肩膀上。
施离修却是身躯一震,心头一紧,身子僵硬的坐着,丝毫不敢动弹。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闻着淡淡的发香,喘息时呼在他脖子上的幽兰香气,更惹得他脸红心跳,身体狂躁炙热。想要说些什么,却像舌头打了结,怎么都说不出来。
小青椒在他肩膀上啜泣几声,突然感到些微异样,便抬起头来,疑惑道:“你干嘛呀,怎么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我...我没事,没事。”施离修即紧张又害羞,两眼直视前方,不敢转头和她对视,因为他们离得太近了,他甚至能感受到她鼻尖呼出的清香热气。
小青椒暗道奇怪,只好放开他的胳膊,正要说话间,眼角余光猛然瞥见他双腿间高高鼓起,像是要把裤子撑裂。
“啊!”小青椒惊叫一声,当下面色通红,条件反射地站起,心里“扑通”跳个不停,连呼吸也急促起来。虽然她还不曾经历男女之事,但有个好色的二师兄郞逸群,没少听过那档子事。现在看见施离修的物件,这才猛然惊觉,当初年幼可爱,天真单纯的小师弟,竟已长大成人,再也不能牵手搂抱,形如从前了。
“我...那个...我先回去休息了。”小青椒低着头,脸色涨得通红,说完便不管不顾,径自跑了。
“师姐,我不是故意的。”施离修仍旧坐在水池边,低头看看裆间那话儿,懊恼地小声说道。
......
再说婆罗寺一面,当初的小念寂也已长大,出落得如花似玉,明眸皓齿,那如柳眉目遗传了魔柳娟的几分媚态,眼神却清澈似水,干净非常。一顶僧帽盖不住绝代芳容,宽松的淡白僧衣遮不住绰约身姿。语笑嫣然,袅袅婷婷,纯洁如水的气质,含苞待放的年华,正是世人所求之尤物,画中所绘之天仙。
因有观音妙玉护体,加上心性纯良,又身处婆罗神寺,念寂从小到大,一直不曾爆发魔性,天魔血在佛力压制下,始终不曾影响她的身心成长。
这一日,阳光明媚,秋高气爽,正是登高拜祖,烧香求佛的大好日子。念寂如往常一般,在殿内诵经礼佛,虔诚朝拜。当年偷摘琵琶的念静走入殿内,对念寂小声说道:“师妹,罗施主又来找你了。”
念寂停下诵经,心里有一丝小小的兴奋,转头看了怀慧师太一眼,见后者点头示意,才微笑着和念静跑出大殿。
“师妹,那罗施主三天两头的来找你,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别瞎说,罗施主虔诚礼佛,只是来向我请教佛经问题而已。”念寂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甜蜜非常,脸上还有些微羞涩,足见这罗施主在她心里的地位不一般。
不一会儿,念静把她带到一间香客求经的禅房,里面坐着一名二十多岁,长得英俊飘逸,风流倜傥地年轻男子,此人穿着干净朴素,却又不失华贵之处,应该是个讲究的富家子弟。
见念寂进来,起身笑道:“念寂师父,几日不见,我又发现了一些问题,特来向你请教。”
念静十分识趣,借口道:“你们慢慢探讨,我外边还有个香客呢。”便关上房门,掩笑而去。
“坐吧。”念寂示意他坐下,问道:“你哪里不懂呀?”
婆罗寺专门设有香客禅房,供一些诚心拜佛之人在此学经问道,而香客有不懂之处,自然要找寺中僧人求教。自从两年前念寂开始为香客讲经,便认识了这位罗施主。
此人名叫罗如亮,乃神尼山下光明镇一家钱庄的大少爷,罗如亮生性风流,不学无术,喜欢到处沾花惹草,常常与狐朋狗友沉乐于温柔乡中。两年前,偶然随母上山拜佛,巧遇正给香客讲经的念寂,被她美貌吸引,顿觉世间女子,尽是败柳残花,枕边娇喘之人,不过胭脂俗黛,发誓要将念寂娶回家中,日夜温存,方为世间真风流。
奈何念寂身怀佛法,寻常小鬼小妖难以近身,他区区凡夫,断然难以强抢。便借求经礼佛之名,两年来指名道姓要念寂讲经,期间花言巧语,将念寂迷得芳心荡漾,对他渐生好感。
“念寂妹妹,我对你仰慕已久,日思夜想,却不得尺寸在怀,此情压抑心头,叫我好生难受。”罗如亮毫无征兆地抓住念寂的手,两眼满怀深情,语气诚恳而又暧昧地道。
念寂吓了一跳,连忙抽回双手,一下站起身来,慌道:“罗施主,不要这样,请你自重。”
罗如亮忍了两年,无论如何都忍不住了,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激动道:“念寂妹妹,我是真心的,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就让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双宿双飞好不好?”
念寂玉面一红,用力挣扎道:“罗施主,这是婆罗神寺,在佛祖面前请你注意言行。”
罗如亮多年混迹风月,见她脸色红润,便知她心中定有自己的位置,只是出于姑娘矜持,又在寺庙之中,不敢亵渎神灵而已。想着以退为进,放开她的胳膊,却又故意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喜欢我,是吗?”
