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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子蓝色     隋末txt下载     隋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2章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硝烟散尽,洛口仓城下五百步范围内,早已经成了一片修罗地狱。

    少数躲过了这场惨烈打击的叛军士卒们亡命般的转身逃离了战场,战场之上,血流成河,无数的残肢断臂,破烂尸体。身处于这片战场,战死只是一种解脱。

    受伤未死的才是最痛苦的,大量的士卒没有直接死在这场惨烈的爆炸之中,更多的人是受伤。断手断脚,七窍出血,两耳轰鸣失聪。有的身上满是开花弹爆炸后溅射的弹片、铁钉、碎铁片。有的身上沾着猛火油弹爆炸过后溅射上的火油,整个人成了一团火人,在无数的尸体残骸之中惨叫着打滚奔走。

    还有的人浑身赤-裸,精神已经失常,歇斯底里的狂喊乱叫的在尸堆血海中奔走。他们身上的衣物,在刚才那爆炸的巨大冲击力之下,直接被吹没了

    “大帅,投石车、大弩、抛雷车是否开始抛射!”工兵总管面对着城下那片惨烈的景象,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兴奋异常。看到昨日忙了一晚才布下的这个地雷大阵,今日发挥出了这样大的效果,他兴奋的无法抑制自己。

    李靖摇了摇头,目光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不,这第一轮就这样结束吧。给叛军时间,让他们派人前来打扫战场。”

    工兵营总管有些不解的道:“大帅,慈不掌兵,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个时候可心慈手软不得啊。大帅,刚刚冲入我们地雷阵中的叛军至少有将近两万人。虽然我们的地雷阵取得了出人意料的好战果,但我刚才估算了一下,火药杀伤力有限。咱们最多只杀死了约二千左右的叛军。余者有大约一万左右的人已经逃回去了。现在战场上差不多还有七八千叛军,这些人都受了伤,一时还跑不回去,我们现在抛射,正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全歼他们。”

    李靖只是摇头,没有回答。

    一旁的张仲坚看工兵营总管还要继续说。忙拍了拍他的肩膀:“刘总管,李元帅虽然觉得刚才那次反击,过于惨烈,有些伤了天和,但实际上,李靖元帅还是看的清战场形势的。李元帅不让你继续进攻,实际上是仔细考虑过的。我问你,我们还有多少火药?”

    刘总管马上回道:“我们的火药还有不少。如果叛军猛烈攻城,我们用火药饱和反击的话,我们的火药还能用三天以上。但如果再如昨晚一样埋设那样多的地雷的话,最多还能埋设两次。”

    张仲坚笑了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下面那些伤兵如果回到叛军大营,他们有多少还能在短时间内重上战场?”

    “八千伤兵,估计能有千把左右。”刘总管没有犹豫,立即回答道,“这些伤兵很多人都断了手脚。还有很多人聋了瞎了,更有不少人疯了。加上我们的地雷中有很多的碎铁钉、铁片,这些铁钉铁片可都是用的生锈的,少数一些还淬过毒。大部分伤兵都被溅射到,虽然只是轻伤,但一般都会感染破伤风等症状,能活下来的十不足一。加上那些被火油弹烧伤的。短时间内也是不能上战场的。”

    听到刘总管这么详细的解说。李靖和张仲坚两人对视一眼,还是有些惊讶。张仲坚拍着刘总管的肩膀:“战场之上,有时留一个伤兵给敌人。会比直接杀死一个敌人更划算。这八千伤兵如果王玄应他们救回去了,不但上不了战场,而且还得有人照顾,每日还得消耗粮食药草。如果他们要行军,更是会被这些人拖累速度。更重要的一点,这么多的伤兵如果救回去。会让叛军的士气跌到最底处。再一个,我们也省了火药。这么明白的帐你怎么不明白呢。”

    刘总管听了张仲坚的解释,面上堆着笑,心里却是惊吓住了。心中暗道,这些顶头的上司们心里想的果然和自己不一样,他们明面上说有伤天和,实际上却坏的很,巴不得再多弄点伤兵出来。

    没一会,洛口仓城头上数十名军士向叛军营地大喊,说是自家李元帅与张元帅心怀良善,不忍心看到这些受伤的将士们就此殒战场。因此本着慈悲之心,允许叛军派一营人马不带武器前来打扫战场,救回伤兵。

    正在阵前计划着第二轮进攻的李密等人一听士兵们的回报,气的脸都涨紫了。那数千伤兵在李密他们眼里早已经是没用人了,和死人一般无二。对这些没用的伤兵,他们当然不愿意再去救回来担一大麻烦。原本想趁着第二波进攻的时候,任他们死在战场上算了。却没有想到,李靖他们来这一招,这一下,他就是不去救回来,也不行了。

    十多万将士看着他们,王玄应最后只得打落牙往肚里吞,派了一队人马前去打扫战场。上万人的伤兵,数千人的尸体残骸,这惨烈的战场郑军足足打扫了小半天。金乌西坠,黄昏时分。

    经历了先前一战,郑军的士气降到了最低点。李密他们好不容易才重新聚起兵马,让军中将士饱餐一顿后,才重新在城下列阵。

    “大帅刚才那一招真是妙,一来向天下百姓宣示了咱们是仁义之师。二来也大大的降低了叛军士气,三来还为我们节省了火药,这第四,还拖了大半天时间。一石数鸟,还真是让兄弟佩服。”张仲坚笑道。

    李靖有些沉重的笑了下:“只为王玄应、李密几个人的野心,就要让无数人喋血、伏尸城下,唉!”

    “所以我们才要辅佐陈王,尽快还天下一个大平。今日的杀,乃是为了明日的不杀。李帅无须挂怀,您做的都是对的。”张仲坚劝慰道。

    吃了地雷阵一个大亏,王玄应等人明显谨慎多了。在知道河北军拥有大量火药之后,李密献计,他们不再继续用云梯强攻,而是改而用堆土山之计。

    十几万叛军开始负土筑山,李密在阵前建立起一道巨大的盾阵,掩护着后面的叛军筑土山,打算直接把土山筑到城下,最后高出城墙,居高临下攻城。

    面对李密的盾阵,河北军的强弩、投石车、火器武器等齐射,但收效却甚小。那一面面临时用厚木做成的巨木盾粗厚无比,就算二十斤一个的巨型石弹打在上面,也不过是砸个小坑。射程多达七百步的超巨型绞弩射出的大铁弩,也无法穿透那巨型木盾。河北军用火箭攻击巨盾,可这些巨木盾不但是刚砍下的树木做成,而且还全都浸过水。火箭射到上面也烧不起来,这如同巨大的乌龟壳一样的巨盾阵挡着,后面的叛军筑起土山来迅捷无比,丝毫不受干扰。

    特别是马上天黑之后,城头上的河北军要想对付他们就更麻烦了。叛军利用晚上的天时,在天明之前已经在城南垒起了一座巨大的土山。那土山紧邻南城墙,高出城头数丈,居高临下。

    一队队的叛军弓箭手登上土山顶,居高临下对着城头射箭。密集的箭雨压得城头上的守军都抬不起头来,城下李密又派出无数的士兵抬着云梯如蚁附城。

    城头上李靖在数十名侍卫的盾阵保护下,仔细的观看着这一座一夜间就筑起的土山,眉头紧皱。

    “拿木头来,用木头加高城楼,另在城墙上隔五丈筑一三丈高箭塔!”李靖沉着应付,大声下令道。

    一队队的河北士兵持着坚铁钢盾涌上城楼,护卫着工兵营的士兵们在城上迅速搭建箭塔及升高城楼。张仲坚又调集了工兵营中的大量弩车、投石车、投雷车等大型器械,利用着这些超远程的武器,对叛军土山上的弓箭手进行压制干扰。

    双方你来我往,大战从早上打到黄昏。虽然利用土山的优势,叛军多次摧毁河北军城头上的箭塔木楼,但最后,有着专业工兵营的拼命修建,河北军还是在城下的叛军几次冲上城头的关头下,将一座座的箭塔建成。

    建成后的箭塔和木楼,又比叛军的土城还要高出不少。装备精良的河北弩手弓兵们,登上箭塔木楼,居高临下,利用河北军的强弓连弩,对叛军以起一**猛烈的反击。

    战到天黑之时,叛军终于再顶不下去,在那铺天盖地般的密集箭雨中败退。失去了土城的掩护支持,城下如蚁攻城的步兵们也迅速被城上的弓箭手、投石车、抛雷车们打的节节败退。

    一天下来,郑军虽然几次少部兵马突上城头,但最终却依然是无功而返。战后清点,一天下来,郑军损兵折将,阵亡超过三千,轻重伤员多达万人。洛水河边的大营之中,一片愁去惨雾、哀声叹气。

    “今日差一点我们就攻下南城了,明日我们继续,定能一举拿下南城!”皇甫希仁跳着脚大叫道。

    李密则有些犹豫的道:“陛下,今日一战,虽差点成功夺下南城。但实际上也有出其不意的原因在,如今河北军已经在城上加筑木楼、箭塔。我们要想再用土城来攻城,却得比昨日修建的土城还要高上几丈,太难。况且今日猛攻,我们消耗了太多的箭支,我们已经没有多少箭支可用了。到时我们就是筑起土城,可如果没有足够的箭支压制河北军,也是白费功夫。”

    “我有一计,或可破城!”一直不语的徐世绩突然出声道。

第763章 诸将斗法,夫人出马

    五月四日。月黑风高。

    漆黑的夜中。洛口城南城下。刚刚吃了败仗的郑军主动发起了夜战。

    隆隆战鼓声中。无数的火把燃起。将整个南城都给映照的如同白昼。无数的郑军开始扛着云梯。举着盾牌缓缓的向着城上攻击。这一次。郑军的攻击有板有眼。完全属于教科书式的夜间攻城战法。

    盾兵排在第一线。后面是大量的弓兵。他们一边前进一边向城头射箭。而在弓兵的后面。则是数量更多的步兵们扛着云梯。推着攻城槌、云车、楼车、投石车、床弩等大型器械缓步上前。

    郑军的攻击一板一眼。不急不缓。看的城头上的李靖直皱眉头。按这样的节奏。叛军就是打个十天半月。也不可能攻下洛口仓城的。

    “报。禀报元帅。北城守军听到城内墙脚下埋设的瓮中有声音。叛军在挖地道!”一名士兵飞快来报。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李靖终于露出了笑意。他还在疑惑城下叛军的不合理打法。眼下听到这个消息。却终于明白。叛军是想声东击西。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北城外。徐世绩与单雄信二将率领着五万精兵正埋伏在此。数百善于挖掘地道的士兵正同时开挖十条地道。熟悉的士卒们进展迅速。悄无声息。

    “茂公。有把握吗?”单雄信有些担忧的望着黑夜中的城头。那上面人影绰绰。火把密布。防守严密。

    “事在人为。”徐世绩皱着眉头道。

    黑暗中。徐世绩转头望着单雄信。嘴张了张。却又合上。如此反复数次。还是开不了……

    一旁的单雄信发现。“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咱们兄弟还用的着这样吗?”

    徐世绩有些犹豫的道:“今天我在军营中见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谁?”

    徐世绩沉吟一下才道:“娇娇!”

    “娇娇怎么来了。她是来劝你归降陈克复的吗?”听到翟让的女儿来过军营。单雄信即是高兴。又是担忧。最后还有些失落。

    黑暗之中。徐世绩手捂着脸。低头着。缓缓道:“二哥。你觉得我们如今这样走下去。还有出路吗?李密已经完了。彻底的完了。二哥。你知道你撇不下瓦岗。撇不下瓦岗的这些老兄弟。可是。瓦岗早就没了。当翟大哥被杀的那一天起。瓦岗就已经没有了。”

    单雄信铁打般的汉子。此时也不由的泪湿眼眶。

    “茂公。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必说出来。你想的没错。茂公。当初瓦岗的那些兄弟中。就你最聪明。你读过很多书。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将来你若投了陈破军。以你之才。他不会亏待你的。当初我和翟老大本来都以为你和娇娇会是一对。却从没有想过。我们的结局会是这般。”

    “二哥。我们一起投陈克复吧。我观看许久。这天下终究还是陈克复的。况且李密当初杀了翟大当家。这样的人我们岂能保他。”徐世绩劝道。

    单雄信咬着牙。低沉道:“我早晚有一日要亲手杀了李密。为大哥报仇。”

    “那我们就一起降了陈克复。我已经想好了。今晚特意献地道之策。并自请与你带兵。我打算一会打起来后。我们趁机向李靖说明归附。”徐世绩对着单雄信的耳朵低声道。

    单雄信无声望天。良久。他转头对徐世绩道:“娇娇现在还好吗。她嫁给陈克复。可还快活?”

    徐世绩笑了笑:“娇娇那脾气你还不知道。大大咧咧。一般人家还真不敢娶。如今她嫁给了陈克复。虽然得跟其它女人共一个丈夫。但陈克复人还不错。对她很好。虽然陈克复位高权重。但对娇娇却很包容宠爱。娇娇嫁给他。也算一段好姻缘。今天她本来是要去见你的。但因时间紧急。我怕久了会被发现。就先送她回去了。”

    “茂公。你按你想做的去做吧。我就不和你一起了。当初李密杀大哥的时候。我没能帮助大哥。事后又没有按我们当初的誓言一起追随他而去。实在是心中有愧。现在。我只想亲手杀了李密。告诉娇娇。二叔对不起她。没脸见她。二叔祝他幸福!”

    “二哥。当初的事情你怎么能如此自责呢?咱们投奔了陈克复。不也和娇娇正好是一家人吗?要想李密。有的是机会。如果不是我们一直被李密防着。部下没多少可用之人。我原本还打算直接在营中发难。与陈克复一起灭了李密他们。二哥。你就听我一句。咱们就投了陈克复去。你要一直留在李密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别说了。我没脸再见娇娇。等杀了李密。我就去浪迹天涯。茂公。天下大乱已久。眼看着就要大治。你有大才。正好将来大试身手。替我照看着点娇娇。别让她受了委屈。”单雄信缓缓道。

    “二哥。你不去我也不去。”徐世绩握着单雄信的手道。

    洛口仓城北城内。李靖俯耳靠着埋在墙脚下的大瓮听了一会。

    “传我帅令。立即沿着城墙挖一条深沟!另外从城中搜集柴草。堆放在沟边。备好火种。再去工兵营运一些烟雾弹过来。”

    命令一下。一队队士兵马上忙碌起来。

    到了下半夜。叛军在北城外挖的十条地道直通城内。却突然在那深沟前暴露。早有准备的北城守军马上将一捆捆的柴草点燃扔进地道口。又将工兵营的烟雾弹也都扔进地道。工兵营还将牛皮囊取来鼓风。对着十条地道一阵猛吹。

    烈火浓烟。吹入地道。地道中的士卒被烧得焦头烂额。叛军急急后退。可堵在地道中却一时难退。烧了半天。除了地道后面的少数士兵。数千进入地道的叛军被烟活活呛死在其中。

    消息传回王玄应的御帐。把一众期待的众人气的差点吐血。

    一计不成。杜姬又献一计。天亮时叛军用“攻车”撞击城墙。城上李靖马上下令用布匹做成帐幔。随其所向张开。攻车撞之。布受冲击立即悬空。城墙未受损坏。

    叛军还是不死心。又把干燥的松枝、麻秆绑到长杆上。灌以膏油燃火。去焚烧帐幔。企图连洛口仓城城楼一起焚毁。李靖让士兵把锐利的钩刀也绑到长杆上。等火杆攻击时。即举起钩刀割之。把正点燃的松枝、麻秆全部割掉。

    李密又献计转用地道。黑夜中在城四周挖掘地道20条。等挖到城墙脚下。即用木柱支撑。然后放火烧断木柱。使城墙崩塌。

    这一着效果极佳。坚固的洛口仓城也一下子间出现十几处缺口。茫茫黑夜之中。早埋伏等待的十几万叛军如潮水一般的向着坍塌的缺口涌去。

    形势十分危急。关健时候。李靖调工兵营拼命的向各个缺口扔炸药包。虽然剧烈的爆炸把有的缺口扩大了一些。但那如决堤之水的叛军势头也为之一滞。趁这机会。张仲坚也调集了大量的弓弩手。无数的箭雨密集的倾泄在了各个缺口。在无数箭雨的打击下。叛军顶着盾牌依然死战不退。倒下一个。就有更多的叛军顶上去。

    工兵营又将城中所有的火油弹集中起来。一次性的扔向了各个缺口。无数的熊熊燃烧的火焰。终于住了叛军的冲锋势头。那点点溅射的火油只要沾上叛军的身上。就会猛烈燃烧。叛军拍都拍不灭。

    叛军士卒在后面李密等人的催促下。可以冒着弓箭长枪冲锋。但是面对着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的燃烧成火人。却极度恐惧。那燃烧着的火人临死前的那种凄惨的嚎叫。让很多叛军士兵都恐惧不已。

    工兵营们又将大量的毒气弹、烟雾弹全都砸在了各个缺口。随即。工兵们将一具具铁制的拒马架到了各个缺口。那铁拒马上全是一把把锋利长刺。堵在缺口处。就如同一个个小小的步兵长枪方阵。叛军一时不得进。李靖又马上指挥着工兵们在缺口处用栅栏堵住。然后运来石头、巨木一边与叛军战斗一边抢修城墙。使叛军无法攻入城内。

    待到天明。各个缺口渐被堵住。叛军猛攻一夜。最后却不得不重新退了回去。

    大战三天。叛军用尽各种策略。却依然损兵折将。战后清点。原本还有着十五万兵马、五万辅军民夫的叛军。转眼间只剩下了十三万兵马。那些炮灰辅兵民夫更是在三天的猛烈攻城战中消耗一空。除了战死二万兵马外。叛军的十三万兵马中。还有着多达二万多人的轻重伤员。除去这些伤兵。只当了三天皇帝的王玄应突然发现。他们现在的可用之兵居然只剩下十万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管理着后勤的王世师急报。军中粮草用尽。只剩下三日之粮。

    王世师的话音还刚落下。又有斥候飞马来报。

    “报!禀报陛下。偃师的陈破军动了。前方斥候来报。天黑之时陈破军已经拨营启程。正星夜向洛口城飞奔而来!”

