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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隋末txt下载     隋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47章 初夏

    了解一个人,不是问他的朋友,而是应当问他的敌人。

    如果要说谁最了解李密,王玄应觉得应当是自己的父亲。他相信,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父亲王世充更了解李密了。他们两人在洛阳城下,斗了无数场。曾经他父亲在洛阳城外与李密大战过五次,五战五败。

    可以说那是曾经纵横江淮的王世充一生中,难得的几次大败。但也正因如此,连败在李密手下的王世充却也成了最了解李密的人。围绕着东都城,两人纠缠了数年之久,期间战斗无数。没有人会比王世充更明白,李密究竟是一个如何的枭雄。而如今早接过了父亲所有基业的王玄应,自然也对李密了如指掌。

    李密起于瓦岗,转战河南,声威传于天下,号为天下义军盟主。在河南起事这么多年,再没有人比李密对河南的掌控更久了。当初陈破军从辽东入河北,正因有了河北大将罗艺的投降,他才得以迅速的掌控河北,进而南下争中原。而当初他父亲也正因得到了洛阳朝廷的支持,才能入主洛阳,与李密一直打到如今。

    同样的,陈破军这次同样也是因为有了自己的江淮军和东都军的先后支持,他才能击败李密。现在,王玄应同样相信,只要李密真的肯投降于他,那么他们这些中原真正的地头蛇,也许并不是就没有机会把陈克复这个过江龙给压下去。

    李密的魏军一直掌控着河南诸郡,在这些地方盘踞已久。王玄应相信,如果能得到李密的帮助,那么眼下实力大伤的江淮军就能很快的恢复过来。而那些被俘虏、投降的魏军及官员也有可能再重新站在他们这一边。甚至借助李密这个义军盟主的身份,他们还能重新把中原那些溃败分散的义军们重新聚拢起来。

    现在,唯一摆在王玄应面前的问题是。李密为何要投靠他?

    虽然这件事情值得怀疑,但眼下困窘的王玄应却愿意相信。李密虽然不太可能真的要投降于他。却极有可能是想要与他联盟。九山的大败,李密可谓是精锐尽失,军心尽降。再加上他的粮草后勤全失,又面临着河北军的四处围堵。李密确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不过李密这样的枭雄,不到黄河又怎么可能心死。更别提他手上还握着五万的兵马。他自然还想与陈破军战下去。但是就凭他现在的情况,士卒们连饭都要吃不上了,自然打不下去。但李密的眼光却是不错。如今江淮军和河北军的矛盾是人尽皆知。他选择这个做为他的突破点,想把江淮军拉为盟友,共同对付陈克复,却是极有可能的。毕竟只要江淮军站在他这一边,他也就多了一个是盟友,少了一个敌人。至于之前的恩怨。他们自然会自动暂时忘记。

    王玄应对于李密的揣测,自觉应当差不多。眼下的陈克复虽入主洛阳。但真正南下的河北军并不多,主要兵力还是东都军与江淮军,因此王玄应推测如果他与李密联手,应当还是有一线可能的。哪怕只有一线可能,他也愿意试一试。坐以待毙不是他一向的选择。

    他努力在脑海中描绘李密的相貌来,但怎么想也无法完整地记忆起来。

    印象中,只记得他个头很魁梧,面相儒雅,十足的世家贵族的举止,总是带着副略有些高傲的神气,说起话来却是十分有礼仪。王玄应不由得感慨,世事难料,当初好几次他都是随着父亲在两军阵前,远远观望过他的,谁知道如今,昔日屡次击败父亲的李密,却要向手下败将的儿子请降。“郑王,”王世伟奔上来与王玄应并骑相行:“前面就是我们在箕山的临时营地了!”

    “啊。”王玄应回过神来,他们这一行小小的队伍从丛林中出来。前方远远的,出现了稀稀落落的灯火,那就是江淮轻骑的临时营地了。

    “叔父,”王玄应压低了声音:“如果说,李密真要来投靠我们,你怎么看?”

    王世伟欲言又止,王玄应催促他:“说啊!”

    “郑王,我一切听您的。您认为该怎么样,我们就怎样。”

    “不,我是想问你自己的看法。”

    “那,我觉得李密有诈。李密乃是一国之主,虽然兵败,可现在襄城等河南南部数郡之地还是他的地盘。而且他手上还有五万兵马,他没有南逃,也没有向河北军投降,却要来投靠我们,我觉得其中有诈。要知道,李密有五万人,我们现在却只有三万人,而且李密败的如此惨,大部份还是我们的原因。”

    “也许李密就是看在我们只有三万人马,才来投靠我们呢?毕竟五万和三万也都都相差不多,他投靠我们,不用担心我们趁机吞并他们。而且我们眼下处境和他们一样,都有陈克复这个敌人。与其说他是要来投靠于我们,不如说他只是想要与我们联手,只是说投降,我们才会愿意呢。”

    “也许李密只是想吞并我们,郑王,我和你父亲跟着李密找了好几年,就以你父亲的机智却都每次败于他手。虽然其中也有些别的原因,但李密这人却是不值得相信。我只是想提醒一下郑王,却莫因陈破军的逼迫,就马上不顾一切的跳上李密的贼船。上船容易,下船可就不一定轻松了。”王世伟沉声道。

    王玄应沉默了。

    深夜的箕山营地静悄悄的,月光如水地倾泻在光滑的山脚下,照在那些熟睡的士兵恬静的睡容上。

    已经得到了王玄应到来的消息,王整、王隆、王素、王楷、王琼等一大票王玄应的爷爷辈的王家将领都赶来迎接,跟他们一起的,还有王辨、王世衡、王虔寿、王弘烈火等年轻一辈的王家子弟。看到王玄应策马而至,诸将肃立敬礼。王琼大步地迎了上来。他行了一个军礼说:“主帅来到营中,我等官兵深感无上光荣!”

    “不必客气!”王玄应有些无精打采地下马。直截了当地问:“李密的使者在哪里?”

    “他已经回去了,说明早上再来听我们回音。”

    “哦……”王玄应有点失望,王琼说:“也不需要这么急的,郑王您一路风尘仆仆,先进去坐下吧。”

    “也好。”进了屋,屁股还没坐定立即就问:“叔祖,到底是怎么回事。”

    “家主,我们已经初步查探了一些情况。”已经六十多岁,一把花白胡子的王琼道:“李密九山战败后,一直在往南撤逃。但是他们却早把粮食给丢光了,因此李密逃到了襄城的大留山就无法继续南下了。他们撤入了大留山中,原本指望着南陈军接应。结果就在两日前,北上接应李密的南陈军五万先锋,在颍川城被河北鲁世深两万轻骑伏击,淮南军损失两万余人后败退回了淮阳郡。而就在昨日,据报南陈大军已经调头转向了襄阳,虽然听说还留了一支兵马接应李密,但那兵马却被鲁世深挡在南面不得北上。而鲁世深已经调头,切断了李密继续南下的道路,李密五万残兵被困在大留山中,进退不得,粮草又尽,因此才向我们请降。”王琼几句话说得极其既简单又扼要,一下子就把问题给讲清楚。

    王玄应明白过来:这就是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啊!就因为李密现在已经山穷水尽,南陈的援兵不再北上,而粮草又已经用尽,甚至连继续南逃的道路也被挡住了。估计此时陈克复已经找到了李密的踪迹,正在调动着兵马,准备一举把李密歼灭在那个深山老林子里呢。

    他轻轻地笑出声来:“想不到,李密也有今天!”

    王琼没有笑,神色极为郑重:“家主,这件事我们对外还是封锁消息,就不知家主您将如何决定呢?”

    帐中没有人出声。王琼十分精明,和王玄应早想到了同样的问题:这件事非常敏感。泄露出去的话,估计到现在都还只是围着他们,并还没有要对他们动手的河北军,只怕马上就会下令攻击他们,将敢与李密勾结背叛河北军的江淮军一网打尽。

    王玄应摇晃了下脑袋,伸手轻轻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良久才道:“好几个晚上都没能睡好。我先休息下,等李密的使者到了就通知我。”

    天明时分,从南面方向奔来一队骑兵,全部以宽大的披风遮住头脸。他们径直进了守卫森严的内营。四周,几百名江淮轻骑密密实实包围着营帐,没有王琼手令的,一律不得接近,违令者斩。

    其中一个个子高大的骑兵脱去了披风,赫然就是不少江淮军将领熟悉的魏军大将王伯当。而此时,身为魏军大将的王伯当却只是充当着一名护卫的身份,手按长剑恭敬的跟着那个一直没有除下披风的魏国使者身后,寸步不离,神色紧张。

    李密的使者在王伯当的亲自护卫下走进了王琼的中军帐篷。那里,江淮军的高级将领们早已在等待了。

第748章 失败者联盟

    王琼坐在最中间,王玄应、王世伟则坐在左右手边,右边的下首则是营中王家的其它族人,每人手上按着刀一动不动,锋利的刀刃上闪着蓝光,营帐中气氛肃然。

    李密使者大步地走了进来,看到这番阵势,他满不在乎地咧嘴笑笑,露出了满口雪亮的牙齿,他漫不经心地行了个礼,开口问“关于我们昨晚的提议,不知各位大人考虑得怎么样了呢?是否愿意接受?”

    王玄应在心中暗道:看来对方真是给逼得很急了,连寒暄的客套话都没空说,丝毫不加掩饰地直接问出这么直接的问题。按照王玄应事先的吩咐,王琼笑了下说:“在做最终决定之前,我想多了解一点魏王投诚的真正原因和诚意,还有你们的条件。”

    使者脸上露出怒意:“昨晚我们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多重复一遍没有坏处的。”王琼悠悠地说,口气带有几分调侃。

    使者脸上浮出了愠怒,那斗篷之下看不清的面目中似乎有一股威压散发,似乎他是个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但此刻,形势比人强,相比于魏军使者的焦切不安,江淮军方面却好整以暇。对李密和他的部下来说,每一息的时间都是宝贵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孤困山中,后继无援。别说陈破军随时会发兵前来攻打,就是他们只把他们围着,就能让如今已经无粮可用的魏军败兵活活饿死。

    想到那残酷的结果,使者打了个冷战,强行压下了自己的愤怒:“条件我昨晚已经说过了,我最后重复一遍。”他颤抖地从袖里摸出了一张纸:“第一:魏王向郑王上降表,从此后以郑王为尊。第二,请贵军马上供应我们一批粮草,解决我军缺粮问题。第三,我魏军从此与郑军停战,并从此互不相战。第四,如果郑王欲与河北军交战,魏王愿意出兵全力支持。第五,魏王愿意将洛阳及洛阳以东六郡全部割让给郑王,而洛阳以西及以南的襄城等七郡则为仍为魏王礼地,魏王愿意按时向郑王缴纳一定钱款粮食。”使者一口气说了五个条件,王琼笑笑:“投降却又还要保留地盘和军队,而且还要我们帮你供应粮草,你们不过是写个降表而已,看起来倒像我向你们投降似的。”

    王家诸将大笑,使者的面孔涨得通红:“这只是些很起码的条件而已,一点都不过分!如果连这个都不能答应的话,那你们就太没有诚意了!”

    “呃,说到诚意,你们又如何保证你们的诚意呢?我怎么知道,你们是真想投降还是假投降。毕竟你们可有五万人,而我们只有三万人而已。万一我们供应了你粮草,你却马上调头来打我们,那岂不冤枉。”

    “这并不只是简单的请降,实际上兔死狗烹,先前陈破军利用你们攻打我魏国,虽然击败了我们,可你们却也损失惨重吧。眼下我们还没有彻底被击败,所以陈破军才留着你们。要是你们还继续给陈破军卖命,只怕我们魏国灭亡之日,也就是你们江淮军覆没之日。可笑你们居然完全看不到这些,却还一味高兴的给陈破军卖命。被人耍了,却还要给他唱赞歌。”

    王琼一拍旧案,大喝道,“区区降将,岂敢说出这等话来!信不信本将已经知道了你们的底细,查出了你们的躲藏的位置。只要本将一封信,不出三日,世上就再无魏国。”

    “你!”使者大怒,偏又发作不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竖子不足为谋!听闻王玄应也颇有王世充几分智谋,可笑我却丝毫看不出来。如果王世充还在世,看到你们这些人今日的行为,一定会再气死一遍!”

    王琼冷冷说:“王家两任家主,又岂是你可以指手划脚评论的……”

    “本王可以答应你的条件,可以马上就给你们粮食,也可以让你们从大留山逃出来。但是你告诉本王,孤为何要这样做?这样做对孤又有什么好处?魏王!”

    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淡淡的却带有种说不出的威严。使者大惊,猛然起身,却见说出那话的是王琼身边的一员年轻将领。不由的失声道,“你又是何人?”

    “孤就是刚刚你说的竖子不足与谋的王玄应,孤倒是久仰魏王威名。只是却不知,魏王如此天下英雄,今日却为何如此藏头摭面呢?既然是要来谈归降本王,还但请拿出些真正的诚意来才是。”王玄应平静的道。

    营帐中的江淮军将领齐齐起立,躬身道:“郑王殿下!”

    使者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抚着胸口,没有出声,他死死地盯着王玄应,仿佛想从他的那双眼睛中判断出他刚才所说的话的真伪。

    使者沉默了一会,然后一把掀开了头上的斗篷,斗篷一去,里面却正是一张让江淮军诸人都熟悉的面孔,魏王李密。李密甩了一下衣袖,整个人的气势立即与刚才变得不同。此时的李密,身上满是上位者长期发号施令所养成的威严。他望着王玄应,缓缓道,“你是怎么认出本王来的?”王玄应笑了笑,“魏国之中,能让堂堂左武卫大将军勇三郎做侍卫的人,孤猜测也不会有很多吧?更何况孤曾经也在两军阵前,远远的观望过魏王的风姿。今日故人再见,又岂会认不出呢。孤倒是有些佩服魏王的胆识,你怎么就敢孤身到本王的营中来,就不怕有来无回,不怕本王取了你的人头去向陈王邀功吗?”

    “哈哈哈!”李密哈哈大笑数声,然后径自走向一边的榻上欣然坐下,“天下间有何地方是孤去不得的,莫说郑王此处不是龙潭虎穴,就是真的龙潭虎穴,本王又难道不能闯他一闯?郑王,既然把话都说开了,孤看不如咱们打开窗说亮话。如今的情形,想必郑王也是个明白人,要不然,您也就不会亲自赶来此处见孤了。”

    王玄应只是微微笑着,“还是那句老话,本王为何要那样做?有什么好处?”

    李密盯着王玄应的脸足足有半刻钟,才道:“求活而已!今日并不单单是我魏国有灭国之祸,只怕郑王也有亡族之危矣。孤听闻陈破军派来十一万大军包围了你的大营,至今数日过去,却迟迟不让你们返回河东,难道郑王就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吗。”

    “可孤帮你难道就能解决这些吗?”王玄应冷冷的道。他默默地打量着李密。天下义军的总盟主、魏国国主、纵横中原的霸主,曾经笑傲群雄的枭雄,仅仅才几个月时间不见,他的变化多么大啊!王玄应至今还记得当初在两军阵前见到他时候,李密是那么的豪情万丈,那张儒雅的脸上总是带着自信无比的笑容,谈笑间指点天下江山。而现在的他,满脸的红润不见踪影,脸颊整个地消瘦了下去,皱巴巴的面部皮肤松弛地挂在颧骨边上,像个空瘪瘪的袋子似的,神态疲劳已极,脸像蒙上了一层浓密的、死气沉沉的阴影,眼中布满了血丝,呈病逼色,两眼无神,昔日那粗壮的身形此刻只剩下个骨架子。身上除了狼狈与隐藏极深的惶恐,根本再看不到昔日半点自信与儒雅。

    王玄应冷冷啤睨着他,冷笑着,没有一丝同情。他想起了父亲的五战五败,想到了当初江淮军数次的狼狈。他想起了洛口的黑石滩大战,足足七万江淮军最精锐的子弟兵,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魏军的横刀长矛之下。七万个冤魂至今还在阵亡之地徘徊,不得归去。想到了正是因为眼前的这人,自己才被陈破军一步一步的推向了毁灭的深渊。至今都还在垂垂挣扎之中,而这一切,都是此人所赐,自己现在还要救他吗?

    他陡然涌起一种冲动,很想一刀把眼前这个家伙拦腰砍成两截。杀了李密,能报一大仇。

    但最后,他听到自己在轻声说:“孤需要一个理由”

    李密看着沉稳的王玄应,呼吸重了些。他停顿了些,然后道:“本王愿意奉你为帝,并且联络颍川的南陈军。眼下那里还有足足十万南陈军,只要我们两家联手,就可以把上突袭颍川鲁世深的两万河北军。然后我们三路兵马汇集在一起,然后有足够的实力兵发洛阳。陈破军此时在洛阳只有一万兵马,他一心想着当皇帝,我们正好给他送个大礼。”

    “洛阳河北军虽不多,但皇甫无逸的十万东都军却也是站在他那一边的。有东都军相助,洛阳城高墙坚,我们一时间根本难以攻下。”

    “皇甫无逸身边有本王早安插下的棋子,关健时候可以帮我们杀掉段达,并且挟持皇甫无逸一两天时间。只要东都军晚一两天时间,我们可以做的事情就有很多。全拿下洛口仓城,取了城中粮食,断了洛阳的粮草,并切断洛阳与荥阳的联结。然后我们就可以安心的攻打洛阳,并且想办法重新掌控东都军。东都军只是一支老爷军,最是善于做墙头草。一旦洛阳局势有变,我相信他们会站在我们这边的。只要拿下了洛阳,抓住了陈破军,洛阳就将是您的国都,朕王也即是郑国皇帝。”李密极力的描绘着那美好的前景,仿佛一切已经尽在掌握之中。

    “孤想知道,你做了这一切,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王玄应微微笑着,那目光中说不出的嘲讽。谁也不会相信从前的两个生死冤家,能马上就成为一对好朋友。王玄应也根本不相信,李密真的会这么好心的帮他打天下。

    “如果说这一切只是为了换得活命,只怕你不一定信。但事实确实是如此,至于你信不信,孤觉得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这个计划对孤、对尔都是有极大帮助的。至于说如果击败了陈破军以后的事情,那还是留到以后再谈吧!郑王你说呢!”李密微微一笑。

    缓缓的点点头,王玄应没有再说话,但却是已经同意了李密的计划。至于细节方面,那些东西完全可以交给下面的人去做。

    这一刻,他心头充满了强烈的厌恶感,那种吃了只苍蝇般的恶心感觉,差点使他呕吐。同时他也知道,就在这同一刻,他选择的是一条正确的路,一条枭雄之路。估计复制出了一点点问题将就吧

第749章 得妻如此 ,夫复何求?

