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挤兑 (4K,粉红1050、1100+)
穆夜来这样强横,封俭由不得缩了缩脖子。他确实没有穆夜来这股横劲儿,只得哼哼唧唧地道:“好了,早知道你是狠人,说不过你。不过,我确实知道大堂哥最近都做什么去了。”说着,神秘兮兮地看着穆夜来笑。
穆夜来狐疑地看着封俭满含深意的笑颜,慢慢坐了回去,用手拢了拢身上的披帛,垂眸问道:“你说吧。若是你说得有理,我有重谢。”她知道封俭被除族之后,在萧士及的刻意打击之下,过得很窘迫。
封俭咳嗽一声,眼波在屋里溜了一圈,才带着些得意的神情道:“这还猜不到?你不是很精明吗?——我堂哥最近是不是很少到你这里了?”
封俭虽然对梦儿不再喜爱,但是他和她一起长大,对她的性情脾气也甚是了解。
如果说梦儿第一恨的人是封俭,那第二恨的人肯定就是穆夜来。
萧士及和萧嫣然都要排在后头。
不过封俭因跟梦儿有过一段情,还有过一个孩子,就算为了避嫌,梦儿也不会再在封裴敦面前提起封俭,更谈不上收拾封俭。
但是穆夜来就不一样了。
穆夜来也是封裴敦的女人,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肚子里还揣着一个曾经是封裴敦独宠的女人。
这样的人,就算没有以前给封俭出馊主意,导致封俭和梦儿美梦破裂的前科,就凭为了封裴敦,梦儿要争宠,就不会让穆夜来好过。
以封俭对梦儿的了解,她肯定在封裴敦面前上穆夜来的眼药,不知上过多少遍了。
穆夜来现在有孕在身,又不能伺候封裴敦,吹枕头风的机会就小多了。
所以仔细想起来,应该是穆夜来自求多福才对。
封俭一想到梦儿在伯爵府得势,收拾穆夜来这个贱人,他就有几分快意。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梦儿真的把穆夜来收拾了,就该转头对付他了。为了自保,他也要跟穆夜来联和起来,至少让梦儿不要太嚣张,不要想着过河拆桥,把他封俭和穆夜来都要踩在脚下。
有了梦儿在封裴敦面前不动声色地进谗言,封裴敦会想见穆夜来才怪!
穆夜来忡然变色,她掩饰着端起桌上的茶碗,揭开盖碗,往嘴边送去抿了一口。虽然强自镇定,可是哆嗦的手腕已经暴露了她紧张的心思。
封俭看了心中大畅,一时倒不急着揭蛊,只是笑吟吟地看着穆夜来强自镇定的样子,在心里痛骂这个善做表面功夫的贱人……
穆夜来等了半晌,见封俭还是不说话,便索性问道:“你知道什么,就别卖关子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你习惯翻脸不认人,我自然不能那么容易告诉你。”封俭打断穆夜来的话,毫不客气地说道。
穆夜来一窒,有些脸红地缩了缩脖子,抚着自己隆起的肚腹,沉吟道:“你要怎样才说?”
“很简单,先给我一千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封俭定定地看着穆夜来,做出很沉着的样子,其实心里惴惴不安。这个主意,是那老头子给他出的,只说这封二夫人有的是银子,他封俭不能白白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还说,越是白来的东西,那些人越不看在眼里,你只有让她出点血,她才知道痛……
穆夜来本是不信封俭有什么确凿的消息,可是一听封俭开口要银子,她反而信了三分,踌躇一下,还价道:“一百两,你告诉我。”
封俭心里大喜,对那老头子的话又信了几分,马上站起来,沉着脸道:“那算了,您自己囤着银子进棺材吧,我不奉陪了!”说着就要拱手告辞。
穆夜来这才急了,站起来道:“嗐,你别走啊,快坐下说话。——有什么大不了的消息,你要这么多的银子?你信不信我去外院找人问一圈,自然就知道老爷去哪里了?何必要在这里被你敲诈?”穆夜来也诈封俭。
其实这一次,她在外院都问不到消息,就跟被蒙在鼓里一样,两眼一抹黑。封裴敦虽然宠她,但是把外院把持得牢牢的,她根本就伸不进去。
如果封俭真的知道封裴敦在做什么,她就算出一千两,也是值得的。
穆夜来暗忖着,缓缓地道:“我可以给你一千两,但是如果你的消息不值一千两,信不信我可以让你吐出来?”
封俭呵呵一笑,甩着袖子道:“那就算了。听了消息,再把银子要回去,这样无耻无信的事情,也只有你这种人做得出来。”说完挑着眼睛看穆夜来。
穆夜来被封俭气得不轻,肚子里的孩子都不安地踹了她一脚。
“好吧,我这一次就信你。——来人!”穆夜来对着外面叫了一声。
她的大丫鬟忙走了进来,问道:“二夫人有何吩咐?”
穆夜来笑道:“封二公子手头紧,过不下去了,我看在老爷份上,且接济他一下。你去取一千两银票过来,送给封二公子。”
大丫鬟吃了一惊,看着穆夜来道:“二夫人,一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封俭“哈”地一声狂笑,指着穆夜来道:“想不到封大都督最宠的二房,居然连一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实在是笑死我了!——二夫人,你真的是我堂哥的宠妾吗?”
一个“宠妾”戳了穆夜来的肺。她不能向封俭发脾气,只好冲到那丫鬟跟前,照头抽了她一耳光,恼火说道:“让你拿就去拿,吃饱了撑的混说你娘的!”居然骂了粗口。
封俭讪讪地收了笑容,装模作样端起旁边的茶碗喝茶,从茶碗上抬眼打量穆夜来和她的丫鬟。
那丫鬟捂着脸,低低地应了一声,忙去穆夜来的里屋取了一千两银子的银票过来。
封俭接了银票瞧了瞧,揣进兜里,道:“我先走了,明儿给你送信,让你去一个地方,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告辞!”说着,竟然头也不回地走了!
穆夜来瞪着封俭的背影,实在难以相信,那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离开封家就一事无成的封俭,居然也能忽悠她了!
这个感觉很不对啊……
封俭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精明了?
穆夜来满腹狐疑,只是偷偷跟自己的贴身婆子商议。
那婆子倒没有怀疑,只是道:“封二公子被赶出封家,也有一年多了,还不学乖?不然他也活不下去。”
穆夜来半信半疑,但还是耐着性子等着封俭的消息。
总之她是不怕的。若是封俭真的敢忽悠她,她有把握让封裴敦给封俭好看。
封俭拿了银票,在那老头子的指引下,先去不错的西城花五百两买了一个不错的三进小宅院,又买了一个做饭的婆子和一个服侍他的粗使丫鬟,再买了衣裳、米、面、油、菜,还有几大坛酒,又买了些代写书信的家伙,就把一千两银子花得只剩两百两。
这两百两,他就兑了现银,搬回自己屋子,在床底下挖个坑,把银子埋了进去。
他被赶出家门快一年,最大的感触,就是银子是最重要的东西。一文钱逼死英雄汉,他不能不看着点儿……
这些都准备齐全了,封俭才给穆夜来送信,让她来自己的新家说话。
穆夜来接到封俭的信,马上去邵氏那里说要出去一趟。
邵氏也有身孕,虽然没有穆夜来的月份深,但是也有三个月了,刚刚停了孕吐。
听说穆夜来要出门去,邵氏也没有多问,就允了她出去,但是又偷偷派人跟在她后面,看看她到底去做什么。
穆夜来知道邵氏派人跟踪她,只做不知道,在西城逛了一会儿,把跟踪的人甩脱了,才来到封俭新买的宅子前。
起初穆夜来并不知道是封俭新买的宅子,还以为是封裴敦在这里置的宅子,心里一紧,都不敢从车上下来,只是愣愣地看着那大门口出神。
封俭听说外面来了辆大车,知道是穆夜来到了,便亲自出来迎接。
穆夜来见是封俭从这屋里出来,才松了一口气,满脸含笑地扶着丫鬟的手从车上下来,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封俭笑道:“这是我新买的宅子,怎么样?还过得去吧?”
“你新买的宅子?你哪里来的银子?”穆夜来可是知道,封俭明明是住在南城一个破旧的小屋子里,怎么可能买得起这样精致小巧的院落?而且还是在西城……
不过她很快就想起来,自己昨儿才给封俭一千两银子的银票,不由咂舌道:“你就是用我给你的银票买的?你的手脚也真快……”
穆夜来有些悻悻地又看了那宅院一眼。她确实存着心思,打算把封俭那里的消息榨干之后,就把那一千两银票再要回来。她有的是下人,到时候打封俭一顿,他就得乖乖把银票原样奉还。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转身就把银票给花了!
这个封俭,行事怎地变得滴水不漏了?
穆夜来的眼睛眯了眯,扶着那丫鬟的手进了封俭的院子。
来到正房,封俭让自己的丫鬟上茶,又把她和穆夜来带来的下人都打发出去,才得意洋洋地道:“二夫人,多谢您的银子。如今我有瓦遮头,还有人服侍,有碗饭吃,可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穆夜来撇了撇嘴,道:“废话少说,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封俭笑嘻嘻地又拿出一张纸,道:“二夫人,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你没啥信义。上一次明明是你出的馊主意,坑了我一辈子不说,你还不承认,让我沦落至今,我实在是不放心你。所以,你在这里画个押,以后每个月给我二十两银子用度,我不但把这个消息告诉你,还帮你一起解决问题。”
穆夜来听了大怒,将封俭写的东西一把撕碎,站起来道:“你有病啊!诈了我一千两银子不够,还想再要?你当我是什么?银楼吗?”
封俭的这个协议,也是那老头子教他写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吃定穆夜来,她既然害封俭被赶出封家,当然要负责封俭一辈子。
封俭被那老头子说动了,又加上之前听了那老头子的话,已经弄到一千两银子,马上日子就过得不一样了,因此这第二个主意,他也是言听计从。
穆夜来表示反对,也在那老头子的预计当中,也帮封俭演练过要如何对付穆夜来。
封俭胸有成竹地笑道:“你可以不画押,可以不给我银子。不过,我也就无可奉告了。——请吧,好走不送!”竟然把穆夜来昨日对他说的话,原样奉还!
穆夜来气得牙根直痒痒,但是封俭这样频繁要价,不肯松口,穆夜来又担心封裴敦那边真的是大事。如果自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以后的损失,可是难以计数的。
想来想去,封俭这边的条件,还是值得她冒险的。
一个月二十两银子而已,不说她手里握着的几万两银子的私房,就说她现在的月例,已经是一百两银子一个月,说实话,比她上一世在萧士及柱国侯府里的月例要高二十倍……
封裴敦在岭南经营十几年,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穆夜来深吸一口气,盯着封俭,一字一句地道:“你最好是有真的消息,不然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一边说,一边对封俭伸手,“你再写一份,我画押!”
封俭心头狂喜。有了二十两银子一个月,他再也不用担心会饿肚子了!
封俭马上进里屋,重新拿了文房四宝,又写了一份契约,拿出来让穆夜来画押。
穆夜来瞧了瞧,见没有写什么过份的东西,只是说她每个月资助封俭二十两银子。这样的话,纵然以后被封裴敦知道了,也是无碍的。——封裴敦只会认为她在接济他表弟而已,不会想到别处去的。
穆夜来面无表情地画了押,跟封俭两个人一人收起来一份契约,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封俭这才慢条斯理地道:“我堂哥,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
穆夜来在这边跟封俭讨价还价的时候,老胡头已经去了杜恒霜的铺子,对候在那里的杜恒霜回报:“……都按东家吩咐的做了。如今已经签字画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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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5章 遮掩 (4K,含浅笑轻纱灵宠缘+1)
穆夜来听了封俭的话,简直脸都气黑了。
她扶着腰站起来,用手指着封俭道:“这也叫消息?也值一千两银子?!——你趁早给我把银子吐出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封俭愣了一下,跟着站起来道:“怎么啦?这怎么不算消息?我不说,难道你会知道?”
穆夜来啐了他一口,恨恨地道:“我不用打听就知道老爷在外面有了人,谁要你说这个?——若是你知道那人是谁,外宅在哪里,我还高看你几分!就说一句老爷在外面养外室,就想挣一辈子的银子,你脑子被驴啃了吧?!”
封裴敦不去她那里,在邵氏那里也只点个卯,这十几天每天都往外跑,好几天都夜不归宿,不是外面有人了还是什么?哪里还需要别人说?!
封俭往旁边敏捷地一闪,躲开穆夜来,笑着道:“原来是说这个。这是当然,我要不知道到底是谁,又在什么地方,怎会上门来找你要钱呢,是吧?我有那么蠢吗?”
穆夜来横了他一眼,冷冷地道:“蠢不蠢,看你能说些什么东西出来。”
封俭哈哈大笑一场,然后走到穆夜来身边,神神秘秘地道:“其实那人,我认识,你也认识,大家是熟人,你不用这样如临大敌好不好?”
“谁?!”穆夜来心里一沉,有了一个隐隐不好的猜想,但又觉得不可能。
穆夜来飞快地睃了封俭一眼。不会吧?那人元红早失,又生过孩子,会把封裴敦迷成这样?再说,论身份,那可是封裴敦的堂弟妹吧……
“你不会告诉我,那女人是你的妻子,梦儿吧?”穆夜来试探着问道。
“啊呸!”封俭大大地照穆夜来脸上啐了一口。
穆夜来心里一喜,拿帕子拭了脸,笑道:“原来不是……”
“她什么时候是我妻子?你不要胡说八道!”封俭义正辞严地道。
原来否认的是这句话?穆夜来一颗心又吊了起来。
“梦儿不过是个婢女,就算跟我睡过又如何?照样是麻雀,变不了凤凰!”封俭冷笑着道,背起双手,看向穆夜来,“不过,她虽然不是我的妻子,但是,她确实是我大堂哥的外室。”说完便仔细端详穆夜来的脸色,眯起双眼。
穆夜来怔怔地坐回椅子上,难以置信地道:“居然真的是她……”翻来覆去想了一会儿,又摇头表示不信,“封俭,你说大话也要看看对谁。你说别人也就罢了,梦儿?凭什么?!她早被你睡烂了,又怀了孕,生了你的孩子。不管你有没有跟她拜堂,她都是你的女人,也就是说,她事实上是老爷的堂弟妹。试问老爷并不是没有纲常伦理之人,他怎会……跟自己的堂弟妹搭上关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穆夜来死活不肯相信封俭说的话。在她看来,封裴敦身居高位,手握重兵,有的是银子,而且一表人才,虽然在样貌上比萧士及稍有不如,但是中年男子,更有男人气概,更会疼人,已经弥补了那些不足。
这样条件好的男人,怎会去养梦儿那样上不得台面的外室?!
封俭听了穆夜来的分辩,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穆夜来见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里跳动地更加厉害,嘴硬着道:“难道不是吗?我说错了吗?”
封俭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拿袖子抹了抹眼角,咧着嘴道:“你那都什么道理?我跟你说,你那说的是女人看女人,不是男人看女人。——男人挑女人,又不是挑原配正室,有几个在乎还有没有元红?又有几个在乎是不是生过孩子?总之只要让他睡得舒服,就算是娼妓婊子,男人都能抬回来养做外室。明白了吧?我可是说的实话。你要不信,我把地址给你,你自己去瞧。不过,别怪我没警告你,你去的时候,小心一些,不要被我堂哥看见了,他可不想让你们晓得。”
穆夜来眼神闪烁着,低头想了一想,觉得封俭说得不无道理。但是她的理智和感情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对于她来说,她一向认为任何男人只要有了自己,就不会再看上别的女人了。她对男人的心思了解得比男人自己还透彻,怎么可能有男人在拥有她之后,再看上别的女人?——她是谁?她是穆夜来!就连杜恒霜那样的绝世美女,都曾经败在她手下,不得不自求下堂以全脸面!
梦儿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和她抢男人!
穆夜来一边想着,一边冷笑道:“好吧,就算是她,那我倒要问你,你可甘心自己的女人被你堂哥强占?那梦儿不是还给你生了孩子吗?孩子呢?”
封俭有些悻悻地坐回椅子上,垂头丧气地道:“孩子没了,生下来没几天就没了。至于梦儿……”他嗤笑一声,耸耸肩膀,“我们俩连饭都没得吃,只好把她卖了。不然我们俩都会饿死。”说着,封俭抬头,看着穆夜来,露齿一笑,“现在可好,我们两人都活过来了。她有了大靠山,我也有大靠山。”
穆夜来被封俭噎得几乎吐血,却也没有再跟他争执,只是道:“把外宅的地址告诉我,我得闲去看一看。”
“你记得要小心。梦儿可不是吃素的。她不是我大堂嫂那样良善的人,你斗得过大堂嫂,却不一定斗得过梦儿。”封俭一边把梦儿的地址写下来,递给穆夜来,一边警告她,“所以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别让她晓得了,提前在我大堂哥面前上眼药,就跟你当初似的。”说完乜斜着眼睛看了穆夜来一眼。
穆夜来一看这地址,就在崇康坊不远的一个里坊里,立刻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扶着腰道:“……我过两天去看一看,你也不要轻举妄动,别想着两面卖好,我要知道可不依的。”她担心这件事是封俭跟梦儿一起做局,对封俭的话也没有完全相信。
但是不管怎么说,她从封俭那里得来的消息,比从伯爵府得来的多多了,她的一千两银子花得不冤。
封俭笑着送她出去,道:“你放心。她也恨我卖了她,你说,我会不会吃饱了撑的,拿草棍儿去捅老虎的鼻子眼儿?”
穆夜来点点头,“你真的卖了她?卖到哪里去了?”
“万花楼。是一个歌舞坊,她在那里坐女先儿,听说头一次接客,就是我大堂哥。他们俩可真是有缘啊。”封俭一面说,一面咧嘴一笑,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穆夜来却看着封俭的样儿就心烦,挥了挥手道:“好了,以后每个月,我不错日子让人给你送银子过来,你不要去伯爵府找我,有事送信过去,我自会来找你。”
封俭点点头,送了穆夜来出去。
穆夜来走后,老胡头从外面溜了进来,来到封俭的屋子,笑着道:“如何?我的主意不错吧?”