第764章 神鬼之兵

    长夜寂静,王玄应背手负立,望着满天稀落的星辰,也不由有英雄末路之感。

    正哀声叹气之时,身后一名亲卫突然上前道:“小的曾听说,当年魏王李密攻占回洛仓,并在仓城外修建金墉城为魏都。结果后来粮仓却发鼠灾,新建宫室也常有灾异。当地百姓都传言,说是李密修建金墉城,僭了周公的庙基,绝了他的香火,因此周公作崇。如今我们如此不顺,只怕也是因李密投了我们,被周公因此一并怪罪了。”

    “无知百姓传言,岂能相信?”王玄应讥笑了下,对这鬼神之事并不相信。

    侍卫还劝道:“此事许多百姓传言,都说李密正因此,才会江河日下。如今我们又如此,却不得不防啊。”

    王玄应正要斥责那侍卫几句,却突然眉头一动,计上心来。

    等到天明,王玄应擂鼓聚将,召集群臣,计议拒敌之策。

    突然,帐下一名叫做张永通的参议大喝一声说话了。

    “魏王宫室,原是周公神词。李密当初谓周公庙宇当创建于鲁,便撤去庙宇,改为宫室。周公累次托梦,魏王方醒悟。原本正要改正,却不料被陈主夺去金墉。周公怪罪,故又托梦于臣,使臣代为禀报陛下!”

    王玄应却是拍案而起道:“难怪。朕星夜三更时分。梦见一尊冠冕神人。说,吾乃周文王之子姬公旦便是,蒙上界赐我为神,庙宇在金墉城内。现陈克复将金墉城攻破拆毁,把基址夷为平地,将砖石木料加固了回洛仓,使我虎贲卫从,飘泊无依。今陈克复气数将尽,动财时衰,郑国天子你蘀我报仇做主。”

    张永勇与王玄应两人一唱一和。却将帐中不少文臣武将都骗的相信。李密与窦红线等少数些人虽面有疑惑,但此时却也没有人揭破,只是坐看。

    皇甫希仁却与众臣道:“神人来助,足见陛下威德所至。此番中原天下。必归于陛下矣。”

    王玄应笑道:“先前虽有小挫,但此次定然一举扭转乾坤。他日富贵当与卿等共之,朕非敢独享也。”

    正说时,只见一名侍卫走上前来报道:“中路军前军校尉陈龙,忽然披发跣足,若狂若痴,口中大叫说是要叫陛下。”

    王玄应一听,笑逐颜开,对众人道:“陈龙乃追随先皇多久忠心校尉,向来诚朴。何忽有此举动?朕与卿等同去看看。”

    众人出了御帐,来到中军大营,却见无数士卒围成了一个圈,中军校尉陈龙正闭着眼睛,直挺挺的站在中军大旗下,口中念念有词。

    “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等王玄应等人到了,原本紧闭着眼的陈龙突然跳了起来,朝着王玄应的方向拱手道:“郑天子请了。吾周公旦附身在此。前宵所嘱之言,何不举行?若汝等君臣同心协力,吾可助汝阴兵三千,却败陈师。幸毋观望,火速进兵为上。吾去也!”说完。整个人突然手足乱蹈。

    那边王玄应却马上跪下:“谨尊大王之命,我等敢不齐心讨贼。以复故宫,重修殿宇峥嵘。”后面的李密等人也眼睛一转,齐齐跟着跪下。营中看热闹的无数将士,这个时候更是被这传说中的周公显灵给惊的趴在地上,拼命磕头。

    等众人起来,那个陈龙却已经趴在地上面色如灰,手足冰冷,晕了过去。

    等到午后,王玄应又在洛水河边修建一高坛,召集了所有将士,举行了一个盛大的仪式,请来了一名据说是很有法力的巫师解答此事。

    那法师恒法嗣原本就是王玄应手下的一名参议,和那张永通都是一流人物,都是些旁门左道之徒。不过只因他是前几日刚来投奔,因此军中并没有多少人认识。此时他得了王玄应的命令,便穿上道袍,手执拂尘,充起了大师。

    十余万名士兵散乱的站在一座高大的祭祀台下;台上则是巫师和一个巨大的火炉!

    只见,巫师紧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不停的挥动手中的拂尘。

    突然,他瞪大眼睛、看着远方,口中大声喊道:“吾乃周公,现请郑天子讨伐贼人、安定天下!如若从,则天下可得;如若不从,则全都得瘟疫而死。”

    说完之后,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在场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都有些傻眼。之前军中有人传说周公附身在军中校尉身上,说是要借兵给他们去打陈克复。他们还有些不相信,可是眼下众人却是亲眼看到了这一切。郑军士兵,大多是些农民出身。普通的农民百姓多是没有读过识过字的,对于这些神鬼之物却是向来信之不疑。

    此时见了这般情形,当下已经都是十分信了九分,再没有人怀疑了。

    周公是真的显灵了,那还等什么,赶紧遵照他老人家的意思办吧!办的好了可是能得天下,如果不照办,那可是会得瘟疫而死的。

    于是乎,将士们齐齐向王玄应跪倒,一齐大声道:“请陛下带领我们讨伐陈克复,一举歼灭贼兵。”

    王玄应微微五笑,举起手中长剑,高声应道:“好!朕一定不负所托,功成之后,朕与众将士共享天下富贵!”

    一时间,原本在洛口仓城接连损兵折将,士气尽丧的郑军,马上在短时间内又重新激发起了将士们的激昂士气。郑军将士,人人觉得自己有周公保佑,全都如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渀佛只要有了周王护持,那往日一听名字就能让他们颤三颤的陈破军也能一举打倒。

    等到将士们各归营房,王玄应又将那巫师恒法嗣招来,当面向他面授机宜。恒法嗣当即又向诸将禀明,下营中挑选彪形大汉三千,个个身才八尺,人人配备高头大马。全都面带鬼脸,身穿五色画就衣服,战马也都罩有布甲,上面绘就凶恶鬼魅图案。

    半日时间,便已经成形,三千骑兵装扮之后,渀佛恶鬼魔神。

    李密等人一直看着王玄应前后各种举措,这时见了这支兵马也是十分惊奇。当下向王玄应道:“陛下果然了得,只此一招,便把将士们的士气积聚起来。这三千阴兵,拉上战场更是能起到大作用。不过如今陈破军即将到来,我军粮草又将尽。眼下将士们还不知此事,如若等他们知道,只怕士气又将泄尽。我以为,我们还是当主动出击为上。”

    窦红线也是如此意思:“陛下无须惧怕陈破军,陈破军若真是个英明之主,见眼下局势,他便当谨守洛阳。可陈破军总自慰才略高强,却忘记他也不过是血肉之躯。时时想着要似汉高祖提三尺剑,无敌于天下。他不留在北京、洛阳这等后方安定之所,身为一国之主却总争强好胜,非要亲上前线。他麾下大帅齐聚,名将众多,强将如云,精兵如雨。可却偏偏把各将都调到各地,自己带着一两万人就敢亲镇洛阳。如此不算,眼下然还敢带着两万兵马主动来攻。此正是陈破军最大的缺点,擒贼擒王,只要咱们一举把陈破军擒了,大事可成矣。”

    王玄应听了也是点头不已,当下就下令趁着天黑只留下伤残老弱三万人马在营中,依然举着旗帜,虚张声势。而他则与李密等人率着十万兵马趁着夜色,悄无声息的向西而去。

    行不数十里,在路上已经遇哨马报知,陈破军率五万兵马而来,眼下正驻守九山罗口。

    王玄应当下也下令暂停行军,全军驻守于黑石寨,派了恒法嗣带了细作往九山探查。

    恒法嗣带了细作并数百兵丁悄到九山,登高了望陈破军军营,却见部伍整齐,如星罗棋布,看上去防范严密。

    当下恒法嗣怏怏回到黑石大营,对着王玄应细细禀报了打探到的情报。

    皇甫希仁一脸的不信,大叫道:“陈破军从洛阳只带了两万兵马出来,其中还有半数是我东都军原留守洛阳之兵。之前他又策反了皇甫无逸狗贼,得了他三万余兵马。如今陈破军兵马加起来总共有五万余人,但是其中真正的河北精锐只有万余,剩下的四万人中,有一万是他在东都整编过的。但剩下的三万,却是前几日才刚刚收编之兵,这些兵丁本就是我先前挑剩下的老弱为精之兵。再加上短时间接连经过几次的清洗,军中将校军官早就严重不足,士气更是低落,这样的三万人马当的什么事?依我看,咱们今夜就趁夜直攻过去,杀他们措手不及,落花流水,斩下陈破军的狗头,碎尸万段,扔出去喂狗,以报我儿之仇!”

    李密一直捏着下巴不语,这时忽然一拍桌案,大声道:“我想到个好主意,定能生擒活捉陈破军。”

    王玄应等人闻听都急忙相问,李密微微一笑,对着众人道,只须如此如此,便大事可成矣。

第765章 绝杀

    王玄应十万兵马来迎,相距不过二十里下寨,陈克复当然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九山罗口河北军大营,陈克复召集了各营将校,举行了一个战前军事会议

    冯婠首先发言:“姓王的倾巢出动,兵马多达十万,此时其洛口大营必定空虚请选两万精锐直攻洛口巩县县城,并飞信洛口仓城李靖、张仲坚二位元帅,令他们出城劫王玄应洛口大营如此一来,王玄应很有可能回师洛口,他退,我进;他若前进,我们的两万大军趁势吃掉其后方的巩县与洛口大营,彻底将其粮草后勤辎重夺取然后从后面向王玄应军包抄,到时我们两面夹击,叛军必败兵法所谓‘彼归我出,彼出我归,以疲之也’”

    陈克复听后,点了点头,笑道:“冯姑娘所言甚是,不过我们现在虽有五万兵马,不过其中却大多是刚整编之军,难以为战本王觉得,我们还是应当依山结寨,在此固守静待李靖与张仲坚二位元帅抄其后路,先拿下巩县和洛口大营为上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偃师的东都军,目前这个任务已经完成,我们已经成功将兵马推进到罗口,将王玄应他们挤压在了黑石平原这块狭小的空间内前后被围,又无外援,不出十日,王玄应必定完蛋”

    不过陈克复那番话,却让原东都军的统帅皇甫无逸不高兴起来了陈克复大偃师一下子斩杀了数百员东都军将领,又将其中五千名士兵推出来杀鸡儆猴着实震慑住了东都军

    随后陈克复又将这三万东都军进行了整编,将近四万东都军中挑选出了三万整编,余者编为随军民夫三万东都军又全部打乱,与从洛阳带来的一万东都军混编并从一万河北军中抽调了大量的士官调到四万东都军中担任中低层军官

    如此一来,虽然看上去有些像样子了,但陈克复却还是不怎么放心他们的只是眼下战时,也不放心把这些人留在后面,干脆一起带在身边,也算凑个人数

    皇甫无逸等原东都军将领,眼下大多还担任着原职,不过陈克复却也都给他们配了副官职务不高,权利却很大这让这些人心中本就有些不快,此时又听到陈克复看不起他们,马上站出来反对道:“叛军的兵力有限且屡次遭受挫败,早已闻风丧胆兵法有云‘过敌人一倍的兵力,就可以攻战’,况且过不止一倍呢”

    陈克复笑笑:“叛军有十万,我们才五万是他们过我们一倍之数按你的这个想法,叛军应当会主动来攻我们才对”

    皇甫无逸不肯罢休,如今他虽然再次反正,但因上次的事情还是让他一直担心陈克复会秋后算帐眼下他急需要一次立功的机会,来向陈克复证明自己的忠心

    当下道:“叛军虽十万但叛军向来都是乌合之众,我们的士兵能一以当三况且叛军后面不远还有李、张二位元帅在卑职愿意请令,率两万兵马打头阵,直攻叛军黑石大营”

    皇甫无逸的话一落,东都军那些贵族出身的将领们齐齐跪倒了一大片,全都语气激昂的声称要出战,以证明他们的忠诚

    说实话,陈克复倒是倾向于他先前的打算,因为这个计划比较稳当他先前冒那么大险主动出击,为的是偃师的这几万东都军如今拿下了偃师的东都军,也就等于包围了叛军这个时候只要耐心等等,就能困死叛军了

    再冒险,就没什么必要了

    就在陈克复准备出声拒绝他们请求的时候,冯婠却突然再次发言,意思却是也十分赞同皇甫无逸的请求末了,她还给陈克复暗送了个秋波陈克复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冯婠的意思

    叛军虽然说屡战屡败,完全是一群被河北军打的溃败的败军联合而成但这支叛军却也不能小视,李密、王玄应两人都是枭雄,他们部下的单雄信、徐世绩、王伯当、刘黑闼、徐圆朗、王辨、陈智略等将,那真要说起来,也全都能算的上这个时代一等一的大将

    这些人本就强悍,如今又被逼到了绝地里,只怕也就加的凶悍不是陈破军看不起东都军,实在是当初禁卫军里精锐的早随驾去了河东,最后也一直没有回来剩下的这些,却大多是些老爷兵,军官将校们也都是些贵族子弟穿上精良的铠甲做做样子,打打配合,打顺风仗还行但如果在弱势的情况下出战,这些人却是没有什么持续战斗力的

    冯婠这时出声支持皇甫无逸,明摆着是要坑这些人,打算让他们去送死了

    陈克复想了想,东都军这些人反叛无常,墙头草一般,他确实是没什么好感观如果这个时候让他们去,倒是可以让他们去探探情况,打打先锋就算是全灭了,也可以消耗些叛军斩实力顺便着,也能借叛军之手,把这支早看不顺眼的墙头草老爷兵给处理了

    “好”想清楚这一切,陈克复很痛快的答应了皇甫无逸的请求:“既然大家如此求战心切,那本王也给你们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皇甫将军,本王给你两万兵马,你为前锋罗士信、程咬金将军率两万人随后就到,本王率一万兵马最后接应”

    “多谢殿下成全”皇甫无逸等东都诸将感激的道

    当下,营下下令发下酒肉,令诸将士饱餐一顿三时分,皇甫无逸便点齐了自己的的两万人马,其中步军一万八千,马军两千,便向着黑石寨杀奔而去

    数十里路程,不多久皇甫无逸便率军赶到冲到寨前,却看见叛军已经建起了一座木城,木城的上面还绘着许多红绿兽形,狰狞无比黑夜里猛一看见,恐怖无比

    原本杀气腾腾的东都军此时却是已经士气去了分,甚至有胆心的已经提议撤军了皇甫无逸正心中惶惑之际,忽有前军斥候来报:“叛军木城已开,只是内中灯火俱无,人影不见,特报来大帅知道”

    皇甫无逸早在陈克复面前夸下了海口,要一举得胜,击败叛军此时又因部下惊惧惶恐,早心中烦躁,忽然听到这个消息哪里还能静下心来,当下双腿一夹马腹,自己一马当先,领着兵马直闯进叛军大营

    远远望去,只见木城大开,无数火把齐举,照耀如同白昼,但就是不见一兵一卒

    越是如此,皇甫无逸越是恼怒,一挥手中马槊,大喝一声给自己壮了个胆道:“有胆气的随我来”

    正这时,却突然听到叛军营中一声号响,闪出一员叛军将领着一彪兵马杀来,却正是李密部下王当仁皇甫无逸拍马过去,两军混战,撕杀片刻悄到,王当仁却是长槊一挥,叛军中已经响起撤兵号角