    走出文华殿的宫门,微红的霞光照在洁白的台阶上,—队威武的御林铁卫士兵正在换岗。天色才刚刚蒙蒙亮。尽管一夜没睡,陈克复此时却毫无睡意。

    河东的局势乱了,河北又起波澜。他忽然觉得自己仿佛下错了棋,虽然眼下成功的南下中原,可却反而使自己陷入了一个有些尴尬的境地。

    他感觉一片烦闷,而这种事情渐渐失控,不被掌握的感觉让他有些不安。

    陈克复疲惫地站在宫殿门口好一阵子,那些换岗的士兵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若不是御卫军森严的军规条例,这些士卒们早就想上前询问陈王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

    回到后殿,他没有回自己的寝宫,而是直接去了李秀宁居住的宫中。一见到他到来,李秀宁迎上来:“殿下怎么这么早来臣妾宫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呃……是发生了一些事情。”犹豫了一下,陈克复还是把刚才的会议经过给李秀宁讲了。虽然这样的军机大事本来不应该告诉后宫的女子。但是陈克复对于女子不能干政这一说法也不是尽信,更何况,眼下还是战争年代,而且河东的事情也是李秀宁娘家的事情。

    “河东刘武周等地方豪强一朝而反,来势汹汹,他们挑了一个好时机。”这是陈克复最烦心的地方,时间。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如果能再有个一年左右的时间,他就能将中原河南变成另一个河北,一个牢固掌控在手中的河南。

    李秀宁两手轻轻的放在小腹上,静静地听着陈克复有些烦恼的抱怨。等陈克复说完,李秀宁微微一笑,她已经知道他所在担心的事情了。

    “夫君,你过虑了。请不必担心,天下形势仍旧尽在你的掌握之中。”

    “啊,只是……”

    “呵呵,夫君,我相信以您的智慧,一定能看出来的。”卡丹微笑说:“您想想,与当初在辽东,刚入河北之时的形势比起来,夫君现在的形势是不是更好一些呢?难道窦建德还能比的过薛世雄与李景的三十万河北大军?难道刘武周、梁师都这样的地方豪强,能与指挥四十万控弦狼骑的突厥可汗始毕大汗相比?而如今的中原,虽然还未完全掌控,但比起当初李密与王世充共掌中原的情形,难道反而不如了?”

    “哼!当年杨广那样富有四海的大隋皇帝我也没有怕过,如今一群跳梁小丑难道我还会怕了不成?”被李秀宁几句话一说,陈克复也豁然开朗了许多,他故作轻佻状的捏起李秀宁的光洁下巴,一本正经地说。

    李秀宁给逗得笑出声来了:“好不正经!”

    夫妻相视而笑。

    “夫君,您以辽东兵马起家,至今不过短短四年时间。四年短短时间,你就已经平定塞外,马踏中原,成为天下第一强者。这份成就,是多少人羡慕仰望的。臣妾觉得,夫君最近仿佛有些焦燥,有些操之过急了?夫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心急更得不了天下。要担心,欲速则不达。争天下,急不得。臣妾还是觉得,夫君还是应当如当初入河北时一样,当稳中求进,而不是如眼下这般想一扫而平天下。”

    陈克复很认真地想了一下,最后浮出一丝浅笑:“我明白了。”

    李秀空赞许地微笑,丈夫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不但在军事方面才华出众,对谋略领域的种种高度,他的领会力奇高,只要稍加点拨,他马上就能明白过来。

    不知怎么的,她又想起了弟弟世民,暗地里将他与陈克复比较。已经逝去的弟弟世民与自己的丈夫一样,都是驰骋沙场的武将,但两个人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世民出身名门,精明能干,才华出众而且深通生活情趣,品味高雅,待人接物,可谓无懈可击。但与丈夫比起来,世民却更像是在处处的模仿着丈夫。而且与丈夫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世民总是有些焦急,仿佛无法等待。

    当初她遵照父亲之命,也因为在辽东时的一见而倾心,自己就答应了与破军的亲事。应该说,自己对这件事情并没有后悔。虽然仅仅成亲一天之后,她们就被迫分开许久,甚至如今再相聚,她已经被迫与多个女人分享这个她喜爱着的丈夫。但是他对自己一直体贴关怀,而且尊重自己,凡事与自己商量,并没有一般男子那种视妇女如无物的大男人主义。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一个世族女子能嫁给像陈破军这样的男人,可以说是再无遗憾了。

    特别是如今,虽然父亲兄弟皆亡,但她却意外的得知自己已经怀上了丈夫的骨肉。这大悲之下的意外之喜,也让他渐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看着如今的丈夫,终于越走越远,渐渐登上了天下权利的颠峰,她也有了些隐隐的担心。担心的不是两人之间的感情,而是她觉得最近丈夫总是越来越急进,身上渐有了几分当初世民的影子。

    “……你说什么?”丈夫正在说什么,李秀宁走神了没听清楚。

    陈克复好脾气地笑笑,把话再重复了一遍:“我有个想法,事情是……我意思是说……”他有点难以启齿,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最近河东的局势有些乱,而李家现在又没有一个真正掌家的人。因此,我想让你跟长孙顺德回太原,你是李家的嫡女,又是我的夫人,更是现在李家家主智云的长姐。如此你回太原,便能很好的调用李家在河东的资源,帮助朝廷挽救河东的局势……”

    李秀宁轻抚着小腹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她脸上的笑容凝固着,沉默了。她怀孕的消息还没有告诉丈夫,本打算今天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丈夫,但却没有想到,丈夫突然会提出这样一件事情。

    她愣愣的坐在那里,她母亲早死,如今父亲和嫡兄弟又皆亡。虽然太原李家还在,但是那里如今剩下的只有父亲的几房妾侍和数个年纪的异母同父弟弟妹妹,以及其它同族的叔伯兄弟。

    她并不想回太原,太原的李府只会让她想起那段她与丈夫分离,而孤独无助的禁足在府中的日子。那是一段痛苦的记忆,更何况她才刚刚与丈夫重聚没有多久。她实在不愿意再次分离!

    凝视着妻子美丽的容颜,看到她脸上似有不愿意的神情,陈克复陷入了深沉的思索。

    理智告诉他,眼下河东的局势渐渐失控,如果再不出手,就会造成更大的麻烦。但事实上他河北河南河东三处一起有了麻烦,他一时间也不能处处顾及。而眼下的局势,他只能选择先处理河南和河北。至于河东,他却鞭长莫及。但是陈克复不愿意就此对河东置之不理,想来想去,如果把李秀宁送去河东,让河东的王仁恭等人在后面支持,是有可能让李秀宁取代那个才十二岁的李渊庶子李智云而成为李家的当家人的。

    如果李秀宁成了李家的当家人,就能全面的调动河北军与李家两个势力的所有实力,结合在一起对抗刘武周等地方豪强。就算不能击败刘武周,至少能使河东的局势不再继续恶化。

    不过李秀宁的沉默反应,让他有些难以决定。如果她不愿意回河东,自己也不可能强迫她回河东。对于李秀宁他一直觉得自己有些亏欠,所以一直以来只想好好的补偿她,而从不想再伤害到她。

    “如果你不想去也没有关系,我再想其它的办法。”陈克复微笑着抚了一下李秀宁的头发。

    “河东的局势真的到了那么不好的程度了?”李秀宁皱着眉头,心里满是不愿意。但是最后还是道:“如果夫君觉得臣妾去河东,能够对河东的局势有所帮助的话,那臣妾愿意替夫君走一趟。”

    “其实你不用勉强的。”陈克复感动的抱着李秀宁。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初在洛阳成婚的那晚,妾身就对夫君说过这句话。如今夫君在打天下,妾身自然也得出一份力。况且我也离开家许久了,这次能回去见见几位姨娘和弟妹们,其实也很高兴的。”李秀宁强打起笑容,握着陈克复的大手温和的笑着道。

    几次想将自己怀孕的事情说出来,但最后她又怕话一说出来,破军又会改变主意不让她去太原。犹豫之下,最后她还是没有把这事情说出来。她觉得,能够帮上丈夫一把,也算是自己对丈夫最大的支持最大的爱了。

    看着妻子如此善解人意,陈克复欣慰不已,那种如在雾中的彷徨感觉消失了。

    他暗暗庆幸,对女人来说,美貌与智慧往往难以并全。甚至许多世族出身的女子,想的更多的还是帮助自己的娘家。但自己是幸运的,上天竟然赐给自己一个如此完美的妻子,不但美丽、聪慧过人,而且对自己的前程大有裨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750章 金墉城

    六一二年四月二十三日,天气渐渐炎热,气候潮湿。在河东楼烦郡前往河东中心太原的路上,旌旗飘舞,尘土飞扬。长长的队伍正在由北向南徐徐前进,这是河东、陇上地方豪强们组成讨伐河北军的联军。应此时联军的总元帅刘武周的命令,河东马邑、定襄、楼烦以及陇上榆林、五原、灵武、朔方、盐川、雕阴、离石、延安等各郡的农民晕头转向地从忙碌的田地里,丢下了锄地的犁耙集结起来,征兵官发给了他们武器,告知:“河东太原、上党等地堆积了数不尽的粮食金银,大家尽管上,抢到了就是自己的。”

    “噢!”士兵群中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回应声,更多的士兵拿着武器茫然不知所措,他们那贫乏的头脑还搞不清楚太原上党有许多粮食金银,与自己突然被从家里叫出来有什么必然的关系。而河东马邑、定襄的百姓则不同,很多人想起了刚刚结束的不久的雁门之围,想到了丧命在雁门城下、马邑城下的叔叔和舅舅,想到可能要从此见不到自己那黄脸婆娘、来不及娶媳妇的儿子,还有快塌掉的老房子,于是神情黯然。

    与士兵们心情截然不同,联军的总元帅刘武周心情舒畅,他策马扬鞭走在部队的旁边,不时回头张望着浩浩荡荡的军队,踌躇满志。这已经是他记不清多少次出兵作战了,他还记得在突厥人南下兵围雁门的那场战争中,他们的军队连续血洗了定襄和雁门、马邑三郡的十几座城池,成千上万的百姓被砍掉了脑袋,那种鲜血喷涌的壮观场面让他至今难忘,体内仿佛有一股热流在滚动,浑身颤抖。那时他躲在马邑城中,每天都在祈祷着这些突厥人不要找到自己。在接下来的掠夺城市时候,突厥人那如山般堆积的战利品更让他大开眼界。

    雁门之围结束后,大隋的皇权也终于旁落了,昔日小小的雁门校尉也终于一跃而成了一方豪雄。夺马邑、占定襄,进雁门,围太原。那一座座城池插上他的旗帜时,他心中的那股激动无法用言语表达。只可惜,他的土皇帝梦没做多久,他就发现了一个事实,他这个豪强也只是个土豪,与河北的陈破军比起来天差地远,甚至连陈破军派到河东的一个将军都比不了。这份失落的感觉别提有多么的痛苦。

    更另他痛苦的是,他很快就发现,陈破军派到河东的元帅王仁恭简直就是一个混蛋。每次他都把他和梁师都等人骗的团团转,骗他们带着兵马猛攻太原等李家坚守的大城。每当他们损失惨重之时,王仁恭却在一边悠闲的喝茶看热闹。

    到了最后,他们突然发现,原来李渊已经投靠了陈破军。整个河东李家都投靠了河北军,太原、上党等城早就是河北军掌握了。可是该死的王仁恭却还一直叫他们打太原,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王仁恭险恶的用心。

    到了前些日子,陈破军又下一道命令下来,让他们集结大军去河北打魏刀儿。面对着这命令,刘武周和梁师都等人都愤怒了,陈破军完全把他们当成了不要钱的打手,派他们到处去打仗,可却什么好处也不给,反在不断的消耗着他们本就不多的兵马。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刘武周心灰意冷之时,河东河北一带素有猛将之名的宋金刚和甄翟儿突然来投靠了他。

    刘武周不由得衷地感谢上苍…真是待我不薄啊!

    促使他欣然接受宋金刚劝说,公然起来联合梁师都等人反抗陈破军的,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宋金刚说能帮他夺取天下,助他称帝。最初时刘武周是没有想过自己当皇帝的,但是现在,在宋金刚的劝说下,他心动了!陈破军当的王,他为何就当不得。窦建德那个农民当得天子,他为何就当不得。乱世之中,他偏也要当一回天子。

    “大帅!”一员传令兵急匆匆地从前面策马迎来,马匹都已经跑到口吐白沫的地步了,队伍前面的步兵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让这通信兵不受阻拦地冲到刘武周跟前。

    “什么事情?”

    “报告大帅,宋元帅派我前来报告……”

    刘武周满意地点头:“可把太原城给破了?”

    “大帅!在宋元帅到达之前,太原城突然出现了一支兵马。目前这些人如何出现的行踪还不明。但是,这批人马足有两万人,打的全部都是河北军的旗号。目前他们已经进了太原城,宋元帅派小的紧急回来禀报,他兵马不足,需要大帅迅速带兵上前增援。”

    “什么!河北的援兵这么快就到了太原了?!”刘武周震惊莫名——

    洛阳北面,邙山脚下,金墉城。

    这座曾经东都的卫城,后来魏国李密的王城,城头上刚刚一名强壮的河北军士兵拨下了上面江淮军的旗帜。那是不久前,江淮军渡过黄河从河阳攻过来,在李密大将王当仁把所有城中兵力尽数调到洛口战场去后趁机占领此城时插上去的。但是现在,那上面已经又换上了一面陈字大旗。

    城中的五千江淮军拒绝河北军入城后,陈破军便一声令下用了不到两个时辰攻破了金墉城。

    战事结束之后,冯婠骑着银马穿过遍野横尸,张出尘和翟无双也率着一队女兵也与她一道,三个女子在战场上穿行,不时的嬉笑几句。

    城外的土地为河北骑兵铁蹄撕裂,土地中的一些作物都被踩进泥土,插在地上断折的长矛和箭支经过鲜血浇灌,仿佛成了一种新的可怕作物。她骑马走过战场,濒死的战马抬头对她嘶鸣,伤者有的呻吟、有的祈祷。大批拿着重斧,专替伤者解脱的“战场清扫者”穿梭其间,从亡者和将死之人身上收割下数不清的人头。跑在他们后面的是一群文弱些的男子,他们会将一些轻伤者从战场清扫者的斧头下抬走,送往临时搭起的医疗营救治。

    在更远些,则是一群普通百姓打扮的男子,他们从尸体上拔取箭枝,装进提篮,以备再次使用。并将那些断折的枪尖、矛头、断剑等残破武器一一拾取,以重新回炉炼制武器。

    城池起火燃烧,缕缕黑烟腾涌翻滚,直上湛蓝的天空。在倾颓的干泥土墙下,河北骑兵战士往来奔驰,挥舞手中长鞭,驱策生还者离开冒烟的废墟。其中有不少人都是魏国文武臣子及军中将领们的家眷,这些女人和小孩即便战败、即使被人奴役,走起路来依旧有种愠怒的自尊;他们如今沦为奴隶,却似乎勇敢地接受自己的命运。而城中普通的百姓就不一样了。冯婠穿行其中,深深地怜悯他们,她清楚这种得恐惧的滋味。许多母亲面无表情,死气沉沉,步伐踉跄地拉着啜泣不停的孩子。他们之中仅有少数男性,多半是残废、懦夫和祖父辈的老人。

    一旁的翟无双看着这些人,其中有不少人还是她认识的。她们不少都曾经是瓦岗军的一份子,但那已经是很久前的事情了。瓦岗早就没有了,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们,心中有怜悯,却并没有打算救下她们。

    当初她在河北听到父亲死在李密的刀下,死在一手创建的瓦岗的内讧中时,她就已经在心中和瓦岗的这些人彻底断绝了关系。若是从前,翟无双也许会因为曾经是瓦岗的人,而去求破军放过她们。但是如今,她心中却已经将这些人当作成杀害父亲的帮手、杀手。

    她看到一个男孩健步奔向护城河畔,一名东都军铠甲的骑马战土阻断他的来路,逼他转身,其余的人则把他围在中间,扬鞭抽打他的脸,驱策他四处逃窜。又一名战士快马跑到他背后,不停鞭打他的臀部,直到鲜血染红了他的大腿。还有一人挥鞭勾住他的脚踝,使之扑倒在地。最后,那男孩只能坚持爬行,他们觉得无聊,便一箭射穿他的背。