封俭见是这个给他出谋划策的人,大喜过望,过来给他行礼。
老胡头捻着胡须道:“别说谢字,给我一百两银子就行,我这人不是白做工的。”
如果老胡头不要银子,封俭还会怀疑他的用心,但是对方开口要了银子,封俭便立刻放下心来,道:“我只剩两百两,给你一百两,剩下一百两我还要吃用,你可不能再要。”
老胡头嗤笑一声,道:“你还能每个月从那位二夫人手里拿二十两银子,当我不知道?”
封俭有些脸红,嘿嘿笑着,亲自去里屋取了一百两银子过来,装在褡裢里,给老胡头送去。
老胡头也不客气,把褡裢搭在肩上,对封俭道:“我家就在那边拐弯第二个门。有事你去找我,我每帮你一次,你给我十两银子,咱们银货两讫,怎样?”
“没问题!没问题!”封俭不住口地答应着,又送老胡头出去。
这边穆夜来离开封俭的屋子,想着拣日不如撞日,就命车夫把车赶到那外宅所在的里坊。
当然,她没有把车停到那外宅附近,而是远远地停在一个小巷子里观望。
到了黄昏时分,她看见封裴敦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两个小厮从巷口走过。
穆夜来忙下了车,扶着丫鬟走到巷口靠墙的地方,探出脑袋往前面看。
她看得清清楚楚,封裴敦将马扔给小厮,自己上前拍了拍大门。——正是封俭告诉她的那个地址的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穿青色腰甲,蓝色宽腿绸裤的丫鬟模样的女子探出半个身子,对封裴敦眉开眼笑道:“老爷来了,可把我们姑娘等急了,快来吧,羊肉汤已经滚了好几滚,正等着老爷呢!”
封裴敦哈哈笑着,推开门走进去,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在唤着里面那人的名字。
依稀仿佛听来就是“梦儿”两个字。
穆夜来搭着手站在墙边,手里恨恨地抠着墙皮,只听咔哒一声,她刚留了两寸长的指甲都折断了。
果然是有了新人。
穆夜来冷笑着暗道,我看你能乐呵多久。男人养外宅,本就是养个玩意儿,还当自己是男人心坎上的人呢,别做梦了!等我生下孩儿,再来收拾你!
一边想,一边忍了怒气,扶着丫鬟的手,慢慢走回车上。
那丫鬟是穆夜来的心腹,不然也不会让她跟着过来。
见到那情形,那丫鬟也明白了,不由为穆夜来不平,在车上低声道:“二夫人,老爷这样对二夫人,实在是太过份了。二夫人还怀着胎呢,老爷就能丢下二夫人不管,去外面跟不三不四的女人寻欢作乐,真是……”
“住嘴!”穆夜来啪地一声,抽了那丫鬟一个耳光,“老爷也是你这贱人能说三道四的?——男人三妻四妾多了去了,不过养个外宅而已,至于竭竭嗷嗷倒了醋缸吗?再说了,我有孕在身,不能伺候老爷,正好让那女人帮着分分忧,我只感谢她,哪里会怪她?你不要用你的小心思,来揣摩我。我跟你们不同,我从来不在乎这些外面的花花草草。”
那丫鬟被打得脸颊红肿,却半个字也不敢再说了,躲在了车里面,不敢再跟穆夜来打照面。
穆夜来一路盘算,想着这件事,她不能出头。封裴敦刚得了梦儿没有多久,正是打得火热的时候。再说,她不能服侍封裴敦,如果没有梦儿,她就不得不把身边的丫鬟送上去。可是她身边的这些丫鬟,她一个都不想抬举,一直装聋作哑。
现在封裴敦在外面有了人,她其实应该高兴才对。
之前她很忐忑不安,是因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封裴敦看上的女子到底是谁。
现在知道了是梦儿,她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她知道,梦儿绝对是上不了台面。
就凭她跟封俭生过一个孩子,她就绝对进不了伯爵府的门。
穆夜来越想越放心,回到伯爵府,马上去给邵氏回话。
来到邵氏的正房,穆夜来灵机一动,特意挑了一个只有她们两人的机会,对邵氏道:“姐姐,今儿我出去买线,回来的时候,居然让我碰巧看见了大老爷。”
邵氏看了穆夜来一眼,笑道:“是吗?大老爷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穆夜来摇摇头,“大老爷没有看见我。”
“你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地,也不怕生个孩子说话结巴。”邵氏毫不留情地取笑穆夜来。
穆夜来大怒。她最恨别人拿她肚子里的孩子说笑,可是说笑的是邵氏,不管封裴敦是不是远着嫡妻和嫡子,现在的邵氏,既有身孕,又有身份,不是她能随便挑衅的,只好压下心头的怨气,强笑着道:“姐姐,我是不好意思说啊。大老爷要谁不好,居然跟堂弟妹扯到一起了,这要被二伯母知道了,还得了?”
“堂弟妹?”邵氏十分不解,“不可能吧?老爷不是那样的人。”
穆夜来窒了窒,低头道:“是,也不能说是堂弟妹,但是她以前是封俭的女人,还给他生了孩子,这一点,是没法遮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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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6章 挑唆 (4K,粉红1150、1200+)
“对哦,我记得梦儿是有孕在身的,应该已经生了吧?那孩子呢?”邵氏很是好奇地问道。
穆夜来一窒,在心里咬牙切齿:大夫人你搞错重点了吧……
面上笑得都快僵硬了,“……孩子啊,听说没了,生下来没几天就没了。”
邵氏有了三个月身孕,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听了十分同情,点头道:“真是个可怜人。”
穆夜来只觉得一口血憋在胸口。——可怜个头啊可怜!她才可怜好不好……
“姐姐,您看,到底怎么办呢?”穆夜来轻声问道,还不死心。
邵氏笑着看了她一眼,道:“老爷既然什么都没有说,也许是误会。我们这样贸贸然去问也不太好。”
“那怎么办?”穆夜来有些着急,“难道就放任不管?”
“咦?老爷的事,我们什么时候能管了?妹妹,你一向最懂规矩的,今儿怎么倒是忘形了?”邵氏笑吟吟地敲打她,“男主外,女主内。既然那女人不在咱们家里,你管谁筋疼呢?——快回去养胎吧。”
“姐姐——!”穆夜来不死心,还想挑唆邵氏上门去闹。
邵氏因穆夜来用了吕家的事做比,反倒因原配嫡妻的身份和生有嫡长子而在封裴敦面前成了劣势。封裴敦事事防着邵氏,只依靠穆夜来。所以邵氏之前斗不过穆夜来,直到她在诸素素的帮助下,再一次成功有孕,才挽回了一点劣势。
邵氏斗不过穆夜来,只是因为封裴敦的心偏了,并不是邵氏没有本事。
穆夜来在封家混得风生水起,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也不是因为她就比别人更聪明。
因此在封裴敦外宅这件事上,邵氏看得比穆夜来清醒。
“你别说了。如今你已经有七个月身孕了,不要再出去乱跑,像今天这样的事,我希望下不为例。——好了,送你们二夫人回房去。”邵氏淡淡地吩咐道,端茶送客。
穆夜来有些失望地离开了邵氏的正院,回到自己的院子。
“二夫人,奴婢觉得,大夫人说得对。”穆夜来的一个贴身婆子悄悄劝道,“爷们儿的事,咱们女人拿不了主意的。既然拿不了主意,索性当不知道就行了。兴许老爷过两天就腻了,自然就不去她那里了。再说,那封俭不是还在二夫人手里吗?随时可以用封俭,让那女人好看……”
穆夜来眉梢跳了跳,心里一动,缓缓点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就这么办吧。”便暂时把梦儿的事情放下,专心养胎,等生了孩子再做计较。
……
这边梦儿使出浑身解数,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都服侍得封裴敦舒舒服服。
她是被特意教养过的,而且是针对封裴敦一个人的习惯和脾性教养过,因此在服侍封裴敦这件事上,她做得非常出色。再加上她本来就是婢女出身,做小伏低是行家里手,比穆夜来故意的做小伏低要自然,比邵氏的端着架子要小意殷勤,至于封裴敦府上别的侍妾,连穆夜来都比不上,自然也不能跟梦儿比。
封裴敦将梦儿养做外宅,虽然才一个多月,可是颇有相见恨晚之感。不过也仅此而已,他还没有昏头到把梦儿接到伯爵府的意思。
梦儿这一次也很有自知之明。因她上一次跟封俭的时候,就是痴心妄想那些本来不属于她的东西,才落到那般下场。再加上在万花楼的时候,席妈妈也经常指点她,让她想明白很多事情。所以自打封裴敦将她接到这个外宅,她一心想着的,不过是让封裴敦把这宅子送给她,写上她的名字,这样就算以后封裴敦不要她了,她也有瓦遮头,不用再去万花楼迎来送往,做那卖身的勾当。
这一日,封裴敦过来吃了晚食,躺在院子里的凉床上,跟梦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梦儿手里拿着一件中衣,坐在他旁边低头做着针线。
“你这是做得什么?”封裴敦好奇地问道。
梦儿含笑道:“是给老爷的中衣,等我收好线,老爷可以试穿看看。如果觉得好,在我这里的时候,可以换上,倒是不用带回家去了。”
封裴敦笑着点点头,等梦儿收了线,过来试了试。
用的是天竺棉布,细软干爽,还特别吸汗。
封裴敦在长安住着,最不习惯的就是夏天。
“这中衣不错,多谢你了。”封裴敦笑着道谢。
梦儿整了整他的衣领,道:“不用谢我。这料子是老爷拿过来的,我不过是借花献佛。”
“我拿来的只是布,你拿出来的却已经是衣裳了,我当然要谢你。”封裴敦笑着道,又问她:“你要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梦儿不肯说,抿着唇笑了笑,道:“不用了,老爷这里什么都有,我还要什么呢?”
“真的不要?我许你一样东西,只要你要,我就给你。”封裴敦笑着问道。
梦儿眼珠一转,道:“如果老爷真的想送我样东西,不如把这宅子送我吧。”
“哦?只要宅子?”封裴敦饶有兴味地坐直了身子,“为何?你不想要别的东西吗?比如说,进我封家门,做我的三房夫人?”
梦儿笑了笑,摇头道:“那成什么体统?就算老爷要求,我也不会去的。——就在这里挺好的。我只是担心,老爷以后腻了我,不来这里了,我希望还是能够住在这里,不至于老爷一离开我,我就没了地方住,又要上街乞讨了。”
封裴敦听了十分感动,将梦儿拥入怀里,拍着她的后背道:“你放心,这间宅子当然是留给你的。除了宅子,我还在银楼给你寄放了一笔银子。等明儿把房契和印鉴一起拿过来给你。以后,就算以后我不来了,你也不用回到那种地方。”
梦儿乖巧地点点头,心里十分欢喜,拿了美人捶过来给封裴敦捶着腿,看着他慢慢睡过去。
……
柱国公府里,萧士及在跟手下说话。
“梦儿现在如何?跟封裴敦处得怎样了?”
那人回道:“封伯爵已经决定把房子给梦儿,还给她寄放了一大笔银子在银楼。梦儿下半辈子是吃穿不愁了。”
萧士及点点头,“要一里一里来。人嘛,都是得陇望蜀的。现在只是满足于房子和银子,等再过些日子,她就不会满足这些东西。我得推她一把。”萧士及想着,站了起来,“我出去一趟,晚上才回来,跟夫人说,我晚上不回来吃晚食,让她带着孩子自吃。”
那人忙出去找人去内院传话。
杜恒霜也刚从外面回来。
老胡头定期给她通报封俭那边的情况。
从老胡头那里,杜恒霜知道,封俭已经跟穆夜来搭上关系,成了穆夜来的耳目,帮她探听梦儿和封裴敦的消息。
不过穆夜来因有孕在身,倒是暂时偃旗息鼓,没有跟梦儿死掐,杜恒霜不免有些失望烦躁。
欧养娘偷偷劝杜恒霜,“一口吃不出个胖子,夫人该当谨慎小心些,不要心急才是。”
杜恒霜闷闷地道:“看她又要生孩子了,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上下都不得劲。”
“算了,让她生吧。谁知道这一次生出什么东西。”欧养娘轻蔑地道,“封大夫人也有几个月身孕了,人家生的是嫡子,看她还能怎么蹦跶!”
杜恒霜却是笑了笑。她知道封裴敦这人有些奇怪。别的男人,不管喜不喜欢,都是看重嫡子,但是封裴敦却因吕家的事被穆夜来挑唆着,开始防着正室妻子和嫡子,也不知道这人脑袋是怎么想的。就跟做皇帝的时时防备太子和皇后一样,简直是不反也被他逼反了……
“也是。都是有孩子的人,还是再等等吧。等孩子生下来再说。”杜恒霜叹口气。
她想到,穆夜来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本是早产,差一点就生不出来的。但是那时候,杜恒霜不能直接用轩辕弓和灭魄箭杀了穆夜来,所以特别害怕穆夜来跟以前的陈月娇一样,一时看上去是死了,其实又能活过来,怎么死也死不了,不知道活在谁身上,那才是要命了。所以她不敢让穆夜来死,求着诸素素一定要让穆夜来母子平安。
她不能和杀重生成太子妃崔真真的陈月娇一样,能够当胸一箭射死她。而且是正大光明地射死她,不用担心律法和权威。
因为成王败寇,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
反而现在束手束脚,只能从封俭那边入手,慢慢谋划。
欧养娘见杜恒霜听了劝,很是高兴,道:“正是呢。咱们先别管他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吧。”
“只要她不来惹我,我自然不会去主动挑衅的。”杜恒霜笑着道,便把此事暂时放下。
萧士及出去忙了几天,到了五月底的时候,居然让他把封裴敦回岭南的事情办了下来。
永徽帝终于点头同意,让封裴敦先回岭南,点齐岭南大都督府的兵马,等候差遣。
封裴敦闻之大喜,专门到柱国公府重谢,和萧士及痛痛快快喝了一顿酒,席间几次询问萧士及,想知道陛下怎么突然又同意让他回岭南了。
要知道,他已经在长安消磨了两年多的日子了……
萧士及笑道:“陛下此举当然有深意。你先回去,好好拢齐你手里的兵马。过一阵子,恐就派上用场了。”顿了顿,又道:“陛下让你即日启程,马上离京。”
“这么着急?”封裴敦愕然,“难道真的有大事发生?”
“你先回去再说吧。你离开岭南大都督府两年,那边的情况还不知道怎样呢,你还是赶快回去,把兵都带好。”萧士及催封裴敦赶快回去。
封裴敦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我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都是有孕在身,一时半会恐怕还走不了啊……”
萧士及眉梢轻轻一跳,暗道,就等着你说这句话呢,可算是说了……便含笑道:“你的子嗣不多,她们的身孕还是更重要些,你不如把她们留在长安?等生了孩子之后再回去也不迟。长安的郎中,好歹比岭南强点……”
封裴敦重重地叹口气,点点头,道:“好吧,她们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宜跟着我去岭南。”而且听萧士及的口气,他这一趟回岭南,可不是什么回家的好差使,而是有重任在身的。他也不想自己的妻子儿女犯险。
“不过你的大夫人和二夫人都留在长安,这一路上可有人照顾你?”萧士及故意问道,“你岭南府中可还有妾室?”
封裴敦笑道:“当然有。岭南家中还有十几房妾室,我倒是不愁没人照顾。”不过这一路上嘛……封裴敦摇摇头,还是不想带梦儿走。
因为太危险了,他隐隐觉得,这一趟回去,他有可能会跟人打一仗……
“检校扬州刺史的位置已经被陛下收回去了。楚家的两兄弟被判了流放,也要去岭南,你就带着他们一起上路吧。”萧士及淡淡地道,对封裴敦使了个眼神。
封裴敦会意,笑道:“没问题。岭南那地儿我熟,就让他们跟我走吧。”
离开柱国公府,封裴敦过家门而不入,反而先去了崇康坊外头的外宅。
梦儿本已睡下了,听说封裴敦来了,忙披了衣裳起来迎他。
“老爷怎么这么晚还来了?外面都宵禁了。”梦儿笑着帮他宽衣。
封裴敦去洗了澡出来,抱着梦儿躺下,对她道:“明天我就要离开长安,回岭南大都督府了。你自己关紧门户,好生过日子,等我回来。”
梦儿一惊,看着封裴敦,结结巴巴地道:“什么?老爷要走?那……那……梦儿怎么办?”