“我...你想多了。”念寂面色绯红,心脏剧烈跳动,呼吸有些急促,低着脑袋细声道。
罗如亮乃情场老手,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突然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退出一步,故作哀伤道:“念寂妹妹,我娘昨天给我说了一门亲事,明日就要拜堂大婚,如果你今天不跟我走,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今晚我在寺外等你,是去是留,我都尊重你的选择。”然后推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念寂从小到大,还不曾和男人如此亲密接触,突然被他亲了一口,顿觉浑身一颤,心头一紧,脸上火辣辣地,说不出是何感受,四肢酥酥麻麻,不知是何滋味。听了他的话,怔怔地站在原地,除了心跳狂烈,脑中再无思绪。
夜晚,念寂躺在禅房床上,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怎么都睡不着。心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和那突然的一吻,开始思考是下山随罗如亮私奔,还是继续留在婆罗寺,报答师父养育之恩。
如果下山离去,就意味着要忤逆师父,触犯清规戒律,自此不再是佛门弟子,辜负师父十七年的教导,也断了自己从小到大的信仰。如果继续留在婆罗寺,就会失去自己心仪的人,再也无法与他相见,今后人生漫漫,是何等孤苦寂寥?对世间女子来说,是一场奋不顾身的爱情重要,还是心中的信仰重要?很显然,千千万万像自己这般芳华的女子,都会选择爱情的滋润。为什么自己就要守着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佛祖,过如此凄苦的日子呢?
念寂翻来覆去,左思右想,第一次怀疑自己的人生,第一次起了思凡之心,她要脱离当下,去寻找有色彩的生活。
是的,我不要十年一日,我要五彩缤纷!
她起床穿衣,心里打定主意,来到怀慧师太房外,伸手轻敲房门,道:“师父。”
“进。”
念寂轻推房门,见师父端坐床上,正闭目打坐,似乎早已料到自己会来。
“师父,我...我想...”
“你可做好决定了?”怀慧师太眼皮也不抬,好像一切都了如指掌,语气平淡地道。
“师父你都知道了?弟子...”
“生来无喜,自处于悲,不知欣喜,何了心悲?不知酸甜苦辣,浮华起落,怎能悲喜随风,万物烟云?你既要堕入尘世,又何须过问为师,一切命中自有注定,是去是留,全在悲喜一念,去吧。”
念寂这才猛然惊觉,原来这两年间,自己的一举一动,一意一念,都被师父看在眼里。就连自己刚才做的决定,她都早有预料。不禁眼眶湿润,跪地施礼道:“师父,弟子不孝,有负师父多年教导,如果还有来生,弟子一定在你跟前早晚服侍,以报今世之恩。”
“佛曰: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此三重境界,你正处于第二重。世间诱惑,蒙蔽你天生慧眼,使你看见不该看见的,遗忘本来存在的。所谓不知苦楚,不惜清甜,你既然命有此劫,所以无须犹疑,径自去罢。”
念寂已被情爱冲昏头脑,难以理解其中奥妙,磕头叩首道:“谢师父成全,弟子去了。”然后站起身来,深深看了怀慧师太一眼,便转身跑了出去,任由泪珠挥洒风中。
怀慧师太睁开双眼,轻轻叹了口气,却是摇头不语。
第二十四章 负心汉
念寂一路朝寺外跑去,刚推开红木大门,就见门前立着骏马一匹,罗如亮手握着缰绳,靠在马下焦急等待。
“如亮,我来了。”念寂抹干泪痕,上前说道。
罗如亮早已料到她会来,否则也不会大晚上的在这苦等,一把将她抱住,又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喜道:“我的好妹妹,你可算来了,都急死我啦。”
念寂尚未从悲伤中平复心情,轻轻将他推开,羞道:“我们没名没分,还是自重点好。”
罗如亮明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也不急在这一会儿,笑道:“好,都听妹妹你的。我立即带你回家,向我娘说明一切,把明天的新娘改成你,不就有名分了吗。”说着扶她坐上马背,自己也跨了上去,两人一马狂奔下山,直往山下的光明镇罗家府邸而去。
一个时辰后,两人抵达罗家大宅,即刻有仆人打开大门,出来牵马。罗如亮扶着念寂下马,着急忙慌地带她进入府内,让女侍带她去早已准备好的房间歇息,自己则吩咐几个仆人准备酒菜。
兜兜绕绕,来到一座装修奢华的房门外,女侍将念寂带入房内,里面早已备好浴桶,几名等候多时的女侍二话不说,便要为她宽衣沐浴。吓得念寂连连推脱,好一番说辞,才将她们打发出去,眼看四下无人,才独自宽衣解带,在洒满花瓣的大浴桶沐浴起来。
不久,念寂沐浴完毕,换上一身白色素服,有如出水清莲,美丽不可方物。只是头上僧帽不敢摘除,稍稍有些美中不足。
此时罗如亮不知去向,她独自坐在房内,眼睛虽然四下打量,却无心欣赏这里的金碧辉煌。今天发生的一切好似云里梦里,她一时还难以消化。
正当念寂陷入沉思之时,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几名穿着华丽,浓妆艳抹的女子走入房内,一个个瞪大了眼,看着念寂上下打量。其中一人说道:“哟,我当哪家的大小姐呢,原来是个小尼姑呀。”另一人接道:“就是,这死鬼也不知抽什么风,竟然拐个尼姑回来。”
念寂见状一怔,问道:“你们是?”
“我们?你这小**还不知道我们是谁?在这装什么傻呢!”“我们都是罗如亮的妻妾,你现在是最小的,今后我们让你坐,你就不能站着,我们让你哭,你就不能笑一声。明白不?”
“你们都是他的妻妾?”念寂听声一惊,满脸的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他说他还没成亲呢,明天的新娘子是我。”
“哟,真是笑死个人了,就你这臭尼姑,还想明媒正娶?睡你一晚就知足吧!”“大家都是女人,劝你今晚好好表现,不然恐怕明天就赶你回去敲大钟了。”
“你...你们!”念寂又羞又怒,又惊又愤,喊道:“如亮在哪?我要见他!”
话音刚落,便见一名老仆端着酒菜,独自走了进来,看见几名大妻小妾都在房内,忙道:“夫人们,快出去吧,一会儿大少爷就要来了。”几名妻妾这才哼了一声,一个个扭着身子走了。
念寂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把抓住那老仆,哀求道:“老伯,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罗如亮是不是在骗我?”