    王当仁带着部下脱离战斗,败将下去皇甫无逸杀的性起,率兵趋势追赶,又过了数里地,忽然又听的一声号角声响起,四下里突然无数鼓角声响起,只觉阵阵冷风吹起,迎风而来

    皇甫无逸冷不丁回过神来,觉得情形有些不过,似乎中了对方的诱敌之策正要停下,却见斜刺里突然杀出无数骑兵,者是蓝面赤发,巨口獠牙,五色长裙,满是凶鬼恶魔的头长尖角的黑马

    人人执着砍刀,从四面杀来,等到近了,一声巨吼响起:“天兵在此,你们要命的快快投降”

    皇甫无逸部下的东都军见了,尽皆惊惶,三魂已经却了两魂谁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象,大半夜的早吓的魂不附体众人都要调转马头,往回逃路

    却不料东都军前面的两千骑兵,那些战马见了这些鬼脸士兵,还有那些涂着鬼神的恶马,早惊乱起来,四处惊窜反将东都军后面的步军冲乱起来,后面的步军末战已丧士气这时又被自家的骑兵一冲,越加慌乱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四下里有人大喊起来:“败了,败了,快逃啊,我们败了”

    本就惶惶的东都军士兵听到这声音,登时乱将起来前面的皇甫无逸还在叫着要杀上前去,中间的却是左右乱冲,后面的却是已经向后败逃了

    两千骑兵乱窜,后面的步兵是丧了胆,只是人挤着人,人推着人,一味的向着来路逃去

    兵败如山倒,茫茫黑夜之中,东都军彻底的乱了无数的兵马四散而逃,转眼就成了溃败

    这时四面鼓角声再起,隆隆战鼓声中,那些蓝面赤发的鬼兵骑着鬼马猛的冲将而出,向着四下奔逃的东都军纵横驱赶,刀挥枪刺,不断的收割着一颗又一颗的东都军士兵首级

    皇甫无逸在数十名侍卫的护卫下,左冲右突,渐渐看着大势已去,只得随着乱兵一起向着黑夜中逃去,等逃了一会,却是连身在何处也不知道了

    看着身边剩下的区区数十骑人马,不由的仰天长叹:“如如此大败,我还有何面目回去见陈王”说着拨剑便要自刎,一众侍卫死死上前拦住,才总算把他的剑夺下一行人,茫然四顾,却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第766章 活捉陈破军

    东方现出一抹鱼肚白,天色渐明。

    如纱似丝的晨曦薄雾之中,程咬金与罗士信兄弟俩带着两万兵马正随着皇甫无逸的后面刚刚赶到黑石。刚赶到黑石,却已经看见白雾之中,无数的兵马正在撕杀,但是更多打着陈字旗号的兵马却在从前面败逃回来。

    那些打着陈字旗的兵马正是皇甫无逸先前出击的丙万兵马,此时却全都成了惊弓之鸟。茫茫白雾之中,人影绰绰,无数和残兵败将也不辨东西,只顾乱跑。

    诸将士丢盔弃甲,如无头苍蝇一般乱撞。不少的士卒口中还在大喊着‘鬼兵来了,快逃啊’。

    程咬金跨在马上,眉头坚皱,纵马上前,一槊刺去,将一名乱逃的东都士兵的绦带穿过挑起,一把挑落马前。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乱跑什么?战场逃兵,不知杀无赦?”

    那东都兵被挑在地上,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惶惶道:“天兵爷爷不要杀我啊,小的上有老母待养,下有三个没成年的孩子啊。还请天兵爷爷放过小的,小的回去后一定给天兵爷爷多添香油,多烧纸马”

    一通乱七八糟的话语,让程咬金等人全听的迷糊了。一名亲兵看不下去,走上去提起横刀就在那败兵的手上轻划了一道口子。

    殷红的鲜血流出,那东都军却叫的更响了:“天兵爷爷不要杀小的。小的真的从没做过恶啊”

    那亲兵将那败兵划了一个口子后也不再动作,众人只是在那里等着。那亲兵划口子放血倒不是要杀那败兵,这只是战场上的一种常用手段。有的士兵特别是败兵,经历了太惨烈的景象时。有时就会陷入一种短暂的神情不清的疯狂状态。这个时候给他放点血,那人就会渐渐清醒过来。虽然不知道为何如此,但这招却是百试不爽。

    果然,没片刻,那败兵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他有些晕炫的摸着额头,望着四周围着他的兵马。

    “我,我怎么在这?”

    “本将还要问你呢,你们怎么在四处乱逃。你们的两万兵马呢?这才多久一会时间,怎么就如此情形了?皇甫无逸人在哪?还有刚才你口口声声喊的天兵是怎么回事?”

    那士卒这才时忙一五一十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当说起那些蓝脸赤发的阴兵,还有那些鬼马时,身子仍然忍不住在发抖。

    “将军,这人说的怎么那么像我们当初在辽东时玩过的猛鬼骑兵啊!这阴兵,估计也是叛军弄出来的花招。”一名亲兵对着程咬金道。

    程咬金点了点头,刚才他一听,就已经猜测出一二分了。搞这些鬼神玩意。河北军才是祖宗。当初在辽东,他们就曾经用猫尿、蝙蝠屎等各种玩意混合,最后制成了夜光砂,用那夜光砂在骑兵的盔甲和战马的马甲上画那些恶鬼纹案。一出战就将高句丽兵吓的半死。

    再加上当初震天雷刚研制出来,头次用的时候。恶鬼加天雷,可是把那些野蛮的辽人吓的半死。全都以为他们是陈王殿下从地府借了猛鬼骑兵。和从天上借了神火之雷。

    不过这种歪招多用几次之后也就没有什么效果了,特别是那种夜光砂涂在铠甲之上后,在黑夜里就像是一个个的火把一样。如果吓不到敌人,那反而会成为别人的目标。

    因此后来这猛鬼骑兵也就没有再出场了,却没有想到,这种他们玩剩下的东西,王玄应等叛军居然也敢拿来对付他们。

    看着皇甫无逸的两万兵马居然就被这点东西给打败了,程咬金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王玄应、李密不过是装神弄鬼,弟兄们给我冲,直捣王玄应老巢,活捉王玄应、李密!”

    程咬金率兵向前杀去,一路上又不断的收拢败兵。那些东都军士兵还在恐怕天兵,但军中的河北军出身的士官校尉们却不断的向他们解释,那些所谓的阴兵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如此一来,倒是稍稍安稳了军心,提升了些士气。

    程咬金和罗士信两个魔王带着两万人马,只顾向前杀去,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郑军的士卒都道自己得了周公附体、法力加持。一个个勇猛无比,全都不怕死的冲上来。

    个个悍不畏死,奋勇争先。

    程咬金和罗士信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全都是陈破军手下数一数二的猛将。奈何部下多是些东都军整编,余下只有一营河北军。面对着叛军凌厉如潮的攻势,渐渐不支。特别是白雾之中,那些蓝面赤发的阴兵出现之后,刚刚被收拢的皇甫无逸部下败兵,马上又有溃散之危。

    见此情形,程咬金和罗士信两人干脆,直接调集了两人麾下的两营河北精锐共一千骑兵。当即冲出队伍,向着那三千鬼兵猛冲而去。

    猛将就是猛将,程咬金和罗士信两个魔王一出手,就让叛军感觉到了真正的军队与乌合的区别。

    程咬金和罗士信如两只猛虎,左砍右刺,所到之处无不是血肉横飞!本来一边倒的战斗,一瞬间便升了级,成为一场势均力敌的恶战。

    两人带着一千河北精锐轻骑专门追着那些阴兵,叛军的阴兵虽有三千,但这些人不过是用来做样子的。每个阴兵都是彪形大汉,高头大马。但实际上,骑兵越高大,有时越不灵便。过于高大的块头,给予战马的负担就越重。

    这些大汉大多本不是骑兵,他们被王玄应调集不过是装神弄鬼。在战场上,他们只是游走在战场边缘,关健的时候负责追击驱赶,但并不会真正的上去战斗。

    这个时候河北军这些久经战阵的骑兵,直接盯上了这些阴兵,瞬间就达到了巨大的效果。

    面对着飚突进,如雪崩一般冲击而来的河北骑兵,那些戴着面具装鬼的阴兵们,吓的魂不附体,只顾一味的躲避,却没有人敢上前迎战。

    长槊挥舞,马刀斜劈。

    一个接一个的阴兵倒下,如同被牧羊犬驱赶的羊群,几千阴兵在黑石平原上四处奔逃。反而冲乱了叛军的势头,后面的本已经要溃散的东都军见那些吓人的阴兵居然如此不堪一击,此时也都大起胆子来。

    打硬仗东都军不行,但是打起顺风仗来,他们还是很拿手的。有着完备的装备和完整训练的东都军,一旦打起顺风仗来,马上就从羔羊变成了猎狗。

    战场形势开始逆转,原本自信满满以为有周公护佑的叛军士兵们,见到那些周公借来的三千阴兵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也有些懵了。

    勇猛的郑军一个个的被弩箭,被马刀砍倒之后,郑军终于回过神来了。失去了心理上的那种无敌感后,叛军比之前的东都军还不如。

    他们转身就逃,四处而奔。

    程咬金和罗士信两人只顾追着叛军士兵,绞作一团的乱杀。三千阴兵早已经骑着马四处而逃了,他们干脆就哪边人头,就往哪边冲杀。直到对方如鸟兽散后,他们才去寻找另一个聚起的人团。

    鲜血浸满征袍,刀兵饱饮鲜血。

    两魔王杀的正酣之时,突然前晨曦薄雾之中,又杀出一彪人马。

    程咬金细细望去,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杀透重围,到了叛军的黑石大寨木城下。

    但见此时木城前聚起了无数的兵马,叛军已经在这里结成了一道宽广的步兵大阵。大阵之中,正是一面高高的王旗大纛,上面一个大大的郑字。在两侧,还有几面略小些的旗帜,分别是王字旗、李字旗、皇甫字旗、窦字旗、杜字旗。

    只见对面一阵鼓角声响起,

    对面阵前实然一声大喊:“对面的人听着,陈破军已经被我们擒住,不想他现在死的马上弃械投降。”

    远远的望去,那人银盔银甲,背剪了双手在马上,大声的冲着他们喊叫道:“快来救我,快来救我!”喊了几句,就已经被叛军拥入了阵中。

    不过片刻,叛军中军阵中王纛下,树起一根高杆,几个叛军士卒用绳子已经把那人吊了上去。

    程咬金和罗士信都大吃一惊,刚才匆忙间看的不是太真切,但隐约的看上去那人和陈克复却是又有几分想象。这个时候两人都有些慌乱,也不知是真是假。

    一名东都军将领韦文超道:“陈王只领了一万兵马在后而来,先前皇甫将军的两万兵这么快就败了。估计他们绕过了我们,直攻殿下的罗口大营也。殿下不过万人,叛军却有十万”

    “如今殿下没了,战也没用,不如暂且退后?”另一名将领道。

    又有一名将领道:“眼下事情不辨真假,咱们还是马上赶回罗口要紧。”

    程咬金和罗士信二人打起仗来,冲锋陷阵勇猛无双,但此时让他们面对此事,却也都想不出好的计划。两人都不太相信那边吊着的是陈王,但却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又担心着陈王身边只有一万人马,怕叛军绕路去攻。

    “传本将命令,全军回营!”程咬金担心着陈克复,最后望着叛军整齐的阵列,叹了口气下令回军。

第767章 擒贼先擒王 射人先射马

    程咬金与罗士信一撤,原本刚才积聚起来的士气又瞬间消散。

    一路上,到处有士兵在传言:“陈王已经被拿去,皇甫无逸前军尽已投降。”那些将士们也不知道分辨,也没有人却想陈王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被拿下。却一个个马上全都慌乱起来,全都惶惶不安。

    不少东都军的将领都开始打起了小主意,有人道:“陈王既然被捉了,我们在此,杀也无益。说不定来日河北军诸将士还都将罪责怪在你我身上。不如我们一起冲出去罢。”

    东都阀门韦家的韦文超点了点头,“也好,如果陈王真被捉了,咱们就再投它路。如果陈破军没被抓,咱们到时再回来即可。”

    当下两人喊一声,将麾下的兵马聚起来,找了个方向,向着西南便走。

    程咬金、罗士信二人此时见不时有兵马脱离队伍,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只一味的快马加鞭向着罗口往回赶。

    赶了没多久,却见后面马蹄震天,无数的叛军骑兵正策马直追而来。

    河北兵少,渐渐被追上。二将猛力冲杀,奈何越杀越多,渐渐被叛军围住。程咬金和罗士信也渐被分散,找不见了。

    程咬金正要去寻,却不料又是一员高大战将杀到眼前,举目望去,却正是李密的学生王伯当。王伯当手持一支长槊,纵马来追。程咬金不得已只得回身再战,却不料趁此机会。王玄恕的中路军排槊兵已经赶到。

    一支支长槊斜斜而举,整齐沉重的步伐步步进逼。

    后方不远,李密在王当仁,谢映登等将领的陪同下正遥遥观望战场。

    房玄藻干笑着对李密道:“魏王果然是好计策。只凭一个假陈破军,便让这二将自动退兵。”

    “自动退兵算不得什么。”窦红线在一旁看着,“最妙的还是这河北兵来战之时,魏王虽拥有数倍于敌之军,却严整不动,并不如普通将领一般马上与敌交手。反利用这假陈破军,让这河北二将自动回军。然后魏王下令衔尾追击,先散其军心弱其士气。然后再趁势而追。如此一来,可比在黑石寨硬碰硬强多了。”

    李密微微一笑:“关健还是在于这支兵马乃是东都兵为主,如果是陈破军的精锐,这招可就不奏效了。衔尾追击。这可是无往而不利的招数。就算是天下强兵,被这么一直衔尾追击,最后也少有不溃败。而且孤如此做,目的在陈破军而不在这区区几万东都兵马也。只要咱们能把这些兵击溃,然后在后面驱赶他们回到罗口。咱们就有机会驱赶这些溃兵把陈破军身边的那最后一点兵马也给冲散。如此一来,我们才有机会捉到陈破军。不然,以陈破军的本事,以硬碰硬。他就算是剩下个数千人,也是能杀出重围逃掉的。”

    “魏王英明!”房玄藻连忙奉迎道。

    “再有片刻。这支兵马便撑不住得溃败了。传令下去,一旦敌军溃败。向南放开一条缺口,让他们冲出去。”李密看着下面的战场,手捋长须,一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上。

    突然,只见李密的后面,连声发喊,清晨的清风中,一面巨大的陈字大旗迎风展招,大旗之下,一支兵马如一支黑线一般的涌来

    一道道的吼声在战场上响起,巨大的吼声将稀薄的晨雾也给震散开来。

    陈克复手中长槊斜指,向着南面已经正不断涌来打着王字旗的郑军中路军一指:“弟兄们,随我杀出去!”

    “杀!”

    无数的将士咆哮着,举起手中的刀枪长矛,向着涌来的江淮军就冲了过去。

    长槊挥舞,陈克复的槊下无一合之将。陈克复带着自己的御卫化作了突围的锋矢箭头,马蹄踏过,叛军纷纷倒地。

    罗士信这时也带着一支兵马汇聚了过来,与程咬金作为了三角突击阵的另外两个角。

    面对着这个锋利无比的三角冲击阵,一南一北的王玄应和李密二人拼命的调动兵马围追堵截。两人都知道,这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一旦陈破军再突出去,他们可就再没有机会了。

    江淮军中,李密部下大将神射手谢映登穿着一身普通的江淮军铠甲,手中握着一把长弓,隐藏在挡在陈克复面前的一队江淮排槊兵中。

    面对着前面摧枯拉朽,横冲直撞,直杀奔而来的河北军,他面色冷静,目光直盯着最前面的那个亮银铠甲的身影,手中紧紧的捏着三支精心打造的三棱破甲锥箭。

    两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陈克复的身影已经进入了他的射程之中,谢映登的箭术是魏军中最强的,甚至可以号称天下弓手中最强的几个将领之中。一百步,他可以百发百中。

    但此时面对着的却是陈克复,一个威名远震天下的男人,他没有射出那支箭。他还在等,等他再近些。

    九十步

    八十步

    七十步

    六十步

    陈克复已经很清楚的出现在他的眼中,甚至凝视静气的他可以看到他挥槊时嘴中呼出的热气。

    六十步,已经是一个弓手最低的射击距离。谢映登出手了,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与食指缝夹着三支箭的箭尾不断向后拉。

    为了射出的箭更强劲,谢映登手中的弓是仿陈克复手中的那两张铁胎弓。铁胎硬弓,非一般人能拉开。但射出的箭,劲道也非普通箭支能比。

    弓如满月,箭似流星。

    正冲杀的陈克复只觉得一阵阵风袭来,他马上挥槊格挡。

    “铛,铛!”