“你在长安好生过日子啊。”封裴敦不以为然地道。
“那大夫人和二夫人呢?她们跟你一起回去吗?”梦儿躺了下来,琢磨半天问道。
封裴敦闭上眼睛,道:“她们有孕在身,这一次不回去,就在长安待产。”
梦儿心里一喜,想出个主意,轻声道:“你一路上有人照顾吗?不如我陪你回去一趟吧。”顿了顿,又强调,“就算去了岭南,我也不会去你家的,你把我安置在客栈就行。等你办完事,我们再一起回长安,你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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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7章 拆穿 (4K,含浅笑轻纱灵宠缘+2)
梦儿的姿态放得这样低,声音那样柔和,而且这样小心翼翼,完全是为了他着想……
封裴敦一瞬间对梦儿怜惜无比,他笑道:“只要你不嫌弃岭南是化外之地,愿意跟我回去,我自然是愿意的。”路上总得有人照应。他如果不带着梦儿,也得带些婢女和婆子,总是要用人的。
再说梦儿一点都没有想过要进他的门,很是规矩,从不做越雷池一步的事情。她知道他的伯爵府在哪里,但是自从被他养在这所外宅之后,梦儿真是足不出户。说起来,梦儿比穆夜来其实更有士族小娘子的风范。
因梦儿是在他们封家长大的,穆夜来……却是昭穆九姓的后人。
昭穆九姓从安西而来,习俗礼仪本就不能跟中原的士族相提并论。
“好吧,你收拾收拾东西,我明儿过来带你一起离开长安。”封裴敦笑着说道,起身离开外宅,这才回伯爵府去。
他一回去,伯爵府的内院立刻掌上灯,各个院子都忙乱起来。
“什么?老爷明儿就要走?!真是太突然了……”邵氏喃喃说道,取了一袭寝衣过来,与封裴敦换上。
封裴敦将袖子挽上来,对她温言道:“朝廷中的事,你不懂的。你只管在长安安心养胎,我一个人带着属下回去就行了。在那边办完事,还要回来的。”
邵氏点点头。她的身孕来之不易,就算封裴敦提出带她一起回去,她也是不肯走的。——怎么着也要把这孩子生下来再走。
“带四个丫鬟吧,都是你以前用的熟惯的,再带两个婆子,也好来往传话。”邵氏说着,起身要去吩咐自己的人手。
封裴敦叫住她,“不要那么多,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就够了。你和夜来也是要用人的时候,我不在,你们俩更要互相扶持,内院里的人手不能少。我就去外院叫几个就可以了,不用从你这里抽人。”封裴敦为了梦儿,不想让邵氏的人知道。他还不晓得,邵氏已经从穆夜来那里知道了这件事。
邵氏看了看封裴敦,恍惚明白封裴敦的意思,抿嘴笑道:“那好,我就托一次大。老爷自己去外院叫人服侍就行。我只看着内院,跟妹妹两个人平平安安生下孩儿,就是帮老爷的忙。”
封裴敦对邵氏的大度很是窝心,不由对自己前一阵子有意疏远她的行为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道:“我知道的。不管怎么说,这家里你是大的,这里里外外都是你的责任,你肩上的胆子也不轻……”
话还没说完,就从门口传来穆夜来带着一丝哭意的声音。
“老爷?老爷?您在里面吗?我听说老爷要回岭南,明儿就走,是这样吗?”一边说,一边自己不由自主打来帘子走了进来。
邵氏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不过她马上低下头,没有让封裴敦和穆夜来看见她脸上的脸色。
等她再抬起头,已经恢复常态,笑着道:“妹妹来得正好,我和老爷正在说这件事呢。老爷明儿一大早就要起程,妹妹有什么话要跟老爷说,可得赶紧说,晚了就来不及了。”
穆夜来眼泪汪汪地看着封裴敦,又问了一句,“是吗?——老爷,我只信您的话。您说是,就是。您说不是,就不是……”言下之意,就是她信不过邵氏。邵氏刚才说的话,她当是放屁……
封裴敦有些惊讶。前些日子他只亲近穆夜来的时候,还不觉得穆夜来对邵氏这样无礼。因为那时候,他把邵氏和自己的嫡长子当做对头,自然别人越对他们无礼,他看着心里越舒服。
现在他跟梦儿混了些日子,梦儿在他耳边可没少给穆夜来上眼药,同时帮邵氏说了不少好话,弄得封裴敦现在看见穆夜来,又觉得穆夜来实在有些过份。
封裴敦沉下脸,“你别浑说。我不在家里的时候,这个家是大夫人做主,你不要自作主张。如果吃了亏,我可是不管的。你记好了。”
穆夜来的眼泪本来是挤出来的,为了让封裴敦看见她的模样儿,心生怜惜而已。
这会子被封裴敦几句重话一说,得,穆夜来也不用装了,眼泪簌簌落下,哭得梨花带雨,扶着腰身,挺着快八个月的肚子给邵氏跪了下来,哽咽着道:“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您帮我向老爷解释一下啊,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不信姐姐的话。只是跟老爷比起来,姐姐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确实没有老爷高。老爷在这里的时候,我眼里心里只看得见老爷,也只听得见老爷,没有看见姐姐,没有把姐姐放在心上,是我的错。但是我确实改不了啊……”
又哭着膝行到封裴敦面前,抓着封裴敦的寝衣下摆,扬起一张泪痕淋漓的小脸,道:“老爷,我不是自作主张,也不是不把姐姐放在眼里。我实在是管不住自己。——只要老爷在我面前,我真的看不到别人。心里眼里都是老爷……”
封裴敦本是有些生气,但是被穆夜来这样一说,顿时大为感动,又极是得意,心里那一份身为男人的虚荣心得到莫大的满足。
但凡男人,不管喜不喜欢一个女人,只要那个女人对他表示出发自内心的痴恋和爱慕,只要那个女人生得不算很丑,男人都会对这样的女人心生怜惜。
穆夜来不丑,不仅不丑,而且还很漂亮。不仅漂亮,还给封裴敦做了二房,生了一个儿子,如今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
在这样的攻势下,封裴敦马上将刚才对穆夜来刚刚生起来的不悦抛之脑后,不仅不再怪她,而且亲手将她扶起来,揽在臂弯,转头对邵氏道:“你也太严厉了,瞧把她吓的。她也不是不尊重你,她是身不由己。我就看重她这一份毫不掩饰的真心真意,是别的女人身上没有的。你以后也别对她太严苛了,不说看在她有身孕份上,就看在我份上吧。家和万事兴,咱们一家人和和气气过日子,不好么?”
这一番话,只说得邵氏连强忍的怒意都掩饰不下去了。她手里捏着帕子,被气得非同小可,冷笑道:“也罢,你们郎情妾意,快离了我这里,我再看下去,都要长针眼了!——快走吧,可别让我们二夫人再朝思暮想了。”
穆夜来被邵氏的一番话说得更加瑟缩,偎在封裴敦怀里瑟瑟发抖,怯生生地道:“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可是我已经解释了,我确实没有法子。我心里……”
“你够了!”邵氏厉声打断她,实在不想听她再说那些恶心的话,“你也是二房夫人,有诰封的,不是外面以色侍人的娼妓!你可给我检点一些!”
封裴敦听出来邵氏很生气,但是邵氏虽然占理儿,但是说出来的话,就是没有穆夜来得他的心。
他看着邵氏摇摇头,道:“你已经是原配正室了,还要怎样呢?就不能软乎一些,给别人一个活路?”
邵氏快被气昏了头,正要反唇相讥,猛然看见站在她对面的婆子如杀鸡抹脖子般不断对她使眼色,才猛地醒悟过来,深吸一口气,正色道:“老爷,我从来没有不给我活路。不给人活路的,是您怀里这个心里眼里只有您的二房夫人。——也对,就是因为她心里眼里只有您,没有别人,才对您在外面养的外宅恨之入骨,几次三番来找我,要我对付那位可怜的姑娘,都让我挡回去了。”
邵氏实在忍不住了,本来不想在封裴敦面前主动提起他的外室梦儿,但是穆夜来咄咄逼人,用示弱来打击她,她可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穆夜来一听急了。她没想到邵氏居然当着封裴敦的面把这件事说了出来。明明是邵氏拦着她,不许她跟封裴敦说这件事,现在却又拿出来卖好,还把污水泼在她头上,实在是太恶毒了……
“老爷,我……”穆夜来可怜兮兮地抬头,想否认这件事。
邵氏这时已经冷静下来,她闲闲地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笑道:“二夫人可别说不知道这件事。跟你偷偷去老爷外宅的车夫、丫鬟和婆子,我随时可以把他们叫过来说话。”
穆夜来的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着邵氏。——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精明了?居然把自己的车夫、丫鬟、婆子都记得清清楚楚……看来她还是小看她了。
封裴敦满以为自己把这件事瞒得紧紧的,没有人知道。而且他本来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因为梦儿毕竟以前跟过他的堂弟封俭,而且还给封俭生了一个孩子。虽然后来孩子夭折了,梦儿也被封俭卖到万花楼,两人的情份是没有了,但是这些事,却没法对外人说。
在外人看来,就是封裴敦占了自己堂弟的女人。这个名声如果传出去,是有些不好听。
没想到,他自以为瞒得好好的事情,却已经被人拆穿了,封裴敦一时脸上火辣辣的,轻轻往旁边挪了挪,和穆夜来隔开一段距离,没有像刚才一样揽着穆夜来了。
穆夜来心念电转,暗叫一声“不好”,同时察觉到封裴敦举止的变化,心里更是又酸又苦又涩。
她刚才得罪了邵氏,封裴敦不仅不怪她,还为她说话,叱责邵氏。可是现在知道她想对梦儿下手,封裴敦却不由自主地远着她。
封裴敦的心现在偏到哪里去了,还用别人说吗?——这还不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
穆夜来垂下头,用帕子拭了拭泪,一心想要挽回在封裴敦心里的地位,可是要怎么做,她一时六神无主,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刚才的话,已经说过一遍,貌似已经不管用了。
在穆夜来寻思的当口,邵氏已经有了决断。
她对封裴敦颔首道:“老爷,我是不在乎您纳多少个妾室的。只要您喜欢,你想纳多少就纳多少……”
穆夜来猛地抬头,抓住了邵氏话里的漏洞,细声细气地道:“姐姐这么说,你是心里没有老爷吧?——只有心里没有男人,才不在乎男人纳多少妾,有多少女人。姐姐,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经过刚才那一番“心里眼里只有老爷,所以看不见大夫人,从而无视大夫人”说辞的洗礼,邵氏对穆夜来现在的伎俩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
她笑着摇摇头,道:“二夫人,不是我说你。你最容易犯的毛病,就是以己度人。你说的那些话,那些作态,其实都是你自己的想法,却要套在别人头上,实在是太想当然了。”
“你什么意思?”穆夜来警醒起来,生恐邵氏再给她挖个坑。
“我的意思很明显。你刚才说,你心里眼里只有老爷,又说,我心里没有老爷,才不在乎老爷纳妾。其实这不过是你自己见不得人的想头。你对老爷现在心坎里的人,肯定已经恨之入骨要除之而后快了,当然,这些事,问了你也不会回答的,是不是?所以你才来我这里三番五次下蛆,想让我收拾那个姑娘,是不是?你这样做,都是因为你心里眼里只有老爷,所以才容不下别人的女人,是不是?”
邵氏一连串的“是不是”问出来,穆夜来完全张口结舌,发现自己怎么回答都是错。
她说是,那她就是个妒妇。她说不是,就在打自己的嘴,表示自己其实心里没有老爷……
这个坑,她跳或不跳,都会栽个大跟斗……
穆夜来眼里闪过一丝极为怨毒的精光,然后在封裴敦看过来之前,赶紧低下头,依然露出一副被邵氏“欺凌”的可怜兮兮的模样。
邵氏并不愿意放过她,继续说道:“我跟你不同。我正因为心里有老爷,所以希望老爷过得称心如意。老爷喜欢的,我都喜欢。老爷不喜欢的,我都讨厌。老爷爱纳妾,我也疼那些妹子。不为别的,就因为她们是老爷心爱的人,我爱屋及乌而已。”
“老爷,这件事既然被我知道了,我自然不能让这位妹妹流落在外。我马上备车,将她接进来,明儿让她陪老爷回岭南吧。”邵氏当机立断,要把梦儿索性接进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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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8章 敲打 (4K,粉红1250、1300+)
这一番话说出来,堂而皇之,比穆夜来刚才那点儿小意思更让封裴敦感动。
爱一个人,爱到连他的小妾外室都能当姐妹对待,简直是世界大同的节奏,是男人都喜欢这种爱……
封裴敦就赞许地道:“这是大夫人的气度。”又说穆夜来:“你好是好,就是太小家子气,所以你只能做妾,不能做妻。”如果有穆夜来这样独占欲这样强烈的妻子,他封裴敦就别想有齐人之福了……
穆夜来被封裴敦和邵氏的话气得都动了胎气,她捂着肚子,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涔涔而下,白皙的小脸变得蜡黄蜡黄。
她身边的婆子吓了一跳,忙凑上去道:“二夫人,您可是身子不舒服?”
邵氏看了看穆夜来,也觉得不太对劲,忙道:“快送二夫人回院子,拿着老爷的令牌,出去传个郎中进来赶紧看看,好像不太妥当。”又劝穆夜来:“你别那么小心眼了。就算接了那位妹妹过门,也是在你之后,你既有诰命,又有儿子,还担什么心呢?就是心不要太独了,吃独食可不好。”笑嘻嘻地说着,刚才被穆夜来气出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封裴敦见了,也很是担心,忙道:“我去看看?”
邵氏却知道,封裴敦这一过去,穆夜来不知道还有做张做致,乔到什么地步,便笑着道:“老爷不用担心,还是跟我去接那位妹妹回来吧。二夫人那边有郎中,这生孩子的事儿,老爷去了也是添乱,还是让二夫人好好歇着,最近不要出去走动了。”
封裴敦从善如流地应了,又问:“她最近经常出去吗?”
邵氏不动声色地给穆夜来上眼药,“听外面的婆子说,是经常出去,也不知道做什么,也许是去看老爷的外宅了吧,啊哈哈哈哈……”
封裴敦有些不好意思,催着邵氏动身,一起去外宅接梦儿,一边问道:“你知道是谁了吧?”
穆夜来既然去偷窥过,肯定知道是谁了。
邵氏含笑点头,“二夫人跟我说过,说老爷您占了堂弟妹,我说她胡说,不许她跟人乱嚼蛆。老爷既然将她养做外宅,她肯定就跟封俭堂弟没有关系了。再说了,封俭已经被封家除族了,他实在跟老爷搭不上关系,只是路人而已,说老爷占了堂弟妹,这话太过诛心,已经让我挡回去了。”
封裴敦沉下脸,半晌没有说话,直到在外宅那边下车的时候,才冷着脸道:“也是,不管我接不接她进来,外面的人都会这么说我。反正已经担了虚名,不如做得正大光明一些。”又夸邵氏:“你真是我的贤内助。你是正室,以后这些人,都托付给你了。”
邵氏讪笑着道:“老爷放心。我连老爷的这些女人都不会怠慢,更不会怠慢老爷。老爷前些日子时常歇在二夫人那边,想是听了些闲话,其实不用放在心上的。我跟老爷十几年夫妻,我是什么样的人,老爷是心知肚明的。”
封裴敦讪讪地笑了笑,掀开车帘道:“到了,下来吧。”
邵氏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看夜空。
此时应该已经快子时了吧?天上只有一轮明月,并没有繁星闪烁,凉风习习吹来,倒是很舒爽。
邵氏定了定神,跟封裴敦一起进了外宅的大门。
“大夫人来了!老爷来了!”
屋里一阵忙乱,下人来来回回跑来跑去地传话。
梦儿刚刚睡下,就被丫鬟没命一样地推醒。
“姑娘,姑娘,大夫人和老爷一起来看姑娘了!”
刚刚惊醒的梦儿打了个寒战,她忙起身,匆匆忙忙穿好衣裳,出来迎接封裴敦和邵氏。
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封裴敦扶着邵氏的胳膊,缓步走上台阶。
梦儿心中虽然惊疑不定,不知道是不是东窗事发,邵氏过来大“狐狸精”了……但是面上还是一派沉稳,半伏身下去向封裴敦和邵氏行礼。
邵氏忙命身边的婆子扶起梦儿,一起到堂上说话。
邵氏就道:“今儿天晚了,就不说那些客气话了。也是我刚知道你跟了老爷,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今儿是来接你进府的,以后和二夫人一起服侍老爷,也是你的福气。”
梦儿猛地抬起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不住偷偷用手掐了掐自己,用那疼来让自己相信,她不是在做梦……
这这这……是要承认她的身份吗?
哪怕是做妾,也比无名无份的外室强无数倍啊……
自从她和封俭被从封家赶出来之后,梦儿吃足苦头,对当初的事,不知后悔了多少次。
她原以为,这辈子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做外室了。
谁知上天还是待她不薄的……
梦儿怔怔地看着邵氏,眼里泪花滚动,而且太过哽咽,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封裴敦笑吟吟地道:“梦儿,我知道你从没有过非份之想。但是今日是大夫人做主,你不要害怕,只要听大夫人的吩咐就可以了。”
梦儿醒悟过来,忙对着邵氏深深地拜下去。
邵氏端坐不动,受了她一个礼,又道:“等回了伯爵府,我再喝你敬的茶。”
主母喝小妾敬的茶,那是承认小妾地位的做法。
梦儿这才相信邵氏说的话是真的,她反倒镇静下来,对邵氏点点头,然后道:“大夫人胸怀宽广,有这样的主母,是梦儿的福气。只是,不是梦儿拿乔,实在是梦儿以前……以前……跟封俭有过一段过往,还曾生过一子。若是现在进府,以后恐被人耻笑老爷。我不能为了自己好过,就让老爷被人耻笑。”
封裴敦不由对梦儿的好感更多。
邵氏笑着道:“这你不用担心。其实我们伯爵府上纳个妾而已,你又不是正室,不用你出去应酬,你只在内院服侍老爷,外面的人怎会知道我们老爷纳了哪个妾?”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道:“如果外面的人知道了,那肯定是有人嘴不牢,心里不高兴,故意在外面散布谣言,败坏老爷的名义而已。我是绝对不会允许有人这样做的。”
实际上就在暗示,如果将来有人知道梦儿给封裴敦做了妾,一定是那个心有不甘的人传出去的,也就是那个“心里眼里只有老爷”的二夫人穆夜来……
这个坑,挖得可是有远见。
梦儿听懂了邵氏的话,眼神闪烁着道:“我若进府,别人会不高兴,在外面乱说话,怎么办呢?我可不愿意为了我自己,就让老爷背这个黑锅。”
封裴敦笑道:“你放心,大夫人都这样说了,自然不会有人在外面说三道四。若有,我封裴敦也不是吃素的!”