    陈破军在崩毁的城门外迎接她们,他在盔甲外罩了一件绯红色罩袍。他的罩袍上一尘不染,丝毫没有在大战中沾染上一丝的鲜血。

    他跳马上前来,揭下头盔。“听到你们也来了,本王可是吃了一惊。”

    “殿下没受伤吧?”张出尘从马上利落的跳下来,她此时也穿着一套绯红色的轻皮甲,看上去倒和陈破军的十分搭配。那红色皮甲的边上还镶有镂空的金丝边,收腰的皮甲越发的衬的她的好身材。那套皮甲在陈破军的眼里,观赏性倒是比实用性来的更多一些。

    “陈雷连让我靠近战场都不许,又怎么会受伤呢。”陈克复有些抱怨的答道,“本来还想亲自上场的,可是从头到尾,本王只做了一个看热闹的。”

    张出尘上前妩媚的帮着陈克复轻轻拍打着征袍上的灰尘,好看的眸子对着他暗送了一个秋波,声音柔柔的道,“殿下现在可是国王之尊,又怎么能轻易涉险呢。冲锋陷阵的事情交给麾下将士们就好了,殿下要是还不放心,交给臣妾也可以啊。臣妾的剑术可是不凡呢!”说着轻笑着拨出腰间那柄好看的短剑,当场作起了剑器舞。

第751章 芙蓉出水,激战芦苇荡

    道路对面,有个年纪比冯婠大不了多少的女孩,正以高亢尖细的声音啜泣,一名东都战士将她推倒在一堆尸体上,面孔朝下,当场施暴。其他战士也纷纷下马,轮流享乐。

    此次出战金墉城,陈克复留下了七千河北军守洛阳城,自己则带了三千河北军与五千东都军攻打金墉城。东都军都是些老爷兵,打仗他们不行,但是战后搜刮战利品,甚至奸淫掳掠他们却是十分在行。

    这些都是对瓦岗杀害父亲的报应,翟无双一边转开脸,一边提醒自己。她抿紧嘴唇,硬起心肠,只当作没有看见。

    “五千江淮军大部份都投降了,”陈克复道,“不过在之前江淮军攻下金墉城时,金墉城中李密部下的那些家眷却没有来的急逃走。他们大都成了江淮军的俘虏,如今这些人又成了我们的俘虏。”

    金墉城不大,但是眼下战后清点,城中老少加起来却足有五万多人。这五万人,因大部份是魏军的家眷与江淮军战俘,因此也全成了俘虏。

    “我建议把这些人全发配到韦州草原去囤田,”翟无双面无表情道,“这些人大多是魏军家眷,留在这里只会是祸患,不如把他们流放到韦州,也算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如果是按一般义军的作法,这些做为敌人家眷的俘虏一般都是要被发作奴隶,然后赏赐给部下将士们的。

    身后,被轮暴的女孩发出令人心碎的声音,那是一声长长的抽噎,无止尽地持续下去。一旁的冯婠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紧握缰绳,调转马头。“叫他们住手。”她命令道。

    “夫人?”一名骑士似乎有些为难。

    “你听到了我的命令。”她说,“叫他们住手。”她转而面向陈破军道,口气尖锐,“陈王,我听闻河北军向来为仁义之师、王者之师。为何这里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陈王似乎管教的意思?做为朋友,我实在不愿意在这里看到到强暴发生。”

    陈克复只是平静的道,“战前本王已经重申过军纪,战后又让传令兵到处重申了一遍。然后自有纠察宪兵负责之一切,本王身为一军之主,并不一定要所有的事情都亲自处理的。相信我,那几个东都士兵会受到惩罚的。”

    冯婠有些诧异的看着陈克复:“可是难道陈王亲眼看到了也不管一下吗?”

    “亲自管?”陈克复摇了摇头,“凡事都有制度军令,本王负责制定这些制度,而执行则是下面的人去做。眼下你觉得一名俘虏被强暴很过份,但事实上你没有见过更惨烈的景象。当你亲眼目睹成千上万的士兵在你面前倒下之时,也许你就不会如此在意了。我们真正需要做的是想办法解救更多的人,而不是亲手一个个的去救。那样以一人之力,你又能救的了几个呢?更何况,我刚才就已经叫人去制止那几个家伙了。”

    道路对面,女孩仍旧哭泣不止,她那种高亢有如歌唱的语言在冯婠耳中显得异样地陌生。头一个人已经完事,另一个正过来接替。当那几个东都兵正兴奋的时候,陈破军先前派去的那名侍卫已经赶到。如电般闪过的长刀划过,一名东都军士兵的人头已经滚落在地。在另几个东都军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的时候,又是几道刀光闪过,几名参与此事的东都士兵终于全都身首异处。

    那名侍卫砍下了几个人的人头后,将雪亮的刀身在几具无头尸身上擦拭掉了血迹,然后对着几具尸体轻篾不屑的吐了一口唾沫。

    “她是一名魏军家眷”侍卫回来报告说。“这不是她第一次被强暴了,江淮军攻下金墉城俘虏她后,强暴过她后把她发到了军妓营中。她现在是名军妓,所以东都军士卒会强暴她。”

    众人沉默,这就是失败者的命运。假如河北军败了,也许刚刚那个女子悲惨的命运也是她们的命运。

    张出尘将深奥**,眼神麻木的女孩拉到身边,解下自己那精美丝织凤纹披风为之披上,然后把她拉到陈破军面前。“臣妾可以收留她在身边做侍女吗?”

    女孩睁大眼睛,神情恍惚,浑身颤抖。她的头发因鲜血而纠结。

    “如果你打算如此,本王没什么意见。”陈克复看了一眼那个可怜的女孩一眼,也许她曾经只是一个单纯的农家女孩,也许后来她的农民父亲成了魏军将领,她也跟着风光过。但是现在,她只是一个无助又茫然惊恐的十五六岁女孩,刚刚经历了一场凄惨的经历。

    城中的情形比外面更惨,无数房舍着火燃烧。“战场清扫者”往返忙碌,进行他们的血腥工作,狭窄曲折的巷道里塞满了无头尸体。途中,他们时时见到女人被强暴,每次冯婠和张出尘三个女人都勒住缰绳,让陈破军派人上前制止,并将那些可怜的女子收为自己的侍女。

    等在城中绕了一圈,三个女人的马后都已经带了十几个可怜的女子。到最后,陈克复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忙下令从清理战场的河北军中抽调了一个营作为临时宪兵,加强对城中士兵军纪的监察。安排了这一切,他把几个女人安排到了营地,然后他带着侍卫策马去了邙山的另一头,黄河的南岸边。

    此时已经有一队队的河北工兵已经开始在渡口扩建,这里将是他们即将渡河进入河东收复原王家所占领的五郡地盘的前进渡口。观察了一会进度后,陈克复带着侍卫离开。他没有直接回军营,而是沿着河岸漫无目的遛着马。

    他已经接受了长孙顺德的建议,准备在刘武周他们还没有南下之前,先一步把王家占领的那五个郡拿下。眼下那里正是空虚,机枪示容再错过。不过昨天他考虑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下定主意要把王玄应和那三万江淮军给歼灭了。虽然明知王玄应是个不安定因素,但秦琼说的对,陈克复不可能在王玄应没有犯错的情况下,就此诛杀他和王氏一族。那样的行为,会引起河北军内部的极大动荡。

    因此他这次没有直接打攻打的旗号,而是以朝廷派兵接管的名号进行。表面上,王家和江淮军都是朝廷的臣子,而王家占领的河东五郡也同样是朝廷的属地。如果他们不肯让朝廷接管,到时他便有足够的理由对王家动手。

    他骑马经过一座长满芦苇的河畔,河面平坦如镜,那静静的河面仿佛是一个藏在芦苇丛中的小湖。

    侍卫队伍静候于远处,陈克复一人一马漫步在绿草波荡的岸边,突然远处一骑直奔而来。近了,陈破军才发现那是冯婠。她在侍卫那里径直下马,然后步行到自己的身边。

    陈破军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此时安静的河边,安静的空气,让两人都不愿意破坏此时的气氛。

    又走了一小段路,两人渐渐隐于芦苇丛中。

    冯婠望着那平静清澈的水面,转头对着陈克复轻轻笑了一下,突然开始脱去身上那沾染了战场血腹味的衣服放在地上,就这么赤身**,小心翼翼地探脚入水。

    那如羊脂美玉一般的白腻**,缓缓款步而行,如一只灵巧的小猫。他一边拨开高大的芦苇,一边却感觉到脚趾间挤压的软泥。夕阳西落,如银钩一般的月亮漂浮在平静的水面,随着她激起的涟漪不断碎裂,又复聚合。寒意爬上她的大腿,亲吻她私密而未经开发过的下——体,她白晰的肌肤上立时起了鸡皮疙瘩。她伸手捧起河水,高举自头淋下,在陈克复还有些惊诧和木然之下,涤净自己那如玉一般的身躯。

    待她浑身微微冻的发抖,滴水淋漓自水中归返,陈克复才慌忙的转过头去。只是他刚转过头,却马上又被一双冰凉细腻的玉手给转了过来。一转头,陈克复就看见他那洁白耸立的两座雪峰,还有那湿发之下,充满了曲线之美的蜂腰隆臀。

    陈克复只感觉一阵阵热血上冲,全身已经热血沸腾,身体的某个部份更是马上昂扬挺立。

    冯婠贝齿轻咬着下唇,有些紧张的颤抖着手抚上了他的腰间金带。甲胄上的铁甲叶片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那声音就如同是一道催情符咒一般,陈克复发出声沉重的呼吸声,迅速的自己解除了身上的甲胄衣物。

    除下最后一缕衣物,魁梧的陈克复再忍不住一把托住她那雪白而又充满着弹性的臀部,将她横腰抱起,然后一把放在了岸边的衣物上。

    冯婠伸手搂住他肩膀,将脸贴紧他的颈项。

    一番肆意的激吻之后,他感觉到了那芳草中的湿润。提枪奋起,他冲入了那紧窄湿润的所在,仅一下,他就冲破了那一道紧致的关隘。

    一声压抑的轻哼,她在他的身下紧紧用力的搂住了他矫健的背部。一张嘴,两排洁白的贝齿在他的肩膀上留下了一道带血的鲂。

    望着天上朦胧的弯月,眼色迷离的她只感觉自己登上了一艘风暴中的小船。

    风暴之中,狂风暴雨一阵紧似一阵,她在小船上一下子被卷上高高的浪头。下一瞬间,又一下子被浪头拍到深处。起伏、起伏、巨浪翻天。

    渐渐的,风暴似乎渐渐停歇。然后他看到了明媚的阳光,还有着白沙的海滩。那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她感觉自己就快于融化于这天地之间。

    温暖,舒适。

    最后她在那极其舒适的感觉中,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了重量。她觉得自己在飞,仿佛一片轻盈的羽毛,随着一阵轻柔的微风,慢慢的起伏飘荡,最后飘上了高空。越过了高山,直至见到白云之中,有无数的宫殿琼宇,仙宫之中,阵阵仙乐霏霏。无数的飞天仙子在仙乐之中阵阵起舞,而她也跟着那仙乐加入其中,长袖轻舒,曼曼轻舞。

    仿佛过了几世般的久许,她渐渐又从那仙乐中醒来。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正乘着一匹浑身洁白,没有一丝杂色的白色骏马,正独自奔驰在无边的青青大草原上。她随着骏马的节奏,一下一下的在马上起伏着自己的身体,感觉如在舞蹈一般。

    骏马轻驰,蓝天白云。

    她开始轻轻的歌唱,好听的嗓音仿佛百灵鸟一般的婉转,一声紧似一声,最后那声音急促起来。身下的马儿受了那急促的声音的呼唤,也开始加快速度,迈一切四蹄急速的奔驰起来。

    骏马奔驰如飞,天上的白云也远远的抛在了身后。她在马上纵情的歌唱,只觉得无比的舒畅。高昂的歌声不断,骏马直奔到了草原的尽头,直到了悬崖的边上。她没有停下来,依然在高唱。骏马没有停下来,依然在奔驰。歌声中,身下的骏马长长的一跃,走跃向了悬崖之外无尽的虚空之中

    当一切结束的时候,冯婠自那无边的余韵中回过神来,整个人如虚脱了一般,白腻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将那雪白的双峰衬的越发的挺拔。

    等同样喘着气的陈克复她抱起,他的体液充满她的体内,自大腿内侧缓缓流下。这时冯婠才回过神来,双手无力的接过陈克复递过来的衣袍穿戴起来。

    “没有想到,你唱起歌来嗓音是这么的好听。”陈克复光着腚,露着线条流畅,体形健壮的身躯,脸上带着一抹微笑,静静的看着冯婠脸带红晕,略侧着身有些娇羞的优雅的穿着衣服。

    “妾身也没有想到,妾的夫君是那么的勇猛,不单单是在战场上,就是在另一个战场也是这么的勇猛。”冯婠一边系着腰带,一边道。

    “夫君?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夫君了?”陈克复有些惊讶的道。

    “就在刚才!”冯婠一手指了指地上被他们刚才一番大战压平的芦苇地,微微一笑,“这在此处。我们已经是洞过房行过周公之礼的正式夫妻了,你可不能衣服还没穿上就不认账了。”

    “这”陈克复张了张嘴,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只顾着一时爽快,而忘记天下间没有免费的午餐了。

第752章 迁都

    激情释放之后,陈克复满足的从那张华丽的龙床上站起来,高高的站立在冯婠的身边。*非常文学*在寝宫火盆的红润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皮肤有如古铜之色,曾经无数次战斗留下的旧伤疤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若隐若现。他黑黑的长发松散下来,垂过肩膀。陈克复的嘴唇上那些蓄起来没有多长的短须给他增添了许多魅力,但是此时,他却有些不悦的抿起双唇。

    “现在还不是南下江南的时机。”

    冯婠用手肘撑起雪白的身子,脸上余韵未消,红晕未退,眼神着带着浓浓春意的望着他。他是如此雄壮健壮,他尤其钟爱他的小胡子,短短的,却又如钢针一样的硬朗。在他吻过她身体的时候,那短硬好同钢针似的短须布满的下巴,总是会激起她心底最深处的颤栗。“南陈军此次倾国而出,虽然他们没有继续北上,但除了留在颍川城的九万淮南军外,南陈主力已经转道向襄阳。现在南陈空虚,这可是一个南下江南最好的时机。”

    “贪多嚼不烂,”陈克复淡淡回答道。他把丝巾在温水盆中浸湿,然后自己轻轻擦拭着身上的激情过后的汗水。“本王不是野猴,见到桃子就摘。摘一个扔一个,它手上也永远只有一个桃子。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中原未稳固之情,我是不会轻易南下的。”

    “江南有十几个郡,”冯婠继续劝说着他。“这可是最富裕的江南。有无数的人口和肥沃的土地。这些地方可比如今被战乱烧成白地的河南山东加起来还是富裕。土地,人口,粮食,那里有殿下急需要的一切。”

    陈克复不想听。“我们不要再谈南下的事情了。”他丢下湿布,开始穿衣服。

    “冯婠,我知道你的想法,也明白你的担心所在。你在担心南陈夺下江汉之后,岭南将处于南陈的包围之中,你怕他们的报复。不过你放心,南陈一时间拿不下江汉。而本王派往岭南的援军也要到了。不管南陈军拿不拿的下江汉,他们一时半会都不会对你们动手的。”他——边穿上长袍,扣上那华丽的玉带,一边说道。

    冯婠有些微微失落。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的,我的夫君。”说完这话,冯婠也从床起身,**着娇躯亲手为陈克复梳头束发,最后为他戴上了紫金冠.

    看着陈破军坚决的态度,她明白自己挑了一个错的时机。眼下河南未平,河北、河东又起叛乱,这个时候正是他心烦的时候,求他出兵江南,这却是有些选错了时机。也许自己应当再等等。等他平定了河东或者河北,也许他就会出兵江南了。自己也许不需要那么心急,他不是已经上了自己的床了吗。

    等陈破军离开之后,冯婠招来了自己的随身侍女。她们为她擦洗干净,穿上松滑的丝绸长裙。侍女侍剑一边帮她梳头,她一边差侍棋去把心腹冼紫英找来。

    冯婠的侍卫长冼紫英立刻前来,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轻甲,身材高大和男人无异。如果不是胸前的两块‘大肌’,所有人都会被她那手臂上一块块贲起的肌肉而误以为她是个男人。“公主殿下,请问您有何吩咐?”

    “你得回岭南一趟。”冯婠说。“陈破军现在暂时没有精力南下。不过我们却不能大意,如今我们已经背弃了南陈,如果这次南陈军攻下了江汉,那他们就随时有可能会对我们下手报复。我要你回岭南把这边的情况告诉我父亲和我外祖父。另外,我需要你回去密切关注打探南陈军的动向。一旦发现他们有对岭南动手的打算。立即传书给我。”

    冼紫英若有所思,“南陈的沈法兴等人软禁着陈破军的父亲。陈破军实际上应当比所有人都想马上打到江南去。如今他这样对公主说,那么就是他短期内真的没有南下的打算了。不过公主真的认为这次南陈军往攻江汉,能就此夺下江汉吗?”