那老仆推开她的手,回头往房外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坐了下来,低声道:“我看你戴着僧帽,可是神尼山上的尼姑?”
“是的,我是怀慧师太十三弟子,罗如亮说明天要娶我过门,还说如果我不答应,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唉。”老仆叹了口气,道:“小师傅,实不相瞒,老朽也是佛门信徒,我那儿子不争气,成亲多年也没生下一儿半女,还是求了婆罗寺的菩萨才抱上的孙子。既然你是佛门弟子,老朽便不能见死不救。”
念寂见他面色凝重,心里已经猜出了大概,问道:“他根本不想娶我,他一直在骗我,是吗?”
老仆压低声音道:“是非对错,都别再追究了,今天就当吃了个教训,趁他还没来,快回寺中去吧。我帮你打开后门,你从后门逃走。”
两人正要起身出去,却听一声断喝:“李老汉,你胡说什么?活腻了不成!”
抬眼望去,正是罗如亮站在门外,一脸怒气地吼道。
李老汉见状,赶忙护住念寂,请求道:“大少爷,看在我为你罗家鞍前马后几十年的份上,就放了这位小师傅吧。”
罗如亮刚才躲在门外听得清楚,这老不死的敢坏自己的好事,哪还有情面可给。本想招呼下人来个霸王硬上弓,又忌惮念寂身怀法术,不敢过于造次。便道:“好,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强求的瓜也甜不到哪去,念寂妹妹,只要你陪我喝一杯,将两年的感情付诸酒里,我便不再纠缠于你。”
念寂终于看清他的丑陋面目,一时悲愤交加,心头五味杂陈,眼里泪珠打转,说不出是何滋味。恨恨道:“罗如亮,你这无耻小人,算我瞎了眼,竟为你悖逆师门,傻傻的跑下山来。”
罗如亮冷哼一声,道:“老子哄了你两年,除了亲了两口,连根毛都没捞着,你自己傻还怨我了?快喝了这酒,马上滚出去,别在这碍我的眼!”
念寂听他如此说辞,更是伤透了心,只当眼珠被狗吃了,才会被他蒙骗。恨恨地拿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哈哈哈。”罗如亮突然放声大笑,得意道:“念寂,你上当了,我已经在酒里下了药,今晚你跑不了了!”
原来罗如亮等了两年,耐心早已耗尽,今日上山以婚事将近为由,蒙骗念寂跟他下山回府,然后在酒里下药,企图今晚就办了念寂,因为明日根本没有婚事。而念寂得知被骗,必然会大发雷霆,以她的法力,罗如亮及府中家丁断然不是对手,便想得手之后,来个杀人灭口,叫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什么?”念寂吃了一惊,当下觉得头晕脑胀,两眼发黑,四肢酸软无力,腹中翻江倒海,要不是李老汉扶着,怕是要摔倒在地。
“罗如亮,你竟然在酒里下药!”念寂惊骇无比,看着自己喜欢了两年的男子,感觉他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李老汉也不曾料想,当即抓起桌上酒壶,用力向罗如亮扔去,趁他躲闪之机,一下扑上前去,紧紧将他抱住,嘴里喊道:“小师傅,快跑,快!”
念寂此时头脑昏沉,法力无法施展,深深看了李老汉一眼,连忙夺门而出,一摇三晃地跑了出去。
罗如亮被李老汉抱住,很快便挣脱开来,想要抽身去追,谁知李老汉又从后面把他抱住,顿时杀心大气,恶念横生,抓着他的头发奋力一扯,将他整个人摔到跟前。然后拳打脚踢,直打得他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眨眼便断气身亡,没了动静。可两手仍旧死死拽着罗如亮的衣角。
念寂逃出房间,一路往大门奔去,早就得到命令的家丁齐齐出动,手里拿着木棒刀剑,从各个角落冲出,对她横追堵截。
念寂浑身乏力,气若游丝,若不是靠低微功力强撑,恐怕早就不省人事了。见无数家丁将自己团团围住,一时急火攻心,更加激发药性,使她脑中一懵,身子一软,扑通昏倒在地。
在她意识模糊,两眼迷离之际,突见一名黑衣蒙面人从天而降,三拳两脚把家丁打得七仰八歪,然后抓住她的胳膊,纵身飞出大院。
“师父...”虽然这人黑衣蒙面,背影却是十分熟悉,念寂低低唤了一声,便彻底昏了过去。
罗如亮跑到大院,见念寂被黑衣人救走,顿时气急败坏,勃然大怒,对着几名家丁一通乱打,大骂几句废物。然后狠狠地说道:“去把李老汉一家抓来,男的为奴,女的为娼,那小孙子扔去喂狗!敢坏我的好事,便叫你家破人亡!”
......