梦儿征询地看向邵氏。
邵氏对她点点头,道:“你放心,家里虽然二夫人还有些心结,但是她是有身子的人,喜欢七想八想是正常的。只等她生了孩子之后,你就会知道,她是最大方和蔼不过的一个人。”
梦儿放下心,羞答答地道:“若是不会有碍老爷的名义,大夫人也看得起奴家,奴家愿意……愿意服侍老爷一辈子。”
封裴敦哈哈大笑着扶了梦儿起来,道:“今儿跟我回府,明儿咱们就回岭南了。”
邵氏忙道:“是这样的。因老爷明儿就要回岭南,二夫人快八个月身孕,我也有三个多月的身孕,都不能陪着老爷回去。你进门虽然仓促一些,但是事急从权,老爷不能没有人服侍,你就跟着老爷回岭南吧。”
同样可以跟着封裴敦回岭南,不仅不用住客栈,还可以以封裴敦妾室的身份明公正道地跟在他身边,实在比先前的情形要好多了。
梦儿如今非常地知足,半点非份之想都不敢有,忙敛身应是。
封裴敦和邵氏便深夜带着梦儿回到伯爵府,在中堂上喝了梦儿敬的茶,邵氏又做情面,说让梦儿做三房三夫人,只比穆夜来低一点点而已。
封裴敦妾室通房很多,不过都在岭南大都督府里。长安城里除了邵氏和穆夜来,其他的都是还没有开脸的丫鬟之流。
如今梦儿,是他纳的第二个正儿八经的偏房。
偏房姨娘不能称“大”,所以最多也是二姨娘,就是穆夜来,为了好听,阖府上下叫她二夫人,其实不过是个姨娘。到了梦儿这里,就是三姨娘,当然,顺着穆夜来的称呼叫,她也可以说是三夫人。
穆夜来的“二夫人”,含金量略高一点,因为她到底是有诰封的。梦儿的这个“三夫人”,就纯粹是邵氏为了恶心穆夜来而说的。
梦儿心知肚明,在对她有善意的大夫人邵氏,和从头到尾都坑她的二夫人穆夜来之间,她要选跟谁站在一起,是太容易不过的一件事。
“多谢大夫人。”梦儿含羞行礼。
“好了,你服侍老爷安寝。明儿一早,你们自己走吧,我也乏了,明儿要好好养养。”邵氏年纪不小了,又有身孕,今儿又劳累了一天,实在让她累得不行。
封裴敦也担心邵氏的身孕,忙道:“你去歇着吧。家里婆子丫鬟那么多,不用你费心。”
邵氏点点头,扶着婆子的手,回自己屋子去了。
梦儿就被邵氏安排在穆夜来隔壁的一个跨院里,和穆夜来简直是隔着一道矮矮的篱笆墙,都能听见隔壁的声音。
穆夜来刚刚喝过汤药,正在静养。
听见像是隔壁传来声响,皱着眉头问道:“做什么呢?旁边那么吵,怎么睡得着?”
她的婆子忙去打听,回来的时候,却是一脸惊惶地道:“二夫人,不好了。隔壁多了个三夫人,老爷正在那里歇着呢。”
穆夜来一下子就想到了梦儿,气得胎气又不稳了。她揉着肚子,在心里恨恨地道:“就这么一刻也等不得,我倒是要看看,等有一天,大家发现大都督的小妾曾经是自己堂弟的女人,她还有什么脸在我面前得瑟!——跟我争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第二天,梦儿和封裴敦倒是谁都没有惊动,自己收拾了两个箱子,去外院跟封裴敦的亲兵汇合,一起快马回岭南去了。
封裴敦和梦儿走后,封伯爵府的两个女人闭门安心养胎,杜恒霜和萧士及一时都没有再继续出手。
杜恒霜在等穆夜来生下孩子。
萧士及在等封裴敦他们从岭南回来。
穆夜来也发现自己的日子没那么倒霉了=_=。
……
“大嫂,六月就是三个侄儿侄女的生辰了,您有没有想过要怎样给他们过生?”龙淑芝已经把她的儿子顺哥儿送到了柱国公府养着。又借口看孩子,经常来柱国公府串门。
萧士及既然想把顺哥儿养在自己跟前,就不会让他再受龙淑芝和萧泰及的影响,自然不让顺哥儿经常见龙淑芝。
杜恒霜不晓得萧士及打什么主意,但是她既不能劝萧士及把孩子送回去,也不能不让龙淑芝登门,因此只是命人盯着顺哥儿,当然也要照顾好他,不可能在衣食住行上克扣他。
只是自从出了腊月里的事,让杜恒霜再毫无芥蒂地把顺哥儿当嫡亲的侄儿一样疼是不可能了,她现在对对顺哥儿,也就是面子情儿。
见问三个孩子的生辰,杜恒霜并不想大办。她慢慢摇着紫藤木柄的绣锦团扇,笑着道:“小孩子家家的,吃碗面就可以了。大办生辰可不好,恐受不起,折了福寿就不好了。”
龙淑芝听得脸色立刻黑了一半。
因三月份的时候,她才给她的顺哥儿大办了一场生辰,请了娘家很多客人到场,萧泰及在外面相与的朋友和官场上的同僚都纷纷送礼,办得十分热闹,杜恒霜和萧士及,还有萧嫣然和吴二郎都去了,就连绥元县主齐月仙都送了厚礼,龙淑芝也很得意。
但是被杜恒霜这么一说,她顿时觉得像是自己孩子的福气都被折损了一样,抓心挠肝地疼……
“顺哥儿今儿有些不舒服,你是他亲娘,不如去看看他吧。”杜恒霜笑了笑,不想再敷衍龙淑芝,让她自便,同时也给萧士及送了信,说今天让龙淑芝去看顺哥儿。
萧士及在外书房听了杜恒霜让人传的话,有些沉默。——霜儿现在越来越淡定从容,面面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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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9章 托生 (4K,含浅笑轻纱灵宠缘+3)
也不能说这样不好吧,毕竟人都是要长大的,而且人活在世上,也不能日日纠缠在男女之情当中。
该说的场面话要说,该表的虚伪态要表,再不喜欢一个人,也不能再带在脸上让人看出来。
再深一层,若是对别人的各种诽谤挖苦嘲笑讥讽都能表面上泰然处之,哪怕心里恨得吐血,面上都不让人看出端倪,有这样云淡风轻的装逼样儿,才是为世人所称道的,也就是俗称的“有涵养”……
简而言之,所谓的“有涵养”,只有一个字,就是一个“忍”字。只要你装聋作哑的功夫了得,别人自然会称你“有涵养”。可惜很多人不能忍,也不想忍,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有些人喜欢做乌龟,不等于所有人都愿意做乌龟。
不知怎地,萧士及脑海里想起诸素素曾经对他说的这一番话。还有,那时候,她劝他,莫要做得太过,伤透了霜儿的心,他就该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了。
当时只道是寻常。
他好像再也得不回当初那个有些鲁莽和冲动,却嬉笑怒骂皆形于色,而且对他掏心掏肺的霜儿了。
其实诸素素的意思,“有涵养”翻做现代的意思,便是所谓的“情商高”。这一点,当然是没法对萧士及说透彻的。
萧士及在外书房出了一回神,才对来人道:“晓得了。”又吩咐道:“让夫人留二弟妹吃晚食,今儿就不要回去了,就在国公府住一夜,跟她儿子亲香亲香。”
掐指一算,顺哥儿也有快两个月没有见过亲娘的面了。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饭也要一口一口地吃,胖子不是一天造就的。
萧士及起身到屏风后换了出门的衣裳,又吩咐道:“跟夫人说,我今儿晚上不回来吃晚食。晚上让夫人先安寝,我外面有事,会回来的晚一些,不用等我。”
那人应了,忙去内院报信。
杜恒霜也没多问,含笑应下,就派人对龙淑芝道:“国公爷说了,你好不容易见一趟顺哥儿,今儿就不走了,在这里住下。晚上想吃什么?只管说与顺哥儿的养娘,她自然会让厨房专门给你做的。”
萧士及给顺哥儿专门找了一个养娘,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龙淑芝在顺哥儿住的院子里,正跟他絮絮叨叨说话。
顺哥儿三岁多了,正是开始懂事的时候。他本性非常的聪慧,而且特别会看人的眉眼高低,学习能力极强。
当初跟着爹娘萧泰及和龙淑芝的时候,他尽学他们的作态,现在被接到柱国公府,跟萧泰及和龙淑芝隔离了,他又变得好了些,没有尽往歪处学。
可惜,就算他想学好,他亲生的爹娘不想放过他,偏要把他往歪路上带。
一般的孩子,也许最多疑惑几分。
但是对于聪明敏感的孩子来说,爹娘的影响是无与伦比的。
“顺哥儿,娘跟你说,你伯父虽然把你接到柱国公府,可是他不一定要的什么心,你要记得,跟爹娘一条心。只有你亲爹娘才是不会害你的,知不知道?别人的话,你听听就行,不要放在心上,但是记住,一定要记得听爹娘的话,不能听别人的话。”龙淑芝最怕顺哥儿被柱国公府的人教得不跟她一条心,一逮着机会,就要在顺哥儿面前跟念经一样碎碎念。
哪怕是铁石心肠、耳根子硬的大人都不一定能受得了这番念叨,更别说顺哥儿这三岁大的孩子,自然是牢牢把龙淑芝的话记在心里,凡事只想着是不是对自己好,对自己的小家子好,至于大局观、家族兴衰什么的,完全就听不进去了,竟是养成了一副对自己尊若菩萨,视他人秽如粪土的自私自利的脾性。
顺哥儿乖乖地听着,不时点头,轻声对龙淑芝道:“娘,我晓得的。”
外面的养娘咳嗽一声,掀开帘子进来,笑眯眯地道:“二太太,您放心,国公爷和夫人对顺哥儿好着呢!我虽是外人,也看得清清楚楚。这府里的份例,我们顺哥儿是头一份,比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平哥儿的份例都要好,别人就更是比不上了。不管什么事情,国公爷和夫人都要让府里的三位公子小姐让着顺哥儿,对我们这些下人管得更是严格,不许人轻慢顺哥儿。如果有人看顺哥儿不是正经主子,就不把他当一回事,立马就有人过来整肃一番,实在是好得不得了。”
龙淑芝听了,满是笑容地道:“也是大哥和嫂子厚道,才对我们顺哥儿这样好。当然,我们顺哥儿这样聪慧,不好生养着他,还能养着谁呢?”
在龙淑芝心里,自己儿子才是天下第一。平哥儿算什么东西呢?就因为是从杜恒霜肚子里爬出来的,就要天生高他们顺哥儿一等,实在太可气了。
就跟萧士及一样,当初跟萧泰及也是嫡亲兄弟两个,这萧家的东西,本来就应该一人一半对半分,可是萧士及占着他是老大,将这家产占去十之八九,真是不公平。
如今顺哥儿,就是来讨债来了。
萧士及这样疼顺哥儿,焉知不是他欠了他弟弟萧泰及,所以要还在侄儿身上?
顺哥儿笑眯眯地听着,小小的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目标。
……
萧士及离开柱国公府,带了四个早就挑好的美貌丫鬟,却去了萧泰及的家里。
一到萧泰及的家门口,萧士及看见有辆大车停在萧泰及家门口,也不知道是谁来了。
萧士及想了想,还是命人去叫门,说自己来看萧泰及了。
萧士及是嫡亲大哥,他来看自己的弟弟,天经地义。
开门的门子听说是自家老爷的嫡亲大哥来了,吓得屁滚尿流,竟是来不及让婆子去通传,自己冲到内院,亲自给萧泰及报信。
萧泰及正在家里招待一个不常来的客人,便是女扮男装的绥元县主齐月仙。
齐月仙从来没有亲自到萧泰及的家里来,都是在外面见他。
不过今日正好来到这个里坊,她又听说萧泰及的妻子龙淑芝去柱国公府看儿子去了,就一时兴起,去萧泰及家看了看,顺便跟萧泰及说说话,看看他准备得怎样了,也防止因为萧泰及把儿子送到了柱国公府,就起了别的心思,想把自己抛开,另起炉灶了。
这边齐月仙正明里暗里敲打萧泰及,对他说道:“我知道你的儿子送到了柱国公府,养在萧士及跟前,但是你要知道,萧士及自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疼自己的孩子还来不及呢,凭什么要给你养儿子呢?你别打错了主意,到时候赔了儿子又折兵,就别怪我没提醒你。”
萧泰及唯唯诺诺地听着,虽然不以为然,也没有表现出来。他跟龙淑芝想得是差不多的,就是大哥萧士及欠他一半家产,而且……有件事,萧泰及一直深深地藏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就是在顺哥儿出生之后,他带着龙淑芝去庙里上香,在那里遇见了一个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僧普济大师。
这位普济大师最能耐的,是观人相面。
据说,他曾经给许多士族门阀相过面,帮人预测吉凶,端得是手段高明,让诸多士族门阀都奉若神明。
最厉害的,据说是他当年给京兆尹许绍的原配嫡妻,前朝大周郡主相面的事。
具体如何不得而知,但是据说在她十几岁新婚的时候,就把她一辈子要走的路都说透了,后来她也没能逃过普济大师当初给她下的批语。
这件事,萧泰及当初还是听萧士及听过一次。两兄弟闹翻之后,就没有再在一起说过知心话了。
但是他牢牢记住了普济大师的名头。
因此那一天,他抱着顺哥儿去求寄名符的时候,一个红光满面、须发皆白的大和尚走了过来,看着他怀里的孩子,惊讶地道:“这孩子生得天圆地方,骨骼如此清奇,明明是封侯拜将的命!”又看向龙淑芝,却是皱眉道:“他怎会是你生的孩子?只可惜啊,这一辈子落在你们手里,可惜……可惜……太可惜了!”
这话当时说得萧泰及和龙淑芝两个人都黑了脸。
这是什么话?难道说是龙淑芝偷人,这孩子不是他萧泰及的?!
龙淑芝当然气得不行。她虽然嘴碎,歪心思也不少,但是她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没有跟别的男人有过任何纠缠。
这孩子要不是萧泰及的,她可以跳河自尽以示清白!
他们当时是揪着那和尚要去官府打官司,不肯被他这样红口白牙地瞎诅咒。
后来还是庙里的主持出来解围,说那位大和尚,是很少来长安的普济大师。普济大师是洛阳伽蓝庙的主持,来长安是做客来的。
萧泰及听说是普济大师,才心里一动,放过他,但是让他好好地给他儿子批一回命,将功赎罪。
普济大师也自知失言,捋着长须道:“那老衲就试一试吧。”说着,将萧泰及和顺哥儿请到静室,拿出了看家的本事,给才刚刚满月的顺哥儿相了一面。
当时连龙淑芝都不能进去,只能等在外面。
萧泰及还记得普济大师的脸色,那是相当地……难以忘怀。
“……唉,这位施主,容老衲问一句,您是不是有位大哥位极人臣?封侯拜将?”
萧泰及想了想,他不知道这和尚是打听好了故意问的,还是真的算出来的,便不置可否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普济大师一看就知道萧泰及不甚信他,不过他也无所谓,他是就事论事,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就行了。
说起来,今日之事,完全是他一时多言引起的。以后还是要记得谨言慎行,不要再给人看相了……
普济大师一边在心里警醒自己,一边对萧泰及道:“那老衲就实话实说了。老衲不知道你有没有兄弟。但是我看得出来,你这孩子,你上一世的孩子托生回来的,他以后会承袭他伯父的爵位,容享一世荣华富贵……”
“什么?!”萧泰及一听到这里,就惊喜地打断了普济大师的话,“大师所言当真?!”
普济大师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泰及打断了,欲想再说,脑子里却一阵剧痛。他便忙住了嘴,只是微微颔首,表示不假。
“但是前世之事,本就属虚无缥缈,你也莫要太当真了。每个人以后会走什么样的路,都是看各人的选择而已。你又何必纠结以前会怎样?以后又会怎样呢?”普济大师静了静,待头痛好了一些,便开口劝道。
“大师,您真的能看出来?我儿子前世承继了我大哥的爵位?!您能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大哥前世还是我大哥吗?”萧泰及问得很是奇怪。
不过普济大师也听懂了,他看了萧泰及一眼,有些踌躇。他说的前世,其实跟萧泰及,以及绝大部分大齐理解的前世是不一样的……
但是他也没法跟这些凡夫俗子说得那样透彻,只是莫测高深道:“应该是吧。”又劝萧泰及:“两辈子都能做兄弟,这是多大的缘份,一定要好好珍惜,重续兄弟之情……”
萧泰及却不爱听这些,他只拣自己感兴趣的话问道:“我前世的大哥,他有没有自己的孩子?”
“应该有吧,好像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普济大师愕然,不知道萧泰及为何这样关注上一世的事情。
在普济大师看来,“前世”这种东西,根本是虚无缥缈,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他能说出来,当然是跟他的法器有关,但是……不能让别人知道,若是让别人看见,他的法器就失效了……
“也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却让我的儿子袭了爵……”萧泰及喃喃自语,眼神闪烁着看向普济大师,“大师,那您知不知道,上一世,我大哥的那些孩子后来怎样了?”
普济大师摇摇头,“怎样?当然是不在咯。不然怎么轮得到兄弟的孩子袭爵?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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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普济大师,前面出来过。前面给许言朝相面算命的人也是他。←_←这一章信息量其实颇大,揭示了上一世的一个关键问题。O(∩_∩)O
……
第720章 默认 (4K,粉红1350、1400+)
普济大师后面说了些什么,萧泰及已经完全没有听在耳里了。他只记得,原来大哥的爵位,是他儿子袭了的……
自那以后,萧泰及就存了一段心事。
当然这段心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只在暗中冷眼瞧着,看着大哥和大嫂一步步走向分崩离析,看着大嫂带着三个孩子同大哥和离,让他一步步相信了普济大师的话。
也许这一世,那三个孩子,不,那两个儿子不会没了,但是他们跟着杜恒霜离开了萧家,怎么可能还是萧家人?
所以,也许这一世还是他的儿子袭大哥的爵位?
不过,萧泰及这一番算盘还没有打热,就被杜恒霜的重新回归敲得头晕脑胀。
再接着紧锣密鼓一般皇位更迭,毅亲王登上皇位,原来的太子和太子妃却被登上一箭射死!