    “南陈军突然不再北上,而是转攻江汉,这是一步妙棋。”冯婠心中有些焦急,“眼下江汉空虚,南陈军中制定此决策之人眼光十分狠辣。如果让他们得手,那么我们岭南就再无宁日了。甚至南方都可能被南陈一统,那时陈破军也会士分麻烦的。我需要你回江南查探出详细的情报,帮我向陈破军表明这一切,让他心里早有准备。”

    “陈破军行事自有其步调和理由,”冼紫英回答,“公主,请您耐心等待,小心欲速则不达。我会尽快查明一切的,我向你保证,等公主回家时,家中定然会一切安好的。”

    家?这个字眼令她有些悲伤。冼紫英可以回俚族部落,但她的家在哪里?离开家渐久,她对岭南的那个家也渐渐模糊。父亲心中的打算她十分明白,并没有真正把她当成女儿对待。如果他知道自己和陈破军上了床,只怕他会十分高兴吧。高兴他又找到了一个坚固的靠山,而不是去想女儿将来的归宿在哪。

    冼紫英察觉到她脸上的哀伤。“公主,路是您自己选的。既然已经选择了,就不应当再后悔。好好的走下去,而不是一路回头才是最好的。”

    冯婠干笑着起身。“好的。”她说,“我会的。”每当她心中烦闷,觉得无法开解之时。自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冼紫英便总是那个安慰开导她的人。虽然她不会甜言蜜语,但每当与她聊过之后,冯婠总是会心情好上许多。

    “我今晚就回去。”冼紫英说着退下。

    半夜时分,星空无月。

    陈克复从金墉城中李密那富丽堂皇的魏王宫中出来,有些漫无目的在残破的城中穿行。

    烽火漫天,已经残破的魏国都城金墉的城内外,竖立起了无数顶帐篷和树枝搭建的小棚子,像是在平地上忽然出现了一片林子,刚攻下金墉城的一万兵马,及刚从偃师抽调来的一万河北军三万东都军,准备马上将要渡过黄河进入河东的兵马,此时正在此地安静的睡眠。

    在一座又一座营帐之间的空地上,柳絮似的薄雾被风吹着,一切都变得蒙蒙胧胧。经过一天辛苦的行军、战斗,士兵们在打来水喂完战马后早已经睡下,各个营帐中响起了忽高忽低的呼噜声。安排值夜的哨兵们也无精打采地围坐在火堆前打着瞌睡,空旷的黑夜静得吓人。

    逛了一大圈之后,陈克复没有再回李密的那座王宫,而是转身进了安排在邙山上的北大营的中军帐中。那温暖的宫室中的冯婠虽然玉体横陈在那,但陈克复实在是没有什么激情在回去了。他心下明白冯婠一心的贴上来的原因,虽然他心里也极想马上打到南陈去。但在中原的这个烂摊子收拾好之前,他却是已经不敢再轻易的南下了。

    翻来覆去难以入眠,他干脆又起来开始给北京的留守文臣武将们写信,“……经过这段时间来同残酷的战斗,我军在中原取得了相当出色的战绩。中原李密、王世充、河东李渊三大势力先后溃败。河东李渊集团已经彻底覆灭,中原李密、王玄应两大集团如今也已经成残军。目前河东雁门、太原、上党三郡李家残余势力皆归附我朝廷,三郡也在我军牢牢控制之下。而在中原河南,我军已经成功将东都洛阳,及洛阳城以东六郡之地掌控。目前,李密残余势力正向南逃窜,王玄应的残余势力也尽在我军监控之中。从现在起,我军已经掌控了整个河南的主动权,朝廷下一阶段应当适时主动将河南形势转向清理地方、扫清李密和王玄应残余势力,并积极的重建地方官府,恢复百姓生产生活”

    牛油灯小小的火苗轻轻地跳跃了一下,陈克复停住了笔斟酌一下,又继续写下去:“形势是乐观的,但我们决不能就此掉以轻心。要清楚地认识到,李密与王玄应这两个心腹大敌虽然残败,但敌人仍然有一部份实力存在,再加上东都军的不稳定性。因此我们下一阶段必须彻底的清除这些阻碍,争取最快的时间内将河南局势稳固。为此,我向尚书省及参谋本部及府军八卫提议,立即准备迁都洛阳。将留守于河北的主要兵力与朝廷各部中枢机构向南转进,移至洛阳。如此既可调到留守京师的兵力南下,稳固河南局势。迁都洛阳、京城中枢移至中原,也能更好的中枢天下。”

    “另外借助迁都之机,朝廷可先调京都留守兵马南下,将窦建德倾巢而出空虚出来的后方四郡占领。我军已经在黄河两岸黎阳、金堤、荥阳、虎牢等一线建立坚固防御网,等待窦建德南下。京都留守大军可趁窦建德倾巢南下之时,抄其后路,断其归路,然后在汲郡一线组建北方大营。一南一北,我朝廷两面围堵夹击挤压窦建德军,逼其在汲郡决战,一战覆灭此乱匪。然后京城各中枢部门即可在京城留守军队护送下迁都南下洛阳。”

第753章 四面出击

    将给北京留守的房玄龄、杜如晦、李奔雷、毛喜等人写好信后,陈破军又在灯下修改了数遍。盖上自己的印章封蜡之后,又取过几张信纸,分别给李靖、张仲坚、鲁世深、杨善会、屈突通等各处将领写信。

    今日河北军强行攻占了江淮军占领的魏国都城金墉城,也开始了陈克复的新一轮战斗。他已经抽调了五万兵马,明日即将渡过黄河入河东南部。而对于偃师的王玄应,他也已经下达了让皇甫无逸围剿江淮军的命令。斩草要除根,长剑已经举起,这个时候唯有斩草除根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虽然有些残酷,但陈破军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过份。失败者从来不值得同情,只要每当他心中有些动摇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陈深此时还在建康城做江南世族们的傀儡。

    他给李靖的信中已经写明,只等皇甫无逸剿灭江淮军与王家,李靖就会马上接管东都军,然后将这支多达十万人的老爷军重整。在与李靖的两万河北军重整后,这十万东都军最后只会留下三万最精锐勇猛,且身世清白的底层战士。而所有的原军官则通通解职。剩下七万士卒也会以调防的名义调任辽东,实际上等到了辽东,他们就会马上接到命令改为囤田军,说白了就是垦荒。

    东都军虽然已经归降于他,但陈克复始终不相信这支兵马的忠诚。鲁世深与郭孝恪的两万军队将继续受命搜捕李密,绝不给李密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对于江都的屈突通与杨善会两支兵马,眼下陈克复却是十分关注。

    虽然他刚刚拒绝了冯婠南下江南的诱人提议,但是冯婠有一点说的很对。江南眼下确实是空虚。陈克复现在还没有要渡过长江打到长江以南去的想法。但是趁着这个机会,对江南发动起一小波的攻势。试着将淮南的数郡夺下也是一个不错的计划。

    想到刚刚过去的这场雪。今年北方各地的粮食将大大减产,如果能拿下淮南这个产粮之地,对他的帮助也是十分大的。

    抑住住想要让江都守军攻过长江的想法,陈克复尽量用冷静的语句给率兵前往寿春的杨善会写道“鉴于如今情况。本王坚决要求杨将军应在淮西一线展开最积极的行动。为此,杨将军及所属部队兵马。应趁眼下江南空虚的大好机会,昼夜派出轻骑小队和少部营团袭击敌人的营地、指挥中心、粮仓、辎重、仓库等重要目标,对敌人的城镇、县城等防守薄弱之处实行攻打并劫掠敌方物资。破坏其后方。使敌人不得安宁;并且尽快将寿春、钟离、盱眙、山阳沿淮河四座重镇夺取。”

    “必要时,可调动水师长江舰队支援,对长江以北淮南以南的弋阳、蕲春、淮南、庐江、同安、钟离、历阳七郡进行袭扰作战,破坏各郡生产,掠夺各郡粮食物资财物,最后以将南阵军赶到长江以南。我军占领长江以北淮南诸郡为最终目标。”

    陈克复其实很犹豫不决,眼下长江以北、淮河以南的八个郡中。他们早就牢牢的占据着最重要的江都郡。而眼下正有一个大好的机会,陈克复相信他只要调集河南的各部兵马南下,半年之内,他必然能将整个淮南八郡统统夺取。夺取了这八郡,他就能饮马长江,将与南陈的防线推进到长江一线。

    那样一来,南陈只能退守长江以南,而他也可以利用长江这条天险,稳固淮河一线的地盘,防止南陈军随时北上。只是在这个诱人的计划面前,陈克复却不得不面对如今河南的局势。

    河北军之前已经在洛口决战中,将李密、王玄应这两大中原势力砸碎。但是眼下这两方势力只是溃散了,却还随时有再聚起来的危险。如果陈克复不赶在他们重新聚拢之前把他们再彻底碾成灰,那么他在河南的占领仍然是不稳固的。

    “鉴于淮南方面的重要性,本王拟将淮泗各部兵马组建为江淮行军元帅府。下辖江都五万守军、彭城、下邳、东海、谯郡四郡一万兵马,长江安澜水师舰队两万人,颍川鲁世深、郭孝恪部两万轻骑,共计十万兵马。以上部队将在此令到达之即全部划归江淮行军元帅府指挥。命令屈突通为行军元帅,杨善会为行军副元帅,陈陵为行军司马、鲁世深为行军长史。江淮行军元帅府成立之日起,淮河一线所有战事统归江淮元帅府指挥!”

    写完这一段命令,陈克复放下笔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中原,还未完全掌握啊。”陈克复轻声地喃喃自语。他打开帐篷的帘子到外面伸伸懒腰舒展身子。远远近近的一切都沉浸在静谧的梦乡中,仿佛连大地都沉睡,习习夜风扑面。

    天上的星星显得更高了,黑暗更加浓重。

    他又回到帐篷中来,夜已经很深了,他却也没有睡意,心头像梗着点什么事似的觉得不自在。当初第一次见王玄应时,他那双眸子便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他一眼就看出来了,王玄应是个韬光养晦,隐藏极深的人。虽然他已经下了命令,要东都军剿灭江淮军,斩杀王玄应。但事情到了此刻,他依然还是有些担心。王玄应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之前他一步步的紧逼,可他却依然能隐忍。就是江淮军被他消耗怠尽前,他都没有露出半分破绽,完全没有给陈克复动手的理由。

    他在心里计算着,皇甫无逸有十万兵马,对上江淮军的三万残兵,应当是能剿灭对方的。而就算东都军打不过江淮军,后面还有李靖的两万河北精锐在守着。这次的计划,应当不会再让王玄应有机会逃脱了。

    在陈克复的计划中,目前最迫切的自然是彻底铲除掉李密和王玄应的残兵败将,将河南所有公开反抗他的势力彻底剿灭。如此,他就能接管整个河南各郡,向各郡派出地方官员,建立起直属的地方统治。

    同时,从河南抽调的五万兵马将北渡黄河,进入河东,抢在刘武周等人之前,将河东南部各郡抢占在手。如此一来,加上目前河北军掌握的太原、上党、雁门三郡。河北军就能拥有河东八郡,比起刘武周等人占据的河东七郡,会有更大的优势。到时整合河东李家的残余势力,力争尽快将刘武周等部队击溃,将河东全部占领。

    再接下来,则是北方的另一路战线,北京的留守军队将在窦建德南下之后,立即从北京南下,抄窦建德后路,将其老巢收复。然后在后面将窦建德赶到黄河北岸,与南岸的于钦明、罗艺、薛定国等各军一起在黄河岸边将窦建德剿灭。

    除了这河东和河北的一东一西两路战线外,淮南的军队也将趁眼下南陈攻打江汉之机,全力出击淮南,争取在南陈回军之前,将整个长江以北的淮南诸郡占领。

    当然,陈克复想,等到击败窦建德之后,他就可以将都城迁到天下中心的洛阳。而那时,他也可以称帝改朝。只要拿下了东西南三面战场的胜利,他基本上就已经处在了绝对优势的地位。自己就可以将大部精力放在后方建设上面,然后可以利用庞大的后勤资源,供养更多的军队,最后用足够优势的军队,彻底击败其它的势力,一举平定天下。

    当然,这得有一个前提。眼下他面临着三线作战,除了江淮一线的战局暂时不会影响到河北军外。河东和河北两路,任何一路出现意外,都将有可能会把他的计划给打破。陈克复也知道,有时做的好,并不一定就真的就能实行。战场之上,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是,他还是在心里祈祷着,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

    这两年来,河北军不断的扩军,不断的发起一场又一场的战争,地盘不断扩大,人口不断增加。看似表面风光无比,但实际上陈克复和尚书省的几位宰相都知道,河北朝廷已经到了一个极限的状态。扩张的太快,朝廷后勤粮食等却根不上。如今整个陈克复的后方领地早已经成了一个巨大的战争机器,那根弦崩的太紧了,按情况,河北军和河北朝廷及地方百姓,早就需要朝廷休养一段时间了。

    军队不是铁打的,百姓也不是机器,加上今年的这场雪,河北朝廷即将迎来一场最大的考验。

    夜已经很深了,外面传来了孤独的荒外野狼嚎叫声,声音凄凉又悠长。

    今天白天攻下了一座五千人守卫的城池,想到明天又要渡河,陈克复收回思索,打了个呵欠掀开了行军毯子。忽然,他住了手,听到帐篷外传来窸窸嗦嗦的响声和轻微的脚步声。

    陈克复警觉的反手按上了腰间的赤宵宝剑,帐篷外值守的两名御林金甲侍卫出声问:“天下共和!”

第754章 剑气纵横、刺客无双

    “破军无双”一个清朗的男声隔着门帘回答,正是今晚的安全口令:“殿下,我是李靖元帅派来的传令兵,有紧急军情求见”

    “进”陈克复见对方回答出了口令,也就出声让对方进来“噗噗两道凌厉的声音响起,下一刻,长剑出鞘声,利剑斩在铠甲上的金铁交加声一起响了起来“有刺客,保护殿下”被突袭了的帷门口的两名金甲御卫大声示警“滋”突然又响起一阵撕裂耳膜的尖锐剌响,厚帆布制造的帐篷门帘无声无息地被击个粉碎,碎片迎风卷进了帐篷中,片片锐利如刀犹如平地里忽然出现了可怕的风暴,无数的光点像雨点般倾泻灌涌进了帐篷中,无坚不摧的剑气如同风暴般席卷一切,一阵密集的“哧哧哧”轻响,陈克复原来站立位置后面的帐篷壁上已经出现了无数的洞眼,蜡烛的光亮从洞眼里斑斑点点地射进营帐外的黑暗中陈克复来不及反击,就地一个翻身滚出好远,一脚踢飞了摆牛油大烛的案台,营帐顿时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听到“哧哧哧”几声尖锐的剑气破风声和剑刺入钝物的声音,自己原来的座位已经中了无数剑听风辨声判断敌人的位置,陈克复在黑暗中像豹子般无声摸近,拨出赤宵宝剑还击,耀眼的剑光在黑暗中一闪而逝,赤宵剑带着绯色剑芒在黑暗中划了个弧线,却少有地落空了,对方早已经转移了帐外的交手声还在继续,陈克复听声音已经判断出刺客有数人帐外的那两名金甲侍卫,乃是所有羽林卫军中最精锐中挑选出来组建的御卫军而金甲侍卫则是御卫铁、铜、银、金中最高级的金甲侍卫,整个河北几十万军中,也唯有选出十八名金甲侍卫随身护卫陈克复真正的万里挑一的精锐中的精锐,可现在,两名金甲侍卫却被对方压制住连脱身也脱不开,由此可知这批刺客的厉害了几乎就在同一时刻,陈克复感到一股冰寒刺骨的剑气正在向他的胸口袭来他机敏地一个闪身,躲过了这一剑,心里明白:是刚才落空的那一剑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通过那剑的剑路,陈克复再次捕捉到对方的位置泡*书*(挥剑还击“叮”的一声剌耳的金铁加交声,双剑在空中激烈地斩击,蹦出了几点火huā,俩人同时闷哼一声,接着是沉寂陈克复屈膝半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屏住呼吸,聚精会神,两只耳朵全神的聆听着营帐外刺客与两名金甲侍卫的交锋还在继续,而营帐内却笼罩在可怕的沉寂和黑暗中可以听到,在营帐帆布的缝隙中,风在轻轻的呜鸣着,静得让人心寒刺客还停留在帐篷中现在双方的眼睛都没办法适应这突来的黑暗,只能依靠耳朵来捕捉对方的位置对方从破门到偷袭杀人自己则立即躺倒并且踢灭蜡烛这一连串的动作全部发生在电闪雷鸣间,双方全都是以快打快,他连看清楚对方面目的机会都没有陈克复知道,自己碰上了平生罕见的高手对方的剑法太可怕了,剑光简直如雨点般倾泻,刚才一瞬间就同时剌出十几剑放眼望去,剑光形成了一个耀眼的光团如云雾般向自己罩来,不要说见招拆招他根本连哪一剑在先哪一剑在后都无法分辨幸好自己反应迅踢灭了蜡烛使得营帐中一片黑暗,否则不到几个回合,自己早就被刺得千疮百孔了恍惚中,陈克复有种感觉,这人似乎并不是军伍之人,但出手却快、狠、可怕陈克复的身手不错,但他的本事却大多是战阵上的本领马上骑射,长槊拼杀,横刀短兵相接,这些都是冲锋陷阵中的功法凶狠,快捷,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每一招都是致命的但是此时与这个不知名的刺客比起来,他却有些不适应这人诡异又如风暴一样的剑法沉闷的黑暗中充满了杀机,恐怖,压抑,像是绷得快要断掉的弦面前的漆黑中隐藏着自己的大敌,军队就在咫尺左右,之前两名金甲御卫已经出声示警用不了片刻,就会有多的侍卫赶来,陈克复在等他等的起,他的援军正在赶来,因此他静静的等着现在谁先发出声音暴露自己,势必会引来对方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攻击而对于这种层次的高手,一击就足以致命了他思维里一片空白,紧张得脑筋都快断掉了——这是种难以忍受的考验和折磨陈克复的背后,汗水已经湿透了衣裳尽管他一再强迫自己要集中精神,但大脑已经在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了:这是哪里来的可怕高手?这么可怕的快剑,防守是守不住的,如果真的面对面比试的话,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只攻不守,拚命跟他来个同归于尽了他心中在猜测,这人的剑法根本不似军中打法,而且这人用的是剑而不是刀,有九成九他可以确定这人不是军人不是军队中人,那就有可能是专门的刺客剑手而这样的人,一般也只有皇族、门阀之中才有陈克复静静的在脑中搜索,究竟是谁派出的刺客想杀他的人太多,没有一千也有几百,陈克复实在猜不出但他估计,最大的可能还是王玄应和李密两人,再其次就有可能是东都城中的越王杨侗、又或者燕王杨倓这些人都是心中最想自己死的,而且也都是有实力派出这等厉害的剑客的“啪啪”的脚步声传来,主帅营帐里的示警声惊动~~书书网www.uu234.com-更新首发~~了巡营的士卒“有刺客”