    接连两声金铁相加之声,两枚三棱破甲锥箭被陈克复挑先,但却还有一枚没有挡到。

    “聿聿!~”陈克复跨下座马一声悲鸣嘶叫,却是前蹄一软,一下子整个马身跪了下去。

    刚刚那三箭,箭术惊人的谢映登没有瞄准陈破军,而是三箭全瞄在了陈克复座下的爱马飒紫露身上。一箭射马头,一箭射马颈,还有一箭则是更刁钻的射向了煞紫露那毫无保护的前蹄腿之上。

第768章 不杀汝,箭不拔!

    马失前蹄,陈克复整个人也马上从马上摔了下去。[非常文学].关健之时,陈克复摘蹬滚鞍落马,堪堪没有被马压住。

    陈克复落马,谢映登的箭转眼又至。

    又是三支连环三棱破甲锥箭,带着劲风旋转呼啸而来。而且这三箭是早已经预算好陈克复会跌落马上,三箭直指陈克复身上。箭来的太快,陈克复摔在地上,旁边的侍卫们还来不及救援。陈克复将手中挥舞不便的长槊弃在地上,飞快拨出腰畔赤宵长剑。

    犹如一带绯色长练,赤宵宝剑舞成一道光幕,将迎面而来的三支冷箭挡去。铛铛铛,三支长箭被削落,陈克复从地上跳起。那边却又是一阵风声响过,陈克复抬头望去,谢映登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开弓了。这一次,是七箭连环,追星赶月。

    铛铛铛铛铛铛!

    剑如龙舞,光似月华。

    陈克复奋力挥舞手中赤宵,连击落六箭,终于还是有一箭射中陈克复的肩头。明光宝铠十分坚固,但谢映登的三棱破甲锥箭却是专门用来破甲的。坚固的铠甲,也挡不住这巨大的旋转冲击力,箭入肉中,透肩而出。

    沉重的三棱长箭箭头穿过了陈克复的肩膀,箭尾翼却依然还在另一面的肩上震动不止。

    三棱箭上还有专门的血槽,沽沽的鲜血正源源不断的流出。

    几名金甲侍卫终于赶到。在陈克复的四周筑起一座肉墙人盾。谢映登见陈克复已经倒下。并被无数侍卫围起,再无法望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却并没有收弓。

    他再次握起弓,搭上一支大箭,转眼已经瞄上了阵前河北军骑士掌旗官手中的大旗。

    嗡的一声,长箭离弦而去,似一点流星闪过。阵前诸河北将士正在侧目观望倒下的陈王,却不料谢映登还有这一手,高高迎风的旗帜突然从旗帜上坠落,大旗折倒。

    “陈破军死了!”

    “陈克复中箭身死。投降免死!”

    “弃械投降,免死不杀!”

    四周响起无数的喊声,声势如雷。

    河北军的前阵还在向陈克复落马的地方挤去,后面刚冲上来的士兵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前面一直引导着他们前进冲锋的陈字大旗已经折断。*.无数的将士惊呼。将旗折断,大将又中箭落马,这突发其然的事情,让奋力冲杀于围困之中的将士们大惊失色。

    河北军将士士气大跌,周边的魏军和江淮军却是士气大震,南北两面无数的叛军响起巨大的欢呼声,如潮水般的拼命向着河北军挤压而来。每个叛军都大喊着周公护佑,激动的冲将上来。

    包围中的河北军就如大海中的一座孤礁,四周浪涌翻天,随时有可能会被巨浪淹没。

    就在后面的罗士信和程咬金担忧之时。被众多侍卫们护卫在中间的陈克复却大吼一声又跳了起来。他一下子跳上一名侍卫的战马,接过侍卫捡起递过的长槊,推开想要帮他拨出箭支的侍卫,长槊向着隐藏在士兵中的谢映登一指,大吼一声:“不杀汝,箭不拔!”

    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长声嘶鸣。

    “杀!”陈克复刚刚被谢映登连放冷箭,心头早已经愤怒不止。如果不是他身手不错,又兼受马飒紫露的骏异。在中箭后坚持了一会才跪倒,他刚才差点就要阴沟里翻船,死在这无名之地了。

    经历无数血海尸山,枪林箭雨的陈克复,对谢映登放冷箭并不愤怒。他最愤怒是谢映登谢伤了他最爱的战马。愤怒之下,陈克复血脉贲张。心头只觉得怒火狂烧。

    战马一声长嘶,感受到陈克复的激昂战意,一马当先,向着对面无数的枪林就冲了过去。

    “杀!”侍卫们见陈王如此勇猛,也全都激发了身上所有的战意,一个个发声喊,提枪策马,勇猛而往。

    肩膀上插着一支长箭,鲜血沽沽流下,染红亮银战甲。

    陈克复的这个模样,非但没有让河北军骑兵们的士气跌落,反而迅速的将本来有些惊慌,担忧的骑士们再次激起无边战意。

    “破军无双!”

    “破军万岁!”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一句句的河北军战号震天响起,犹如被打扰了的好梦的怒龙,河北骑兵们如猛虎下山,蛟龙出海。

    面对着前路上竖起的一片枪林,没有一个骑兵犹豫,没有一个骑兵畏惧。一匹匹的战马纵马冲上,战马带着骑兵的长槊与他们的敢死之心,扑向了长枪之林。

    枪林刺中了战马,鲜血染满战场。但战马的冲势也将一支支的长枪夺压,沉重的铁蹄将一个个士兵践踏。

    长枪穿刺骑兵,战马践踏枪兵。

    叛军步兵们的长枪如同钢铁之林,但骑士们的马槊同样如死神之矛。长枪断了拨横刀,横刀折了还有铁血之躯。面对着这支如狮如虎的猛兽一样的骑兵冲锋,叛军的长枪阵在不断的破碎,裂开。

    钢铁长枪林中,陈克复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换上第几匹马了,也不记得他挨了几枪,中了几箭,甚至都不记得他的赤宵宝剑下倒下了多少想取他人头换军功的叛军将士。

    神挡杀神,魔挡杀魔。陈克复舞着手中剑,向着不断后退的谢映登挥剑劈砍冲杀,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叛军的枪阵也越来越薄弱。

    谢映登刚才看到他一骑当先就冲杀过来的时候,还心中冷笑,十分高兴。但当他的射了十几箭,甚至又射中陈克复一箭,但陈克复却依然勇猛上前,紧追不放之时,他终于胆怯了,心慌了。

    被陈克复那如血般鲜红的眼睛盯着,他就感觉自己身上有股无边的大网在束缚着他。让他心慌,让他胆怯,让他终于承受不住这股杀气与压力,转身向后逃走。

    只是战场之上,前进容易,后退却难。人潮兵海的枪阵之中,想要转身后退逃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越是想退,谢映登就越觉得自己被身边的人流裹着向陈克复迎去。

    “不杀汝,箭不拔!”陈克复手提长剑,又将一名挡在前面的叛军士兵连枪带头斩落马下。

    “聿聿!!~”跨下战马人立而起,舞着一双前蹄重重的踏在一名想要偷袭的叛军脸上,直接将那名叛军的头给开了瓢。

    那名叛军有些不甘的倒在了马蹄之下,露出了身后满脸苍白的谢映登。谢映登是名神射手,战场之时,他更喜欢骑射。在魏军中,在无数次的交战中,他都是靠着手上的弓直接射死对方的将领,然后挥兵掩杀,乱中取胜的。他还从没有见过,中箭落马的将领不但不退,反一骑当先,向着他一路猛追死打的人。

    赤宵长剑挥过,如同一道天边最美的晚霞。谢映登来不及后退逃跑,匆忙之下举起自己的铁胎硬弓格档。

    无坚不催,削铁如泥的赤宵宝剑切过铁胎弓臂,割断了弓弦,然后带着那抹绯色之炎切入了谢映登露在盔甲之外的颈项。

    长剑划过,谢映登痛苦的眼神望着陈克复,提起手想要捂住脖子,脖颈上先是一线鲜红,然后血液不可控制的冲出。任谢映登怎么捂,可滚热的鲜血却依然不断的从手指缝中涌出。

    谢映登望着陈克复想要说什么,可张开嘴,喉咙里却只发出咯咯的声音。

    长剑再起,陈克复有些厌恶的看着这个连射中自己两箭,让他如刺猬一样背着两支箭在身的敌将。用尽全力一挥,谢映登的人头已经高高飞起,落向了远处无数举起的长枪之林。

    陈克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两支羽箭,伸手用力一拔,丢在了地上。冷冷的道。“人已杀,箭可拔!”

    周边的叛军将士见陈克复如杀神一般的样子,还有那冰冷冷漠的话语,全都被这种气势惊的后退了数步。

    执剑在手,睥睨天下。

    陈克复挥剑向前一指:“杀!”

    远处虽然有层层重围的敌军,但陈克复没有丝毫惊惧,经历无数战场,比今天更险恶的场面他遇的多了。

    风徐徐吹过,掠起几缕他散垂下的长发。

    “虽杀万人,吾往矣!”

    “杀!”

    一万多河北虎贲再起征程,一往无前。

    后阵中的罗士信见到消失许久的陈字战旗再次迎风飘迎,心中激动无比。短小精悍的他整个人跳上马鞍,放声长啸。

    远处的程咬金一把抹干脸上的血渍,大笑着向罗士信靠拢。罗士信豪情万丈,腰间挂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布口袋,每杀一个叛军,他便割下一只叛军耳朵扔进布袋,依然一个丰年时的农民正高兴的在土地里采摘着果实。每杀一个,就切一个耳朵,甚至杀到性起,罗士信干脆将那割下的耳朵一把扔入口中,满口是血的咀嚼着双手提刀杀入叛军阵中。

    悍不畏死,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远处后方观阵的李密看的一阵阵反胃,直欲呕吐,强压下心中的恶心,李密脸色苍白的道:“野兽,野兽,这些人都是野兽!”

第769章 不疯魔不成活

    每一支强军的骨子里其实都是有着猛兽的凶性,经历无数阵仗,见惯了血腥杀戮,性命相拼惯的军队大都差不多如此。这样的军队一旦逼到了绝境里,便马上会爆发出最心底里的那股子凶性。

    此时的河北骑兵便是如此,面对着重重围困,河北军越战越强,越战越勇猛。到了此时,完全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特别是主帅陈破军的那句不杀汝、箭不拔的话,和那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猛敢战,彻底引爆了这群狼一样的骑兵。

    罗士信在血战中重新变身成了那一个当年张须陀帐下的杀人魔王,剁一个人头割一只耳朵。向前冲杀一步,嚼一口耳朵,嘴角淌血,手中的刀更是在噬血。

    陈克复发飚了,罗士信疯狂了,程咬金也豪情万丈的狂化了。主帅和大将们都如此了,剩下的一万多河北精锐骑兵们更是颠狂了。

    连自已的命都不当回事了的河北将士们,面对着那些已经带着畏惧目光的拦路叛军时,更是毫不留情。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前进,前进,挡者披靡。

    挡在这支疯狂的骑兵前面的江淮军们,无不感受到一股难言的压力。

    突破、突破,再突破!一层又一层的包围被突破,一个又一个的江淮军被践踏在河北骑兵们的马蹄之下。

    突然,杀的正性起的罗士信背中一箭,嚎叫着摔落马下。

    拍面紧追不舍的魏军蜂拥而上,意图将这员如野兽一般凶残的河北大将给留下来。

    罗士信短小精悍,手持双刀步战群敌。他的刀迅捷犀利,如同绵绵江水,刚一近身。就已经有数名魏军倒下。砍倒几名魏军。罗士信仍然旁若无人的上前割下每具尸体上的一只耳朵收入袋中。

    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魏军,他已经被包围了。罗士信笑了笑。脸上满是敌人的鲜血,一笑起来,便露出沾满着敌人耳朵肉屑的鲜红牙齿。笑的狰狞无比。更加嚣张无比。

    看的那些群起围攻的魏军一个个心头发寒,耳朵发烫。

    “上吧,还有谁?”罗士信手执双刀,大吼一声。“刚吃的那些耳朵都是酸的,有谁的耳朵好吃的,自己送上来给爷爷偿偿!”

    “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畜生!”洹水总管张升大叫一声,指挥着部下兵马一起上。

    数十名魏军发一声喊,壮着胆子举枪上前就刺。罗士信左右挥舞着两把马刀。舞的如同风车一般。那边清河总管赵君德张弓搭箭,趁着罗士信奋力格挡长枪,一箭射出。正中罗士信面门。

    罗士信大叫一声。仰面就倒。

    张升叫状,高兴的挺槊就刺。槊已经挥起,却突然从后面疾射来一支长槊。长槊挟带着风声,狠狠的射入张升胸口,透胸而出。丈八长槊,将李文升射了个对穿。

    “谁敢伤你程爷爷兄弟,先吃爷爷一槊!”人未到,先声至。程咬金带着数十骑调转马头又冲了回来,一槊便将李密部下一员大将杀死。

    程咬金率着数十骑杀将过来,接连杀死数十名魏军后,跳下战马,背起罗士信上马,用绦带绑在自己身上,拍马便向前军追去。

    两人一马,向前猛冲。奈何马负两人,吃重之下速度大为减弱,跑了没有多远,赵君德却已经执槊拍马来追,数息之间,已经追至马后。赵君德与张升乃是对好兄弟,刚刚见兄弟被杀,早愤怒异常。此时含愤出手,一支马槊如毒蛇一般的赶上程咬金,一槊从他背上的罗士信肋下刺入,丈八长槊穿过了罗士信,再刺中了程咬金,然后从程咬金的腹部透穿而出。

    被串肉串一样的刺透的程咬金在马上吐出一口鲜血,鲜血噗的一声吐出许远。

    受此重创,本来就已经重伤的罗士信更是一口热血喷在程咬金的颈上,就此晕了过去。

    程咬金回头一看,顿是又怒又急。眼看着赵君德就要横槊,把他们扫下马去。程咬金来不及其它动作,当下心一横,大喝一声。两手死死的抓住透出腹部的带血槊头,死死的握坚不让赵君德拔出。

    相持之下,忍着剧痛,程咬金再发一声巨吼,双手硬生生的将那复合槊杆,可承受刀砍斧劈而不会折的马槊给硬生生的折断了。握着那支折断的染血槊头,程咬金趁着赵君德还在愣神之际,一招回头望月,便将手中槊头一把甩向了赵君德。赵君德措不及防,只得一个马上铁板当,下腰后避。

    风声刚过,赵君德刚抬起身来,却只见程咬金这个浊世魔王全身是血的已经调转马头撞了过来。一把雪亮横刀已经出鞘,正向他疾挥而来。赵君德惊呼一声,却是已经避无可避。当下只得抬手挡在面门之前,长刀如闪电般划过,巨痛之下,赵君德的那只手已经齐腕而断。

    断腕处鲜血喷射,赵君德负痛大喊。

    程咬金怒目圆睁,咬牙切齿,大声巨吼着又一次横刀过肩,斜斜挥下。赵君德下意识挥起断手又要再挡,可那手却只剩下半只。横刀挥过,赵君德整个人头都被一刀砍飞起来。马上无头有腔颈中鲜血喷射而出,足足有三丈余高。

    执刀在手,程咬金向着纵马赶来的魏刀大吼一声。

    “还有谁!!!!”

    举刀怒吼的程咬金背着昏迷的罗士信,两人身体还被半只马槊透穿着插在身上。沽沽的鲜血正在不断顺着伤口流出,狰狞的锃咬金就如同一尊愤怒的罗汉头陀。

    后面的魏军士兵直接都被这股气势而吓的一愣,哪里还敢前进半步,全都不由自主的停在了原地!

    此时大战半天,晨间的薄雾终于全都消散,太阳渐升至半空。

    日光照耀之下,战场一片惨烈。

    眼看着后面的两个角被敌人拖住,已经冲透了江淮军阻拦的陈克复,回头观望了一眼。调转马头,双腿一夹马腹,挥着赤宵长剑又杀了回来。

    远远观战的李密等人一直面沉如水,一言不发。这个时候看见已经杀出去的陈克复居然又调转了马头,李密不由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魏王为何发笑?”窦红线平静道。

    “哈哈哈。”李密抚须大笑,“孤笑陈破军终究不过是一武夫矣,勇则勇矣,但却不知轻重。先前不顾危险,冒险出洛阳来犯。如今本已脱困,可却又转身回包围之中,只为救几名部下。如此行为,虽可得将士信任,堪当一员勇将,大将。但却不足为一方豪雄,更不配当天下之主。好,今日孤就在此成全他,让他和他的部下们死在一起。传令下去,把他们围起来,加紧围击,争取在正午之前,歼灭他们,杀死陈破军。”

    窦红线却目光紧紧的望着战场上陈克复纵横如飞的身影,低声叹了口气道:“大英雄当如是也。可叹,可惜!世间又将少一个英雄了。”

    无数的叛军从四面赶来,渐渐的,陈克复与部下渐又被包围起来。这一次,是真正的身陷重围,被包围的如铁桶一般。包围圈中,陈克复纵马赶到程咬金的面前,“知节,你还能坚持吗?”