看着大哥的爵位在新帝越来越高,大哥的富贵越来越甚,而自己的日子却过得日渐窘迫,他不止不能拿回自己的那一份家产,就连大哥的爵位……
他越想越是不忿,却只能忍下一口气,在暗中继续窥视。
直到那一天,绥元县主齐月仙也找到他,向他打探大哥萧士及的事情,并且许诺帮他得回他应得的家产。
萧泰及考虑一番之后,便允了齐月仙。不过就算齐月仙都不知道,萧泰及要的,远远不是一半家产那样简单……
看着坐在他面前的齐月仙一脸揶揄的样子,萧泰及只想啐她一脸,但为了儿子顺哥儿未来的前程,他还是不得不跟她虚与委蛇地“合作”。
“萧士及把你儿子接到国公府,可有对他怎样?”齐月仙好奇地问道。
“是他的嫡亲侄儿,你说会怎样?再说我们顺哥儿聪慧讨人喜爱,还是应该住到国公府,跟他的堂兄弟们一起进学才好。”萧泰及笑吟吟地道,眼波一闪,并不上套。
齐月仙在心里撇了撇嘴,对萧泰及这幅样子很恼火。但是她现在也没有别人可以依靠。
萧士及那府上竟是铁板一块。她这两年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往那府里安插了几个人手,结果就因为去年腊月里萧泰及的儿子顺哥儿惹出来的那一出,让那几个人被人注意到,一并转卖了。
如今除了萧泰及这边,她得不到萧士及府上的任何消息。
“我说绥元县主,你这样在意我大哥,我不如给你提个醒儿,还是不要跟他作对了。你把他搞倒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对我也没好处。再说,你越是这样跟他作对,他越是睬也不睬你。你还是学学以前穆侯府的三小姐吧,也就她,把我大嫂曾经逼得自求下堂……”萧泰及给齐月仙斟了一杯茶,不动声色地道。
齐月仙的脸红了一红,抚着面颊嘴硬道:“我对你大哥没意思,你别瞎想。他灭我家国,我怎会对他有意思?”
“家国?我以为,您是大齐的县主。”萧泰及嗤笑一声,挑着眼眉表示对齐月仙的不屑。
她的萧梁王朝已经成为旧事,她如今是大齐的县主,说什么“家国之仇”?萧泰及只要把这句话往上面一报,齐月仙就吃不了兜着走……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女人啊,不管多精明强干,位高权重,只要一沾上一个“情”字,就一个个脑子被驴啃了,再没趣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齐月仙自知失言,默默地低头,看着青绿盈盈的茶水,心里只有一个声音:难道她心里,真的有了萧士及?
她不是要报仇吗?她接近萧士及,不是为了她爹萧铣临死时候的遗言吗?
她不是要灭了他家吗?
那她现在都在做些什么?!
越是打探萧士及的消息,她倒越是把自己陷了进去。
现如今,她睡里梦里都惦记着萧士及……
齐月仙有些头疼地甩了甩头,正要开口说话,外面一个婆子紧张地回道:“大爷,您大哥国公爷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萧泰及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回头厉声道:“谁?谁来了?”
“柱国公萧士及啊,您大哥……”那婆子呆呆地道,吓了一跳。
齐月仙马上道:“那我怎么办?”她应该马上离开,可是她想……看一看萧士及。她已经有很久,没有这样近跟萧士及相处过了。
萧泰及却是马上摇头,道:“你还是赶紧走,从后门走。我去接大哥。”
齐月仙咬了咬下唇,似乎有些不愿意。
“我大哥心思机敏,又有功夫,你以外你藏得住?你别打歪了主意!”萧泰及厉声警告齐月仙,一边大步离开屋子,往大门口去接萧士及。
齐月仙想了想,到底忍不住,还是不肯放弃这个机会,装作出去,却趁没人看见的时候寻机跑了回来,藏到里屋靠月洞门的屏风之后,只想听听萧士及的声音,看看他说话的样儿……
萧泰及来到大门外面,看见萧士及背着手站在一辆大车前面,身后齐齐四个穿淡黄衫子的美貌女婢,好不招摇。
忍不住笑着上前拱手道:“大哥出来散心吗?”又朝萧士及身后挤了挤眼,“大哥出门这么大的排场,大嫂晓不晓得?”
萧士及淡笑着颔首道:“还好,今儿天气不错,我又休沐在家,知道二弟妹去我府上看顺哥儿去了,我想着你一个人在家没趣,就过来陪陪你。咱哥俩儿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不请我进去和一杯?”
萧泰及大喜,忙道:“大哥说什么话?小弟请都请不来大哥呢……快请快请……”便将手一招,跟萧士及进门去了。
来到萧泰及家里,萧士及也不客气,和萧泰及在中堂坐下。
萧泰及家的厨子赶紧捅开火做饭做菜。
萧泰及又嫌家里做的不好吃,硬是让人去附近的状元楼叫了一桌席面过来与萧士及吃酒。
萧士及喝了几杯,就回头指着自己带来的四个美貌女婢,道:“这些丫鬟你看如何?”
萧泰及连连点头,“大哥家的姐姐们,自然个个都是好的。”
一般人家找丫鬟,都不会找比家里女主人更漂亮的丫鬟,不然被几个丫鬟比下去,这家女眷也不要做人了。
不过萧士及家不一样。如他家的夫人那样的容色,根本就不可能有丫鬟比她生得好,因此萧家挑丫鬟,都不会有意挑容貌平平的丫鬟,美貌出众的丫鬟还是有几个的。
但是这四个丫鬟,萧泰及以前还从来没有在萧士及家里见过,就笑得贼忒兮兮地道:“大哥,您这是要养外宅吗?”
萧士及笑了笑,道:“你看她们还不错?”
“当然不错!何止不错,简直个个都是美貌佳人!”萧泰及不住口的夸赞,只想讨萧士及的好。
齐月仙躲在里屋屏风后头,从门缝的空隙里看着萧士及。
隔着一道窄窄的门缝,她看见萧士及俊美无俦的侧影,甚至连侧脸上那一丝淡淡的疲惫都看得一清二楚,只是听见他跟萧泰及不断谈及他的几个婢女,又让齐月仙没来由地心烦,暗忖你家里夫人国色天香,你还不满足么?不过再想过来,若是萧士及真的对他妻子那样忠贞,自己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么?终是在屏风后头想得痴了过去,不留神将墙角青铜花瓶撞了一下,发出轻微的一声“嗡”……
萧士及的耳力何等灵敏,已经听见这一声响,知道了里屋的卧房里藏着有人。他也不揭破,笑着对萧泰及道:“我这四个婢女本来就是给你的。你既然那么喜欢她们,也不枉我为你费这番心思。——来!”说着叫了一声,外面一个小厮低头走了进来,问道:“国公爷?”
“把她们的身契拿来。”萧士及伸出手。
那小厮忙从袖底里取出四份折得整整齐齐的身契递过去。
萧士及随手就塞到萧泰及手里,“拿着。你子嗣太单薄,这四个女子,我托稳婆看过,都是好生养的处子,你……要多多努力,给我再生几个活泼可爱的侄儿,也免得爹娘挂心。”
萧泰及听萧士及提到爹娘,倒是鼻子一酸,差一点哭出来。
他们的爹萧祥生是早就过世了,娘亲龙香叶又疯得不成人形,萧泰及一直觉得自己像是孤儿一样。
今儿萧士及对他这样好,着实让他太意外了,一时掌不住就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以前咱们哥俩闹过别扭,大哥总是盼你好。你不要被人挑唆,就跟大哥生份了。这四个女子,你收了房,明年就能多生几个儿子了。”萧士及笑着拍拍萧泰及的肩膀,不动声色地站起来,往里屋月洞门的方向走去。
萧泰及根本不知道齐月仙又跑回来了,所以根本没有在意,他只是拿着那四个女子的卖身契,期期艾艾地道:“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弟妹就跟大嫂一样,实在不能容人。我怕这四位姐姐在我家里……”
他其实是有些担心这四个人是萧士及故意安插在他家里的耳目……
萧士及回头一笑,道:“她们的卖身契在你手里,要打要杀都由得你,你怕什么?”说着又想起一事,从袖底里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一起递过去,道:“这些银子,你好好收着,做你的私房吧,不要被你妻子看见了。”
萧泰及看着这一千两银票,顿时愣住了,“大哥……”
“不管怎样,咱们是亲兄弟,你总不会认为大哥会真的眼睁睁看着你们过得窘迫吧?”萧士及笑着已经走到门口,咳嗽一声,道:“是我进去,还是你出来?”
萧泰及本来还在想着念头,看看要怎样把这几个婢女退回去,就听见萧士及说的话,有些摸不着头脑,忙走过去问道:“怎么啦?”
萧士及回头看着他道:“里面有人。你家的丫鬟婆子都会待在里屋?哪怕里面没人?”
“怎么可能?没人的话,她们都不能靠近正屋一步的。再说我家又不是大哥家里,婆子丫鬟多的是,我家现在,也只养得起厨子,另外两个丫鬟,两个粗使婆子而已。”萧泰及想到自家铺子近来的状况,不由更加头疼,那一千两银票也推不出去了,紧紧地握着。
但是他也知道,接受了这一千两银票,那四个婢女肯定要留下的。
“那就是了。既然不是你家的丫鬟婆子,一定是贼了。”说着,萧士及提高了声音,“你出不出来?!不出来我动手了!”声音已经转得森严。
萧泰及也有些紧张,暗道家里没别人啊,会是谁呢?猛一转念头想到齐月仙,顿时脸白了一白。——不会这死女人其实没有走,还躲在他家里偷窥他大哥吧……
齐月仙浑身紧张,但是也知道被萧士及发现了,她不出来也不行了。
她真是没料到,萧士及这样厉害,也没有料到,自己居然能失神到这种地步……
齐月仙默默地从里屋走了出来,对着萧士及一拱手,“见过柱国公。”
萧士及眯了眯眼,仔细打量这男装女子,半晌笑道:“原来是绥元县主,失礼了。”又回头看着萧泰及道:“你小子胆子不小了,金屋藏娇藏的居然是绥元县主。哈哈哈哈……”在萧泰及肩头重重一拳捶过去。
萧泰及几乎被打个趔趄。他强自站定身形,讪笑着道:“大哥说笑了,其实我是……我是……”他支支吾吾半天,却想不出该怎么说下去。
如果他说他跟齐月仙没有关系,那怎么解释齐月仙能够登堂入室,还躲在他的内室?!
如果他说他跟齐月仙有关系,那齐月仙倒是没法子再纠缠他大哥了。而且齐月仙的目的,是要搞垮柱国公府。
对于萧泰及来说,把大哥的几个孩子弄没是可以的。但是把柱国公府弄垮是不可以的……
想到此处,萧泰及已经镇定下来,一脸不好意思地道:“这个,其实,大哥别告诉淑芝。她心眼小,要是知道了,可不得了……”这是默认了跟齐月仙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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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1章 坐实 (4K,含浅笑轻纱灵宠缘+4)
齐月仙也涨红脸,飞快地白了萧泰及一眼。可是想来想去,她却没有别的法子可以脱身,只好咬牙认下,一言不发,只想着等从这里出去了,再向萧士及解释。萧士及总归不会相信自己没有看上他,反而看上萧泰及那个没脚蟹……
齐月仙咬着下唇,默默地低下头,只想给自己几个耳光!
萧士及笑了笑,道:“原来绥元县主看上我二弟了。只可惜,我二弟已经有了原配嫡妻,还有嫡长子,啧啧,县主你大概是不能做妾的。只能徒呼荷荷,说一声可惜了。”
齐月仙捂着脸,快步从屋里疾走出去,匆匆离开了萧泰及的家。
萧士及背着手看向萧泰及,笑道:“我送你几个婢女,你还怕弟妹知晓。私底下,你却又和绥元县主不清不楚。这样说来,你不是怕二弟妹知道了不高兴,纯粹是不想收我送的婢女了。算了,你既然不喜欢,我也不勉强,把她们的卖身契还给我吧。”说着,冲萧泰及一伸手,脸色已经淡了下来。
萧泰及大急,忙不迭地道:“大哥您别生气,我真不是这个意思。这几个婢女花容月貌,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不想收下呢?——大哥,我收下就是了。”
“哦?你不怕二弟妹不高兴了?”萧士及似笑非笑地问道。
“她再厉害,也要听我的。我才是一家之主。”萧泰及挺了挺胸,很有气势地说道。
萧士及点点头,临走的时候,又说了一句,“那绥元县主,你有没有看上她?”
萧泰及心里一惊,他下意识睃了萧士及一眼,琢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说看上吧,其实齐月仙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说没看上吧,那又怎么解释,今日趁龙淑芝不在家的时候,把齐月仙藏在家里面?
想来想去,他竟然无法否认,只得讪讪笑道:“县主身份高贵,哪有我看不看得上之说?”
萧士及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道:“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我弟弟,生得一表人才,哪个女子配不上?”说着扬长而去。
萧泰及愣愣地站在家门口,看着萧士及登上柱国公府的大车,远去的身影,一时摸不着头脑。
回到家里,他晓得龙淑芝今儿在柱国公府跟儿子住,不回来了,便一个人在堂上吃酒。
萧士及送来的四个美婢倒也乖觉,只有一个在旁边伺候,其余的都乖乖待在自己的厢房。
萧泰及喝得醉了,哪里经得起身边美婢有意挑逗,又想着这是大哥送给他的,不要白不要,身边又没有妻子,便半推半就地带她进了内室,跟她云雨一番。
一试之下,发现这美婢的红丸竟然是自己得了,大喜过望,顾不得自己一向的养生之道,再接再励,梅开二度,竟然来了两次。
第二天一大早,睁眼看见身边一个如同海棠春睡般的美人儿,按捺不住,又按着她如此这般,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吃早食。
这一趟下来,萧泰及竟是尝到从来没有尝过的甘美味道,立刻就把这个美婢收了房,只等龙淑芝回来,给她敬茶开脸。
龙淑芝跟自己的儿子待了一个晚上,心满意足地回到家里,结果看见的是家中多了四个美婢,围在萧泰及身边给他端茶送水,打扇捶腿,照顾得无微不至,顿时挎下脸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几个人是哪里来的?我怎么没有见过?”
她是家中主母,内院的婢女应该由她点头,才能进来服侍。
萧泰及笑着道:“这是大哥送给我们的婢女,连身价银子都赏了,还有卖身契。”
龙淑芝很不高兴,觑着眼睛道:“家里哪有那么多银子养她们?快把卖身契给我,我叫人牙子把她们转卖出去。”
那四个婢女听了,忙跪下来求萧泰及:“二爷,您要是容不下我们,请我们送回到柱国公府。若是随便叫人牙子来卖了,国公爷脸上不好看。”
龙淑芝听了大怒,叉着腰道:“谁让你们说话了?主子说话,也有你们搭话的份儿!”又骂萧泰及:“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你还有心思养这些小娼妇!”
萧泰及被龙淑芝骂得抬不起头,也火大起来,恼道:“她们已经是我的人了,你说来说去,不过是容不下别人。我跟你说,别跟我犟,大哥给了一千两银子,就算养四十个婢女也养得起。你再竭竭嗷嗷,我送你回娘家!”
龙淑芝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她伸臂指着萧泰及,哆嗦着道:“好,你说的!我现在就回娘家,不用你赶!你有本事,这辈子都不要求我回来!”说着,拼了一口气,收拾了自己的细软,带了陪嫁的两个婆子,径自回娘家去了。
萧泰及本就打着别的主意,现在见龙淑芝一激就走了,反而正中下怀,也不留她,冷眼看着她回去了。
龙淑芝回到娘家,对爹娘哭诉萧泰及的劣迹,道:“我去柱国公府看儿子,他就在家收了四个美貌丫鬟做通房,可把我置于何地?!”
龙淑芝的爹娘也是萧泰及的舅舅龙文平、舅母崔氏。
听了女儿的哭诉,这两个人自然也是义愤填膺。在他们看来,萧泰及娶了他们的女儿,本就是高攀,他们的女儿,乃是下嫁。萧泰及本就应该循规蹈矩,哪能这样左一个、右一个往房里拉?便气势汹汹地来萧泰及家跟他理论。
谁知到了萧泰及家里,才知道那四个婢女当中,有一个已经被纳为妾室,另外三个是通房,都是过了明路的,连给龙淑芝敬茶都省了。
龙文平和崔氏也很生气,对萧泰及道:“女婿啊,你这是怎么啦?你不想想你娘?你娘当初最疼淑芝,你这样对她,不怕你娘伤心?”
萧泰及堆着笑道:“我娘现在连我都不认识,哪里还记得旁人?”然后脸色一肃,正色道:“既然泰山大人来了,我也把话说清楚。你们的女儿是我的填房,她若是再不守妇道,企图挟制于我,可别怪我不客气。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总该知道吧?想要事事踩在我头上,连我大哥都看不下去。不瞒你们说,这四个婢女,本是我大哥送给我的。她容不下她们,不仅是对我不敬,也是对我大哥不敬。——这样的媳妇,我可要不起!”
龙文平和崔氏心里一跳,对视一眼,也不敢狠劝,只是道:“你大哥为何突然给你送婢女?”
“他看我子嗣单薄,说这么多年,只有顺哥儿一个儿子,实在是对不住我们早去的爹爹。”萧泰及拱手说道。
于子嗣上说话,是一般纳妾的正当理由。
龙文平咬牙道:“行,不过,得这些婢女有了身孕,你再才能给她们抬房!”
萧泰及马上从善如流,道:“没问题。等她们有了身孕,就让淑芝来喝她们敬的茶!”
龙文平和崔氏回到自己家,只好劝龙淑芝忍一忍,“……谁让你肚子不争气?嫁了这么久,只有一个儿子,确实是不保险。你若真的争气,该回去跟女婿好好说道说道,再生第二胎才是正理。”
龙淑芝见爹娘都没法子,再说她也很怵大伯子萧士及,只好嘴硬道:“那也得他来接我,我才回去。不然我自己灰溜溜地回去,有什么趣儿?”