翌日,念寂缓缓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光明镇外的一处小树林中,茂密的枝叶遮住阳光,只留丝丝缕缕透射下来,让她眼睛刺痛,皱了皱眉。
身前有白纸一张,上书:凭心所往,定东西去向,一切自有天命。
“师父...”念寂认出这是怀慧师太的笔迹,说明昨晚救她的人是师父无误。
想到自己忤逆师门,辜负师父多年教养,却被小人蒙骗,至此狼狈境地,真是自作自受,懊悔无地。眼里不禁泪雾朦胧,脸上委屈而又愤恨,心里五味杂陈,怎么都不是个滋味。泪水几次都要决堤而下,却又倔强地忍住,只是坐在地上抱着双膝,低低的啜泣。
“既然师父让我随心而去,不如趁此机会,下山寻找父母,解开身世之谜。”念寂早就听怀慧师太说,她是被牟音寺的智敬大师送上神尼山,只要找到智敬大师,一定有办法找到亲生父母的线索。
念寂十七年来,也曾无数次想过自己为何没有父母,只是身处婆罗寺,应该四大皆空,了断尘世,这才一直压抑心中念想,如今走到这步田地,干脆就大胆寻找吧。
想着抹干眼泪,向太阳落山的方向徒步而去,她知道牟音寺就在西方,只要一直往西,一定有她想要的答案。
正是:静思空达芳华里,人心险恶量留离。莫将小挫伤贵体,听天由命非真理。
第二十五章 重回破天峰
几日时光,眨眼便已悄然溜走,好似它从来就不曾存在,当人们反应过来时,只能抓着昨天的尾巴,感叹时间都去哪儿了。
明天就是小试开赛之日,各脉都要在今天赶往破天峰,抽签决定各自对手。万宁道人将弟子们召集在广场,最后确定参赛人选,又命高宁阳和郞逸群留守护道峰,暂掌首座之职,然后率领十二名弟子,往南面破天峰御剑而去。
此次护道峰参赛弟子除朱算算、小青椒、黄书郎和施离修外,还有八名普通弟子。这八名弟子并非两千人中精挑细选出的优异者,而是万宁道人刚才随意点名决定,因为护道峰除座下弟子外,其余的都拿不出台面,既然横竖都是输,也就无需挑选了。
自那夜广场之后,小青椒便有意无意的躲着施离修,这几日两人见面极少,即使见了也说不上几句话,倒不是两人关系生疏了,而是内心实在尴尬,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对方。所以小青椒仗着自己达到木体,一下腾空八百里,张开双臂做雄鹰展翅状,飞快地遨游天际,以此避开施离修。
施离修尚未突破金体,念起乘风诀来,只能在低空百里处踏剑飞行,并且有意无意的放慢速度,因为他同样想要避开小青椒。
一行人横穿天际,除万宁道人背手挺胸,身子自如飞行外,其他人要么展翅而飞,要么御剑缓行,速度自然快不起来,两百里的距离,花了整整三个时辰,才隐约看见那高耸入云,贯穿天际的巍峨山峰。
而在破天峰的四周,正有或零零星星,或成群结队的道家弟子,由四面八方驾雾而来,都是其余峰脉赶来参加比试的。众人睁大眼看得兴起,施离修却无心思欣赏这般壮景,两眼直直地看着高大浩荡的破天峰,脑中幕幕往事浮现,一时感慨万千,不胜唏嘘。
众人在万宁道人带领下,齐齐落在宽阔敞亮的广场上,此时广场站满了人,倒不全是参赛弟子,大多是破天峰弟子受命搭建擂台,以作明日比试之用。
只见以广场中央为圆,东西南北各有一座高大擂台,中间及北面也有一座,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照天道六观的方位所建。每座擂台对应各个支脉,台中央还分别写有:天、龙、虎、雀、武、护,寓意各脉之名。每座擂台下,都有足够的空间供弟子们观望,每座台的正东方,都设有一处判决台,供各脉首座及镇元七侠等人观战,方便判决胜负。(虽然白虎峰不参加,仍设有虎字台。)
此刻广场上挤满了人,虽然都是一身道袍,颜色却有明显区别,破天峰为淡蓝色、青龙峰为灰色、朱雀峰为淡紫色、玄武锋为褐色、护道峰为白色。
施离修跟在朱算算身后,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到不少身穿淡紫道袍的女弟子,好奇地问道:“二师兄,怎么还有女弟子啊?”
朱算算嘿嘿一笑,总算逮到个人和他说话,便把嘴一咧,道:“哈,这你就不懂了吧,这些都是朱雀峰的弟子,乃玄静仙姑门下。要说这朱雀峰呀,那可真是不得了,数百名清一色的女弟子,个个都长得如花似玉,貌比天仙。各脉不少弟子都想去朱雀峰一睹风光,可这玄静仙姑实在讨厌,下令不准任何人进入朱雀峰,违者就要废去道行,真是过分。”
施离修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一问到底:“为什么玄静仙姑不准别人进入朱雀峰呢?”
“这我哪知道,那老太婆几百岁的人了,脾气差的很,可保养得实在不错,那小脸蛋小身段的,和三四十岁的风韵徐娘有的一拼...”
朱算算正说得兴起,便见万宁道人回头瞪了一眼,只好吐吐舌头,不再说话。
万宁道人带着众人进入正德大殿,在殿内简单的拜过三清神像,便往后面的议事堂去了。可施离修却发现,正德大殿的三清神像前,各供有一柄长短不一的仙剑。中间那把长二尺八寸,两指宽,透明如晶,剑身内有一条血红经脉,通体散发淡白仙气,剑架前有一块木牌,上刻几行大字:上劈九天,下破大地。分四海之水,开万丈之山。毁天灭地,惟此平天。故此剑是为平天剑也。
左边那把长四尺二寸,剑身宽四寸,通体赤红,犹如火焰,剑柄漆黑如炭,打造材质已不可考。虽然大殿十分宽敞,可此剑却散发着阵阵炙气,让殿内之人不禁额头冒汗,衣衫湿透。木牌上仅刻着惊魔二字,可其强大气场却不逊于平天剑。
右边那把长三尺四寸,剑身宽三寸,通体洁白,两刃锋利无比,剑柄金黄无剑穗。这把剑不用看木牌,施离修也知道是他爷爷清元子的神机剑,只是这神机剑平时都放在清元子房中,今天怎么拿出来供奉了?而且另外的平天、惊魔二剑,之前他在破天峰时从未见过,也不知何时供在这的。
于是追上朱算算,边走边问道:“二师兄,正德大殿为何供着三把剑?”
朱算算解释道:“那可是咱们天道门的三大镇观神兵,右边的神机剑乃历代掌门相传至宝,你应该知道。而平天、惊魔二剑,却当真是了不得的神兵利器。”
施离修好奇道:“怎么个了不得法?”