    “殿下。”程咬金声音嘶哑着道:“殿下,你既然已经杀出去了,怎么还要冲回来。你这样做,是要陷臣与士信于不忠不义啊。”

    陈克复摇了摇头:“我又怎么能丢下你单独突围呢?再说了,没有你和士信这两个魔王护着我,我又如何能单独杀的出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咱们兄弟一场,我不会丢下你们的。”

    “殿下!”程咬金铁打般的汉子,刚才被槊捅了个对穿,都没有哼上一句。这个时候也禁不住感动的一踏糊涂,恨不得自己是个女人好以身相许。“殿下,我老程和士信这两条命从此就是殿下给的。将来不论如何,不管是刀山火海,还是枪林箭雨,只要殿下一句话,绝不会有半点含糊。”

    陈克复笑了一下,“难道我不回来,你们将来就不会这样做了?你们都是我陈克复的兄弟,何必说这样的话。”

    周围聚在一起的万余兵马,见到这一幕,无不感动的流出热泪,全都感叹跟着这样的主公,就算今天都死在这里又如何。

    刚才激战之时,诸将士左冲右突,并不觉得疲惫。但此时一停下来,聚众成阵,负隅抵挡着,却全都马上感受到一阵阵的疲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开始一阵阵的疼痛。

    陈克复坐在那里,任由几名侍卫帮着包扎。眼看着叛军已经将他们身处的这块小山坡四面包围,正在排兵列阵,准备大举进攻。陈克复面上却依然表现的十分轻松,他抬头望了望天,此时已经接近中午。

    心里算了算,他估计此时李靖和张仲坚的兵马应当已经快到了。他们和李密、王玄应的叛军从天明前打到午时,如此大的动静,与战场只隔着不过几十里地的李靖和张仲坚肯定已经早知道了。

    张仲坚和李靖都是河北军中首屈一指的大将,一方帅才。这个时候,无论如何也该到了。陈克复今天肯和李密在此冲杀这么久,也是算好了这一切。准备自己打头阵,然后等李靖到来将叛军一网打尽。自己今天卖了这么大力,甚至意外的还吃了不少苦头,受了点伤,也该到收获丰厚战果之时了。

    日头渐高升,叛军即将发动最后一击,满身是伤的陈克复却嘴角上扬,笑的十分灿烂。赶上了

第770章 五日王朝

    烈日当空,正至午时。

    李密心中得意,正看着麾下无数兵马正如潮水般向着困在中间的万余河北军涌去,心中说不出的舒畅。就在今天之前,谁又能想到,他李密还能翻身呢?但只要过了今日,他李密便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那个中原的霸主并没有沉沦。

    正在高兴得意之际,突然见后面一阵马蹄声响,一股烟尘之中,一支人马飞速奔来。片刻之间,已经奔至眼前。李密望去,却见这只丢盔弃甲,狼狈不堪的兵马居然是他留在巩县城中的单雄信。

    李密怒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居然如此狼狈逃到此处?”

    单雄信气喘吁吁,好不容易停下来喘匀了气,道:“大事不好了,我们洛水河边的大营已经被李靖踏破,看情形,留守大营的茂公已经降了。”

    “那你怎么不跟他一起降了,却又怎么还跑到这来?”李密听到徐世绩降了,一张脸变的惨白。洛水的大营虽然只有几万老弱伤残,但洛水大营这么快就被攻破了,那么李靖离他们也就不远了。原本还指望着单雄信守住巩县,为他们挡住洛口仓城的李密,最起码等到他解决了陈克复也好。

    单雄信狼狈无比,听到李密这样的话,也不由一双目光愤怒的望向李密,咬牙切齿,死死的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将心底的愤怒表达出来。

    “魏王只给我留了三千兵马守巩县。巩县早残破不堪。茂公突然降陈。我们更是一点反应时间也没有。河北军的那些火器之厉害魏王又不是不知,以我们三千兵马如何抵挡李靖之兵?末将拼死突围赶来相报,李靖就在后面,马上即将杀到。魏王还是早做打算为上。”单雄信冷冷的道♀个时候,说出这番话让他有种十分痛快的感觉。

    话未说完,只见皇甫希仁率着数百残兵匆匆而至。

    李密大惊:“皇甫将军你怎么跑到这来了?黑石营寨呢?”

    皇甫希仁黑着脸道:“早上你们刚追着程咬金他们一走,陈破军便率着一支精骑杀到,趁我们不及防,纵火烧了我们的营寨后又风一般的跑了。本帅追之不及,又念着营寨关乎我军后路。便又重新收集兵马,整理营寨。本已经重新收拾好营寨,岂料刚刚李靖又突然率军攻来,弟兄们虽拼死抵挡。奈何李靖所部凶狠无比,战不过半个时辰,弟兄们已经愧。现在李靖正率兵向着这边攻来,魏王小心。”

    几人正说着话,王玄应带着数十人骑马飞奔而来,大叫道:“朕听说洛水大营与巩县都已经失守?”

    李密黑着脸道:“最新消息,黑石营寨也已经失守了。李靖已经率兵正追击而来,离我们只有片刻距离。”

    此时连李密都没了有主意,李靖兵马来势如此之快,连破洛水大营、巩县、黑石营寨≯下他们面前已经没有一城一寨可阻挡李靖片刻了。

    “陛下,魏王,李靖马上就到,可陈克复我们却一时难以拿下。该断则断,此时不容犹豫,我们撤吧,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薄手上的这支兵马,我们就还有机会东山再起。”窦红线平静的对着王玄应与李密道。

    “不!”李密大叫一声,愤怒的一剑狠狠的刺入地下。“只要再给孤两个时辰,不。再给孤一个时辰,孤就能生擒活捉陈破军。如此大好机会,怎么能就此功亏一溃。不行,一旦错失这个机会,我们就再没机会了。”

    王玄应回首四顾。四周的郑军还不知道此时李靖即将杀到。郑军将士们正兴奋的向着包围中的河北军发起一**的冲击,生擒活捉陈破军的机会就在眼前。那完全激起了将士们的勇猛之心。不过郑军虽然被封官许愿,被金钱美人所引诱刺激,但比起包围圈中的河北军,却还是多有不如。望着下面惨烈的撕杀,王玄应心中计算了一番,别说一个时辰,就算他真给李密两个时辰,他们也不可能拿下陈克复。以河北军的强悍,天黑之前,他们都难以歼灭这支拼死相战的野兽之军。

    王玄应仰天长叹一声,天不佑我啊。

    “谁料河北军居然如此诡诈,陈破军居然以身为饵。如今失去许多兵马,又折了数员大将,兵马陷于此处,进退不得,骑虎难下♀都是朕大意,以致如此。如今朕方寸以乱,教朕如何是好?”

    窦红线道:“为今之计,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们立即收兵向北,只要穿过虎牢,我们便有望与我父亲汇合。夏王还有兵马二十余万,只要我们汇合一处,便可杀回邺城等各郡,然后越过太行,杀入河东,抢河东险要,以为根本。如果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北上退入漠北草原,休养生息,以图再起。如果陛下与魏王信的过我,我愿意先行一步,往我父亲处联络。让我父亲率军南下接应!”

    王玄应沉默不语,李密在一边道:“此计虽行险,但却有一线生机。如果我们不北上而南下,那么只能是被陈破军衔尾追击,再无重起可能。窦皇后说的好,咱们干脆跳到陈破军的肚子里去大闹一场,就算死也得死的轰轰烈烈。”

    李密问众将,众皆沉默。再问,众人只得道:“今日一战,洛水大营丢失、巩县失守、黑石营寨又损失无数兵马不说,更兼大将徐世绩投降,大将谢映登陆、张升、赵君德等战死。如今,将无固守之志,兵无敢死之心下我们还有兵马六七万人,但是将士们还没听到此时各处败讯,如果再让他们知道了这一切,只怕军中士卒就会开始逃散。如此情形,能不能保持住这支兵马都难说,还要北上钻进河北军的重围?此事只怕将士难从,魏王难道没有思虑过吗?真要到那时,又该如何?”

    李密听了也不免泪流两行,颓然不语。

    那边的王玄应也是面色沉重:“朕仗诸君同心协力,合诸将之力,集众兵之威,方登基建业。岂料称帝不过五日,却已经面临着如此境地。不意今日一战,损兵折将以至众叛亲离。欲守无人,欲归无地。要此六尺之躯何用?”言罢,抽剑便要自刎。

    王玄应弟王玄恕一把抱住他,痛哭道:“大哥,我们历经万苦,继承父亲遗志,一路辛苦才有今日。如今一时失利,又安知不能复兴?何作此短见,若九泉之下父亲得知,他又岂能安心?”

    两人哭作一团,一旁诸将也都感觉难过□玄应哽咽了半天,最后道:“罢罢罢!我王玄应今日既败,无计可施,无路可走。黎阳是断去不得了,诸将若是还信我,不如一同南下同投南陈。诸君到时亦不失一场富贵!”

    王家诸族人也都道愿意追随投奔南陈,皇甫希仁也没有异议。唯李密沉默许久,最后也点了点头同意南下。

    王玄应拉着窦红线的手道:“可惜负了卿一片期望,当日卿嫁为我后,亦是消我能挥兵北上,解令尊之危。奈何今日我自身难保,辜负你的一片期望。如今我即要南下投陈,如若卿愿意同去,我定不会亏待于你。如果你不欲同去,我也不怪你。如果你想与我各奔东西,我也愿意还你一纸休书,一切尽在于你。”

    窦红线见王玄应与李密等人已经打定主意要南下,估计再劝也没用,这时也不免生起兔死狐悲之感。如王玄应所说一般,她之所以嫁给王玄应做他的皇后,完全是为了两家联合,让王玄应北上救援夏军及她父亲。但是如今王玄应都已经自身难保,当初的盟约自然也就没了效力。

    看着此时心灰意冷,凄惨的众人,窦红线也不由想起远在黎阳的父亲□玄应等人一南下,那时陈破军在中原便再无束缚纠缠。他可以安心的全力出兵对付父亲,那个时候,父亲他们又如何能逃的过这一劫。

    窦红线强自笑了笑:“不是无线无情,实是心中挂念着汲郡父亲弟兄们。夫君要南下,我不会有意见。我们就此分别,如果此生有缘,他日定能再见水有相逢,红线就此告别!”说完,窦红线也不再理会众人,翻身上马,招呼身边数十从河北带来的侍卫,就此向北绝尘而去。

第771章 尘埃落定

    “吹角!”李靖拔出横刀,用力前挥。“呜呜——呜呜—呜呜”凄厉的角声响彻原野。

    远处农田和树梢之间盘旋着的林中鸟雀立刻被角声惊散,伴着羽箭一道四处飞射。“呜呜—呜呜——呜呜”碧蓝碧蓝的天空下,不断有角声相回,如虎啸龙吟,如疾风穿壁。李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燃烧了起来,大声怒喝,举刀向前。几个贴身侍卫却非常不客气地挡住了他的去路,用身体组成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无需元帅大人亲自动手!”侍卫非常体贴地道,快速舞动角旗,命令前锋骑兵出战。转眼之间,角声便被喊杀声所代替。一队队河北精骑四下杀出,向着正在向南撤退的叛军发起了冲锋。

    铁蹄翻飞,战马纵横。刚刚赶到的河北骑兵们看见陈王的大旗被叛军围着,看着惨烈的战场,都万分的自责。此时一个个奋起勇气,飞一般的冲向战场。

    大地在微微震动,远远的,河北骑兵们变将一把把连射弩端到了手上,向着叛军倾泄着箭雨。

    一个个的骑兵手雷被扔了出来,冒着火花白烟落在叛军阵中接二连三的爆炸。叛军们受此猛烈攻击,不得不转身而走。同一瞬间,远远而去的王玄应等人见到李靖兵马杀到,不但没有返身救援部下,反而加快了速度,向着南方不断奔去。

    王玄应边策马奔逃,一边不时回望后方。他绝望的看着自己的部下一个个的倒下,倒在了纵横如飞的河北骑兵的刀下。他没有想到,李靖来的居然这么快,他的兵马还没有来的及撤退,李靖便已经杀到。

    这种猛烈的攻击之下。没有人能挡的住。特别是眼下部下刚接到命令撤军。此时正是最混乱之时,也是防御最薄弱之时,这个时候受到李靖如此猛烈的攻击。战场上的这数万兵马也不知道能有几个能逃离。

    完了,全完了。他原本还期望着带着这数万人马南下,就算投奔沈法兴投奔南陈。有这些兵马,至少也能混个富贵。但是眼下,敌人在他撤兵的时候出现,又是如此猛烈的追击,他的这数万兵马完了。

    王玄应心中提不起半点转身应战的念头,此时他只想逃,逃离这里,逃到南方去。

    “呜呜——呜呜—呜呜”

    又是一阵阵的号角声响起,王玄应扭头望去。却见原本被重重包围的陈破军,此时居然发出了冲锋号角,万余残兵居然爆发出猛烈的吼声。对着数倍于他们的郑军发起了反冲锋。

    而原本士气高昂的郑军此时却完全落荒而逃。数万兵马被万余兵马追的四散而逃。

    “呜呜——呜呜—呜呜”

    如同索命一样的号角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却是从他们的前面而来。王玄应脸色惨白,惊的差点掉下马去。他抬头向前观望,只见对面隐隐一彪兵马正杀过来。

    “大哥,前面有一支兵马拦住了我们的去路。”王玄恕纵马赶到王玄应身边道。

    “是谁的兵马,主将是谁?”王玄恕惨白着脸道:“兵马约有万人,旗号打的是海南公主冯,和凤凰军大总管翟,还有一面写着张字。前面的人回报,打头的似乎是几员女将。”

    “女将?”王玄应此时简直就是要抓狂了。“管他是女将还是男将,全军给我冲,冲过去了就有活路。冲不过去,咱们都是死路一条。”

    看到这突然出现的拦截兵马,王玄应越发觉得今天的这一切都是陈破军早就安排好的一个阴谋。陈克复以身为饵,吸引他们的注意,拖住他们的兵马。然后李靖、张仲坚他们兵分两路,抄他们的后路,堵他们的退路。他现在极端怀疑,那个张字旗就是张仲坚的将旗,要不然,他们的前面怎么可能突然出现一万兵马,而且还是什么女将率领。

    陈克复这是不给他活命的机会,不给他们所有人活命的机会啊。王玄应从没有想过要向陈克复投降,他与李密都是陈破军欲得而杀之的人。落到陈克复的手里,绝不会有半点活命的机会。

    高高飘扬的战旗之下,翟无双与冯婠、张出尘三个女子此时全身披挂,跨下骏马,手中长枪,配上身上的全身铠甲,英姿不凡,巾帼不让须眉。一万从罗口营寨带来的所有民夫工兵医疗兵全都在此。

    陈克复出兵之时,留下了三个女子和辅兵民夫工兵们守营。结果上午,陆续有败兵逃回营寨,冯婠一询问之后,才知道出战不利。先是前阵的皇甫无逸东都军溃败,中阵的程咬金、罗士信等人又无功而返,半路被叛军追击。陈克复率军出击,也寡不敌众,被叛军围上。

    面对这个灾难性的情报,三个女人都惊的不敢相信。但越来越多的溃兵回到罗口大营,她们去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搞明白前面的战况后,三人简单的商议了一下后,立即派了数队信使往洛口仓城与虎牢报信求援。然后这三个女人马上披挂一番,下令集结营中所有民夫工兵医疗兵等所有人马,然后又收拢那些溃败回来的败兵。

    一番整顿后,也凑足了一万余人马。翟无双的意思是要带着这些人直接杀到战场上去,救援陈克复。但冯婠与张出尘商议了一下后,还是觉得得小心行事。他们这万把人基本上都没有什么战斗力,凑个人数撑个场面布个疑兵还行,真要直接带到战场上去,不但救不了陈破军,反而自己都难保。

    最后冯婠和张出尘总算说服了翟无双,他们带着这万余人马,一路向战场前进,并将沿途遇到的所有溃兵收拢,等到快接近战场之时,也总算收拢了几千溃兵,比刚出来时算是多了些战兵,有了些战斗力。