龙文平和崔氏想了想,点头道:“也对,你就在家里多住几天,看女婿消气了,自然来接你回家。”
以前龙淑芝跟萧泰及吵架后赌气回娘家,都是萧泰及亲自来接她回去的。
这一次,他们以为也不例外。
龙淑芝在娘家安心住下,倒也逍遥自在。
只是过了一阵子,她大嫂杜恒霜请她去酒楼吃饭,结果她去了之后,久候杜恒霜不至,却看见萧泰及跟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进了这个酒楼。
龙淑芝赶紧躲在一旁,不让萧泰及看见她。
萧泰及旁若无人地从她身旁走过,一双眼睛只看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身上。
那个女子生得妩媚娇俏,气度不凡。就算是穿着男装,也能让人一眼看上去是个女子。
龙淑芝快要气炸了肺,只得暗暗跟在他们身后上了酒楼的二楼。
正好,杜恒霜订的那个包厢,就在萧泰及和那个女子进去的包厢旁边。
龙淑芝就躲在那个包厢里,凑到板壁上听隔壁的声响。
里面的人却也很谨慎,说话的声音并不大,龙淑芝根本就听不见。
她等了快两顿饭的功夫,才等到里面的两个人出来。
她一眼就看出来,里面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已经重新换回女装,就连头发都重新梳过了,满脸的春色荡漾,一看就没有干好事!
顿时就恼了。
她并不知道,那女子就是绥元县主齐月仙。
而且她也不知道,齐月仙跟萧泰及在里面吃饭的时候,不知怎地,那上菜的小二竟然不小心把一盘子点心打翻了,正好落在齐月仙头顶。
齐月仙惊跳起来的时候,又把桌上的汤碗打翻,将身上的衣裳弄脏了。
因此她又唤了自己的丫鬟上来,给她重新梳头,她也去隔间里面重新换了女装出来。
这一场阴差阳错,正好被龙淑芝看在眼里。
龙淑芝本来就要发作,这时候杜恒霜才姗姗来迟。
见她发怒,忙问她是怎么啦?
龙淑芝就指着楼底下跟萧泰及一起离开酒楼的那个女子道:“那个不要脸的贱货,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在酒楼就……”就把刚才的事情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杜恒霜心里暗暗好笑,面上还是做出惊讶的样子,探头看了看,犹豫着道:“那人……那人……我认得的。她不会做这样的事吧?”
“怎么不会?我亲眼见到的!——这骚蹄子,还在对面叫得厉害呢!”龙淑芝红着脸啐了一口,想起刚才齐月仙的一声尖叫,真是柔媚入骨。她就没想到,刚才是那点心打翻在齐月仙头上,才把她吓了一跳,叫了一声而已……
“唉,她居然是这种人。”杜恒霜惋惜地摇摇头,“二弟妹,我就说与你听,你可不要说给别人听。”杜恒霜用了这招喜欢传小话的人最爱用的“咬耳朵”。
龙淑芝连连点头,“你说,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
“那女子啊,不是别人,就是绥元县主齐月仙。——是反贼萧铣的嫡长女,曾经叫做萧月仙的。”杜恒霜悄悄告诉龙淑芝,“她如今是南宁亲王齐孝恭的义女,改名叫齐月仙,最近刚刚搬出来,住在她自己的县主府里。”并且把齐月仙的住址也告诉了龙淑芝。
龙淑芝暗暗记下,跟杜恒霜一起吃酒。
杜恒霜酒量好,很快就把龙淑芝灌得醉醺醺的。
两人离开酒楼,各自回家的时候,龙淑芝仗着酒劲儿,命人将车赶到齐月仙的县主府门口,指着她的大门口大骂一通,说她水性杨花,勾搭自己相公,骂得齐月仙在府里恼羞成怒,又不能出去跟她对质,这样更折了自己的身份。
没想到龙淑芝见齐月仙不出来跟她对骂,以为她是怕了她了,就在杜恒霜怂恿下,又找了许多破鞋过来,隔三差五命人扔在绥元县主府的大门口,在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
齐月仙羞恼不堪,命人去京兆尹报官,说有人在她县主府门前捣乱。
但是京兆尹的衙差来了几趟,却都说没有看见有人闹事,让她不要乱报案,害得他们一趟趟跑空,耽误正经差事。
萧泰及听说了龙淑芝去齐月仙府上闹事的消息,将脖子一缩,也做了缩头乌龟,只当不知道,两边都不理会,只在家里跟四个婢女吃酒唱戏,过得很是开心,自然也没有去接龙淑芝的打算。
龙淑芝只在家里苦等萧泰及来接她,平日里除了跟齐月仙过不去,就是去柱国公府看儿子,这样一等就等了一个月,到了七月初,却等到了永徽帝下旨让绥元县主齐月仙跟她并嫡萧泰及的消息!
龙淑芝听到这个消息,只觉得五雷轰顶一般,在娘家哭晕了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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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2章 入魔 上 (4K,含浅笑轻纱灵宠缘+5)
这道赐婚的圣旨也将龙文平和崔氏吓得六神无主,他们不知道为何女儿闹了一场,反倒让女婿跟那高高在上的绥元县主不仅打得更加火热,而且还能娶她过门!
要知道,萧泰及可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身啊!
跟他大哥完全不能比。
况且那绥元县主以前不是被太上皇下旨赐婚给萧泰及大哥了么?
这女人跟兄弟两个搅上,这说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啊……
不仅龙家老两口不明所以,就连绥元县主齐月仙本人都被这道圣旨气得差一点吐血。
“我不嫁!不嫁!”齐月仙在心里大叫着,可是并不敢说出来。她只能低着头,气息奄奄地被侍女扶起来,从内侍手里接过圣旨,还要说一声“谢主隆恩”!
她心里很清楚,她虽然封号是“县主”,可是完全不能跟真正的县主们相提并论。
她是亡国之女,是大齐的皇帝们为了摆门面留下的摆设。其实他们随时可以把她一把抹去……
有时候,她真的是不想活了。
是她爹临死前的遗言,逼着她活下去,活到搞垮萧士及为止!
齐月仙肃着一张脸,缓缓抬头,看向过来传旨的内侍,森然问道:“这位大人,我曾经蒙太上皇下旨,赐婚与柱国公萧士及,同他的原配嫡妻杜恒霜并嫡,请问这道圣旨,陛下就不当一回事了吗?”
这话问得着实诛心。
如果当一回事,那现在这道圣旨就是“乱命”,应该被驳回,不应该让她嫁给萧士及的弟弟萧泰及。
如果不动一回事,那陛下就坐实了他不孝的罪名。
大齐老是标榜自己以“孝”治天下,这不孝的罪名,可不是刚登基两年的今上永徽帝可以承担的。
那内侍却不当一回事,似乎早就知道齐月仙有这样一说。
“绥元县主,话可不能这么说。您和柱国公的弟弟情投意合到人家的填房妻子日日在您门前扔破鞋,这能瞒得过别人吗?我们陛下也很为难啊。强逼着您嫁给柱国公,就是棒打鸳鸯,是要遭天谴的。再说太上皇当初下旨的时候,已经被柱国公抗旨不遵了。太上皇因此夺了他的爵,贬了他的官,让他去守城门去了。您不能当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还想着要照太上皇那一道废旨行事吧?”内侍说得头头是道,将齐月仙噎得脸上变色。
“怎么能说太上皇是废旨?”齐月仙还想据理力争,“太上皇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废旨一说。”
那内侍是永徽帝的人,对太上皇永昌帝不满好久了,闻言翻了个白眼,拖长声音道:“都是太上皇了,还不是废旨?你若是硬要按照废旨行事,那柱国公被夺的爵,被贬的官,受到的那些羞辱和责打,就能不当一回事了吗?”
齐月仙语塞,踌躇半晌,喃喃地道:“陛下可以补偿他……”
“补偿你个头啊补偿!”那内侍见齐月仙还是缠夹不清,不由恼道,伸手指着她的鼻子,道:“你给我听好,陛下之所以下旨让你跟柱国公弟弟萧泰及并嫡,是因为柱国公有成人之美。您这一段美满姻缘,还要多谢柱国公撮合呢。”那内侍尖着公鸭嗓子,呵呵笑着,十分得意。
齐月仙一下子僵住了,难以置信地问道:“什么?是……是柱国公的主意?”
“当然。我们陛下本是说,县主您的孝期已经过了,当初太上皇给县主赐婚并嫡柱国公,虽然已经无效了,但是您的岁数不下了,也得嫁人啊。柱国公就说,您心仪的人,本是他弟弟萧泰及,不是他,他不敢夺人所好,不如求陛下恩准,赐婚给他弟弟并嫡。”内侍说得意味深长。
齐月仙怒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
“咦?您不会装不知道吧?萧泰及他填房这一阵子日日到您府上来谩骂,这长安城十停人倒有九停人知道,您一直忍耐不出,想是对萧泰及情深意重啊。”那内侍呵呵笑道。
“柱国公知晓了县主跟他亲弟弟原来是郎情妾意,这才下定决心,上书陛下,要成人之美,撮合您和他弟弟萧泰及的美满姻缘。陛下还说,您是我们大齐的县主,萧泰及的填房妻子实在太过焊妒,为了给您出一口气,陛下让您进门就是大的,让那填房叫您姐姐,也为您出口气。”那内侍说完,拱了拱手,“告辞了,您快准备嫁妆备嫁吧!”
内侍走后,齐月仙才从那内侍的话里明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不由气急败坏,对萧泰及的妻子恨之入骨。
都是这脑子不清楚的娘们儿,坏了她的大事!
等她进了萧泰及的门,可要那娘们儿好看!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齐月仙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自尽,一个是嫁给萧泰及,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甚至都不能出家。
这个时候,齐月仙也尝到了被别人权势欺压的苦头,当然,她从来不认为,她在给萧士及使绊子的时候,是在用自己的权势欺压别人。
……
“爹、娘,我这可怎么办啊?”龙淑芝在家里哭了好几天,眼睛肿成两个大桃子,难看得紧。
萧泰及在家里喜滋滋地等着跟县主成亲,完全没有来接她回去的意思。
说不定,还认为她不回去更好……
龙淑芝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心惊肉跳。
当初,她和萧泰及联手铲除萧泰及的原配嫡妻关芸莲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应不应该。
她只认为,那个位置是属于她的。
不管是关芸莲,还是齐月仙,都不是好人,都是占了她的位置的人!
“女儿啊,绥元县主是县主,你怎么能跟她对着干啊?”龙淑芝的爹娘也跟着难过,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女儿。
“你最近不是跟你大嫂,也就是秦国夫人杜恒霜挺好的吗?要不去求求她吧……”龙淑芝的娘崔氏给她出主意。
齐月仙的县主位置,虽然在皇室,还有大齐的世家高门看起来屁都不是,但是对于龙家这样的普通人家来说,还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存在。
况且龙淑芝本人也是填房,又不是原配。
齐月仙一进门,就连龙淑芝都要叫她姐姐。
这个亏,可是真的吃大了……
“是啊,女儿,你快去找找你大嫂,让她帮你撑腰。还有,你的儿子是嫡长子,是谁都夺不走的。现在在柱国公府养着,你切记不要接回家啊。”龙淑芝的爹龙文平也这样交代她。
龙淑芝想来想去,也只有杜恒霜可以依靠了。
而且之前她雇人去齐月仙县主府大门口扔破鞋,惹了官非,也是杜恒霜帮她压下来的。
只是想到本来是她要谋夺的杜恒霜,现在却成了她的护身符,龙淑芝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些微妙的感觉。
不过她是个讲实惠的人。
那种不快只是在她心里一闪而过,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来到柱国公府,龙淑芝看见杜恒霜就哭。
“大嫂,您一定要帮帮我!那个没良心的居然能够让陛下下旨赐婚并嫡!”龙淑芝哭得肝肠寸断,给杜恒霜跪了下来。
杜恒霜忙让人将她扶起来,忍着笑道:“这个我可没法帮啊。陛下都下旨了,除非,你让二弟去抗旨……”
“抗旨?!这怎么行?!”龙淑芝吓了一跳,下意识反对。
“那就没法子了。”杜恒霜叹息道,“当初,太上皇也曾经给我们国公爷下旨赐婚,要跟我并嫡,我们国公爷拼死反对,抗旨不遵,才被夺了爵、贬了官,我们夫妻离散,直到今上登基,我们的日子才好过些。”
杜恒霜这番话,明是在说自己那个时候到底是怎么回事,暗地里却是在向龙淑芝暗示,不要打他们家的主意,现在的皇帝陛下,可是他们的大靠山……
龙淑芝听得似懂非懂,却拉住杜恒霜,期期艾艾地道:“大嫂,当初不是下旨给大哥并嫡吗?不如,不如,大哥去求陛下,把这绥元县主娶回来吧?大嫂你是原配嫡妻,那齐月仙就算并嫡,也矮你一头。不像我,我只是填房,齐月仙一并嫡,我就矮她一头了,你怎么忍心啊……”哭得十分凄楚。
杜恒霜暗道,我有什么不忍心?我可是太忍心了……
“弟妹啊,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好心帮你摆平了京兆尹的官司,你却要来害我,不仅撺掇我们国公爷去为你抗旨,还要把齐月仙那搅家精嫁到我家!——难道我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来还不成?!”杜恒霜义正词严地说道,站了起来,指着大门道:“好了,你太过份了,好走不送!”二话不说,将龙淑芝赶了出去。
龙淑芝恨得不行,被赶出去后,在大门口暗暗啐了一口唾沫,暗道有朝一日,等我儿子继承了你男人的爵位,你才知道谁是老大!现在不帮我,以后有得你好看!
从柱国公府离开,龙淑芝知道她没有办法再拿乔了。她不回去,萧泰及永远不会来接她回去。
回到娘家收拾了细软,龙淑芝又带着那两个陪嫁婆子回到了自己家里。
一到门口,就看见到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家里下人喜气洋洋,挺着胸,叠着肚,如大爷一样在门前门后各处指手画脚,准备各种喜事的行头。
想到自己当年那个急匆匆的昏礼,龙淑芝心里又酸又妒,苦涩不堪。
“回来了?”萧泰及看见龙淑芝进了门,也没有多说什么,笑着上前打招呼,比以前确实腰杆直了许多。
是啊,他现在也是要尚主的人,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是从天上掉下来砸到他头上的碎金子,他不捡才是白不捡!
所以萧泰及压根不去想齐月仙是不是愿意嫁给他这种无稽的问题。
皇帝陛下的旨意都下了,齐月仙也不敢放个屁,前些日子,不还是派人过来问他,是要住在县主府,还是另觅住处?——当然是不肯住在他现在这个家里的。
对萧泰及来说,住在县主府当然更气派。
但是,成亲拜堂,是要在他萧家的地盘,这一点不能通融。
他是娶妻,不是做赘婿。
就算以后住到县主府,也是因为他心疼自己的妻子,并不是做上门女婿。
齐月仙见萧泰及坚持要在他萧家的宅子拜堂成亲,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是心心念念要将萧士及搞垮,还是不知不觉间对萧士及情根深种,她都已经不想再去想了。
她只知道,就算嫁给萧泰及,她也算是进了萧家门!
萧士及最好洗干净脖子等着!
萧泰及这个人,齐月仙自忖还是非常了解的。他是萧士及的嫡亲弟弟,为人小气、贪婪,又心胸狭窄,胆小怕事,其实很好拿捏。
一旦收服了他,再去设计萧士及,就会事半功倍。
之前她就一直是这么做的,以后当然要继续这么做下去。
况且之前她跟萧士及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却成了他的弟妹,呵呵,大伯子和弟妹也是很有爱的……
齐月仙钻了牛角尖,一时着起魔来。
入夜,齐月仙偷偷弄来一个粗大的玉势,往自己下身弄进去。
结果只弄进去一个头,她就已经疼得受不了了,完全无法继续下去,只好将那玉势扔在一旁,打算过两天再试。
结果这一切,都被萧士及派的暗中监视齐月仙的人看在眼里。
柱国公府里,萧士及听见这个消息,很是摸不着头脑。
这齐月仙到底要做啥?
还没成亲呢,她就这样饥渴难耐了吗?——看上去不像啊……
想来想去,也弄不懂齐月仙的心理。
萧士及终于鼓足勇气,回到内院,将杜恒霜拉入里屋,赶走那些伺候的丫鬟婆子,对她道:“霜儿,有件事不明,我想你帮我参详参详。”
杜恒霜温婉地笑道:“什么事?这样神神秘秘的?”
萧士及有些心虚地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拿手遮着头,在杜恒霜耳边轻声把齐月仙的奇怪举动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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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3章 入魔 下 (4K,粉红1450、1500+)
杜恒霜听完,差点跌到地上。
萧士及忙扶住她,好奇地问道:“你说她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杜恒霜默默地想了一会儿,深吸一口气,平息自己惊诧万分的心情,努力淡淡地道:“我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但是我知道如果她这样做成了的话,她就不再是处子了……”
因意外事件而破处的女人不是没有。
不过,现在这个世道,女子的贞节还是很宝贵的东西,没有女子会傻到自己有意给自己破处。
除非她另有打算。
“不是处子?难道她想这样的话,泰及就会不要她了?”萧士及皱着眉头,抱着胳膊,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但是她是陛下赐婚,就算她是生过孩子的寡妇,泰及也只会捏着鼻子忍下来,绝对不会因此就不要她了。”
“正是。那就回到同样的问题,她为何要这样做?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让萧泰及厌弃她?——不可能。萧泰及看在她是县主份上,说不定她就是养个小白脸,萧泰及都会装作不知道。”杜恒霜带着讥诮说道,一边说,一边留神打量萧士及的神情。毕竟这是他亲弟弟,她不知道这样说,萧士及会不会不高兴。
萧士及却早已放弃了这个弟弟。从这个弟弟连他孩子都打主意开始,萧士及就知道现在的情形,不是他选择要如何做,而是萧泰及不给他机会选。
“那是自然。她嫁泰及,是下嫁。泰及这人最是识时务,还等着靠她的县主身份,跟我平起平坐,怎会在意她的种种不妥之处。”萧士及也讥诮说道,坐回杜恒霜身边。
“跟你平起平坐?”杜恒霜慢慢重复着萧士及的说法,偏头看着萧士及的侧脸,“你弟弟拿你当对手,而这位绥元县主为何一直跟你弟弟来往,你比我更清楚吧?”