“哼,说出来吓死你,听好啦。”朱算算故作神秘,压低声音道:“相传千百年前,天道门初建之时,门中弟子修炼伊始,还不具备斩妖除魔之能,通天教趁此机会,率各路妖魔大举来犯,企图灭我门于萌芽。三清无奈之下,只得将平天剑供在正德大殿内,因为此剑乃天下第一神剑,有超强的无上灵力,妖魔一旦靠近五百里内,就会被灵力所伤,以致灰飞烟灭。所以千百年来,通天教忌惮我门有平天剑在手,再也不敢来犯。可此剑自从放在这里起,就没人拔出来过,自然也不曾使用过。”
“哇,这么厉害?既然没人能拔出来,为什么以前我没看见呢?现在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这我哪知道,问你爷爷去。咱再说说那惊魔剑,虽然此剑比平天剑差了些,可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神兵仙剑,据说自创派以来,只有你爷爷的师父南阳子用过一次,因为要用此剑,必须学一种奇怪的御剑功法,而且只有掌门能学,咱们连名字都没资格知道呢。”
施离修听得入了迷,正要再问时,万宁道人又回过头来,斥道:“你们两个嘀咕什么,这里是破天峰,别给我丢人现眼,快走。”
两人无奈,不敢再多说一句,跟着师父一路往议事堂走去。
施离修故地重游,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没变,而是自己变了,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进入议事堂大门,堂内早已挤满了人,各脉首座端坐在左右,后面则站着各自带来的参赛弟子,参赛者身上道袍颜色不一,个个都是一脸傲气,抱着手中兵刃互相打量。正中的主座处坐着两名老者,左边那位慈祥和蔼,脸上的皱纹尽是岁月留下的沧桑,一身墨绿道袍,显得鹤骨仙风,颇具一教掌门风范。右边那位面容刚毅,不苟言笑,满脸严肃地看着众人。这二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清元子和掌管门规戒律的铁面道人。
在其身后,镇元七侠各佩宝剑,背手挺立于左,双眼打量着堂内众人。右边则站着十几名年轻弟子,都是破天峰此次派出的参赛弟子。
万宁道人迈入大堂,便挂起面具般的假笑,边走边对众人拱手道:“哈哈哈,万宁晚来一步,让各位师兄久等了,恕罪恕罪。”
众首座起身还礼,道:“无妨,快入座吧。”
寒暄一番后,才在右边末位坐下,朱算算等人则在他身后站立。
施离修却在原地定住了脚,两眼直视主座上的清元子,怔怔地出了神。心道:十年了,爷爷似乎又苍老了不少,不知他能否认出自己呢。
清元子十年来常常在暗处守护着他,岂能认不出来?当下起身走到他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语气激动道:“乐儿,我的乐儿呀,爷爷想你想的好苦啊。”
施离修心头一涩,鼻尖一酸,不由得两眼微红,泪珠打转,扑通跪倒在地,道:“爷爷,乐儿回来了。”
“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清元子守望他十年,现在终于能说上话,听他叫一声爷爷,心头忽地一软,不禁老泪枞横,哽咽道:“孩子,这些年难为你了,爷爷对不住你啊。”
施离修已然清楚当年离开的原因,也理解清元子的苦衷,自然不会怨恨他,道:“不,乐儿都明白,爷爷也是不得已,是乐儿让爷爷担忧了。”
清元子拍拍他的肩膀,欣慰地点头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此时镇元七侠也走了上来,个个都是一脸欣喜,道:“乐儿,你可还记得师伯们?”
施离修抹了抹眼角的泪珠,笑道:“记得,各位师伯对我多有关爱,乐儿怎敢忘记?请各位师伯受乐儿一拜。”说着提襟跪地,就要磕头叩首。
七侠赶紧将他扶起,责怪道:“乐儿说的哪里话,回来就好,跪什么跪,快起来。”
堂内各首座见此情景都是一怔,满脸疑惑的看了好一会儿,青龙峰首座善川道人忍不住问道:“掌门师兄,这是?”
“哈哈,你看我这老糊涂,顾着和孙儿相见,都把正事忘了。”清元子自责一声,便牵着施离修走到堂中,对众人介绍道:“诸位,这是文乐之子施离修,也是我清元子的孙儿,一直未曾告知诸位,还望多多见谅,莫要怪罪。”
善川道人恍然大悟,道:“噢,原来是文乐之子,怪不得眉宇间英气十足,颇有文乐当年的风范呢。”
朱雀峰首座玄静仙姑瞥了施离修一眼,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淡淡地道:“能有什么不同?男人还不都是一个德性!”
玄武锋醒世道人将他打量一番,笑道:“模样是不错,可修为却是一般,只怕这次小试,连首轮都难通过吧。”这醒世道人修为高深,仅仅一眼,便将施离修的底细看了个透。
清元子脸上笑容一僵,冷冷地瞪他一眼,略有不悦道:“醒世师弟,比试尚未开始,此番断言未免早了些吧,我劝你还是看好自家弟子,别到时输了比试,还打了自己的脸。”
醒世道人听声一怒,当即把眼一瞪,道:“哼,即使我观中弟子难拔头筹,也会先将你破天峰弟子打下台去垫背。”
善川道人见情势不妙,连忙打着圆场道:“诶,都是同门师兄弟,这矛盾闹了两百多年,就别让后生晚辈看笑话了。”
原来清元子与醒世道人素来不和,两百多年前,掌门大选之时,因万宁道人中途退出,便由清元子和醒世道人一战定乾坤。二人斗了数百合,打的是山摇地动,日月无光,最后清元子以一招的优势,险胜醒世道人,一举夺得掌门宝座。醒世道人心有不甘,一直对他怀恨在心,不仅平时不听他号令,反而处处与他作对,想要与他再决高下,夺得掌门之位。
清元子虽然为人和蔼,但醒世道人长久如此,慢慢也对他生出仇怨,尽管再也不曾交过手,矛盾也没有进一步的恶化,可两人一见面便争的面红耳赤,心里都巴不得对方早些断气。
善川道人比清元子大了几十岁,素来淡泊明志,讲求宁静致远,参悟大道。不仅无争夺掌门宝座之心,反倒苦苦调停二人矛盾,要不是他一直从中说和,他们二人怕是早就刀兵相见了。
清元子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醒世道人,想要拉着施离修往主座去,却见万宁道人摆手制止:“掌门师兄,乐儿乃我护道峰门下,要是站到你破天峰一列去,岂不坏了规矩?”