    一队又一队的士兵在向这边赶来,最先赶到的侍卫长陈雷已经带着一群黑铁御卫包围了中军大帐数十把长弩在一支支明亮的火把下对准了正围攻着两名金甲侍卫的数名河北军装束的刺客“放箭格杀无论”陈雷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下达了格杀的命令陈克复暗自欢喜,自己的人终于来了他没有出声黑暗中的刺客也没有做声带着啸声的硬弩箭离弦而出,箭术惊人的黑铁御卫们将一个个剑术惊人的刺客射杀在帐外这些刺客人人剑术惊人,全都有金甲御卫的身手,但面对着成排的黑铁御卫们的包围,还有那如长了眼一样的连射弩这些身上只身着轻甲的刺客,无一例外的中箭扑倒在地帐篷门帘处出现了火把的一丝光亮,侍卫长陈雷举着火把走进了漆黑一片的帐篷中,大声地喊道:“殿下,刺客已经击杀……”

    陈克复突然觉察不妙,他冒着暴露的危险猛然喊出声来:“不要,快出去……”

    “哧”的一声轻响,陈雷闷哼一声,脸上表情痛苦,火把昏黄的火光照耀下,他嘴咧开,低头看着胸前,嘴里流出鲜血,用尽全身力气道“帐中还有刺客”手渐渐地松开了,燃烧着的火把掉到了地上陈雷的喉咙中发出“咯咯”的怪声,后面的话却是说不出来了一把锋利的锐剑从胸口剌入,已经穿透了他健壮的胸膛,血淋淋的剑锋从后背位伸了出来“嗖”的一声,剑被抽了回去陈雷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两步,一头撞到了陈克复身上陈克复急忙扶住他,手上触摸到了滚烫而黏稠的液体陈雷徒劳地大口喘着气,捂住胸膛的伤口,殷红的鲜血大股大股地从手指里渗透出来,喉咙处发出了“咕咕”的怪声他含糊不清地喊道:“殿下,小心……”

    向后一挣扎脱离了陈克复的扶持,整个人仰倒摔在了地上,身体恰好压灭了火把营帐中又回复了一片漆黑“砰、砰”两声响门帘被撞开,又有两名侍卫觉得不妙,拿着横刀冲进了黑暗的营帐中,陈克复再次发出警告:“小心”

    卫士一愣:“殿下您说什么?”他们从月光下忽然进入黑暗的营帐中,眼睛还无法适应这变化,一个幽灵般的影子已经无声无息地贴在了他们身后,黑暗中一道剑光如闪电般掠过,只听见“嗤嗤”两声轻响,接着就是两个士兵的惨叫:“啊——”

    惨叫声在寂静的夜晚里远远地传了出去,营帐外面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帐中还有刺客”一名金甲侍卫睚眦欲裂,提着横刀大吼道刚击杀外面刺客的御卫们大吃一惊,不过他们反应很快只一个手势,八名黑铁御卫已经摘下了腰间的飞索,一起甩出钩住了陈克复的帐篷“嗬”八人一齐动手向后一拉,陈克复的那顶大帐瞬间哧拉声中分成无数碎片周围的熊熊火把光瞬间照耀在帐中的陈克复和那刺客身上突然的火光,让那刺客微微一分神,就在那一瞬间,已经有四名金甲御卫提刀跃入帐中,将陈克复护在了中间等刺客反应过来,提剑直刺陈克复,却惊鄂的发现,一片如乌云一样的弩箭雨已经飞到了他的面前卟卟的箭支入肉声中,刺客带着惊讶不甘的目光,飞跃的尸体从空中落下,如破烂的肉袋一样的摔在了陈克复的面前,长剑距离陈克复只有三尺

第755章 黑石滩再战

    偃师东都军大营,元帅大账。***

    东都军元帅皇甫无逸看着手中的文书只感觉胸闷无比,河北的窦建德倾巢南下。河东的刘武周、梁师都等人正搅混了河东的那一潭池水。这夹着太行山的河东与河北正风起云涌,局势旦夕万变。这样的局势下,在心中尤对自己即将被陈克复整编的前夕,他的心中其实还有着最后的一丝期望。

    他还在期待着河北军将兵马尽数调入河北与河东参战,而让他留守东都,继续做着那个逍遥的东都留守。

    只是当他听到原本同样起倾国之兵北上的南陈军,突然又在宛丘城萎掉了气势,转而避开了中原的陈克复,而是跑到江汉去了时。老匹夫皇甫无逸还是叹了无数的气。

    “唉!姓陈的就此稳据中原!它人再想夺走中原,可就比登天还难喽!”东都军副元帅段达扔下斥候们发回来的急报,非常遗憾地点评。

    “竖子,沈法兴真是个竖子。一味只知道欺软怕硬,贪着空虚的江汉,却将中原的锦绣山河全拱手让给了陈克复。姓陈本来现在正面临着河东河北的两路兵马,正是自顾不暇的时候。此时沈法兴如果能将三十万大军继续北上,局势又将大不一样啊。”另一侧的皇甫无逸也是十分的失望。在他们看来,这次是各方反陈势力的最后机会了,也是他们东都军继续占据东都的最后机会了。可惜没有人愿意珍惜。全都浪费掉了。

    “大帅。洛阳急报!”帐外传来侍卫的报告声。

    “让他进来。”

    帅帐被掀开,东都军长史皇甫希仁带着一队侍卫闷了进来。

    段达看着这队充满着杀气的侍卫,个个来者不善。不由的两道长眉一扬,“外面的侍卫呢?怎么报告军情进来这么多人?皇甫长史,你要做什么?”

    皇甫希仁是皇甫无逸的同族从弟,不过两兄弟的关系却不是很好。如果说皇甫无逸是一个墙头草,无论什么时候都有些谨慎的过了头,从不敢有什么大胆的举动的话。那么皇甫希仁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赌棍。这人不学无术,完全是靠着家族的势力。以及皇甫无逸的支持,才一步步的往上升着高。()皇甫希仁最擅长的就是政治投机,从一个势力转投到另一个势力,仿佛他就从没有忠诚过谁。也从没有想过要停止的打算。

    长着副干瘦样子的皇甫希仁嘿嘿一笑,一挥手,那队侍卫已经冲上前去,将来不及反抗的皇甫无逸与段达两个东都军的最高指挥将领全绑了起来。

    皇甫希仁第一时间走向了那个原本属于他堂哥皇甫无逸的帅位,他大刺刺的坐下,缓缓的抽出手出的横刀。声音干枯而又让人耳朵发酸的笑道:“现在,本帅就是十万东都军元帅。即日起,东都军将听众于本帅的号令。”

    段达这才明白,皇甫希仁叛乱了。

    “皇甫希仁狗贼,你想干什么?东都军早已经归降了陈王。如果你敢乱来,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是吗?”皇甫希仁撇嘴对着段达嘲笑了几声,“还是先关心下你自己吧。来人,代本帅向段副帅暂借他项上人头一用!”

    刀光闪过,这个当初最先提出让王世充进入洛阳,最后又最先提出东都军投降陈破军的东都留守,一命归西,只剩下一颗苍老的人头在无力滚动。

    在皇甫无逸面前杀死了段达,皇甫希仁走到堂兄面前笑道,“大哥。也请你借一样东西与兄弟我用用。”

    “不要杀我,我一切都听你的,全听你的。”皇甫无逸一见从弟那阴冷的声调,立即吓的双眼乱翻,两股战战。

    “别担心。我只是要借你的帅印及令符一用,待本帅将军中所有队正以上军官召集到此之后。就会给你松绑的。”

    听到不用死,皇甫无逸马上将自己的帅印令符等全都交了出来。随后,东都军所有被召集起来的将领被皇甫希仁劫持,东都军大营营门紧闭,整个大营陷入了无指挥状态。

    就在驻守在罗口一线的李靖还在等待着东都军清剿江淮军的时候,外出的轻骑斥候们带回来了一个相当令他意外的消息。

    当即,李靖命令紧靠在一起的江淮军与麾下两万河北军及东都军将领前来帐中议事。这是他自罗口大捷后第一次兴师动众,因此令很多人感到措手不及。

    “又发生了什么大事儿?”天下第二杀手——锏最新章节匆匆赶来的将领们面面相觑,同时在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在这兵火纷飞的混乱年代,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足为怪。况且眼下李密残兵与山南的六郡还未收复,更甭指望能过上消停日子!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李靖开门见山先给了大伙一个惊喜。他向诸将宣布,五十里外的斥候已经发现了一直逃窜隐藏的李密败军。人数约达五万之数的李密残军,正以全速向着上次罗口大捷的战场上奔来。

    而更让人惊讶的却是李密派出接触的使者已经宣布,李密不是来打仗的,他是来投降的。他将率麾下所有的五万兵马,在罗口向河北军无条件投降。

    “李密已经派着使者带着一百车的金银向我们赶来,目前离我们只剩下了二十里地。”

    “不可能,李密怎么可能突然向我们投降?”一名河北军将领完全不相信。

    “可李密已经送了一百车金银前来,如果不是真的,这一百车的金银估计已经是李密现在所有的财富了。他总不可能真的是来送钱给我们的吧?”东都军的长史皇甫希仁笑着道。

    “郑王,你怎么看?”李靖将目光扫向王玄应。

    王玄应略作沉思:“本王觉得不管李密是要来真降还是要来诈降,其实对我们都是有利而无害的。我们不密去费心猜测他们是真降假降,咱们只须在此布下天罗地网,张网以待即可。到时等到李密一股脑后串入网中,咱们即可将他一举包围。他要是直降,咱们就解除他的兵马。如果是假降,那就更好只了,咱们直接歼灭他们。”

    东都军元帅皇甫无逸脸色有些苍白,他有气无力的道:“咱们有十五万兵马,李密只有五万残兵败将,这还有何可想的。难道说我十五万大军,以逸待劳,还敌不过李密的五万败军不成。如果真是那样,那今日在座的各位可就都只能是向陈王殿下辞官请罪了。”

    李密的魏军已经到了五十里外,最多三个时辰便可到达罗口平原。

    面对着如此形势,李靖不得不向东都军元帅皇甫无逸下达了暂停清剿江淮军的命令。并且为了防止李密诈降,李靖在身边只有两万兵马可用的情况下,不得不听从了皇甫无逸的建议。以东都军为主力,在九口罗口布下口袋阵,以东都军与江淮军布成三面围困的口袋,而河北两万兵马则做为战马机动预备队,守在罗口山坡上准备随时收口与支援。

    午后,李密派来做谈判使者的代表押送着一百车的金银到达了罗口战场。前面游击的轻骑接收了这批金银,一共一百车的金银,十足准数。没有一点虚数,无数的金银装潢了整整一百辆大车。

    又过了两个时辰,如潮水般的黑线出现在了罗口的地平线上。前方侦骑回报,大约五万魏军已经到了十里之内的正面阵列前,其中有马者不足五千。据已经到达河北军营的使者所说,魏军早就断粮,这段时间一直在杀马充饥。到现在,基本上吃光了所有的马,只剩下最后的几千余匹。

    听到这个消息,李靖的心里反而有一种不安的感觉闪过。李密的投降有些不合常理,魏军出现的太快,对方完全无保留的冲向河北军布下的口袋阵,更是让人难以置信。

    十里。

    五里。

    三里。

    一里

    九山山坡之上,李靖跨在马上,一直静静的关注着前面战场上的局势。魏军越来越接近,除了骑兵数量少的有些惊人以外,总数似乎有五万之数。甚至李靖估计着还有些超过,起码有七万左右。

    当两军相距不地两百步之时,原本此时应当停止前进,放下开口投降的魏军突然加速。尽七万大军如同一支利箭,向着正面的东都军直冲而去,势如潮水、

    看到这一幕,李靖反而有些松了一口气。战局到了这一步,已经不太可能再发生其它的可能了。七万的魏军,这应当已经是李密所有的残兵了。

    李靖拨剑在手,大吼一声,“包围他们!”

    山坡上,一座高高的敌楼之上,包围的军令已经用旗语发出。宽阔的罗口平原上,多达十三万人的大军,迅速的变化着。犹如一个巨大的瘪口袋在迅速的充满圆鼓起来。并且随着士卒们的反冲锋,整个口袋仿佛正迎着风,鼓荡着用那袋口一下子罩向了如奔腾的浪头一样冲来的魏军。

第756章 不坠名将

    如潮水一般狂冲而来的魏军,却又仿佛一下子顺着一个打开的口子冲入了一个大湖之中,只激起了阵阵白白的水花,然后瞬间平静了。

    七万,据李靖的保守目测,至少七万到七万五千的魏军组成了刚才那一股狂猛的势头,冲向他们布下的口袋阵。只是开头气势很足,过程也似乎也惊人。但结果,却让李靖这样的老帅都差点摔下马去。

    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泡沫在阳光下碎裂了一下,无声无息。

    前一刻还是无比的惊人,下一刻,却已经消失无踪。

    李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长剑,嘴唇在微微颤抖。

    任李靖指挥过数十次的战斗,但从没有一次是如此的诡异。

    事若反常即为妖!

    联想起战前会议上王玄应和皇甫无逸等人的反应,还有李密魏军的突然出现,并且迅速的到达这里。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一张早已经布下的网,一切都安排的十分的紧凑。只给自己留下了极小的究竟与极短的时间,让他没有时间做过多的思考。甚至他们选了一个陈王刚刚从河南调走了五万兵马的绝佳时机。

    战场上依然喧嚣阵天,但李靖仔细的观看战场上的情形,却震惊的发现,冲入口袋阵中的魏军并没有继续冲锋,也没有反抗,也没有投降。他们只是如同在行军一般,从前面的口子冲进中间的那块空地,然后迅速的重整队形。周围围了一大圈做成口袋的东都军与江淮军都没有攻击口袋中的魏军。

    东都军没有攻击。

    江淮军也没有攻击。

    “该死的,李密、王玄应、皇甫无逸一起背叛了我们。这是一个圈套,一个用来对付我们的圈套。”李靖大吼一声,跨下骏马人立而起。“全军向东南洛口仓城方向全军突围!所有阻拦者,杀无赦!”

    “呜……呜……呜……!”凄厉而急促的河北军号角声已经响遍九山的东面山坡。

    “西南方向出现军队!”

    “是红色的军旗!大帅,又一支魏军赶到了!又一支魏军!”

    “全部是骑兵!数量不详!”

    “大帅,看清楚旗帜了!是单雄信、徐世绩、王伯当、徐圆朗、孟海公、谢映登、王当仁、王轨魏国诸大将旗号!”

    “李密…魏王的旗帜出现在西南面!”

    “魏军骑兵数量,初步估计两万!”

    仿佛是为了证明他们的话。骑兵们发出震耳朵欲聋的吼声:“杀啊!”看着那些红色的军旗与红色的战袍。所有的河北军都已经确认,这确实是一支魏军。而且这支多达两万人的魏军骑兵,才是李密真正的兵马。李密的王旗已经出现在了西南面,李密也在西南面!”

    无数的河北骑兵将士一边策马追随着李靖的大旗一路向东南突围,一面在心中震惊。各种侦察显示,李密的魏军早就只剩下了五万人马。而且他们游荡在襄城与洛阳交接的那一片深山从林中,他们早断了粮。就算杀马充饥,他们的马吃光都不一定够。为何此时却突然出现了两万骑兵?而且与之前的魏军数量加起来。这批魏军加起来足有近十万人马。李密哪来的兵马?哪来的粮草?他们又是什么时候和江淮军与东都军勾结上的?

    有无数的问题蕴绕在他们的脑中,完全找不出答案。

    而且此时,他们也根本没有时间来找答案。从西南杀出来的这两万魏军骑兵,如附骨之蛆一般的追着他们。而原本在东南面摆下的口袋大阵,此时却成了一个面向着河北骑兵的大纵深步兵方阵。

    李靖率着两万轻骑很快冲下山坡,到达东面的预设战场,李靖眼见三支叛军由于刚刚混合在一起而阵型混乱,马上下令:“全军给我冲!”