萧士及一直派人跟踪绥元县主,也跟踪萧泰及,这两人的谋算已经在他的掌握之中。
不过杜恒霜这样说,萧士及又有些不好意思,担心地看了杜恒霜一眼,不知道如果他说出来,杜恒霜还会不会勃然大怒……
以前为了穆夜来,两人已经吵过很多次。
现在又来齐月仙……
萧士及一想到那个时候,就心有余悸,再也不想回到那样浑浑噩噩,如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状况。
“我……我……”萧士及嗫嚅着,在杜恒霜似笑非笑的眼光下,终于败下阵来,低着头,一口气道:“……他们一直在商议,要如何……让齐月仙嫁给我……”
杜恒霜脑海里灵光一闪,拊掌微笑道:“这不就结了!我说啊,她是看嫁不成你,要恶心你。”
“恶心我?”萧士及愕然,“如何恶心我?她又不是嫁给我!”
杜恒霜呵呵笑道:“她啊,大概想破去自己的处子之身,然后,嫁祸给你呗……”
萧士及如同脑子被人重重敲了一棒,一时连眼睛都红了,恼道:“这个贱人,这样恶毒的招数都想得出来!她怎么不去死!”又很是担心地看着杜恒霜,沉声道:“霜儿,我若负过你,管教我生生世世受折磨,我想得到的永远得不到!”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之前和穆夜来,他不过是当她朋友一样感激了一下,就被杜恒霜狠狠修理了一遭。回想往日,他知道自己有错的地方,需要改,虽然杜恒霜的做法他也不是完全赞同,但是他是男人,理当多忍让一些。
他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曾经对杜恒霜失去了耐心。
而杜恒霜的性子,他本是一清二楚。她内心深处,其实非常的脆弱别扭,因为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所以他的情绪但凡有所变化,她就受不了……
闹了那一场风波,他才恍然明白自己的症结所在,也明白了杜恒霜的症结所在。
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应该不耐烦。如果他能好好跟她解释,耐心听她说话,他们本不应该有那样的分离的……
萧士及定定地看着杜恒霜,虽然强自镇定,可是心里一直打着鼓,但是并不想让杜恒霜看出来。
杜恒霜微微一笑,拍拍萧士及的后背,道:“我相信你跟齐月仙没有瓜葛。”顿了顿,又道:“我也知道你跟穆夜来没有瓜葛。若是你跟别的女人真的有过什么,我是绝对不会回头的。”
如果萧士及真的碰过齐月仙,或者碰过穆夜来,她杜恒霜是宁愿孤独终老,也不会看在任何人份上,回到萧士及身边。这是她最后的底线,最低要维持的尊严。
比如安子常、许言辉那样的人,杜恒霜从来没有考虑过。
不是他们不好,也不是嫌弃他们女人多,只是他们跟杜恒霜不是一路人。
她曾经想过要不要接受夏侯元,但是后来也是在这一点上,让她最终无法接受,所以断然拒绝了夏侯家的提亲。
要过一辈子的人,她不想每一次想起对方的那些事情,就心里起疙瘩。
当然,对她来说,不是维持这些最低的要求就可以了。她要的更多,所以她的反应更激烈。
而萧士及,现在还在她的观望之中。她不会勉强自己,更不会委曲求全。不过,她知道自己性子里有些不好的地方,确实也需要改正。
她和萧士及,从小是知根知底,但是在后来的成长中分道扬镳,她忘了他的处境,他也忘了她的经历。
她和他的问题,就因为在这上面有了分歧。
刚新婚的时候,两个人浓烈的感情掩盖了一切矛盾。
直到成亲多年,两个人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时候,在外力的打击之下,那些被掩盖的矛盾才慢慢显现出来。
她的性子太极端,而萧士及的性子太急躁。
在这一场姻缘当中,他们都在慢慢成长、摸索,寻找最合适的相处方式。
想通了这一点,她不再和以前一样,把向萧士及低头,或者婉转表达自己的意见当做是天大的委屈。
而对于萧士及的心思,她也能更多地从更准确的方向来考虑推测。
以己度人是美德,但是如果对方跟你的成长环境完全不一样,个性爱好也都不一样,你哪里来的自信可以用你自己的喜好来猜度别人?
要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很容易。但是要做到己之所欲,也勿施于人,却很不容易。
以前她总是觉得,我对你这样这样,你也一定要对我这样这样。
但是在以后发生的事情里,她发现,萧士及不是她,没有她的成长经历,很多事情,他思考的角度跟她是不一样的。
如果能把他的性子形成的因素都考虑进去,就很容易理解他思考的角度,也能更容易明白他行事的方式。
杜恒霜并不希望萧士及一味宠着她,或者哄着她,又或者是怕着她,所以什么东西都唯她马首是瞻。
她希望的是,两个人都能明白对方的心情和处境,还有处事方法,然后在有分歧的时候,共同找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法子,解决问题。
简单说,她把他当成一个男人,不是附庸和动物,也就是素素说的是所谓“忠犬”、或者“种马”。
而他,也把她当成一个女人,也不是附庸和动物,比如“金丝雀”、“笼中鸟”。
“霜儿,我知道我不能碰别人。以前,是因为知道这样做,你会不高兴。现在,是因为我不想这样做。——因为这样做,我自己受不了。我自始至终,只能跟你……做夫妻。”萧士及缓缓地道,虽然有些羞耻,但还是强迫自己把这些话说出来,说完他连耳朵根儿都红了,忙别过头,却不小心让杜恒霜看见他红成一片的耳根儿。
杜恒霜抿嘴笑,伸手过去,握住萧士及的手,悄悄说道:“你啊,就是太直了,什么话都对我说,你也不怕我听了会生气?再跟你吵,跟你闹?——你这个样儿,怎么在朝堂上做官?一根肠子通到底,只会被人耍着玩。”
萧士及感觉到杜恒霜主动握住了他的手,心头大定,转头回来看着她,微笑着道:“我只在你面前什么话都说。”顿了顿,又道:“我一见你,什么借口都想不起来了。除了实话实说,实在想不出什么的法子。——你……不喜欢我这样?那我以后一定少说话。”说完,紧紧抿起嘴唇,似乎担心一不小心,自己又说了让杜恒霜生气的话。
杜恒霜有些啼笑皆非地想起那时候为萧士及说的那些混账话受的气,忍不住用手指头狠狠地在他额头上点了一点,道:“能自始至终不在我面前说谎,也算是你懂事。若是你有骗过我,我……”
萧士及打断她的话,幽幽地道:“我若是会说谎骗你,你就不会跟我大闹一场了。——我会把你哄得好好的,就算我跟别人有什么,你也不会知道。”
杜恒霜挑了挑眉,抬高声音道:“咦,别太过了啊。你以为你说谎我就看不出来了?!——你何不试试!”
萧士及忙陪笑道:“别吓唬我,我这人胆儿小。我当然不会说慌骗你,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是没有。但是,”萧士及叹气,“说来说去,咱们还是想想如何对付齐月仙吧。她要真用这招,还真挺麻烦的。”
到时候,他的名声,杜恒霜的名声,萧泰及的名声,甚至于整个萧家的名声,就这样毁于一旦了。而下旨赐婚并嫡的永徽帝,也更是灰头土脸。
这一招“以己伤人”,真是太恶毒了。
杜恒霜笑了笑,问萧士及,“你真的没有法子?”
萧士及不自在的笑了笑,眼神飘忽着在屋里看了一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晚上吃什么菜?我饿了……”
“你饿了?你才刚吃过早饭!”杜恒霜嗔道,轻轻打了他的肩膀一下,“快说!不然我生气了啊!”虽然说着生气,可是脸上笑意盈盈,身段轻软,打在他肩膀上的手,如同挠痒痒一样,让萧士及心里很是熨帖。
他索性拥杜恒霜入怀,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告诉你,你会不会……说我太下作?”
“先说说是什么,我给你把关。”杜恒霜一本正经地道,倒是很乖巧地偎在萧士及胸前。
萧士及有些心虚地道:“……呃,我是想呢,那个,她既然那么想破去处子之身,不如,帮她一把……”
杜恒霜哑然。她自己是女子,也一向不喜欢这样子对待别的女子。哪怕将对方一刀杀了,也好过这样羞辱对方。
但是她现在也明白,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对于齐月仙这种情况来说,齐月仙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女人了,她杜恒霜还要想着维护对方的脸面,岂不是与虎谋皮?
想来想去,萧士及的法子是最合适的。
不过杜恒霜也不想在这件事里参与过多,只是轻声道:“……要小心,别让别人看出端倪。你要知道,万一做得不好,你这黑锅可是背定了。”
萧士及展颜一笑,“你不反对?”他其实还是有些担心杜恒霜反对的,因他知道,杜恒霜不是很喜欢这样对待别的女子。
杜恒霜低头一笑。好不容易,他们终于能站在同样的地方说话,彼此都能为对方着想了……
“……事急从权。你能有法子,说服齐月仙不跟我们作对吗?”杜恒霜抬头看向萧士及的眼睛,带着笑意问道。
“当然不能。”萧士及沉声道,“如果有别的法子,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
“如果没有别的法子,那这唯一的法子,就是最好的法子。只是你千万要小心。”杜恒霜再三叮嘱。
“这你放心。”萧士及呵呵笑道,自去布置。
于是没过两天,萧泰及在和齐月仙的最后一次见面当中,喝了几杯酒,居然就欲火中烧,而齐月仙,竟然很快醉得不省人事。
萧泰及一时不能控制自己,又想着反正再过一个月就要成亲了,也不再顾忌,将齐月仙抱入内堂,和她云雨一番。
齐月仙第二天悠悠醒来,看见萧泰及睡在她身边,发出一声尖叫,惊醒了萧泰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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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4章 落空 (4K,含浅笑轻纱灵宠缘+6)
“你怎么睡在我这里?!”齐月仙惊惶问道,抓起薄被围在自己身上。
萧泰及揉了揉眼睛,跟着醒过来,看看身边容色照人的齐月仙,咧嘴一笑,道:“这是你家?”
齐月仙愣了一下,再抬眼看周围,才明白过来,这里既不是她的家,也不是萧泰及的家,而是……他们昨天喝酒的那个酒楼包厢里面的静室!
齐月仙的脸上顿时火辣辣地,仔细想一想昨天的事情,就觉得脑袋疼得厉害。她抱着头闭眼静了一小会儿,才想起来昨天的事情。
昨天是她给萧泰及送信,说有些事情要跟他商议一番,在昏礼前,大概是最后一次两人见面了。
因齐月仙一直在琢磨,到哪里成亲的问题。
萧泰及是打算在他现在的宅院里成亲,然后就搬到她的县主府去住。
齐月仙却不想。她盘算得更远,她想的是,要去柱国公府成亲,这样才好方便她行事。
萧家只有这嫡亲兄弟两个人,萧士及是嫡长子,萧家的祠堂也移到柱国公府去了。按理,萧泰及去嫡亲大哥的柱国公府拜堂成亲,也是应该的。
尚主对一般人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是要昭告祖宗的大好事。
况且成亲之后的庙见,齐月仙要入萧家族谱,也是要由萧士及这个族长操办。
萧泰及如今尚主,如果去柱国公府拜堂,对萧家门面来说,是大大的长脸。
对于一个耳根子软的萧泰及,齐月仙想着,只要她提出来,萧泰及肯定没有不允的。
因此两个人正在盘算这件事。
但是昨天没有说几句话,齐月仙就记得喝了两杯酒,就不省人事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薄被里面光溜溜的身子,有些紧张地问萧泰及:“……你对我做了什么?”
萧泰及好笑,“我能做什么?你昨天自己一个劲儿往我身上扑,你觉得我是坐怀不乱的人吗?”
“我哪有往你身上扑?!”齐月仙发怒,“你不要污蔑我!”
“我污蔑你?——好吧,就算我污蔑你,但是昨天咱俩都做了夫妻了,我们又是陛下赐婚,你说我污蔑你,有什么意思?”萧泰及不屑地拉过来自己的衣袍掸了掸,披在身上,然后下床。
齐月仙心头一紧,忙掀开薄被看了看里面,见自己本来白玉般的身子上,竟然遍布红痕,一时又羞又恼,竖了柳叶眉就想骂萧泰及一顿。
她本筹划得好好的,等萧泰及答应她去柱国公府拜堂成亲,她就再次动手,破去自己的处子之身。然后在柱国公府新婚之夜,萧泰及发现她的红丸已失,她就趁势把事情闹大,栽到萧士及身上,让萧士及吃不着羊肉也惹一身骚!
当初萧士及在江陵骗了他们父女,大破江陵城的时候,曾经为了麻痹江陵城的守军,把他们父女俩单独关押起来,就连大齐这边的军士将领,绝大部分都不知道萧铣和萧月仙父女俩到哪里去了。
齐月仙就是想着借这个当口,在新婚之夜嚷嚷起来,只说是那个时候,萧士及强占了她,后来又始乱终弃,背弃婚约,不肯娶她,还转手把她送给他弟弟……
那时候嚷起来,才叫好看。
在她的手下帮助下,第二天就能传遍全长安城。
她反正是不想活了,还要名声做什么?
她的目的,也就是活在那里恶心萧士及和他妻子杜恒霜,还有高高在上的太上皇、以及永徽帝这一对父子皇帝!
等到丑闻传出,就算萧士及杀了她,也于事无补。大家都会认为是柱国公恼羞成怒,丑事被揭穿,才杀人灭口。
而杜恒霜,那个号称“刚烈无匹”、“眼里容不下一粒砂子”的杜恒霜,肯定会再一次离开萧士及,再也不搭理他了。
萧士及这辈子,只能跟尝到妻离子散、为人做嫁衣裳的下场!
这是他灭了他们南梁的代价!
这样盘算得好好的一盘棋,却被几杯酒给误了事……
也是她轻敌了。她一向自恃有本事,有功夫,做这些事都是独来独往,从来不带手下,才着了人家的道儿。
齐月仙捂着额头呻吟了几声,很是难受。
萧泰及看了她一眼,弯腰从床上捞起一块帕子,笑道:“你的红丸是我得了,这可得好好珍藏,咱们新婚第二天庙见的时候,你这帕子可要给族人看的,不然可丢死人了。”
齐月仙恼火道:“你居然还有心思垫一块帕子?”
萧泰及笑道:“你昨晚那么猴急,我差一点掌不住你,好不容易才把这帕子放在你身下,不然可就麻烦了,还得把这酒楼的床单剪一块走。”
其实昨夜齐月仙醉得不省人事,都是萧泰及一人所为,但是他生来就喜欢占便宜,哪怕是占女人这一点口头便宜,他也从来不放过。
齐月仙昨天的事情一点都记不清,虽然怀疑,但却没有反驳他的地方,只是白着脸道:“好了,既然这样,那昨天说的事情?”
萧泰及道:“我去跟我大哥说。成不成,得看我大哥的,我做不了主。”
到了这个时候,齐月仙知道她先前的计策已经不管用了,那就只有挤到柱国公府去住了。她披了衣裳下来,对萧泰及道:“那不行,你一定要说服你大哥,让他同意。你是他唯一的亲弟弟,你尚主这样大的事情,他有什么不能同意的?只是去他府上拜堂成亲。再说,你也是萧家人,分家了也可以住在一起啊。我们不用他们出家用,我们有的是银子。”
萧泰及有些意动,沉吟不语。
齐月仙就再劝他:“我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跟你说,只有咱们都住进去,你的主意才更可能成功。你妻子不也一直眼红你大哥他们的爵位?其实当初从你们‘借袭’你大哥的爵位开始,你们心里肯定就有想头了,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齐月仙要跟萧泰及合作,自然把他的情况调查得清清楚楚,特别是当年萧士及被传“战死殉国”的时候,萧泰及夫妇曾经“借袭”了萧士及的伯爵位。
齐月仙的话,让萧泰及有些不自在,但是面上没有表露分毫,只是笑着道:“你一直打的主意,不是要把我大哥整垮?如果我是打着他们爵位的主意,我大哥垮了,我还有什么主意好打?你看,咱俩在这件事上,可是谈不拢哦!”
齐月仙一窒,知道今天是说不清楚了,就肃了脸穿好衣裳,对萧泰及道:“你去找你大哥吧。至于我,我既然嫁了你,自然要以你的利益为重,让你承继你大哥的东西,和整垮你大哥,其实并不矛盾,就看你怎么想。——好了,以后再不要说这样的话,谨防隔墙有耳。”
萧泰及笑道:“你放心。这里是最里面的静室,四围都有空屋子隔着,外面就是包厢,就算隔墙有耳,那些人的耳朵也伸不了这么长。况且你昨晚叫得那么厉害,也没见有人过来,就知道……”
“你闭嘴!”齐月仙脸红得简直不能见人。她匆匆忙忙把头发束成一个鬏,用帽子遮了,将身上的男装整理,匆匆忙忙出去了。
萧泰及在屋里又坐了一会儿,懒洋洋地笑了笑,出去叫了一桌酒席,吃得酒足饭饱了,才离开酒楼。
他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萧士及的人在外面等到中午,才看见萧泰及出来,然后跟着他一路回家,确定他无事之后,才回到柱国公府报信。
萧士及听了,点头道:“是过了一晚上?”
那人忙道:“正是。我们有人守在他们房门外头听响儿,确实是……入港了。”
萧士及噗嗤一笑,挥手道:“好了,这种事不要在外面乱说。人家是县主,就算不受宠,可是县主一怒,宰你们两个普通人是不成问题的,就把这件事给我烂在肚子里,要活命,就不要再提起了。”
那人凛然道:“大人放心。小人是大人的亲随,小人全家都是萧家的死契,断不敢有异心。再说这件事,从头到尾是小人跟下来的,那县主实在太过恶毒,不然谁会这样对付她?”