“这...”清元子本想和施离修多亲近亲近,不料万宁道人也来找茬。
施离修微微一笑,道:“爷爷,今后有的是时间,不急在这一会儿,还是办正事重要。”
“好,乐儿真的长大了,不像某些人,既不识趣又不识相。”拍拍他的手,便走回主座坐下。施离修也回到万宁道人身后,和小青椒等人站在一起。
一直不说话的铁面道人站起身来,先向清元子目光征询,见他点头示意,这才开口道:“好了,既然人已到齐,那便闲话少说,抓紧抽签吧。”便见侧门出来四个破天峰弟子,抬着一只大木箱和一张小桌子,走到堂中放下,又退了下去。铁面道人继续说道:“抽签顺序按照东南西北算起,青龙峰先抽,朱雀峰其次,玄武锋第三,护道峰第四,破天峰最后,开始!”
铁面道人雷厉风行,说完便走到小桌前坐下,拿起桌上的纸笔,准备登记众弟子抽到的号码,以便两两配对,确认各自对手。
青龙峰弟子在善川道人示意下,有条不紊的逐个排队上前,抽了号后,又到铁面道人处报号。接着朱雀峰的十二名女弟子也上前抽签,朱算算确实没说错,刚才施离修顾着和清元子相认,不曾注意到这十二名紫衣女子,现在一看之下,不免暗呼惊艳。虽然不全是倾城倾国,可也都算得上年轻貌美,青春靓丽。
众女弟子中,有两人最是抢眼,一是玄静仙姑大弟子江龙安,这女子是绝对的冷艳美人,雪霜般的气质,冰冷而靓丽的面容,却有着如火的身材,那双美目寒光闪闪,若是被她瞪上一眼,只怕会脊背生风,头皮发麻,即使六月天也得浑身哆嗦。
二是小弟子听雨,长得甜美可爱,温婉柔弱,笑起来眼睛弯得像天边的月牙,长长的睫毛一闪闪地,虽不娇媚却又能勾人心魄。身形比较娇小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有种小家碧玉之感,叫堂内众弟子看了,都不禁暗起护花之心。而她身上素雅的清纯气质,神态眼眸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纯洁,又让人不忍伤害,甚至不忍打搅,只想远远地驻足守望。
施离修从小到大,并未接触过多少女人,记忆中的赵潼调皮好动,如男孩般爱玩爱闹,陪了他十年的小青椒刁蛮泼辣,何时有过这般迷人惊艳。一时竟看的呆了,完全从刚才的感伤中走出,不禁脱口赞道:“好美啊。”
旁边的小青椒听到话音,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立时心情大跌,浓浓醋意涌上心头,哼道:“美个屁呀,没见过女人嘛!”
“呃...”施离修一怔,这还是那晚广场之后,小青椒主动和他说话,没想到却是如此言语。可他早已习惯,也不放在心上,笑道:“虽然她们很漂亮,但我觉得还是师姐更好看。”
“哼,骗人。”小青椒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美滋滋的,毕竟女孩都是喜欢听夸奖的生物,尤其是夸奖自己美貌的话。心里这么想,脸上仍旧是一副愠色,没好气的道:“到我们了,快走吧。”
施离修顾着看美人儿,不知不觉玄武锋都已抽完了签,朱算算等人已经上前排队,只剩他和小青椒不曾动身,便连忙跟着师姐上前抽签。
别看他道行不高,运气却是不错,竟然抽了个三号,虽然不知对手是谁,可这意头也是极好的。
等到全部弟子抽完签后,铁面道人好一番整理,才算把首轮的对阵名单整理出来,交给清元子宣读。
清元子先是大致看了一遍,随后站起身来,大声念道:“明日首轮比试名单如下,青龙峰朋楚对阵玄武锋陈家耀,朱雀峰江龙安对阵护道峰张宁,护道峰施离修对阵朱雀峰李毓秀...青龙峰李俊霆对阵破天峰赵潼...”