    等到了战场附近,冯婠便下令就地布阵,让工兵们挖沟设寨放拒马,准备弩床投石车并火药武器。然后又抽调了一批收拢的溃兵,准备虚张声势,吸引分散掉一部份叛军,帮陈克复减轻一些压力。一切准备妥当,刚要出兵,却接到派出去的斥候来报,说是王玄应与李密等叛军已经举着旗帜向南边退下来了。

    没过一会,又听到斥候来报说李靖元帅已经到了。听到这好消息冯婠当即下令停止主动出击,转而让这万余兵马继续加强防御工事。果然,没过多久,王玄应和李密等人已经转眼就到。

    “举枪、列阵!”冯婠骑在马上,发出一声轻喝。

    在一架架拒马的后面,上万名士兵同时举起长枪。虽然这一万多人里,民夫辅兵更多,但战场之上,哪怕就是一个民夫,也都会装备了最起码的长枪横刀。

    密密麻麻的长枪树起,连绵数百步宽,组成了一道密集的钢铁枪林。

    王玄应看着这堵枪林,面无表情。骑在马上,他已经认出了对方阵中的几员将领确实都是女子,一种受到了侮辱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王玄应虽是继承父亲的基业,但不论是洛口战李密,还是黑石战李靖、又或者点挑战陈破军,无论哪一战,他都从没有畏惧过。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几个女人也敢横枪立马,挡在他的前面,还口口声声放话说投降免死。

    紧紧握着颤抖的手,王玄应举起握紧的拳头对着那堵枪林重重一挥:“杀!”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数万兵马已经到了绝境,面对着后面正一路冲杀追击而来的李靖和陈破军,面前哪怕是一堵密集的枪林,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们也愿意闯上去了。

    叛军们狂吼乱叫,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向着冯婠、张出尘、翟无双三女将的枪阵发起了冲锋。

    “弩床、投石车、抛雷车发射!”冯婠一声尖利的命令喊下,早已经准备许久的工兵们立即将装填好的石弹、铁弩、各种火药炸弹发射出去。先前陈克复他们出兵,因为机动的原因,并没有带上这些大型远程器械。结果冯婠他们出来的时候,却是把所有的一切都带上了。此时面对着叛军疯狂的冲击,立即不要本钱似饱和式发射了出去。

    密集的火力压制下,第一波冲击的叛军基本上全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王玄应不甘的又发起了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冲锋。但是有着濠沟、拒马、鹿角,木塞等如乌龟壳一般的防御工事,又有着大量的火药武器,专业的工兵,数量众多的投石车、床弩,还有着密集的枪阵,叛军接二连三的倒在阵前,冲上去多少,倒下多少。

    足足近小半个时辰,叛军都只攻下了第一道防御工事,而冯婠三女将的阵地上,却还有着两道完整的工事。

    当王玄应发起第五波冲锋的时候,陈克复终于汇合了李靖,将王玄应留下的所有殿后兵马一一击败,杀到了王玄应的后面。前有如磐石一般的阻击,后有如虎似狼一样的追兵,两面夹击,一场惨烈混战。

    夕阳西下,日落黄昏,当西边鲜艳的晚霞映照在战场之上,不知道是第几次突围失败的王玄应望了望对面的李密,然后望了望四周不断缩小的包围圈,无语望天,颓然的丢下了手中的长剑,低沉声音道:“我们降了!”

第772章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拼了吧!”

    夜黑风高,长夜清冷。汲郡黎阳的童山之上,从河间起就一直追随窦建德的河间大将高雅贤一拳重重的砸在粗糙的木桌之上,哗啦啦声中将桌上的几个酒碗震落一地,摔了个满地碎片。

    “对,就拼河北军不会真的和咱们死拼。”另一河间大将曹伏宝也面红耳赤,嘴里喷着大口的酒气叫道。

    山穷水尽,箭尽粮绝。

    被困在童山之上已经有七天了,这七天的时间简直如处在地狱之中。无一天不战,无一刻不交兵。童山的四面八方早已经被重重围困,近二十万河北大军聚集于此,如此多的河北军汇集,这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一出性出动二十万河北精锐兵马,窦建德都觉得自己于有荥焉。

    李奔雷,于钦明,罗忠,罗艺,薛定国五路围攻的兵马中,任何一路统帅,都是河北军中元老级的一方元帅,为了对付他们,陈破军一下子调集了五位元帅,二十万河北精锐围困他。

    薛万述、薛万淑、薛万钧、薛万彻、罗成、罗林、罗春、罗松,李承义、李承礼、李承智,张猛、张勇、张威、陈风、陈林、陈火、陈山。一面面的将旗下,基本上已经汇聚了近半河北军中少壮一派的精英将领。

    五大元帅,二十位上将,二十万精锐河北军围困童山,仅仅七天,原本还有二十五万人马的窦建德夏军,转眼间就已经只剩下了十五万人。除了无数死于河北军车轮战般的轮流进攻之中。还有大量的夏军趁每次河北军进攻时投降了。还有些直接趁着黑夜逃跑了。

    窦建德很清楚,如果不是河北军不是担心他们做鱼死网破,不愿意承担太大伤亡。这小小的童山山寨早就被攻破了。

    夏军将领们也都清楚,但众人原本都还担着一线期待,期待着前去河南的红线能带回援军。不到黄河心不死。没有到最后一刻,这些纵横河北多年,如今更是建立了他们自己的大夏国的河北豪强们,没有谁愿意放弃。

    只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天黑前他们已经收到了拼死潜入山上的斥候来报,王玄应与李密败了,一败涂地。

    窦建德坐在那里稳如磐石,不动如松。但此时的窦建德早没了有月前在邺城掌握一切时的自信。这月余来不断的兵败,让窦建德脸色灰败,颌下的胡须也有些乱糟糟的没有打理。连日来的殚精竭虑。让他连一个安稳觉也没有睡过。两个深深的眼袋挂在脸上,眼圈发黑。双眼布满着赤红的血丝。整个人都瘦了许多,两个颧骨高高耸起,两旁脸颊深深的凹陷了下去。昔日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在陈破军的眼皮底下艰难的创下一份事业,甚至最终开创了一个王朝的河北枭雄,此时也不免有几分英雄末路之感。

    “拼了!”

    良久,窦建德嘴中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眨红的眼睛也冒出一股决绝之意。

    半夜的时候,略做修整的士兵们已经整装待战!

    骑兵们将马鞍紧,长矛擦得雪亮,取下了绑在马头上的料袋,然后轻轻的拍了拍自己心爱的战马,翻身骑上。

    黑夜之中,骑兵们列好了阵形,在军官们压低了声音的威严催促之下,昂着头,缓缓的一边前进一边将队列排列整齐。

    楔形的冲锋阵列,在山坡之上已经形成,前方的是河间大将高雅贤和董康买两个窦建德的铁兄弟率领的三千披甲骑兵,他们的任务是从正面冲破河北大将罗艺的大军,且必须做到彻底的“凿穿”!并率军向南突围。而紧跟在他们后面的,则是王琬和孔绍德两员河间两兄弟的步兵。多达八万的步兵们丢掉了绝大多数的装备,只有在队列周围的人拿着武器穿着铠甲提着盾牌,而中间的人,就只剩下一把横刀了,他们不需要作战,唯一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冲!努力向前冲!前面的骑兵与步兵冲破河北军的队列之后,他们必须冒着死亡的危险,迅速冲过整条战线。

    窦建德没有跟随他们一起突围,要想突破重围,光凭着他们的兵马是很难冲破的。而如果声东击西,有人率一支兵马先突围,吸引掉河北军的注意力,剩下的小部队才有可能突破重围。高雅贤、董康买、王琬、孔绍德四将,都是最早跟随窦建德起事的将领,多年的生死相随,早已经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面对着这必死的任务,四人没有半点犹豫,主动的提出担任这支炮灰部队的将领。

    高雅贤等人都是年近五十的河北大汉,多年的战场撕杀,战争岁月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满是疤痕的魁梧身躯,依然在燃烧着当年一起起事时立下的热血誓言。

    这项任务基本上是必死的,虽然为了吸引河北军的注意,他们带上的人多达八万多人。但是除了前锋的三千骑兵,后面的八万步兵,基本上都是此时山上十五万人中挑出来的最弱的一部份了。甚至其中大部份根本就不是士卒,许多人都是当初从邺城南下时,一路掳来的青壮百姓。这么多的百姓跟在队伍中,甚至许多人连把横刀都没有。而山下,则是清一色的河北精锐,甚至连一点乡军民团这类预备军都没有。

    窦建德提着一个酒坛,给四个兄弟一人倒上一碗酒。然后给自己倒了一碗,一口喝尽,红着眼睛对四人道:“你们可能会死。”

    听到这句话,已经五十出头的高雅贤反而很豪迈的大笑了几声,脸上刚毅的线条依然是那么的刚毅,丝毫没有半分惧色。他一把端起酒碗一仰脖,将碗中酒喝尽,一把将碗摔碎。

    “哥,咱们当年活不下去起事造反的时候,我就没有想过能活到今日。哥,七年了,这七年是老天额外给的。就算今天死了,那也没什么可怕的。男儿大丈夫,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咱又是一条好汉。兄弟我家眷亲人也全没了,没啥可牵挂的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定方了,当初我本来很看好这小子和红线凑一对的。却没想到,去北平送个信,结果被扣下一去不回。兄弟没别的遗愿了,如果哥他日能东山再起,希望能把定方带回来。”

    顿了顿,高雅贤又道:“哥,线娘是个好孩子,这些年苦了她了。以后,就不要再去为难这孩子了,就让她安心的生活吧。争天下,打江山,这是爷们的事情,线娘一个女子,不应该背负这些东西。哥,我去了。”

    挺了挺身子,高雅贤握坚拳头,在自己的胸口重重的锤击了几下,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上马。

    突击地起时间在拂晓之前,通常来说,这是一天时间里,人最疲惫,警惕性最弱地时候。

    高雅贤四将率着突击地部队沿着山坡缓缓向着他们地目标,南面的罗艺大营而去。

    当三千精骑前锋距离罗艺的南面大营只有大约不到两里的时候,响亮的冲锋号角终于响起。

    呜呜的冲锋号撕裂了黑夜的寂静!在激昂的号声之中,三千精锐的河间骑兵们奋力的吼叫,狠狠的踢着马腹,催促战马,疯狂的往前奔驰而出!借着山坡的地势,骑兵们从山下俯冲而下,一往无前。

    拂晓,正是黎明来临之前最黑暗的时候刻,仿佛老天都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撕杀感到哀伤,天空之上乌云密布,星光全无!

    号角之中,黑压压的马队在旷野上奔腾而起,犹如冰河解冻,大坝决堤!

    罗艺的南面大军以半月式的阵列挡在童山南面,而突击的骑兵的突破口选择在了正中!

    敢死队般的河间突围军嘹亮的军号刚刚响起,罗艺的大营里立刻传来了一阵喧哗,人喊马嘶,不少地方散乱的打起火把来。

    高雅贤、董康买、王琬、孔绍德四将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对面森严的营地,只是目光直盯着大营,狠夹着马腹一往无前的向前冲锋着,三千骑兵冲在前端,马挂马铠,人批双披铠甲,这支骑兵被强行武装成了一支铁甲骑兵。骑兵们端着长矛,在旷野之上狂卷而来,黑夜之中,也能看见那一大片乌云的涌动,前锋很开就冲上了罗艺的大营,强行从正中间突入!

    南面大营原本并没有太多防御的工事,简单的营墙被重甲骑兵疯狂的冲垮,重骑突进了罗艺的大营里,只看见四周一片混乱,马蹄奔驰而下,凌散的抵抗根本无法有效的形成堵截,小股的抵抗在铁蹄践踏之下瞬间即被粉碎!马蹄践踏过一个一个帐篷,丢弃的火把燃起了一团团的火苗来,就听见喊杀声和马蹄声震天,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黑夜之中战栗着!

    高雅贤四将的重甲骑兵几乎是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就直接冲进了罗艺南面大营的内腹深处,重甲骑兵的奔驰,强悍的冲击力,简单的营防根本无法抗衡。在三千重骑的带头突破下,后面八万步兵潮水般的涌入了南面大营。

    一切都是如此顺利,顺利到身经百战的河间四将都面色凝重,心中不安。如雪崩般狂啸而来的的大军没有给他们沉思的机会,他们率领的三千披甲骑兵就如同被冲上大潮浪端的浪头,他们冲在最前面,引领潮流,却无法再停止潮流。

第773章 陌刀一出,谁出争锋

    这个时候,跟在后面的如潮水般的八万步兵也涌入了南面大营。

    人多势众,人多就是力量,哪怕此时的这八万人中,有大半连把横刀都没有,但猛冲的人潮中的每个人却都很清楚,冲过去了也许有条生路,冲不过去也许就是死了。

    人潮中的军官们一边被大军簇拥着向前奔跑,一边大喊着发布着一条条的命令。所谓的命令也十分简单,那就是攻击一切看到的河北军将士,沿途放火,烧毁看到的一切帐篷,粮草,木栅栏凡是能看到的,能点火的东西都直接扔上火把,制造混乱。

    高雅贤他们则带着疾速冲锋的骑兵们,在无数的喊杀声之中,奋力向前,拼命的扫出一条通道,引领着后面的大军向前突围。

    太反常了!太反常了!高雅贤此时看见那连绵数里之长的罗艺南面大营居然如此不堪一击,心中却发的警惕起来,可是整个人却依然还是不由自主的被人潮推动着前进。

    身为一名久经战阵的将领,更是一名在河北纵横多年的将领,高雅贤对罗艺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同在河北多年,高雅贤对罗艺可是早就相当熟悉,罗艺的幽州铁骑,罗艺的狡诈如狐,这些都是他们相当熟悉的。罗艺这样一个从杨坚开皇时代就已经扬名的大将,他的大营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被突破?

    黑夜之中。罗艺的大营已经彻底陷入了混乱,前锋的这三千披甲重骑几乎没有遇到半点阻力,就已经完成了一个他们从未敢过过的任务:他们将罗艺的南大营透穿了。

    前面的骑兵已经冲到了最南面的营寨前。只要再穿破这堵木寨墙,他们就穿过了南大营。

    越是如此,高雅贤等河间大将越是心里沉甸甸的,打仗没有侥幸,他根本不相信罗艺会这么轻易的让他们离开。罗艺准备了什么杀招,准备了什么陷阱?

    仿佛是在回应几名河间大将心中的疑惑,一声激烈而短促的牛角号声突然响起。罗艺的反击,终于来了。

    在南大营的两侧,突然传来了一片片的喊杀声音。

    战马嘶鸣,骑兵怒吼,步兵咆哮。

    犹如两股黑色的洪流,突然从黑暗的角落中杀了出来。他们从左右两翼放过了高雅贤他们的铁骑,而直接扑向了此时完全闯进南大营中的数万步兵大军。

    仿佛一把大铁钳,一下子就避过了突围夏军的长刺,而直接夹向了他们的腹部。

    罗艺的目标很明确。他对准了此时陷入营中的八万河间步兵。罗艺身为一方统帅。在接到洛口王玄应、李密战败的消息之时,已经第一时间做了准备。将兵马趁夜色调出了大营,等待着已经孤立无援的河北军突围。

    罗艺的判断很准确。河北军确实突围了,也确实从南边突围了。

    只是和罗艺预料的有些差入的是,虽然黑夜中看不太清楚敌军突围的数量。但罗艺只看到对方前军的骑兵,依然很快的判断出夏军并没有全部从南面突围。

    声东击西,调虎离山,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戏码自然也骗不了老将罗艺。不过罗艺并没有太在意,童山下可是有五路大军。就算窦建德玩这种招数,他们也不用担心。他需要的。就是尽快将这明显是来送死的数万夏军围歼即可。现在他的爵位还是个国侯,晋升国公,可是罗艺一直以来的目标期望。眼下这数万夏军奔着自己这边而来,他可不打算轻易放过,或者让别人来分了这杯羹。

    高雅贤也听到两侧河北兵喊杀的声音,但是那声音却并没有向着他们奔来,而是向着身后的方向席卷而去。这一刻,他面临着一个绝大的难题,掉头杀回去,还是继续向前?

    想起自己背负的吸引敌军注意的任务,高雅贤咬了咬牙,大声吼叫道:“向前,继续向前!”