    有将领们发出异议:“大帅,敌我数目悬殊,叛军已经在下面摆出了足够纵深的大步兵方阵。不如先转进向北。撤往邙山脚下、洛口河岸休整一下,然后等援军到来再做打算如何?”李靖在马上大声吼道:“魏军新到。远来疲惫!而且刚刚三支原本从没有配合作战过的军队,刚刚经历过一次战场重组阵列。此时叛军步兵大阵虽然有近二十万人,看似无边无际。但实际上此时叛军的步兵阵却比任何单独一支军队组成的防线都要差。他们没有默契,没有配合应敌过。而我们正是养精蓄锐了许久,刚刚又是从东面的坡地上冲下来,速度正快,此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叛军阵营刚刚完成变阵。慌乱之下,由魏军、江淮军、东都军三支军队临时堆在一起组成的方阵,甚至都没有统一的军令、统一的指挥官。而且更加让处于二十万人海之中的皇甫无逸与王玄应两位军中主帅差点崩溃的是。李密为了隐藏他的两万骑兵,以便出奇不意的从西北突袭河北军。他沿路俘虏了大量的强壮大姓充入他的军队,以蒙骗河北军。

    但是让李密也没有想到过的是,他们的这一招虽然最初骗过了李靖。但事实上却没有帮他们的两万骑兵取得机会,河北骑兵在李密骑兵到达之前就先一步逃了。

    而现在最让李密崩溃的就是,先前他的那七万步军中,还有一半是真正的魏军。因此一路裹挟着冲锋冲入了广阔的黑石平原战场。但是现在,一个多达二十万人组成的十几里长范围的大型步兵防守方阵中,却混杂入了三万多毫无战斗经验的农民。而且这三万人的位置,还全都处于这场仿佛如铜墙铁壁一样的大阵的中心位置。

    看着那些乱糟糟,甚至连把武器都没有,手中只举着根条棍的百姓就被李密赶到了这个大阵中。王玄应就有一种想要纠头发的冲动。如果让他的一万江淮排槊兵密集的排列在一起,其防御抵挡轻骑兵冲击的能力是十分强大的。

    但是现在他的这一万精锐中的精锐,却反而在刚才的整队、变阵之中,被李密的农民们,还有东都的老爷兵们冲乱了阵列。现在一万排槊军,如同一块块的坚固石头,没有机会组合在一起。却全都撒开在一面巨大却又脆落的大土墙中了。

    几万个一路征来的河南农民们挥舞着干枯的大手,带着初上战场的惊惧,闭着眼睛,舞着木棍,歇斯底里的发出狂叫。

    河北军巨吼:“狭路相逢勇者胜!”马蹄如雷动,整齐的队列象一支巨大的黑铁弩射向了敌军的人墙!

    万箭齐发!前排的叛军纷纷倒地挣扎,发出惨叫。

    冲击部队到了离叛军不到一百步内,李靖浑厚的声音被传令兵们传遍战场的每一个角落:“前派换长矛!”

    “刷”的一声。正在急速奔驰中的河北军骑兵同时卸下弓箭端上了长矛。其干脆利索整齐划一的动作,无不显示出河北军天下一强军的气势,于急速奔跑中能做出这样的完美动作,令叛军心惊胆跳。战马速丝毫不减,骑兵们开始压低身体,长矛整齐的超出马身半丈。

    后半部的河北军骑兵依旧在放箭,增加叛军的伤亡和混乱。

    两军越来越接近,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一声如雷巨吼:“破军万岁!”

    血战开始!

    凭借着巨大的冲击力。骑兵用长矛毫不困难的刺穿叛军们的身体。有的军官甚至利用手中精良的马槊把两三个一起刺穿挑起来,第二排的东都军步兵开始用长矛、横刀反击将骑兵打落马下。后面的骑兵又换上了适宜近身作战的专属骑兵装备马刀把叛军劈成两截。

    一瞬间。几百名河北骑兵就已经落马滚落倒地,同时上千的叛军被刺死、砍死……

    后续的骑兵部队丝毫不乱不惧,一骑骑前仆后继,冲击不断,顷刻间两万河北轻骑已经全部冲入了十数里长的连绵战线,混战开始!

    由江淮军、东都军、魏军三支兵马组成的二十万大军在人数上有绝对优势,甚至李密在后面紧追着李靖的两万魏军骑兵。也是一支装备与战斗力并不输河北军多少的精兵。

    不过三支叛军组合起来的巨大人海,此时却成了此战最大的一个昏招。二十万人铺在十几里范围的广阔草原之上,间中夹杂着几万一见到河北骑兵就会到处乱跑的农民。

    无组织。无纪律,甚至是无指挥。

    三万农民就如同挤满金枪鱼的桶中的鲇鱼,他们不断的在阵中乱闯,在阵中引起更大的慌乱、裂缝,仿佛如引路者一样。在阵中为河北骑兵开路引导。有了他们的帮助,叛军的这堵巨大的人墙,却在迅速的崩塌。不到两个时辰,一营最精锐的骑兵已经护卫着李靖与他的帅旗穿透了整个大阵。

    李靖一声清啸,散乱的部队阵型梦幻般重新组成威严的锋矢阵

    “不必理会溃散的部队,回身再穿透一次敌阵,将阵中的弟兄们都接出来,我们一路向东南突围,洛口仓城**!”

    受到初战胜利激励的河北骑兵又发出一声呼喊:“破军万岁!”,如同饿狼般转身扑向刚刚被穿透,还没来的及重新填补裂隙的方阵。

    看到杀气腾腾的河北骑兵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已经杀透了这巨大的方阵,有很多东都军士兵,与李密强掳来的河南百姓经开始脚底抹油了。他们毕竟是乌合之众,胜利的时候显得气势汹汹,战局稍有不利就惊慌失措,只想逃跑。

    剩下的人呆着有点犹豫,是听从军官们的吩咐去列队挡住冲击,还是学着人家的样子一起跑路。不少精锐的老兵也想按军令行事,但是混乱的战场上,完全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王玄应、皇甫无逸、皇甫希仁、李密等都在指挥。可指挥的人越多,结果却越糟糕。

    叛军在战场上占据了大量的优势,但是打来打去,魏军的骑兵就是追不到李靖,江淮军的推槊军就是堵不到李靖,东都军的老爷兵们更是被数量少于他们数倍的河北军追的到处跑。眼看着李靖带着总共才两万的河北轻骑,在九山下的罗口平原之上,进进出出的连续杀透几次。最后将陷在阵中的河北骑兵,全都带出了大阵,万马惊尘,直奔洛口仓城而去。

第757章 一日九捷

    五月一日,一个跑死了两匹马的信使给洛阳带来的捷报让全城欢呼。

    “河东大捷!西征军顺利夺取河阳、长平二郡。杀敌三千,俘虏一万六千,叛军溃败数百里进入绛郡,秦琼将军衔尾急追!朝廷已经将河阳、长平二郡连通上党、太原、雁门三郡!”

    同日,河北也有报捷信使赶到洛阳城,同样带来了让洛阳城中百姓们兴奋的消息。

    “河北大捷!井陉关镇守罗忠元帅夺取赵郡、襄国二郡。剿灭窦建德部叛匪五千,俘虏两万一千,叛军正在向南逃窜,罗忠将军正在奋勇追击!”

    “邯郸大捷!北京留守、金吾卫大将军李奔雷元帅率军南下,已攻占武安郡各城。杀敌两千,俘虏五千,叛军继续向南逃窜。李奔雷老元帅正率军南下,抚平地方。”

    “武阳大捷!河北剿匪大总管于钦明元帅血战收复武阳郡各城,杀敌一万三,俘虏三万五。叛军继续南逃,于钦明元帅步步围剿。”

    “邺城大捷!罗忠元帅、李奔雷元帅、于钦明元帅,三帅会师魏郡伪夏国伪都城邺城,三帅共十万大军大战三日夜血战夺下伪夏都城邺城。杀敌两万三,俘虏五万。并俘虏伪夏朝从三品以上文武伪官一百三十八名,伪夏国皇后曹氏、伪夏国魏王窦琮等窦氏宗族三十七人。目前伪夏朝伪帝窦建德已经被困黎阳童山,率残兵败将乌合之众二十五万负隅顽抗!朝廷已经组建北岸、南岸两大营,兵马二十万,围困窦建德于黄河北岸,不日即可彻底剿灭河北乱匪。”

    “寿春大捷!江淮行军元帅府杨善会副元帅攻下钟离、寿春二淮南重镇。杀敌一千六百。俘虏一万二。”

    “庐江大捷!江淮行军元帅府陈陵将军攻下历阳、庐江二郡。杀敌八千,俘虏两万六。”

    “九江大捷!长江水师安澜舰队军舰齐发鄱阳湖。攻取长江重镇九江。杀敌三千。俘虏两千。”

    “同安大捷!江淮行军元帅府屈突通元帅接下同安、蕲春、弋阳三郡。杀敌六千,俘虏八千。”

    大捷,除了大捷还是大捷,东都洛阳的街头不时出现报捷的信使。洛阳城中有专门的宣告大捷的宣传单。小小的一页纸上写满最新的捷报以及各处的战况。

    王月初一日,东都洛阳城接连传报九次大捷。九次大捷捷报中的战绩加起来一共歼灭了敌军六万四千六百人。俘虏敌军十七万五千人,收复十五个郡城。河北全部收复,只余窦建德部在汲郡黎阳的童山率二十五万残军败将负隅顽抗。淮南以南。长江以北所有的郡县全部收复。甚至江淮元帅府还利用了水师的强悍战斗力。攻过了长江。进驻鄱阳湖,占领了长江中下游重镇九江。

    无数的好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达给洛阳城中的百姓们耳中,做为如今洛阳城的主人的骄人战绩,对于这些洛阳城中居住的几十万百姓来说,这也同样是一个巨大的好消息。这表明着,洛阳城眼下的这个主人。一时半分是不太可能会再换了。而洛阳城的主人实力强大,洛阳也就不用再受战火威胁。而洛阳城中的百姓也能生活的更好一些。

    甚至一日接连九个大捷报,陈克复一日夺取十五郡城的消息传遍洛阳城后,洛阳城的百姓已经开始纷纷在流传陈克复就是天下的皇者。都说他即将收复整个天下,登基称帝。

    不过在洛阳城中对陈克复支持的猛涨情况下,这实际上却全是陈克复暗中一手操纵的结果。事情上,要想让河东、河北、甚至淮南、江南的战斗同时胜利,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就算真的同时胜利了,不同的三个地方,其捷报也不可能同一天到达。而且还是一连九封大捷,多路兵马连下十五郡。

    这一切,都是陈克复暗中操纵掌控。通过先进的飞鸽传书的通道,陈克复比一般的驿站信息要快上两天,比一般的传令兵送的急报要快上一天。在五月一日的早上之前,实际上他已经将这九封捷报都收到手了。而且因战斗是时间的差异,这九封捷报其实是应当分布在前后的三天时间里的。不过陈克复已经下令准备击败窦建德后,立即迁都洛阳。因此,陈克复身边的幕僚群的官员们便提出,利用他们手上先进通讯系统掌握到的捷报,在洛阳城中集中宣扬,搞出一个十分轰动的事情出来。以此来为陈克复增加在百姓间的声望,为登基称帝造势。

    这件事情,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简单。关健就在于陈克复拥有的先进通讯系统,让他能够早一步得到这些信息。事情的结果也是相当另人满意的,如今整个东都城里里,不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的黎民百姓,陈克复在他们心中的声望都已经达到了一个一般人难以企极的高度。

    甚至为了把效果弄到更好,在发出捷报的时候,陈克复下面的幕僚团还在歼敌和俘敌的数字上做了些小小的改动。六万多被歼灭的敌军中,实际上还包括了不少死于战火中的平民。而被俘的那十七万五千人的巨大数字中,更是把不少攻下郡县中的乡兵、衙役、捕快,甚至是那些敌军官员将领的家眷仆人也一起算在俘虏敌军将士的数目中去了。

    结果到最后发出来的时候,歼敌六万五,俘敌十七万五千人。这两个惊人的数字,甚至是让不少人对于河北军的数量和战斗力都有了无数充满想象力的猜测。

    月上黄昏,黑夜寂静。

    太极殿中,陈克复正在查看着幕僚团刚交给他没多久的一份统计报告。这是一份关于预估今年夏粮收割后收成的预算,后面还有如今朝廷能调用的所有粮食数目。最后幕僚团在奏章的结尾给出了总结,据他们的预算,如今就以朝廷目前掌握的地盘与人口来算。他们今年将会有大量的粮食缺口。而且这两年来,朝廷为了战备。又抽调了大量的人力进行采矿。以及各种武器铠甲的制作等,使的用于屯荒屯田的劳力越少。渐渐都已经达到了恶性循环的开端了。

    除了这份粮食的报告外,陈克复御案上还有一封是辽东特勤司发过的奏章。奏章上报告,由于近两年他不断的从辽东等关外地带抽调兵马进入中原。如今朝廷基本上已经没有了正规兵马在关外的辽东、辽西、韦州、琉州、罗州等地。各地完全是依靠着之前辽东军的震慑力,以及战斗力相斗十分薄弱。且完全分散了的乡兵与民团。

    辽东特勤司的报告中指出,由于近两年来塞外气候不好,连遇灾荒病害。再加上那些各部族没被陈克复之前计划所享乐腐蚀了的贵族们的原因。契丹、靺鞨、甚至新罗、百济、铁勒、突厥、霫、奚等东北方各部族如今都已经到了一个动乱的边缘。由于各部族中的许多精锐兵马都被陈克复雇佣到了中原战场。因此各部族的国王贵族们如今的武力,却是有些难以应对各部族内部越来越暴燥紧张的气氛。现在很多部族有部民及小部族叛乱的迹象,而这批人却是对他们之前对辽东各部的策略有敌对态度的。

    因此特勤司建议,适当的从中原战场上抽调一批兵力回镇关外。并适当的将一部从部族联军调回关外,轮调雇佣新的部族兵马。在夺取天上一统前,尽力维持住辽东关外后方的安宁稳定。

    对这些奏章陈克复全部朱笔批示。写上了自己的想法,然后再转回北京给尚书省及各部门按他的思路。制定出具体的行动计划。

    殿外突然有侍卫朗声说:“禀报殿下,李靖元帅从前线派回使者,有紧急军情求见!”

    看奏章看的迷迷糊糊刚的陈克复下意识的就抽出了赤宵宝剑,几乎马上要跳起来追出去砍人。“又来了!该死的混蛋,到底是哪个要想杀老子,居然会蠢到用同一抬,难道以为我陈克复会在一条沟里翻两次船吗?”

    上次因为那伙刺客,陈克复都是惊出了一身汗,而最贴身的侍卫长陈雷也胸口中了一剑,身受重伤。另外还死了两名黑铁卫,最后他让人从那些尸体上查找刺客的身份,可找了半天,到现在还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刚消停了两天,今晚突然又听到这熟悉的台词,他如何不惊。

    陈克复一手提着赤宵宝剑,又取了一个铜盘在手以便关健时候当盾牌用,身边又带上了一群卫兵才走出殿外。殿外长阶下,足足上百名御卫的卫兵团团围住了一个信使,对着他虎视眈眈。自从那晚的刺客事件以后,新兼任的侍卫长程咬金已经下令把对陈克复的安全等级提到最高等级,号称要连一只蚊子飞过接近陈克复前,也要先被侍卫们检查出公母来。

    那个李靖的信使受到这般“隆重”的接待,惶恐不安。

    他转过脸来,陈克复马上认出了他,这人却是李靖身边的老家将,可靠的不能再可靠的人。

    “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李元帅把你派来送信了?”陈克复微微一笑。

    那李靖的老家将却是面色凝重,“王玄应与东都军的皇甫无逸全反了,他们勾结上了李密,今日在罗口设下圈套,差点将我家大人围住。我家大人拼死才率军杀出重围,目前已经退入了洛口仓城。小的受我家大人之命,费尽千辛万苦才穿过了叛军的斥候。殿下,现在王玄应、皇甫无逸、李密三家叛军人数多达近二十万,目前他们已经派兵围住了洛口仓城。我家主人担心,如今洛阳城中空虚,叛军可能随时会前来攻打洛阳。皇甫无逸、王玄应、李密三人都是久据中原豪强,我家大人提醒殿下,千万要注意叛军利用城中内应,里应外合!”

第758章 群雄毕聚,黑夜遭遇战

    天空茫茫,夏风清凉徐徐而过,漫天的柳絮随风被卷起,纷飞柳絮如雪般洒满了肥沃的平原,也为夜增添了几抹诗般的美丽。彤云密布,夜黑得跟墨一样,前路一片黑暗,只有沿路相随的洛水河在发着轻微的亮光。

    骑兵们在漆黑的夏夜深悄无声息的走着,全部身披黑色的披风,人衔枚,马套口,蹄裹草,腰间马刀,背负弓箭。

    他们低头弯腰急驰,没人聊天说话,黑暗中不时传来士官们的命令声:“跟紧前面的!不要掉队!”马蹄践踏在广阔的平原上,发出如春蚕食桑般的沙沙声。

    突然,徐徐夏风中隐隐传来了些不一样的声响,领头的骑兵猛然惊叫:“对面有人!”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前面的黑暗中陡然出现了幽灵般的骑兵,出现了黑影幢幢的成群士兵。领头的骑兵惨叫道:“是叛军骑兵!”

    一场惨烈的遭遇战厮杀在黑夜中措手不及的展开了,刀光闪亮,剑光灼灼,只听得诅咒声,双方压抑的喊杀声“杀!”“冲!”但交手的时间并不长,这次不期而遇的遭遇战来的快,结束的也快。

    不到一刻钟,河北骑兵的前锋就结束了这场遭遇战,地上留下了百余具尸骸和斑斑点点的血迹,滚落下马的伤员在痛苦的呻吟着。

    陈克复翻身下马,一手握着赤宵宝剑踏步向前。

    新任侍卫长程咬金快步上来报告:“殿下,三名弟兄阵亡,五位弟兄受了伤。”

    陈克复先看了伤员的情况,得知都是轻伤,不妨碍继续前进。

    他又问:“叛军有没有留下伤员?”