“潼潼姐?”施离修听声一怔,是呀,自己还有个潼潼姐呢。原来她也参加了这次小试,刚才顾着看朱雀峰的两朵金花,竟然把她给忘了。赶忙望向主座,想要在一大堆破天峰弟子中找到赵潼的身影。可左瞧瞧又看看,除了男弟子外,根本就没有赵潼的身影。
正奇怪时,便听清元子道:“以上便是明日对阵名单,大家记好各自对手,明日辰时,在相应擂台开赛。若无异议,就此散了吧。”
各脉首座起身向清元子施礼告辞,然后带着各自弟子走出大堂,在七侠等人带领下,往事先安排的住所去了。只是朱雀峰的李毓秀走过施离修面前时,对他微微点头一笑,因为明日比试,他们两人便是对手。施离修礼貌性的回过一礼,却正巧被小青椒看见,又惹得她醋意大发,满脸的不高兴。
七侠赵信带着护道峰一脉离开议事堂,往后面的弟子房舍走去,安排好各自住所后,赵信拉着施离修出来,看着他好一番打量,笑道:“好小子,几年不见,居然长这么大了,个头都快比七师伯高了,再过几年,七师伯就要仰着头和你说话了。哈哈哈,好,好啊。”
施离修腼腆地挠了挠头,笑道:“七师伯就别笑话我了,长得高有什么用,修为都不及七师伯的一根指头。”
“修道一门,欲速则不达,只要你勤加修炼,终会有超越各位师伯的一天。”
“话虽如此,却不知要何年何月。”想起万宁道人的刁难,也不知何时才能修炼乘风境,更别说超越镇元七侠了。心中暗叹口气,转移话题道:“对了,潼潼姐呢?刚才抽签也没看见她。”
赵信却是叹了口气,道:“唉,别提那丫头了,人家都说女儿乖巧省心,可她却越大越不听话,现在指不定去哪疯了。”
施离修呵呵一笑,想起赵潼小时候的性子,现在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便道:“七师伯,我想去找爷爷说说话,要是潼潼姐回来了,请叫人和我说一声。”
“也好,师父他老人家念了你这么多年,也该好好聚聚了。”
第二十六章 改命丹
(ps:今天是端午,也称诗人节,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士都喜欢在今天骚歌赋曲,天鸣不才,也来附庸风雅一番。《感怀屈原》汨罗千载涛依旧,灵均英魂与日长。浪潮卷处龙舟过,惟余离骚时时唱。最后祝大家节日快乐。)
辞过赵信,施离修独自来到清元子房外,轻轻敲了敲门,道:“爷爷,是我。”
清元子早已料到他会来,几乎在话音刚落的瞬间,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清元子一脸笑容,拉着他进入房内,在桌前坐下,桌上早已沏好两杯热茶。看着眼前高大壮实,一表人才的孙儿,心里便莫名的欢喜,拉着他的手道:“乐儿,这些年你想爷爷吗?”
施离修心里虽然高兴,但不知为何,真正见到日思夜想的爷爷后,心里反倒没有预料中的激动,或许十年的时间,真的冲淡了一些东西吧。
记忆中慈祥和蔼的爷爷,曾经是他的全部,是他唯一的依靠。现如今,他虽然尚未拥有别的依靠,但爷爷往日光辉耀眼,高大伟岸的形象却不再。他突然发现,原来爷爷的皱纹是这么地深,须发是这么地白,身形略显消瘦,甚至有些微佝偻。他开始不明白,眼前的迟暮老人,为何会对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儿如此疼爱,可正因如此,这花甲老者才更加让他尊敬,更能发自内心的叫一声爷爷。
施离修嘴角带笑,眼中有些微泪光,心里又苦又涩,道:“爷爷,您是我惟一的亲人,叫我怎能不想。”
“好,好,有乐儿这句话,爷爷就心满意足了。”清元子眼皮不眨地看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手,好似怎么都看不够,仿佛在施离修的身上,又看到了昔日施文乐的影子,眼前幕幕往事浮现,只在心中无限感叹。“人老了,就喜欢怀旧。”
祖孙俩说了许久,聊了好多藏在心里的话,说到高兴处,便哈哈大笑,一舒心怀。想起伤心事,便又黯然泪下,一宣愁闷。
也不知谈了多久,直到天色渐黑,清元子才猛然想起些什么,道:“对了,乐儿目前进境如何?明日比试有无信心?”
施离修不想让他担心,不敢把和万宁道人的赌约说出,但以他的修为,也确实不敢在爷爷面前说大话,便道:“乐儿惭愧,目前只突破御物境,学了乘风诀和金盾三法,尚未修炼乘风境。明日的比试,除拼尽全力之外,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当日钱忠从护道峰回来后,就将万宁道人刁难一事告诉清元子,他明知故问,实则是想在比试之前,助他一臂之力。便道:“既然如此,爷爷岂能眼睁睁看着你输掉比试,护道峰无人敢教你天风卷浪,便由爷爷教你,若万宁道人胆敢寻衅,我必不饶他。”
施离修听声一喜,若由爷爷教导,自然不怕万宁道人找茬,可比试将近,怕是来不及了。忧虑道:“爷爷,现在天色已黑,临时抱佛脚,恐怕无济于事啊。”
清元子却是狡黠一笑:“乐儿放心,爷爷自有办法。”说着起身走到床头一张檀木桌前,打开桌上一只黒木盒,从里面众多的瓶瓶罐罐里,拿出一只白色玉瓶,然后回到桌前坐下,道:“这是改命丹,乃我道家八大妙药之首,服下后不出三刻,即能转变体质。若是金体之人服下,就能转为木体,木体之人服下,就能转为水体,以此类推。同时立即通晓尚未学会的功法,是我道家弟子最想得到的灵丹妙药。”(注一)
“改命丹?”施离修一楞,上下打量那白玉瓶一番,也没看出有何稀奇之处,道:“这改命丹和破境丹相比,哪个厉害?”
清元子仰头笑道:“傻小子,破境丹只是突破一层境界,改命丹却能突破一系体质,其中厉害,还需多言吗?”
施离修心中一喜,脸上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喜道:“这么厉害的丹药,爷爷是要给我的?”
“真是个傻小子,不给你还能给谁,快服下吧,一会儿我再教你天风卷浪的心法口诀,不需修炼,便能立即融会贯通。”说着将那白玉瓶递了给他。
施离修接过瓶子,拔开红布瓶塞,小小的瓶口内立时飘出一股浓郁馨香,在房内弥漫开来,叫人闻了,煞是清爽。翻过瓶身,将里面金黄耀眼的丹药倒在手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发现这改命丹除了香味四溢,金光闪闪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心里不禁疑惑,这玩意儿真有那么厉害吗?