    虽然明知没有了骑兵的引领突击,后面这支大半连武器也没有的步兵,最后会完全淹没在罗艺大军之中。但是他别无选择,他们这支兵马本来就是来送死的。他只有继续突围,才会吸引更多的河北军注意。

    两条黑色的洪流从左右狠狠的撞上了八万突围夏军步兵,然后轰然汇合在一起。河北军中冲在最前面的俨然是罗艺手下最强的兵种,幽州铁骑。

    罗艺的两个儿子罗春和罗松各率一千五百骑幽州铁甲骑兵,从一左一右猛然向夏军撞去。

    连绵数里的夏军人潮,面对着这两支幽黑而凌厉的铁甲骑兵,根本没有抵抗力。甲骑具装的幽州铁骑就如同冲进一道水幕一般,毫无阻力。

    马踏刀砍,凭着铁骑剧烈的冲击力,两支铁骑甲兵飞快的一左一右穿透了夏军步兵人潮。穿透,穿透,再穿透。

    切割,切割,再切割。

    辗压,辗压,再辗压。

    八万夏军原本还保持着一个巨大的阵形,外围的夏兵们还都提着盾牌、举着长矛横刀,保护着里面毫无战斗力的脆弱核心。但面对着幽州铁骑的切割,他们没有丝毫还击之力。

    当被一座座小山一样的铁骑给切割成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阵列之后,终于越来越多的河北兵涌了上来。最先冲上来的赫然是无数马蹄翻飞,飞快无比,纵横如飞的河北轻骑兵。

    连弩,马刀,长矛。

    就如同驱赶着羊群的牧羊犬,这些飞速奔驰的轻骑兵们往来如飞,端着连弩,举着长矛,握着马刀将他们四处驱赶,成片成片的收割着夏军的生命。

    前方已经没有了道路,只有河北将士雪亮的长矛马刀!

    更多的河北步兵一层又一层的围了上去,仿佛狗皮膏药一般,将数里战场上无数被切割开来的夏军步兵们层层裹住,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然后将他们彻底的淹灭在其中,一点一点的消化融解。

    然后,夏军要么被杀死歼灭,要么,弃械投降。

    刀锋砍在铠甲上的声音,长矛刺破血肉的声音,战士受伤落马的惨叫,生命死亡之前后的呐喊……

    铁和血在这一刻已经无法分割的交融在了一起……

    南面大营最后的一面栅栏已经被冲破,迅驰的河间骑兵们一冲而过,高雅贤在马上剧烈的喘着气。虽然他丢下了后面的大部队,但刚才一路冲锋开道,他们还是损失了不少的骑兵,眼下三千骑兵剩下还不到两千。这两千骑兵本来只是轻骑,为了突围,强行装备了马铠,又给骑士披了两层重甲,此时将士们早已经人马疲惫,精力即将耗尽。

    当所有的河北骑兵都冲过了最后一道营寨之时,身后无数火光撕杀声中的南大营中,居然没有一个河北军追击过来。前方是一片漆黑寂静的平原,而后面,却是无数的火把将整个南大营包裹住,亮如白昼。

    高雅贤心在滴血,他心中明白,那八万突围的步兵完了。全完了,再不会有一个人冲出来了。

    “走!”一声啼血的怒吼,高雅贤收回目光,带着剩下的两千余骑兵继续向南突围。

    两千余骑兵完全凭着最后的一丝毅力在向前奔驰,突然,前面数骑突然一声嘶鸣,轰然摔倒在地。

    仿佛起了连锁反应,当第一匹战马倒下后,越来越多的战马悲鸣着摔倒,马上的骑士在如此高速的情况下落马,不是被马压死就是摔个半死。他们身上厚厚的双层重甲,甚至让他们无法再爬起来。

    “有陷阱!”就当众人都以为是马匹力尽之时,却突然听到一名倒地受伤的骑兵大喊道。

    “有绊马索、陷马坑,还有鹿脚桩和四脚钉,大家小心,这里有埋伏!”又是一名落马骑兵大喊。

    “杀!”

    “杀!”

    “杀!”

    周围漆黑的夜色中突然响起连续三道巨大的喊杀声,然后夜幕中,只见无数影影绰绰闪过,已经有一彪人马杀出拦在了前面。

    一接接一支的火把接二连三的燃起,瞬间在河间军突围的路上,布起一道璀璨的光带,亮如白昼。

    只见在那耀眼的火把下,河间军前进的路上,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涌出一支兵马。数量不多,顶多万余人左右,但是却布成了一道宽阔却不深厚的防线。

    排在最前面的那些士兵,全都深着全身厚甲,甚至连整个脸也有面甲摭盖,整个人就仿佛是一尊钢铁傀儡树立在那,高大无纟,有如铁山铜壁。

    更加让河间骑兵们惊惧的是这些人手中的刀,那不是横刀,也不是河北骑兵的马刀,而是一把把比人还高的八尺大刀。那长长的明亮巨型刀刃,让河间骑兵们瞬间想起了这刀的名字,陌刀。

    持着陌刀的钢铁步兵,那就是曾经威名扬天下,在辽东大显威名的辽东重步兵,又称辽东陌刀军。是陈破军当年纵横辽东时,与甲骑具装重骑兵营并称两大王牌之一的重装陌刀步兵。

    “杀”“杀”“杀”

    一步一杀,一连三道巨大的喊杀声中,排成一堵铜墙铁壁的重装陌刀军们齐齐挥舞起手中巨大陌刀,如墙推起,闪耀起璀璨刀光,向着急奔而来的河间重甲骑兵们斜斜斩落。

    刀光现,血肉飞。

    顶多只能算是半重骑的河间骑兵在如此犀利的刀墙之下,一个个连人带马被斩落,大块大块的人尸马尸落在陌刀阵前,堆起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

第774章 变天

    夜幕下的东都洛阳,巍峨而神圣。

    皇城紫微宫太极大殿内,新任不久的钦天监监正袁天罡一身天青色道袍,手中捧着一道紫檀宝匣神情庄重的走上前,他的身后是他的亦徒亦友的弟子李淳风。

    “殿下,近日臣夜观天象,观察到近日有重要天象变化,臣特来禀奏。”

    袁天罡上次随李渊从河东赶到盟津归降陈克复,陈克复一听到那对师徒居然就是传说中的袁天罡师徒二人,当即就控授袁天罡为钦天监监正,正五品官职,李淳风也授了个从五品监副职。陈克复倒也不完全是相信这些星象之学,不过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星象神秘学还是很有市场的。陈克复自己不一定需要,但他需要将这种神秘力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陈克复接过那个镶金嵌玉的宝匣,打开来取出一卷黄绸手卷,展开看了看,只见上面写着一大段关于星象之类的名词。景天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就看到通篇都写着五星重叠。

    “五星重叠是何意?”

    袁天罡一身道袍配上那垂胸长须,再配上他那肃然的表情,很有副大师的模样。

    “陛下,五星相叠星象,征兆着变天。”

    陈克复凝神认真的打量着袁天罡,袁天罡老神在在,气定神闲。反倒是他后面的李淳风也许是年纪太轻,道行还不够。看到陈克复望向他,马上不自然的低下头去。

    看着这对师徒的模样,陈克复倒也马上差不多明白了事情前后关系。

    星象之学,本就神秘无比。在陈克复看来,这东西就和后世的马经一样,一副图上画着全是古怪的数字。实际上不论最后开出什么样的数字来,只要你认真在图上找,总能在上面找出那个数来。

    但实际上,这不过是相信的人一厢情愿的看法罢了。天上的星辰挂在天上。虽然熟知些天文物理的人都知道,星辰宇宙确实是有一定规律的。但这规律绝不可能是靠掐指一算,就能推算出什么人间征兆的。说白了,这一切就和马经一样,不过是些神神道道的人,利用这些星象,来给自己的一些论调找个证据。至于证据是真是假,这就完全看你信不信了。

    河北军刚刚在洛口彻底击败了中原的两方豪雄王玄应与李密。将这两个在中原争夺了多年的豪强都俘虏到了东都。中原河南十几个郡一现在全部都被河北军先后收复,数十万河南各地的义军、盗匪等武装都全被扫荡一空。而河北的窦建德又覆灭在即,河东又是捷报连连。

    在这样的大好形势之下,别说袁天罡这样号称神算的人,就是随便拉一个洛阳城中的平头百姓,他也知道陈王已经离登陆皇帝宝座不远了。是个人,都知道要变天了,又何须袁天罡神秘兮兮的说什么五星相叠。

    陈克复沉吟良久:“好。我知道了。”

    袁天罡神色严肃无比的道:“殿下,此乃上天兆示殿下,让殿下承担起这一统天下的责任。殿下。顺应天命是您的职责,也是天下百姓们的洪福。如今天下刚经大乱。正需要殿下这等明主一统天下,重还天下太平。”

    陈克复略作沉思,再一次展开手卷,认真看了一遍,又卷上,放回盒里。

    “你完成了你的职责,我也会完成我的使命。好了。你回去吧。”陈克复对于袁天罡如此会观风向倒也是比较满意,这个时候虽然明知袁天罡说的这些不过是些变相的劝进的话。但是他毕竟代表着神秘天象学,对百姓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他能这么早的来说这个。也代表了他的态度。

    袁天罡师徒俩退出太极殿,巨大的殿中只剩下了明亮的宫灯和陈克复有些孤寂的身影。

    “殿下,你还不歇休吗?”冯婠一身宝蓝色宫装盈盈走了进来。

    陈克复望了望面前的玉盒,又回头看了眼冯婠,有些沉重的笑道:“我知道你什么都知道,数年的奋战,如今真的到了这一天,却突然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冯婠笑着上前,轻轻抚着陈克复的手臂:“殿下不过是有些没准备好罢了,当年你从这洛阳城逃走,不就是为了今日的这一天吗?也许是事情太过顺利,短短数年,你就已经重回了这里,一时还没有准备好吧。”“还记得当年离开洛阳时的狼狈,抛家弃妻,落荒而逃,在洛水边还被朝廷兵马和洛阳城中的世家们追逐,差点命丧洛水。那些事情仿佛还历历在目,转眼间我们却又已经重回了洛阳。在辽东、在塞外,在河北,无数次的战场上拼杀,有时觉得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回到这里了。却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这么顺利。”

    “这就是天命所归。”冯婠笑着道。看到这个自己决定托付一身的男人走到了他人生的峰顶,她也为之高兴无比。

    陈克复笑笑,“天命所归?昨天我还差一点死在叛军围困之中,身中两箭,挨了许多刀。如果不是你们和李靖他们及时赶到,我这条命都已经没有了,又哪来的天命所归。”陈克复伸手抚上冯婠美丽的脸庞,感激的看着她,“昨天多谢你了,要不是你的战场显威,只怕王玄应和李密此时就已经逃走了,而不是关在洛阳的大牢之中了。俘虏了这两人,可为我们减少了很多麻烦。”

    “我整个人都已经是你的了,你又何须对我再客气。”冯婠笑笑。“如今,殿下该想的应当是登基即位之事了。”

    陈克复从案上取过酒壶,给自己和冯婠一人倒了一杯。

    一手搂着冯婠在怀,一手端着酒杯,陈克复看着面前的那个玉盒,面上也不由的轻松了许多。

    大殿中的侍女太监们早被陈克复支到了外面,这样的时刻,他想要一个人安静的考虑事情。

    张锦已经向他报告,毛翊大将军已经护送着北京迁都南下的第一批人员南下,明天就将到达洛阳。先期到达的人中除了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重要文臣之外,还包括着得在东都洛阳举行禅位大典的皇帝杨杲。另外张锦还告诉他,长孙无垢和出云等他的妻妾们也者会跟着一起南下。

    听到刚生产的两个妻子也赶来了,陈克复本来是有些不高兴的,不过想想分隔了大半年,也十分想念。再想到他们都已经快到了,只得从洛阳又调了一支人马去接应。

    他们来了,也就意味杨杲马上将让位给他,也意味着他的天下即将开始了。越是这样的时刻,他感觉自己要处理的事情越多。

    陈克复和冯婠亲密的搂在一起,但实际上两人此时却丝毫没有缠绵的念头。端在手中的美酒也都是杨坚在位时留下的御酒,年份久远,味道更是醇厚。但两人都有些心事重重,入口的美酒也和普通的白水没有什么两样。

    陈克复想的是即将到来的开国大典,而冯婠想的则是岭南。

    击败叛军,俘虏了王应应和李密之后,李靖和张仲坚各带着两万兵马迅速西进,将本就空虚已久,只是一直没机会扫荡的襄城、颍川、淮阳、汝阴、汝南、淮安、育阳、南阳、淅阳、弘农、上洛等十一个河南西南各郡一扫而平。这些郡县本来大部份都是李密的势力范围,第一次黑石之战后,这些地方就已经是没有防备之地了。

    等到这次的罗口大战后,更是连原本王家控制的河南西面的几个郡的少数留守兵马也是非降即逃。

    唯有最西面潼关外的弘农和上洛、南阳三郡原来是王家的地盘,后来被杨暕攻占。不过此时杨暕的兵马正被堵在巴中、汉中一带,被杨俊和沈法兴两面包夹。因此当李靖和张仲坚这对河北双帅率兵杀到后,不到一天的攻夫就已经把三郡给命下了。

    眼下河北军的前锋,已经陈兵到了关中的东大门潼关。并且在南面已经占领了秦岭的北侧通道武关。可以说陈克复现在已经彻底的占据了中原河南,陈兵潼关之下,就随时可以攻打潼关,杀入关中。

    而陈兵武关,则同样随时可以沿着秦岭杀入汉中,巴蜀。

    向西北可攻关中、陇上、河西。

    向西南,可攻汉中,巴中,蜀中。

    不但完全将中原处于控制之中,还占据了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形势。到了眼下,河北军才算是真正的掌握了中原之地。

    冯婠默默地坐着,瞪向面前的酒杯,唇边美酒无味而酸楚。河北军形势一片大好,原本她以为河北军会趁机南下杀奔襄阳,直奔荆襄江汉,攻打南陈军。可结果,她却听到了陈克复给李靖和张仲坚两人的军令,令两人一人驻兵潼关前,一人驻兵武关。让他们休兵罢战,没有命令不得再轻启战事。

    这个命令一出,让冯婠暗自心急。她得的消息,如今南陈军乘着杨暕陷在巴蜀之际,从河南绕道取襄阳,然后顺着汉水下路顺流而下,攻城掠地,整个荆襄江汉沅湘的长江中游的数十郡之地已经全被他们占据,如今南陈大军兵临贵阳和零陵郡,铁蹄已经到了岭南的门口。

    南陈军一东一西,现在已经把岭南十九郡给包围了。

第775章 集权

    共和元年,也就是大业十二年,公元616年。五月八日上午,洛阳城,皇帝杨杲在龙骧卫大将军毛翊,及留守北京的宰相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高士廉、鲁广利、陈节等文武大臣的护送下,一路从北京南下,到达了洛阳。

    洛阳的南城外十里的洛水河边,无数的百姓都在这里等待。人山人海般的百姓一个个好奇的等在那里,就算是一队队的河北军士在那里不断的维持秩序,这些人也依然前仆后继,你推我挤的。

    洛阳城中的百姓如此热闹,倒不是真的为了迎候这大隋皇帝。实际上,谁都知道这大隋朝最就名存实亡了,这皇帝也不过是陈王的一个傀儡。他们真正等在这里,除了陈王有令让东都百姓迎接皇帝等北京官员们到来之外,主要也就是来见证这个时刻。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到洛阳来是做什么的,这个不到十岁的小皇帝来洛阳就是为了让位的,所以众人都等不及想马上见到这小皇帝,仿佛早一点看到他就能早一点让位一般。

    南下的队伍很庞大,哪怕这个队伍只是迁都队伍中的一小部份,但整个队伍入城,依然花了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直到午后时分,最后的一支南下的卫兵才全部进入洛阳城中。

    太极殿中,先期南下的房玄龄、杜如晦、魏征、长孙无忌、高士廉、陈节、鲁广利等人者到齐了,除了还在黎阳的李奔雷元帅,和驻兵潼关之下的李靖元帅二人外,朝廷九相已经到了七位。

    陈克复坐在太极殿的御榻之上,心神依然有些不宁。刚刚他已经与房玄龄等人商议好了,禅位的典礼就定在一个月后。一个月后。陈克复也就不再是陈王。而是皇帝,进位天子了。

    “陛下。”

    “魏征有什么事就直说,明天我真的就要坐天下了。一时还真是觉得万事千事,这些还得由你们来帮我解决。”

    魏征看见陈克复走神的样子道:“臣等如今改称殿下为陛下,而陛下也需自称为朕。称臣等为卿。此是君臣礼仪,臣观陛下好像在想心事,不知道是何事?”