    “启禀殿下,叛军是一支游击轻骑小队,估计是一个百骑小队。天太黑,我们的前锋没有发现他们。不过刚才弟兄们表现不错,虽然是出其不意的遭遇,但没有放跑一个敌人。对方大部份被杀死,有十多个伤兵被俘虏。”

    “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到了刚才交战的战场。七八十名叛军的战死者僵硬地躺在地上,凸着眼睛,伤口流了好大一滩血。这些叛军全都是骑兵,清一色的青壮。身体普通比较高大精壮,而且这些骑兵的装备都很精良。人人都穿着牛皮甲,头上戴着黑铁头盔,个个除了配有长矛之外,还有一把横刀与一支骑弓两壶箭。

    就着天上微微的星光,陈克复翻看着这满地的尸体,又细细观察了这些骑兵的坐骑。

    他细细的查看着他们的服饰和盔甲,还有帽子上的饰羽,端详他们手中的武器,甚至亲自伸手进这支叛军首领的怀里摸索了一阵。可惜只找出了几块碎银子和一块熏得很黑的腊肉。

    他搜得那么投入,那么专心致志,旁边的侍卫无从插手。有一个侍卫拿出火折子想帮他照明,才打出一个火星,陈克复猛然将火折子拍落地上。

    “不能生火!”他抬起头,轻声却很严厉的说:“危险。附近可能还有叛军的斥候。”

    想到黑夜中可能有无数的叛军隐在黑暗中环窥着自己,那侍卫打了个寒战。

    “小心总没错的。”陈克复对他笑笑,又低头专心的翻看了几个叛军尸体了,细致得仿佛是仵作在解剖尸体。

    最后,他站直身子,抓了一把草在手上搓着,抬头望着茫茫的黑天若有所思。好半天,他才出声:“看这些人的装束,即不是东都军也不是江淮军,甚至都不是魏军。但这些人装备精良,作战时也十分勇猛。一看就是精锐兵马,知节,你想办法从那些俘虏口中审问出点底细来。”军官们面面相觑,遭遇来得太突然,当时他们只想着自保,根本没这个意识。此时一听陈克复的话,也都觉得这支突然出现的兵马有些古怪。

    新任侍卫长程咬金有些担忧的说:“殿下,恕臣多嘴。殿下,您的安危关系全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臣觉得殿下还是应当坐镇洛阳,总领中枢。至于要偷袭叛军、解洛口仓之围一事,还是应当交给卑职等就可以。眼下我们刚出洛阳,就在这里发现了叛军的踪迹,实在是有些奇怪。臣觉得眼下的局势对我们很不利,此时殿下更不宜多生枝节,还是马上返回洛阳为好。至于搞情报的事情那是斥候和侦察兵的事,他们负责这个。而支援洛口仓之事,交给臣与士信就行。”

    陈克复笑笑:“你说得是对。但是这回李密勾结了王玄应又联合了皇甫无逸,来势汹汹。就连咱们的李靖元帅都被这些人给赶到洛口仓城了,眼下洛口仓城里有两千多万石粮食,这可是我们的所有粮草。而且万一李密他们绕过洛口仓城,就能直抵虎牢关下。如今虎牢一线可是咱们围堵窦建德南下的南岸大营。一个不好,李密这伙叛军就能与窦建德汇合,这才是最大的麻烦。一旦他们汇合,他们的势力可就一时难制了。”

    程咬金犹豫着道:“李密他们二十多万人围着洛口仓城,殿下,咱们可是只有两万人马。咱们这点人马闯进去,只怕寡不敌众啊。更何况,殿下您还亲冒大险率军出兵。臣觉得,洛口仓城有李靖元帅与张仲坚元帅,有这两位大帅坐镇洛口,任李密他们如何势大,相信洛口城还是会坚如磐石的。”

    罗士信也在一边劝道,“是啊,殿下。我觉得咱们还是守在洛阳城好。只要有个三五天时间,咱们就能从各地抽调出足够的兵马来围剿掉叛军,殿下实在是不值得冒这个险。”

    “哪还有兵马抽调?”陈克复面色肃然,摇了摇头。

    前几天刚抽调了五万兵马渡河北上河东,如今正在争分夺秒的抢占河东南面诸郡,一时半分之间,这五万兵马根本不可能抽调南下。而河北汲郡黄河两岸,现在虽然聚集了二十万大军。但是这些兵却正在围剿窦建德的关健之时,好不容易把窦建德的老巢抄了,把窦建德已经逼到了汲郡的童山上,眼看着已经到了最关健的时候,这个时候陈克复也根本不可能再打破部署,从中再抽调出兵马来。

    河东、河北无兵可调,淮南兵马虽然刚取得了接连大捷,占领了淮南各郡。但现阶段,淮南兵马也得忙着肃清地方,安抚地方,剿匪安民。又得忙着沿长江北岸布防,预防南陈军的反击。

    眼下李密、王玄应他们的逆袭,却让陈克复突然无兵可用。

    在陈破军整个棋盘上,眼下李密他们下的这招棋,很有可能改变河南的局势。而河南一乱,甚至会对整个局势引起多骨诺牌效应。陈克复不想冒这个险,而且他对于东都军的叛乱,一直就觉得有些疑虑。皇甫无逸只是一个墙头草,向来是风吹两边倒。此时陈破军依然还占据着最大的优势,以皇甫无逸的这种胆以的性格,他不太可能突然高调叛反自己。

    特勤司打探到的情报东都军的段达已死,皇甫希仁实际上才是东都军叛乱的根本原因,皇甫无逸只不过是一个表面上的傀儡。陈克复觉得,只要他想办法突袭东都军的大营,杀掉皇甫希仁,那么以东都军的那些老爷兵的性格,还有皇甫无逸这个墙头草,自己有很大的机会重新掌控东都军。

    而东都军只要一反戈,李密与王玄应两人就将马上处于弱势。只要能彻底收拾掉李密和王玄应,眼下皇甫无逸和东都军那些反复无常的将领,他暂时忍忍也无妨。

    不过要想突袭东都军的大营,想要杀掉皇甫希仁,挟迫皇甫无逸重新倒戈,就靠他们两万人马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事情关系着整个河南的局势,陈克复手边已经没有足够独挡一面的大将。原本秦琼是个不错的选择,可秦琼早已经被他调到河东去了。剩下身边的程咬金、罗士信、张锦三人,勇猛有余,但独指一军却还有些经验不足。

    事关重大,陈克复也不得不亲自披甲上阵。

    “殿下,审问清楚了,这队骑兵是杜伏威所率的淮南军,他们是淮南军斥候轻骑。”一名侍卫急步而来,大声禀报道。

    一片寂静,可以听得到风呼呼吹过的声音,将士们脸上都出现了异样的神色。淮南军是南陈军,杜伏威是南陈大将。按情报显示,杜伏威所率的淮南军此时应当还在颍川郡。可是现在淮南军的一队百骑斥候居然出现在了这里,这其中代表着意思已经不言而表。

    杜伏威是南陈名将,淮南军是南陈精锐。虽然前不久鲁世深才在颍川击败了淮南军,但只与他们相距百里的淮南,却足有九万兵马。现在淮南前锋斥候到了这里,淮南军难道已经击败了鲁世深,北上洛阳了?

    淮南前锋斥候到了,南陈名将杜伏威也不会远了。而如果杜伏威真的北上了,南陈的大军又会不会回马一枪,再杀回来?一时间,所有的将领都有些无措的站在黑夜中

第759章 血腥清洗

    想到情报中多达九万的淮南军数量,在河南的西面还有着更多的南陈军,身经百战的河北军人脸上都不由蒙上了一层阴影。

    有人提出了异议:“传闻淮南军都是非常骁勇的,但刚才这一百轻骑遭遇我们,却一下子就被我们歼灭了。这些人战力并不强,似乎不是淮南军吧。”

    “这群淮南兵真的不同一般。他们的皮甲好硬,近身长矛都捅不进去!最后我们硬是靠人多,五六个围一个,用马刀才把他们砍翻了!”

    听着部下发表议论,陈克复沉吟。他也不明白,为何淮南军的轻骑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是几个斥候还算正常,可一下子就碰到了一个百人队,这却是不太正常。刚才审问伤兵,他们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唯一知道任务情况的那个骑兵队正,却已经早死了。

    “可能杜伏威清楚我们的兵马实情,也可能他有什么其它的打算,或者他和李密他们也有联系。”

    陈克复突然笑了:“说不定,他们也打算偷偷的跑到战场中来浑水摸鱼的!”

    场上响起一片笑声,骑兵们掩埋了同伴的尸体,翻身又继续上马赶路了,只是这些突然出现的淮南骑兵还是让陈克复心下难平。

    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个漆黑不见两手的夜晚,在距离他不到数里的平原上,一个美丽的女子正在向另一个年青男子问话:“阚陵,刚才我们可是遭遇了东都军?”

    “回禀杜姬,他们不像是东都军。他们全是骑兵,而且装备精良,据我们逃回来的人说,对方好像是河北骑兵。”

    “陈破军的河北骑兵?”淮南军统帅杜伏威的妻子杜姬单云英跨坐马上,凝视着那沉沉的黑夜,她疑惑地问道:“陈破军此时不是应当正在洛阳吗?这里应当已经是皇甫无逸的东都军范围之内了啊?”

    “夫人,前方就是偃师的东都军大营驻地了,皇甫无逸就在那里。我们一路跋涉,太过疲惫了。是否可以过云休息一夜,天明再上路。”

    一身铠甲的杜姬回头望了下漆黑夜色中的队伍,刚要答应,但直觉一闪,刚刚遭遇的那次危机令她心生警兆。她冷静的说:“不。不要停下,也不要去皇甫无逸的大营。我们直奔洛口仓城的魏军营地,途中不要停留。”

    回首望向南方,想起丈夫这次对她寄予的厚望。单云英不由的感到一阵沉重,李密与江淮军达成盟约之后,立即派人与丈夫联络上了。丈夫对于颍川城之败一直念念这忘,这次听过李密的计划后,也觉得大有可行。因此急欲北上,但是鲁世深的那两万人却一直卡在颍川城,挡住了他的北上之路。

    不得已,最后杜伏威带着八万人猛攻颍川城,然后让妻子与义子阚陵一起率一万淮南军轻骑于黑夜中悄悄趁战乱北上。杜伏威的想法也很简单,让妻子北上,出兵配合李密那边的攻势。顺便让妻子联络她的叔叔单雄信,让他出面帮助淮南军击败鲁世深。前几日,淮南军的老家已经接连传来消息。陈破军趁他们北上之际,已经派兵将淮南各郡全攻占了。

    九万淮南军将士,已经无家可归。老家被攻占,前面又有鲁世深守着。而南陈大军却全跑去了荆襄,杜伏威明白,如果他再不想办法离开颍川,那他们就有可能再也离不开那里了。一旦攻占淮南的河北军沿着颍水上来,他们就将插翅难飞。

    就跟着卡丹的后面,仅仅只差半个小时,在她经过的道上,人类骑兵旌旗漫野,向维纳里推进的半兽人军团那沉重的脚步掀起了遮天蔽日的灰尘。

    五月二日的晚上,淮南军统帅杜伏威的夫人在一万淮南轻骑的护送下,前往洛口仓城下的魏军大营与叔叔单雄信汇合。

    途经偃师附近,淮南军的一支侦察骑兵小队与陈破军的骑兵遭遇,全小队覆没。

    一万淮南轻骑,两万河北轻骑,堪堪的相隔着数里地,擦肩而过。没有人知道,如果陈破军的这两万骑兵与杜姬的一万淮南轻骑如果在黑夜中遭遇,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这一场遭遇战,会引来偃师东都军的反应。也许陈破军的突袭计划会提前暴露,也许陈克复这两万人会被包围。也许什么也不会发生,冥冥自有定数。

    五月二日凌晨,位于偃师城废墟的东都军大营发生了一阵激烈的骚乱。

    不少武装的东都军高呼着:“清除叛贼”的口号潮水般涌进东都军中军大营,激战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天没亮,几百名穿着内衣的东都军将校被乱兵们拖到了寒风飕飕的倒塌城墙下,他们都是东都军的军官和贵族,不过这些人却多是皇甫希仁与参与上次兵变的军官,这些平时趾高气扬的老爷们大多是在睡梦中被乱兵们乱七八糟捆起来拖出被窝的。

    兵变后不到一个小时,原本应当还驻守在洛阳的两万河北轻骑汹涌入城。就在大街上,以皇甫无逸为首,以及原东都各贵族豪门世族出身的上百贵族和高级军官跪倒迎接人类军队的进城。

    这个原本在皇甫希仁兵变之后,杀掉了大量段达与皇甫无逸心腹军官后,已经人心慌慌的老爷军昨天刚被皇甫希仁带走了五万人。此时这个偃师的大营中只剩下了四万人,还尽皆是老弱及那些东都贵族子弟们。这些人被皇甫希仁留了下来,做为防备洛阳兵马的第一道防御。皇甫希仁在杀掉了大量的军官之后,留下了几百个忠诚于他的军官将校。他本以后,有这些人在,东都军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在他想来,东都军刚刚反叛了陈破军,在罗口还差点把李靖给包围了。东都军如此反叛陈破军,他是不用再担心这些留守的东都军将士再与陈破军勾结在一起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当初东都军刚归附陈克复时,他就已经往东都军安插子不少的密探卧底。昨夜凌晨,就是那些卧底们在营中到处放火,引起本就恐慌不安的东都军营啸。最后又引陈克复手下一支伪装成东都军的精兵入营,扩大了这场骚乱。最终罗士信率领的一个特战精锐营成功插入中军帅帐,将皇甫无逸与皇甫希仁留的几个重要将领给直接俘虏了。

    到了后面,有着四万人的东都军偃师大营,只激战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完全被陈克复所掌控。

    河北军方面受降仪式的代表自然是陈破军,按照不成文的传统习俗,皇甫无逸匍匐在地吻了陈克复灰尘仆仆的靴子,并当着他的面斩杀了包括皇甫希仁两个儿子在内的两百多名上次参与兵变的军官,以及多达五千多人的所有与之有关的士兵,算是献了投名状,以示和皇甫希仁等叛贼誓不两立。

    那是个清风徐徐的凉快清晨,天空白云朵朵,凉风阵阵。两军六万士兵聚集在偃师城的废墟前,却安静的连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一百个袒胸赤膀的行刑郐子手一字排开,雪亮的大刀不停的挥下,在血色的黎明晨光中划出一道光线,刀锋砍斫骨髓,不停的发出喀嚓喀嚓声,鲜血从无头的腔颈中高高喷起。

    在场的东都军将领像是被梦寐住一般,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那种肃杀、凌厉、诡异的气氛,甚至连被杀的人都镇住了,没有人出声哭泣呼救,没有人挣扎求饶,轮到谁,谁就毫不挣扎的被行刑手按倒,跪倒,然后,刀光一闪,刽子手平板的说道:“下一个。”

    前后数天时间之内,东都军的将士们一直感觉沉浸在一个无边的恶梦之中。

    恐慌,茫然。

    前天才刚刚斩杀了上千的忠于陈破军的将士,今天,一把把大刀挥下,更多的将士倒下了。投靠陈破军,死。投靠皇甫希仁,同样是死。

    每砍下一个人头,就有人提着散开的头发送到陈破军座下左右的东都军一众将校军官面前呈上,请他验收,并大声报出死者的身份、官衔和爵位。

    “虎贲郎将、荣国公来楷头颅在此,请大人查证。”

    “折冲郎将、云骑尉皇甫无极头颅在此,请大人查证。”

    刽子手杀累了一批,又换了一批上去。上好的钢刀砍得卷口了,又换了一把。那天早上,砍头颅的游戏足足玩了两个时辰,浓稠的鲜血都浸过了脚面,映红了整个天空。

    很多旁观的士兵坚持不到最后,偷偷的呕吐了,虽然当兵吃粮见惯了生死,但如这般**裸的杀人游戏却也是第一次见。士兵们看的脸苍白,但高台上的陈克复却依然谈笑风生对着一脸灰败木然的皇甫无逸等东都诸将道:“诸位大人,请验证。”

    皇甫无逸就如一个活死人一般,双目如同死鱼眼珠,没有半丝的生气。面对着陈克复的笑声,只是木然的道:“殿下验证就好,殿下验证就好”

    之前,王玄应与东都军的突然反叛,让陈克复一下子措手不及。现在,东都军的四万兵马再次突然反叛,将洛阳与洛口仓城之中的防线完全交给了陈克复。

第760章 死了都要疯,红线三封后

    听闻偃师大营的兵变,以及两个儿子的死讯,洛口仓城下的五万东都军大营内掀起了一阵愤怒的狂潮,皇甫希仁咆哮着吼道:“我要把皇甫无逸和陈破军碎尸万段!把他们喂狗去!”