但既然是爷爷给的,也就无需怀疑,便把头一仰,将那改命丹扔进嘴里,顿觉口中甘香无穷,阵阵清甜酥爽之感遍布全身,脑中思绪清晰无比,心脏处炙热如火,却没有一丝痛苦,反倒畅快舒坦。全身经络似乎瞬间通畅,皮肉骨骼悄然改换,模样虽然未变,但自身感觉却已不同。体内气血缓缓涌动,丹田之中暖意泛滥,周身毛孔渐渐扩大,一阵阵红色血雾蒸发而出,与外界空气相融交汇。与其同时,新的血液冉冉滋生,源源不断地补充蒸发的旧血,使他的身体从失血的冰凉,又转回阳刚方正。
整个过程只在三刻内完成,施离修却像从头到尾换了个人,真有种脱胎换骨,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之感,而且体内似乎积蓄着一股强大力量,正待他去开发。
“乐儿,你感觉如何?”清元子见证了整个过程,眼见差不多了,这才出声问道。
施离修握握双拳,动动臂膀,感觉十分奇妙,答道:“很好,太奇妙了。”
“现在你已转为木体,虽然还不会天风卷浪,实际上却拥有了驾驭它的能力,来,爷爷立即教你心法口诀。”说着在他耳边小声念出天风卷浪的心法口诀。
施离修认真记牢,改命过后的激动渐渐消散,忧虑又上心头,道:“即使学会了天风卷浪,也只是增加一分胜算,想要进入前八名,恐怕还远远不够。”
“乐儿无需多虑,正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自己尽力去做,即使未能达到目的,也算不留遗憾。”
施离修大觉有理,点头应道:“爷爷教诲的是,乐儿记住了。”
此时天色已黑,想到清元子年事已高,不敢妨碍他休息,便又聊了几句,才起身离去。
从清元子住所出来,对面便是七侠等人房舍大院,看着熟悉的一切,又想起当年的幕幕往事,便想过去看看赵潼在是不在。
正要迈步,却见远处走来一男一女,男的一身淡蓝道袍,看来是破天峰弟子。女的一身粉衣,头上戴着几支珠钗,手里提着块丝绸手绢。待其走到近前,施离修才想起今天在议事堂见过他们,奇怪的是那女子早上本是男装打扮,现在却成女子扮相。
那男子面露怪笑,开口问道:“施小乐,你可还记得我?”
“你是?”施离修离开破天峰十年,很多人和事早已忘记,不禁满脸疑惑。
那男子冷哼一声,阴森森的道:“十年前后山花园一事,你不会已经忘了吧?当年你一拳把我打成肉沫,若非太师父及时赶到,恐怕我早成地下之鬼了。”
施离修听声一震,惊道:“你是钱文成?”
“哼,正是。”钱文成把头一昂,脸上满是不善。
施离修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还对自己心怀仇视,现在半夜来找,想必是来寻仇的。可这女子是谁呢?难道是赵潼不成?想着狐疑道:“这姑娘是?”
那女子轻笑一声,扭着纤细身段上前一步,用细腻而娇媚的声音道:“哎呦,看你说的,当年和这死鬼一起被你打成肉饼的,可不就是人家嘛。”
“什...什么?你是徐武安?”施离修心中大骇,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当年助纣为虐,修行比钱文成还高的徐武安,怎么变成这副摸样了?当下吃了一惊,退后两步道:“你到底是男是女?”施离修看他的样子,不仅容貌有女性的阴柔娇媚,就连身材、声音也都是女性特征,可在他的记忆中,徐武安明明是个男的呀。
徐武安把那白眼一翻,嗔怪道:“死鬼,你要是喜欢男人,人家就是男人,你要是喜欢女人嘛,那人家可就是千娇百媚的绝女子呢。”说着还不忘搔首弄姿,眼眸流光地抛个媚眼。
施离修只觉得脊背发麻,浑身哆嗦,眉头皱成一条缝,表情要多纠结有多纠结,看着眼前不男不女的家伙,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钱文成怒了努嘴,示意徐武安退下,然后面露狠毒之色,说道:“施小乐,以前的仇我可还记着呢,这次小试你可要自求多福,千万别遇上我们,否则...哼!”说完瞪去一眼,不等他回话,便带着徐武安趾高气昂的走了。那徐武安走过施离修面前时,竟还媚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
待他们走后良久,施离修才哆嗦一下反应过来,只觉得浑身难受,胸口恶心的紧,用力擦着被摸过的脸颊,低声骂道:“什么玩意儿。”
施离修当年离开破天峰后,钱文成和徐武安才缓缓醒来,得知他去了护道峰,对他的仇恨不仅未减一分,反而增加不少。因为钱忠和徐仁心中有愧,罚他们先面壁三年,后又打扫茅房七年,并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二人心中充满怨气,在成长的道路上,变得越发叛逆狂妄,桀骜不驯。钱文成十六岁那年,与钱忠发生争执,竟然抽剑弑父,险些将毫无防备的钱忠斩伤。徐武安和徐仁本就无父子之情,加上钱文成教唆,更是越长大越怪异,十五岁时,居然挥刀自宫,意欲变为女儿身,终日描眉涂唇,穿红戴绿,打扮地花枝招展,艳丽非常,足见其心理扭曲到何种地步。
钱忠和徐仁堂堂镇元七侠,怎能容忍这两个孽障给自己丢人现眼,万般寒心之下,只得与其断绝关系,再也不曾管教过。二人本欲下山闯荡,但清元子于心不忍,多般劝说下,才算将其留在破天峰,可他们的父子关系,却再也无力挽回。
后来钱文成心地越发阴森,徐武安性格更加扭曲,一夜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竟在后山花园行苟且之事,自此产生断袖之癖,幸亏无人发现,否则钱忠和徐仁非得活劈了他们不可。
正是:十载离别苦,飞花飘入梦。
今日喜重逢,相顾却朦朦。
又是:冤家路窄处,惊起把刀烛。
引弓来相逐,莫问谁人除。
注一:改命丹,道家八大妙药之首,功用上文已有介绍,此处说明天道门仍有三大仙丹,及四大镇观灵丹,后文会有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