    “是啊。”陈克复点了点头,“真走到了这一步,坐到了这个位置,才发现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处置。这几天,我整天坐在这里,每天从早上看到晚上,可案上的如山的奏章却总看不完。一想到一个月后。也许今后天天都须如此,一时间,心头茫然。总觉得当皇帝得如此。实有些茫然啊。”

    房玄龄等人都微微笑了笑:“陛下百战百胜,亲力亲为。天下事亦如此。”

    “战,我不怕,但兵将再多,总在几十万之谱。这些天来,接触政事,百官百僚,日有万机要理,才觉出治天下与打天下,大不一样啊。马上打天下容易,可治天下却不能靠马上啊。我有精兵数十万,上将千员,打天下,不管是谁我都不曾怕过。可如今面对着一个千疮百孔的天下,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指挥天下了。”

    房玄龄笑道:“百官百僚,各司其职,犹如网目,陛下只需提纲,纲收目顺,纲举目张。战场上,陛下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如今天下稍平,大乱之后,眼看着就要大治,却是轮到陛下之前所四处征求的那些文臣们来治理天下的时候到了。这几年殿下办学校,刊书籍,养学子,大力提拔有才学之人,又兴科举。今年朝廷也在我们治下各处举办了第一场科举,经过县试和郡试,如今已经结束了乡试,尚书省和礼部已经定下,等到五月中旬就正好举行新朝后的第一场科举会试。到时,定能简拔出更多有用之才有陛下分忧。”

    陈克复听到科举已经进行,十分高兴,笑道:“是啊,我这一收一举,牵动天下。单人匹马,一收,就兜转回来,而天下,错了,岂是一时间能兜转回来的?虽然这几年我们也征求了不少的有学之士,不过对整个新朝来说还是太少了。如今开科取士,这确实是条好路。对科举,我还是那几点意见。一是得公开公正透明,考试得糊名阅卷。二是得多取士,三年一科,如果只取十几二十人也于事无补。进行科举得大胆,会试可设三甲,一甲三人,二甲九十七人,三甲九百人。一科取一千人,然后给他们分到京城各部实习培训一下,然后再授官于天下各地。一举将天下读书人收揽于朝廷,让他们为朝廷所用,为天下百姓办事。”

    科举本是隋朝后确定的制度,指在打破世家门阀们对政治的陇断。不过虽然开了科举,但科举有许多科,每科实际取的也并不多。真正意义上也只是有个张目的作用,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意义。房玄龄他们举办的这次新朝科举,虽然也放开了不少手脚,可实际也还是和之前的差不多。此时一听陈克复随意的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一听一科要取士千人,也者不由的瞠目结舌。而且更让他们惊讶的是,三年一科,一科取千人还不算惊讶的。真正惊讶的还是考试糊名,所有的身家清白的人都能来考,不论门第,而且考试还得糊名阅卷,这才是让人惊讶的。隋朝的科举,基本上还是属于一种比较初始的制度。考生们考前就要投自己的卷子给京中的官员,请他们做保举。然后考试后的试卷也是不糊名而是公开的。

    这种制度下,基本上虽然也有非名门的贫家子弟中试,但实际上却也都是那些官员及权贵们的子弟亲朋友门生一类的。而眼下陈克复提出的这种,却完全是想利用这个科举制度,来取代眼下朝廷中的用人选官制度了。

    殿中的七相中,鲁广利、杜如晦、高士廉、陈节、长孙无忌五人都是属于世家出身,而只有魏征和房玄龄属于那种耕读传家的书香门弟。

    这个新科举的制度一出,让他们全都感觉到一种不敢相信,甚至就连魏征和房玄龄都有些惊讶了。

    “殿下,这会不会有些太急进了一些?”高士廉犹豫着道。他们都知道陈克复不喜欢世族,这些年来他的态度早说明了这一切。河北的世族血洗,以及入中原以来,对河南入洛阳等贵族的举措也说明了这一切。但是这个科举制度一出,却将从根本上打击所有的贵族世家阀门。

    这样的举措,不由的不让他们担忧。当年陈克复一入河北,就逼反了河北大大小小的世族豪强们,连那些中等地主都给逼反了。眼下好不容易进取中原,这中原还没有掌握稳固,此时又要弄出这样的科举制度,给那些世族们釜底抽薪,从根本上削弱他们,这弄不好,到时又是一次世族豪强们叛乱,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别说现在天下还没有平定,江南、巴蜀、关陇等地还被割据着,就算真的平定了天下,和整个天下的世族豪强们做对,这也不是明智的想法啊。

    “你们的看法呢?”陈克复看着几名宰相都一脸沉重的样子,也不由得沉吟起来。

    “陛下,欲速则不达,凡是还是缓和点好,春雨润物,细无声息才好。”杜如晦劝道,“陛下如今刚刚二十有八,还不到而立之年。这春秋之寿还高着呢,怎么着也得还有五六十年。有这么长的时间,陛下何不先把此事放放,慢慢来解决。臣以为,眼下我们最重要的,还是稳定收复的各地人心,然后是恢复生产,休养生息,然后平定整个天下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说科举取士,削弱世族阀门,这却是以后的事情。”

    高士廉也在一道道:“陛下,朝廷二十万大军围在黎阳,每日耗费无数,而且陛下一个月后就将开朝建国,总不能这事托到那之后吧。另外一个,河东的局势也还十分混乱,朝廷早日平定河北乱局,也能早日将兵马调到河东平定混乱。又能回调一部份兵马回辽东等边关,以备不侧。”

    “陛下,兵马军事固然重要,但臣以为下阶段朝廷还是应当将注意力放在稳定地方,恢复生产上面。等平定了河北之后,就只剩了河东的几郡之地叛乱了,那里完全可以派一上将前往即可。朝廷真正的注意力还是治理地方,派遣官员,安抚民心,平靖地方,剿灭盗匪,恢复生产,重建家园为上。后方安稳了,朝廷也才能安稳。百姓们有了饭吃了,朝廷也才会有粮食打仗。臣建议,朝廷须休兵三年,休养生息。”

    武将们想的是战争,想的是打仗,攻城掠地,歼灭敌军,将敌人一一打倒即是他们的职责,也是他们的追求。但是如今和这些一直帮他治理政事的文臣们在一起,陈克复马上明白,打天下是一套,治天下又是另一套了。

    众宰相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提出各种迫切急需的建议,陈克复听的频频点头。忽然,陈克复发现已经蓄上了胡须的小舅子长孙无忌却一直没有发言,不由道:“无忌,你心里有什么想法?说出来让大家一起议议。”

    “陛下,臣以为,不论是宁靖地方,清剿盗匪,还是派遣地方官员,安抚地方百姓民心,恢复生产这些虽然重要,但都不是我们当务之急最重要的。臣以为,陛下如今最应当要做的事情,并不是这些。”

    “哦。”陈克复一扬眉,有些惊讶的望着已经十分成熟的长孙无忌:“那你说,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什么?”

    “收天下兵马、中央集权!”长孙无忌面对着大家的注视,平静的一字一顿说出一句话来。“收天下兵马、中央集权!”长孙无忌面对着大家的注视,平静的一字一顿说出一句话来。

第776章 破军、贪狼、龙骧、雷霆,王牌尽出

    “跟我走!”

    童山上,窦建德一声大吼,翻身上马,跃马横槊,挥手向前。

    站在山上,他一直观看着高雅贤、董康买四个老兄弟的突围。当看到黑夜中那支火龙突进了南大营时,也高兴的差点叫出声来。周边不少弟兄甚至叫着趁机一起杀下去,就从南面突围。可惜,功亏一溃,罗艺这个狗贼早有防备,故意留了个空营让他们闯,然后两面钳击了突围的弟兄。

    南大营的火光越来越亮,窦建德也明白这八万多兵马再也别想突出去了。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到了他们突围的时候了。剩下的兵马还有七万,其中有两万最精锐的河间老营兄弟都备有战马,剩下五万也都是夏军的精华了。能不能杀出去,能不能东山再起,一切就看这七万人马。

    马蹄轰然,一个一个河间老营兄弟大声吼叫,跟在窦建德的身后,列队如狂风一般从山上席卷而去,冲出了山寨的北营门!!

    这一刻,两万骑的冲锋势头,千军万马!如冰河解冻,大江决堤,雪山崩塌!

    这两万骑看上去就如同一支叫花子军似的,骑兵们身上的铠甲装备各色各样。甚至队伍末端的骑兵身披的是拼凑出来的步兵轻铠。只不过在胸口加固钉了一片厚实的铁片而已。马蹄践踏的泥土飞扬,两万骑兵的奔驰以一个三角形的队列朝着山下而去。

    北面的大营是河北老帅老奔雷亲率的北京留守禁卫军,兵马不多只有五万,但这五万全是真正最精锐的河北兵马。其中有三成以上都是当年在辽东征血战过的老部队,整整一百个营中,有一半以上的营都有陈克复亲授的营号。而整个河北军中,有专授营号的营,不超过一百个,李奔雷军中就占了一半。这支兵马才是河北军中真正的精华,不管撒出去的各种兵马如何折损,只要河北军还保有着这五十多个老营兵将,就能很快的重整出一支强军。

    这支集羽林军、金吾卫军、破军讲武堂学军的精华部队此时就驻扎在童山北面,由李奔雷亲率,河北上将陈青、胡海两大久随陈克复的大将为副。

    李奔雷早在一年前就已经算是半隐退的状态了,虽然身挂金吾卫大将军,参谋本部总幕僚长,破军讲武堂山正,并加参知政事衔,加太师,出将入相。但陈克复也已经早答应过他,许他不再带兵上阵,过一二年便许他致仕。但就凭着李奔雷当年破军营的二把手资历,又凭着他始终对陈克复的忠诚与坚定,他在河北朝廷中的威望却是少有人极,就连太傅毛喜也只是与他相当。如今河北军中正红火的元帅李靖、张仲坚、于钦明等人,可还都是他的晚辈级的人物。

    久不上阵,李奔雷却依然宝刀未老。

    童山上高雅贤等叛军一突围,李奔雷就立即传令全军列阵防备。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这样的老招数李奔雷自然不可能不防。果然,没多久罗艺那边就传来消息,说突围叛军虽多,但数量却只有不到十万人,并非叛军全部。

    漆黑长夜之中,李奔雷让所有的将士熄灭了火把,于黑夜之中列阵,严整以待。

    排在最前列的是曾经辽东军的七统领之二,刘铁柱和张合二上将。

    张合率五千重装陌刀步兵,停靠着营寨栅栏,布起了一道宽阔的陌刀墙。一个个如铁山如铜壁的陌刀军,穿着厚厚的重步兵铠甲,手持八尺巨大陌刀,在营前树立起一座暗夜中幽幽发着寒光的铜墙铁壁。

    而刘铁柱则率领着辽东军最光荣最荣耀的破军营五千重装骑兵,以及一直与破军营相连的专属辅军贪狼营。有着陈克复亲授贪狼营号的这五千破军营专属辅兵,却也是破军营的专属补充部队,五千人马清一色的轻骑。

    贪狼营是辅兵,可装备却仅次于破军营。贪狼营也是轻骑兵营,但他们装备的铠甲却只比重骑轻,却比普通轻骑更重。破军与贪狼相辅相成,一万人数的兵马,却是陈克复手中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

    此时龙骧重步兵陌刀营和破军重骑兵营,再加上贪狼轻骑兵营再加上五千雷霆工兵营,这四支陈克复麾下真正精锐中的精锐,王牌中的王牌,此刻全部汇聚于此,两万名军衔至少都是上士的全由士官们组成的强军,犹如一座座狰狞而又无声咆哮的钢铁雕刻的猛兽,他们蓄势待发,时刻准备着雷霆一击。

    大营中,猎猎飘动的大旗下,李奔雷,胡海,陈青,张合,刘铁柱,最初破军营的十五校尉之一,也是当年辽东军的七统领之一,此时全都在屏息等候着窦建德的到来。

    这五人都是最早追随陈克复的辽东军大将,但自从大军入了河北之后,陈克复便有意的将他们留在关外。这两年,他们统领着陈克复麾下最精锐的部队,可却一直坐镇关外,从没上战场的机会。身为一名大将,这种不能上战场的孤独与寂寞是难以忍受的。他们帮陈王守卫着关外大后方,并统率着陈王最精锐的一支兵马,做着陈王最后的预备军,寂寞的看着李靖、于钦明、张仲坚、王恭仁、罗忠、罗艺、屈突通、陈陵、杨善会九人一个个连番大战,独挡一面,如今已经和李奔雷一起,迅速的成为了河北军十大元帅。

    这让他们这些最早跟随陈克复的统领们,心中的滋味也是十分的不好受。眼看着中原都已经南下,陈王再不召唤他们这天下都要被平定了,他们心中的焦急与渴望是常人不知的。这次终于等到了陈王的召唤,众人全都在憋着劲打一场漂亮的复出战。围了窦建德数天,如果不是李奔雷严令不得擅自出战,他们早就杀上童山,生擒活捉窦建德了。刚刚看到夏军向南突围,他们还十分失落,却没有想到,转眼间窦建德却又向着他们杀过来了。

    童山上,两万夏军骑兵猛烈冲击而下,万马奔腾,如江河决流,雪山崩塌。

    而在山下北大营,五万最精锐的河北军却悄无声息,甚至连一点慌乱一点嘈杂声也没有。黑黑的大营,让纵马在前的窦建德等人都在怀疑,这北大营是一座空营。

    大地在微微震动,七万夏军如一股迅疾的洪流向北大营涌来,铁蹄隆隆声中,无数的火把燃烧着,犹如一条耀眼的光带。夏军骑士们一边冲锋,一边狂声大吼,挺矛举刀。

    近了,近了,夏军突围骑兵的前锋已经越来越近,如雕像一般的前阵陌刀军们已经看到了火把下夏军骑兵们狰狞的面孔。

    雷霆工兵营总管王思行看着越来越近的夏军终于踏入了工兵营的射程,立即一挥手,将口中含着的铁哨子使劲吹响。

    “哔!~~”铁哨声尖刺的声音猛的响了起来。

    早准备好的工兵营中校尉、队正们纷纷下令。

    “抛雷车准备,猛火油弹、烟雾弹、开花弹各两个基数预定目标齐射,发射!”

    河北军中规定,一个炮弹基数四百发,两个基数就是八百发。此时工兵营摆在阵前的各种床弩、投石车、抛雷车等远程器械足足多达千架。光抛雷车就多达三百架,每架两个基数八百发,那就是二十四万发。工兵营是摆足了想要给窦建德他们一个饱和式覆盖火力攻击了。

    训练有素的专业工兵们一个个开始操作,无数的铁弩箭、石弹、以及各种火药弹一时间如同下雨般带着巨大的呼啸声,向如潮水般涌来的夏军覆盖而去。工兵营为了这一战,已经把所有挟带的弹药都拿了出来,准备一次性用光。

    剧烈的爆炸响起,黑夜为之变色,大地为之动摇。

    工兵营的一千架运程器械被分作了数个批次,分披发射。一波接着一波,完全达到了对预定战场上的饱和覆盖无间隙攻击。有如天下降下的陨石雨,一**的弹药弩箭倾泄在战场上,毫无间隔。

    夏军冲在最前面的数百骑直接就被砸成了肉酱,无一能躲过。突然的打击让夏军无不变色,面对着前面的死亡地带,夏军却并没有畏惧。和河北军交战许久,他们早知道河北军火器的厉害。

    前仆后继,视死如归,夏军拼了,他们拼这样猛烈的覆盖攻击不能持久。他们在拿人命来打开突围的通道,拼的全是河间起兵的老兄弟。

    夏军没猜到的是,他们拼了,河北雷霆工兵营也拼了。珍贵的弹药此时在他们的眼中,仿佛不值一文,不要钱似的向着夏军发射出去。一队队的工兵拼命的搬运着弹药,一箱用完马上又送上一箱。大量专业的维修工兵守在那些投石车、抛雷车、硬弩的旁边,一有损坏的,马上就有人上去抢修。

    冲锋,冲锋,继续冲锋,拿命去冲锋。

    发射,发射,持续发射,无间隔饱和式覆盖远程攻击。

    夏军在拼人,河北军在拼弹药。炮声轰鸣,铁蹄隆隆,童山北山脚下,构成了一条巨大的死亡地带,战场绞肉机。火光之中,河北军营前的这片开阔地带,犹如恶魔张开的一张巨口,正无情的吞噬着面前的所有生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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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末介绍:
陈克复是南陈皇太子深的唯一儿子,可是他出生的当日,南陈被隋朝大军灭亡。
被太子托付给大臣带着隐居在外的陈克复,自小向往着成为一名英雄好汉,在他二十二岁时,他偷偷的带着自己的几个家丁参加了隋第三次征高丽战争。
在陈克复的第一次处女战中,他在百万军中,以一身拉风的白马白袍形像,引得了皇帝的注意,实现了成为英雄好汉的梦想,却也在漫天的雷电交加中,被一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青年灵魂穿越附身。
长槊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战马、长枪、骠悍勇武的男人、鲜血染红的沙场。
穿越而来的陈克复知道隋朝即将灭亡,天下将再次陷入乱世当中。乱世之中,却又身为前朝皇族,他将何去何从?是早早的投靠李唐?还是天下布武,完成复国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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