    李密和王玄应两人在帐中干瞪着眼,对于皇甫无逸的再次反叛,和皇甫希仁一样,他们同感愤怒,但若想把皇甫无逸和陈克复碎尸万段,李密和王玄应却是办不到的。

    不但他们做不到陈克复碎尸万段,甚至顿兵于洛口仓城下攻了两天,一点没有效果的王玄应、李密二人已经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危机来了。原本李密与王玄应两人判断,如今陈克复的身份,他不可能会亲自冒险来攻打他们。

    却没有想到,越是不可能的事情还越是发生了。不但陈克复突然杀过来了,甚至刚投降他们的皇甫无逸转眼间又投降了陈克复。如此一来,他们布置在偃师阻挡洛阳河北兵的这一道防线,就已经没了。

    陈破军来了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洛口仓城下的叛军之中,叛军听到偃师的四万兵马已经投降了陈克复,一时之间全都是人心惶惶。

    为此,五月初二日,洛水河边的叛军大营,发布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王玄应在黑石平原上检阅了王家精锐的排槊军、具装甲骑两支精锐王牌部队。对洛口仓城下的十五万叛军发表了动员演说。

    他毫不隐瞒当前的紧张局势,直言不讳的宣布:“我们即将面临一直以来所遇到的最严峻困难。河北军反扑在即,而心怀不轨的叛徒们又使我们的军队分崩离析。尽管如此,我依然对取得胜利充满信心,我们一统天下的目标绝不会因为小小挫折而中途告终!我们的军队依然强悍,我们的战士依然忠诚,这就足够了!那些立场不稳、左右摇摆的墙头草,他们离开了更好,留下的都是坚强的战士,我们会更加强大!”

    虽然不怎么明白四万士兵的叛变反而会使得他们“更加强大”,但既然他这样说了,那自然一定没错的。

    面对着部下的十几万兵马,王玄应在李密与皇甫无逸的共同见证下,直接在洛水河边举行了登基大典。王玄应身穿着一套匆促间准备的蟒袍和紫金冠,在十几万人的注视下,登基为帝。建国为郑,立国开朝。大封文武百官,厚赏全军将士。

    王玄应为郑国天子,却册立还远在河北的盟国皇帝夏国皇帝窦建德的女儿为皇后,加封了如今只剩下了一座山的夏国皇帝窦建德为夏王,太师、北路军元帅。

    又加封李密为魏王、西路军元帅、太傅。加封皇甫无逸为周王、东路军元帅、太保。加封刚赶到的杜伏威之妻为淮阳公主,加封杜伏威为楚王,南路军元帅、司徒。

    又加封了自己的弟弟王玄恕为齐王、中路军元帅、司空。

    除了这东南西北中五路元帅,以及皇后外。王玄应又马上将江淮军中王家所有的叔叔兄弟们加封为郡王,李密、窦建德、杜伏威、皇甫无逸、王玄恕这东南西北五路军中所有大将都加封为国公,所有的校尉以上军官皆从郡公封到县男。一时之间,封爵满天飞,官职到处授。随便一个营校尉,也都有封爵。随便一个指挥千人左右的军官,也都挂着虎贲郎将、骁骑将军这样的称号。

    除了拼命的发官职爵位,王玄应还大量的赏赐将士们田地。那些王爵国侯们,动不动就是千顷万亩土地的赏赐。就连普通的士卒也人人得到两百亩地的赏赐,赏赐太多,一时间新建的郑国朝廷甚至都来不及发下田地所有权的地契,只得每人口头约定。除了那些王爷、三公一类的大臣有印章。那些将军大臣们甚至连官印都没有,直接一人一个木头刻印的大印。

    虽然前前后后王玄应和他的郑国开国如同一个儿戏,但是这番儿戏般的举动,却是狠狠的刺激了一下叛军们的士气。甚至因为这个郑国一成立,叛军中的上下指挥系统也终于没有那么的混乱,总算理清楚了一些。

    而且王玄应这种到处乱封官,甚至把人家夏国皇帝窦建德也封为自己的北路军元帅,把陈国的一路元帅也拔拉成自己南路军元帅的不靠谱行为,却让那些惶恐的叛军士兵们心中安定了不少。怎么看,他们郑国有五路大军,加起来还有五十多万呢。

    头脑简单的郑国官兵齐齐举起了手上的长矛、长枪,大地上仿佛升起了一面钢铁的墙,呼声惊天动地:“万岁!陛下万岁!吾皇万岁!”

    皇帝的口号喊得很响很亮,自称会更加强大并且一定胜利,但这些实际上都对下面那些连饭都快要吃不饱的士兵们喊的。至于这个新建的郑国上层,大家的心里还是很清楚的。洛口仓城拿不下,就抢不到粮食。虎牢关拿不下,就不能北上与窦建德大军汇合。洛阳城拿不下,就无法邸定中原河南形势。如今陈破军亲率兵马前来,一个不好,他们就有可能会再次惨败黑石平原。而这次如果再败,他们逃都没地方逃。

    郑国的皇帝御帐之中私底下,王玄应召集各将议事。与会的有李密、王玄恕、皇甫希仁、杜姬以及王世恽、王世师、房玄藻、徐世绩、单雄信、王伯当等各方势力的中坚人物。面对当前的困局,将军们愁眉苦脸,一筹莫展。

    “从一开始,我就不赞成与攻打洛口仓城。如果我们能利用最开始的出其不意,直接攻打洛阳的话,也许我们已经抓到陈破军了。”郑国的皇后窦红线刚刚从河北汲郡赶到洛口,几缕长发垂下遮住了光滑的额头。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当上皇后了,短短的几年内,她已经嫁给了三个乱世中自立为帝的枭雄。前两个立她为皇后之后,都很快的就死了。其中一个直接死在她手中,一个间接死在她手中。眼下这个皇后,却不知道又能做多久。

    窦红线本无意做王玄应的皇后,王玄应也本无意册立窦红丝为皇后,他最开始想立沈落雁为后。但他的盟友李密反对,而且沈落雁人在襄阳。眼下南陈正顺风顺水,一路攻城破池,已经占领了大半个江汉流域。这个时候,沈落雁这个南陈实际掌控者沈法兴的女儿,肯不肯当她的皇后实在是两说。最后在李密等人的劝说下,王玄应连使者还刚派出去,就一个人先宣布立窦建德为夏王,立窦红线为皇后了。

    事情很儿戏,但结果却如李密猜测的一般。窦建德自削帝号,退位接受了王玄应的封赏,甚至让女儿接受了郑国皇后的册封。她让女儿急急赶到洛口,只有一个请求,希望王玄应和李密能早点北上,接应救援他的军队突围南下。

    杜姬单云英也知道窦红线此来的打算,与窦红线相反,她这次来却是希望郑军能南下的。昨天刚抵达达克,今天马上就传来了偃师皇甫无逸兵变的消息,她才知道,自己是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趟,若昨晚真的进了偃师东都军大营,说不定她的那一万兵马也成了陈破军的俘虏了。

    她望了叔叔单雄信一眼,出声道:“眼下洛口仓城难下,虎牢更是一道天险而不得过。陈克复又从洛阳杀过来,且刚又策反了皇甫无逸的那四万兵马。眼下我们形势十分不利,我觉得我们继续顿兵此处,已经不合形势了。我建议我们立即南下,如今我夫君还有八万兵马在颍川。河南西南部各郡目前还没有河北军的势力延伸过去,如果我们退往南面,则可以重整兵马,在南方经营一块稳固的根据之地。甚至除了夺取河南西南各郡,我们还有机会南下重新将我淮南军的大本营淮南各郡夺回。”

    李密干咳了一声:“现在说这个已经没用了,仗打到这个份上,皇后说要北上,公主说要南下,你们说,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窦红线轻描淡写的说:“速战速决的计划已经破产,偃师的东都军也站到了陈克复那边,在这里继续打洛口仓城,打下去我们没有胜机。眼下我们如何向南退,那也只能被陈克复如追丧家之犬一般,迟早难逃。这个时候,还不如背水一战,我们北上与我父亲汇合,与河北军决一胜负。败,自然不用说,但是如果胜了甚至是胜负相当了,我们都能立即改变我们的命运。”

    王玄应沉默了,李密也沉默了,连皇甫希仁和将军们都沉默了。过了一阵,王玄应先摇头,李密、皇甫希仁也跟着叹气摇头。

    “黄河两岸现在可是聚集着二十万河北大军,而且他们还占据了虎牢、荥阳、金堤、黎阳等坚城要塞。我们现在面对着陈克复的几万兵马都拿不下,再转向北面一头跳起河北大军的人海之中,咱们又能有几分胜算?”最是喜欢谋定而后动的王玄应心里只一计算,立即对这个极其冒险的计划不赞同了。

第761章 这样打仗有违天和啊

    “报,启禀大帅,城外叛军正在撤军。”洛口仓城中,一名信使快马来报。

    “撤了?”大胡子张仲坚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捋着自己的满脸络腮大胡子转头看向一旁的李靖。

    李靖沉稳的坐在那里,似乎如老僧入定。

    良久,才缓缓道,“可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撤军,又是向哪边撤军的?”

    “启禀大帅,太阳刚一落下,城外的叛军就已经在拨营,现在他们已经启程。他们分做了两路,其中一路打着魏字旗号约五万叛军往西面洛阳方向而去。另外约十万左右的叛军打着郑字旗号往虎牢方向而去。”

    “叛军围攻我们数日,现在却突然撤走。大帅,他们是不是想去打洛阳和虎牢关?我们是否出城追击?洛阳城殿下那里可是没有多少兵马,万一李密真的去打洛阳城,咱们可不能让殿下置于危险之中啊。”一名校尉出声道。

    张仲坚却不这么想,他沉吟道:“叛军虽然摆了我们一道,可是叛军临时拼凑,没有磨合默契。他们兵马虽众,却武器简陋,缺少铠甲,更少粮食。如今情形,我们兵少,可却有坚城可依。洛口仓城与虎牢、洛阳全都是中原最坚固的城池。此时我们不应当盲目出城与敌交战,而应当是依城坚守,与李密他们耗着。我们等的起,河北那边围攻窦建德已经有段时间了,用不了多久就能灭了窦建德南下。而淮南更是已经收复,他们用不少多久也能北上。只要等到那时,李密等叛军必粮草不继,士气衰弱。那时我援军新到,必可将叛军一举歼灭。”

    李靖点了点头,此时最好的应对之策当然是依城坚守。但张仲坚却是洛口仓城的守将,他只是暂时退入洛口城中而已。如果张仲坚真的要出兵,李靖却是没办法阻止的。“张元帅说的不错,虎牢、洛阳皆是高城要塞,兵少却城坚。李密等叛军打我们都打不下。如今却分兵往攻两处,这更不可能成功了。依本帅之见,李密等人是企图诱我们出城,然后与我们野战。这个当,我们不能上。”

    “可是,万一李密真的去打洛阳城,殿下身边可没有多少兵马啊。更何况,如今东都军也投降了王玄应他们。这东都可是他们的老巢,万一到时他们来个里应外合,那我们岂不是置殿下于危险之中了吗?”另一名将领还是在犹豫。

    “万一李密真的去攻打洛阳,到时本帅会亲率本部前往救援,一切责任,本帅一力承担。此事就此议定,无须再说了。诸将回去加强防备!”李靖肃然道。

    入夜。

    洛口仓城二十里外洛水河边,黄昏前分开撤退的两支叛军都汇聚此处。

    黑夜中倒映着月亮明光的洛水河边,王玄应、李密、皇甫希仁、窦红线、杜姬等人聚在一起。全都神情凝重。

    等待,等待,一直在等待。

    “洛口仓城没有动静!”探马来报。

    “洛口仓城没有丝毫动静!”过了一个时辰探马再报

    “还是没有动静!”天已经渐亮,探马再报。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在洛水河边等了一夜的李密等人,全都沉默。

    “我们应当再等等,再抽派一些人马前去佯攻虎牢。并向洛阳行军试试。”皇甫希仁面色苍白。有些灰败道。

    诸人都没有回答,又过了一会,王玄应出声打破了这难堪的沉默。

    “陈破军现在在哪?”

    “他还在偃师。似乎正在整编东都兵马,并没有马上杀过来的打算。不过看情形,最多还有两三天,估计他就会出现在洛口城下了。”李密有些无力的回答道。

    “诱敌之计已经失败了。”王玄应叹气道,“强攻吧,我们强攻洛口仓城!”

    窦红线却摇头劝道:“城小而固。若攻而不拔,损我兵威。今破其大军。此亦何能为也?以我之见,我们当趁陈破军离开洛阳之机,前往偃师攻陈克复,如果击败陈破军,则河北军必乱。”

    昨天叫嚣着要将陈破军碎尸万段,扔出去喂狗的皇甫希仁却面色有些发白的道:“陈破军攻占偃师营地,又重新收编了四万东都兵,眼下正是士气正盛之时。他留在偃师却迟迟不肯前行,我猜他是早设下了什么陷阱在等着我们前去。陈破军这人太狡诈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去攻打洛口仓城为好。陈破军现在有六万兵马,洛口仓城却只有三万兵马,更何况拿下洛口仓城,我们就能断陈破军的粮草,我们又能解决粮草问题。”陈破军的威名,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众人的胸口上。每个人都想去和陈破军交战,但每个人又如都皇甫希仁一样,觉得陈破军这样狡诈的人不可能停在野外等他们去打,一定是设下了套子,等他们去钻。再一个,十几万的叛军聚在洛口,每日人吃马嚼,粮草早就快吃完了。

    兵无粮不聚,没有了粮食,十几万兵马将不战自乱。

    天明,王玄应下令,全军回师,再次围攻洛口仓城。全军出击,要在陈克复到达之前,攻下洛口仓城。

    洛口仓城下,郑军在城外排开阵势,远远地与洛口仓城对峙。

    李密与皇甫希仁、窦红线、杜姬等骑在马上。王玄应望着高大的洛口仓城,猛一挥手:“按计划,发动吧。”

    李密一挥手,鼓声大作,惊天动地,由缓变疾。开始还可以听到鼓点,后来就响成一片。鼓声忽然停止。

    李靖与张仲坚等站在城头,居高临下的观望着十几万叛军。

    “李帅料敌先知,这些叛军昨日果然是想诱我们出城。”张仲坚笑着对李靖道。

    城上诸将看过去,叛军军队整齐的队形在缓慢地前进。

    “他们居然还敢回来,那他们就不用再回去了。”李靖看着城下十几万的叛军军阵,却没有丝豪担忧,反是一副成竹在握的样子。慢慢的捋着胡子,李靖一脸云淡风轻。

    隆隆的牛皮大鼓声中,郑军发起了潮水般的攻击。

    李靖平静地对张仲坚说:“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

    “抛石车、强弩预备。投雷车预备火油弹、开花弹!”

    士兵们纷纷给抛石车上石,强弩在几个人的拉动下张开,斧头一样大的铁箭头对准城外。工兵营的士兵们将一箱箱的生铁开花弹、实心弹、火油弹等炮弹一一搬上城头就位。

    瞭望的士兵大声报告距离:八百步……七百步……六百步……五百五十步……

    五百步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五十步

    工兵营总管大步跑到李靖与张仲坚身旁,大声报告道:“禀报元帅,叛军已经进入城下,工兵营请求点燃埋设的地雷!”

    迎着风,李靖望着城下如蚂蚁一样涌到城脚下的叛军,轻轻点了点头。

    工兵营长兴奋的跑回去,大吼一声:“点燃地雷引线!”

    一名名工兵将手中的火折子亮起,将一根根导火索点燃。昨天叛军撤走后,李靖就已经让工兵营在城外五百步以内埋设下了大量的地雷。不过那种触发式的地雷生产繁琐,城中只有少量。李靖干脆让工兵们在城外埋设火药包及陶罐装火药,叛军们怎么也不会知道,在他们的脚下,早已经是埋设了大量的火药。他们此时,就如同站在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火山之上。

    “轰!”

    如同夏天的一阵惊雷响起,城下叛军的脚下,突然爆起一阵火光,十余名正猛冲的士兵被炸的冲天而起。

    叛军的士兵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脚下的地雷却开始接二连三的响起,一阵阵惊天雷鸣,一道道冲天火光。整个洛口城下五百步内,就如同一个修罗地狱场。

    残肢横飞,人头飞溅,空气中到处都是血与火的交织。阵阵血雾在朝阳的映照下,如同一片鲜艳的霞云。

    一个埋设火药包的威力并不大,但当战场上成千上万的火药包同时爆炸,那场面,那景象,那威力,那结果,却让所有后面观战的王玄应、李密等人都惊呆了。他们都与河北军交过手,都知道河北军中有火器,威力惊人。但从前经历的大都是火器、炸弹冒着白烟在空中飞过,然后落地爆炸。虽然杀伤力也很大,但与此时这种毫无预兆,却突然从脚底下爆起无数炸弹,将上万的士兵笼罩在无数的纷飞弹片之中,这种景象却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一次性爆炸就用了城中差不多三分之一火药的大场面,连李靖和张仲坚这两个策划都没有料想到。看着这接二连三的爆炸,将城下原集的叛军,如同暴雨打过的麦田,将无数的士兵成片成片的炸倒在地后,他们也都一时沉默起来。

    “有违天和啊。”良久,李靖才长叹一口气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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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介绍:
陈克复是南陈皇太子深的唯一儿子,可是他出生的当日,南陈被隋朝大军灭亡。
被太子托付给大臣带着隐居在外的陈克复,自小向往着成为一名英雄好汉,在他二十二岁时,他偷偷的带着自己的几个家丁参加了隋第三次征高丽战争。
在陈克复的第一次处女战中,他在百万军中,以一身拉风的白马白袍形像,引得了皇帝的注意,实现了成为英雄好汉的梦想,却也在漫天的雷电交加中,被一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灵魂穿越附身。
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战马、长枪、骠悍勇武的男人、鲜血染红的沙场。
穿越而来的陈克复知道隋朝即将灭亡,天下将再次陷入乱世当中。乱世之中,却又身为前朝皇族,他将何去何从?是早早的投靠李唐?还是天下布武,完成复国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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