萧士及笑了笑,“你知道厉害就好。好了,他们后来还说了什么?”
那人挠挠头,道:“后来他们去了静室,我们一直进不去,就只在外面候着,倒是没有听见后来的事情,除了两个人闹出来的大响动,别的倒真没什么异常的。”想了想,又道:“我们在酒里下了足够的药,那两人能撑到今儿早上就不错了,那县主离开酒楼的时候,两条腿都合不拢,走路直打飘。二爷离开酒楼晚一点,想是在里面吃饱喝足了才出来,看着还行,但是面色格外苍白,想也是纵欲过度了。”
“嗯,我知道了,你记得要跟下去。县主府那边,你盯着,我弟弟那边,你换个人盯着吧。”萧士及吩咐道。他知道,他弟弟萧泰及,也是个聪明人,只是聪明没有用到正道上。
那人领命去了,萧士及回内院跟杜恒霜吃午食。
吃完午食,几个孩子都去小睡了,萧士及也跟着杜恒霜进了里屋。
杜恒霜卧在榻上假寐,萧士及坐在她身边,拿着一柄大一些的团扇,给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把昨天的事悄悄说了一遍。
杜恒霜也不睁眼,低声笑道:“那齐月仙没有闹起来?”
萧士及道:“据说是没有大闹。因为外面听不见。”
杜恒霜蹙了娥眉,慢慢坐了起来,“吃了这样一个大亏,她会这样容易放过你二弟?”
“呃,这个倒是不知。不过我想着,不管放不放过,她都是要嫁给泰及。大概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也只能打折胳膊往袖子里藏吧。——闹出来,给谁看呢?难道还能……栽赃到我身上不成?”萧士及淡淡地道,也比先前镇静多了。
杜恒霜暗笑,靠在萧士及肩膀上打趣他:“这一招‘釜底抽薪’,她确实暂时没法做别的了。只等着他们成亲之后吧。”
萧士及笑道:“那就再看吧。”又问杜恒霜:“二弟妹呢?她就能忍下这口气?”
杜恒霜斜睨他一眼,“这不用你管,我自有主意。”
齐月仙进门,于情于理,杜恒霜都应该站在龙淑芝这一边。
龙淑芝也急需杜恒霜这样的强硬靠山,来对抗一进门就要她叫“姐姐”的齐月仙!
……
萧泰及回到家里,果不其然,看见龙淑芝黑着一张脸坐在堂上,瞪着他问道:“你昨天去哪里了?一晚上没有回来?!”她本是急得不行,想派人出去寻他,不过到处找不着人。
萧泰及昨儿明里说是去铺子里看账本,其实是要去见齐月仙。
只是上一次,他意识到好像是在原来的酒楼被龙淑芝知晓了,才有后来她去齐月仙的县主府扔破鞋的事儿。所以后来他行事更加谨慎,总是不跟人说到底去哪里,只说有事去大哥府上报信就行了,竟是瞒得滴水不漏。
他外院的管事隐隐约约知道一些自家老爷跟绥元县主私下里的交情,他们这些下人当然乐得不跟龙淑芝说,异口同声地将她瞒住了。
萧泰及到了中午才回来,龙淑芝心里自然急得要命,差一点就去柱国公府,求大伯子萧士及出门寻他去了。
好在萧泰及中午还是回来了,若是真的失踪一天一夜,她可是要命了……
萧泰及看见龙淑芝着急的样儿,也有些不好意思,打着哈哈道:“啊,昨儿跟朋友喝酒,喝多了,就在朋友家里歇了一夜。”见龙淑芝就要发作,马上又道:“给我打水洗漱,我要去柱国公府见我大哥。”
龙淑芝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忙问道:“去见大哥有什么事?”
萧泰及笑着道:“我想着,是不是还是应该去柱国公府拜堂,咱们萧家的面子才好看一些。”
龙淑芝愕然,左右看了看,道:“可是咱们家里已经预备下来了。你看这些喜棚、陈设,样样都要银子!”
萧泰及忍不住在心里冷哼,也不理她,扔下手里的帕子,转身就往柱国公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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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5章 求仁 (4K,浅笑轻纱灵宠缘+7、8)
龙淑芝看见萧泰及远去的背影,心里越想越心慌,也忍不住随后跟了过去。
她到柱国公府的时候,萧泰及已经进去了。
柱国公府的门子已经对她熟悉了,又听过夫人和国公爷的吩咐,对龙淑芝还是礼遇有加的,便马上笑嘻嘻地迎她进去。
龙淑芝径直去了二门,要见杜恒霜。
杜恒霜刚在内院盘账。现在是年中,一般铺子不用对账,除了安西马场。因安西马场的帐,不是年尾,而是年中结账。她让从安西来的史二郎等人去了杜家老宅,没有到柱国公府,因为她还不想让外人知道,这安西马场的东家,是她杜恒霜。
听说龙淑芝来了,杜恒霜便把手里的账本放回去,命人领了龙淑芝去东次间坐着,自己收拾好了才去见她。
一见杜恒霜,龙淑芝就站起来哭道:“大嫂,您真得给我做主,那人还没有进门,我就快被挤兑得活不下去了。”
杜恒霜笑着坐下,也让龙淑芝坐下,亲切地道:“先别哭,吃杯茶。这是我铺子里今年刚进的建州腊面茶,说是稀罕物儿,产自建州海边悬崖的一棵茶树上,整个大齐也只有那里有这种茶树。”
大齐人吃茶,本来喜吃茶汤,也叫煎茶,要加调味料,以前加姜、葱,后来改作一点点盐花。
鉴于盐巴的贵重程度,好的煎茶,也只有在非常富贵的人家才吃得到。
龙淑芝在家经常吃的是加葱、姜的茶汤,不过杜恒霜从小到大吃的都是清茶,不喜加任何调味料。
不加调味料的茶,就对茶叶品质要求更高。
龙淑芝轻抿一口腊面茶,虽入口有些苦涩,但是越品越香,余味无穷,虽然没有加任何调味料,但是那一股天然的茶香更加明显。
“大嫂这里都是好东西,偏了我们了。”龙淑芝笑着说道,将手里的茶碗放下,开始诉苦,“大嫂,我这么急跑过来,不为别的,都是为我们家二爷。”
“你们家二爷怎么啦?”杜恒霜好奇问道。
“就是为他和绥元县主成亲的事儿。”龙淑芝义愤填膺地道,“家里的喜棚搭好了,陈设也统统换了新的,宾客请柬都发出去了,二爷却突然说,不在家里拜堂了,要到大哥大嫂的国公府来拜堂!”
杜恒霜心里也是一沉。从来没有听说过分了家的两兄弟成亲,还要跑到对方家里拜堂的事儿。
当然,她也清楚,绥元县主的例子是不一样的。按理说,萧士及是萧家这一支的族长,而且他们国公府后院也有一个祠堂,方便他们节日里拜祭。如果萧泰及打着为萧家着想的幌子,提出要来柱国公府拜堂,也不是完全说不通的。
总之这个球抛出来,对于萧士及两口子来说,接住了,算不上情份,因为人家顶着宗族大义开的口,不是指着哥哥嫂子开的口。但是不接,却会遭人非议,实在是个烫手山芋。
“这样啊……”杜恒霜沉吟道,“我刚听说二弟来了,去见国公爷去了,是为了这事吗?”
“正是!”龙淑芝着急地道,“我是不想让他们到国公府来拜堂的。您想想……”
“住口!男人的事,什么时候让你插手了?!”门口传来萧泰及一声怒喝,竟然是萧士及和萧泰及两兄弟过来了。
杜恒霜和龙淑芝忙站起来。
龙淑芝又捂着脸哭了起来。
“哭哭哭,就会哭!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丧门星’!”萧泰及焦躁地道。他都差一点把大哥说服了,却听见这婆娘在大嫂面前下蛆,万一把大嫂说动了,站在她那一边,那自己刚才不是白说了?
萧泰及很是懊恼,瞪着龙淑芝道:“你赶快给我回去!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可以随便踏出家门!——如果你不听,你出去了就别再回来!”
龙淑芝放下捂着脸的手,愣愣地看着萧泰及,嘴唇翕合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杜恒霜看了看萧泰及,又看了看龙淑芝,笑道:“二弟,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啊,瞧把我们二弟妹训的。她也是一家主母,你在人前这样说她,岂不是让她下不来台?让她以后如何管家呢?”
萧泰及本想立时反驳,但是转念一想,杜恒霜好像是站在龙淑芝这一边,不如就顺水推舟,让她跟杜恒霜套近乎?——只有关系好了,杜恒霜才会对龙淑芝不设防啊……
萧泰及便马上转了脸色,苦笑道:“让大嫂见笑了,我这不是担心她不懂事,给咱们萧家惹来祸事么?——那绥元县主是我们能惹的?除了让她高兴,我还有什么法子?她一进门,淑芝就要叫她姐姐,我也是为了淑芝着想,免得以后吃更大的亏。”
说着,萧泰及走到龙淑芝跟前,拿了帕子给她拭泪,道:“好了,你别难过了,我都是为了这个家。你先回去,晚些时候,我跟大哥商议好了,再回去跟你说话,行吗?”跟刚才在家里的语气完全判若两人。
龙淑芝虽然觉得别扭,但是是不肯承认自己看错人,只觉得萧泰及这样,心里还是有她的,况且他的嫡长子是自己生的儿子,这一点,谁都抹不去,便腰杆又直起来,矜持地道:“你记得就好。”说着,又跟杜恒霜行礼,“多谢大嫂帮我说话。”
“咱们妯娌吗,应该的,应该的。”杜恒霜笑盈盈地道,亲自送龙淑芝去二门。
一路上,龙淑芝明白杜恒霜是站在她这边,为她说话,也知道杜恒霜肯定看齐月仙不顺眼,就不断给齐月仙上眼药,且表现得十分谦卑,只望杜恒霜能忘记去年腊月的时候发生的事,只记得她的好处就行。
杜恒霜当然没有那么健忘,但也不再把喜怒都摆在脸上。再说齐月仙下嫁萧泰及这件事,从头到尾是杜恒霜和萧士及两人合谋造成的,自然不会对龙淑芝爱搭不理。——她还指着龙淑芝和齐月仙两个人内斗呢,当然要站在弱势这一方,对抗目前强势的那一方了……
“你放心,先回去,顺着二弟点儿,不要跟他蛮干。萧家的男人啊,都是吃软不吃硬。”杜恒霜拿着团扇掩在面前笑道,目送着龙淑芝出了二门,回她自己家去了。
杜恒霜回到正院的东次间,见萧士及也在和萧泰及吃茶。
萧泰及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一个劲儿地催促,“大哥,你倒是给个准信儿吧,成不成?”
萧士及抬眼见杜恒霜进来了,笑道:“你别急,这事儿我要跟你大嫂商量商量。”
萧泰及脸色有些不好看,强自镇定,讪笑着道:“咦,大哥不是在家里说一不二,怎地这点小事都不能做主了?啧啧,真是畏妻如虎啊!”
杜恒霜刚掀开帘子进来,就听见了萧泰及这句话,心里虽然有些膈应,一边吐槽萧泰及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边面上含笑道:“二弟这话可说偏了,我们家大事都是听国公爷的。”
萧士及接口道:“正是。我们家大事都是听我的,小事就都是你大嫂做主了。”
萧泰及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道:“那要回国公府拜堂这件事,如何要问大嫂的意思?难道这还算不得大事?”
萧士及看了杜恒霜一眼,笑道:“当然算不得大事,但是也不算小事,所以我说,要跟你大嫂一起商议商议。”
萧泰及更是有气,再加上自觉要尚主了,跟大哥也差不多了,便很是着急地道:“那现在商议吧。”
杜恒霜诧异地看了萧泰及一眼,道:“二弟,你说笑吧?既然是商议,当然要在私下里慢慢切磋,你在这里,我们还能如何商议?”
这是在赶人了。
萧泰及腾地一下子站起来,道:“那你们商议,我明儿再来问消息。”顿了顿,又道:“绥元县主也觉得这样很好,昨天还跟我说起来,说是要在萧家大房拜堂,方显得慎重。”
萧士及和杜恒霜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都在想:原来这就是你们昨儿商议的事情……
“既然县主主动提出来,我们自然会慎重考虑的。”杜恒霜笑着说道,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表示端茶送客了。
萧泰及只好陪笑着道:“希望你们不要让绥元县主失望。”说着,离开了国公府。
他走了之后,萧士及问杜恒霜,“你说怎么办?突然说要来柱国公府拜堂。”
杜恒霜沉吟道:“如果真的来我们府上拜堂,那肯定洞房要安在这里了。”
“不仅洞房,还要住到三朝回门吧。”萧士及也颇觉头疼。
杜恒霜想了想,就问萧士及,“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愿不愿意他们来国公府拜堂?这事儿确实牵扯萧家宗族,如果说出去,是我们不同意,虽然有人理解同情我们,但是也恐怕有人会趁机把这件事当个把柄,再次攻击你不‘友悌兄弟’……”
萧士及正色道:“我确实是不愿意。如果有人要借这件事参我,行,我受了。不过参我的人等着,我上天入地,也要回参他一本!——哼,这些官儿,有哪一个是清白的?别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到时候让他们知道我也不是软柿子,让他们随便捏!”
杜恒霜拊掌道:“好,既然你有这个心,我倒是有个主意。”
萧士及眉眼俱开,笑着道:“我就知道你鬼主意多,快说说,一定是好主意。”
杜恒霜啐了他一口,道:“我也只是提个醒儿,成与不成,都要你去拿主意。”
萧士及点点头,“我晓得,你说吧。”
杜恒霜就笑着往窗外看了看,道:“那齐月仙和二弟打的幌子是你是萧家族长,祠堂在国公府后院,要拜堂,在这里最方便庙见,而且也显得对萧家一门的荣宠,打着宗族的主意。”
“是的,他们就是要占在大义上行不轨之心,不能为难你也要恶心你。”萧士及感慨着说道。他对这个弟弟,真是无计可施了。就连分家了也不能消停。
杜恒霜却是知道,在宗族当中,就算分家了,萧泰及也是萧家族人,而且是嫡系的萧家族人,他能举起宗族的大旗,还真不能粗暴地说一声“不行”就可以了。
“我是这样想的。虽然我们后院有祠堂,但这其实只是一个临时祠堂。”杜恒霜顿了顿,笑着看向萧士及,“你还记不记得,真正的萧家祠堂,其实是在洛阳。”
“啊!对对对!”萧士及大喜着拍了拍后脑勺,“没错没错!真正的萧家祠堂,在洛阳!”
“我马上出去,让萧义给洛阳萧家祖宅传讯,就说,绥元县主愿意嫁入萧家,为萧家妇,主动提出要去洛阳祖宅拜堂,方显得对我们萧家的敬重。”萧士及说着,马上离开内院,往外院去了。
杜恒霜知道,别的事,就不用她操心了。
齐月仙总是想着要跟他们搭上关系,他们就让她搭,搭得天下尽知才好。
萧士及吩咐完萧义,又做了些准备。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当着众朝臣的面,对永徽帝道:“绥元县主真是妇德表率,因要并嫡舍弟,竟提出要在有萧家祠堂的地方拜堂。微臣简直感激不尽。微臣家是洛阳人士,祖宅、祠堂和祭田都在洛阳,这一次绥元县主下嫁,微臣想向陛下请几天假,赶往洛阳,吩咐洛阳的萧家族人,赶紧修缮老宅,准备喜棚和各样喜气陈设,迎接绥元县主下嫁!”
永徽帝听了,龙颜大悦,马上道:“好!绥元县主真是我皇室女子的表率!”一边给绥元县主府送了块“妇德表率”的匾过去。
齐月仙接了这块匾,完全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拉着那送匾的内侍细问,“这位大人,陛下如何想着给我送这块匾?”不是故意取笑她吧?
“县主多虑了。县主主动提出去萧家祠堂拜堂成亲,让柱国公感动不已,专门上朝求陛下恩准,让他回洛阳祖宅打点,萧家全族上下都恭迎县主做萧家妇呢!”那内侍笑着道。
“洛阳祖宅?!”齐月仙的声音不由自主高亢起来,“我去洛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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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6章 得仁 (4K,含粉红1550+)
“不是县主主动提议要去有萧家祠堂的地方拜堂成亲,以示皇室对萧家宗族的厚爱吗?陛下听了很欣慰呢,马上下旨,同意了县主的请求,命柱国公马上回洛阳萧家祖宅准备大婚事宜。不过县主要去洛阳,这嫁妆怎么送,大婚仪仗怎么摆,都是要重新打点的事情。”内侍十分郑重说道,又把萧泰及也拎了出来,“县主仪宾也上书陛下,对县主的提议感激涕零,也说要跟他大哥柱国公一起先行回洛阳打点。”
齐月仙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简直无地自容了。
本来她是不想要脸了,更不想要什么名声了,但问题,她不要脸的代价,应该是要萧士及和萧泰及更没脸!
如今的情形却是,名声和脸面都被萧家兄弟做去了,真正不要脸、不知廉耻、倒贴下嫁的恶名,却让她一个人背了!
“谁说北人憨厚淳朴?!——个个都是狡诈的奸人!”齐月仙打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兰陵萧氏虽然算不得南人,但是她萧月仙,可是自小在江陵出身,江陵长大,一直自诩是南人中的佼佼者。而南人,又是以聪明狡诈著称的。
怎料到面对萧家兄弟,她竟然束手束脚,完全是被人按着打!
那内侍嘻嘻笑着,不敢再接话,只是把手里的圣旨递过去,“县主请接旨,我要回宫里交差去了。”
齐月仙咬牙接过圣旨,没有再说话,转身回屋里。
她的丫鬟忙送了内侍出去。
“去,把萧泰及给我叫来!”齐月仙在内室吩咐道。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懒得再顾忌什么脸面了,也不想再偷偷摸摸见萧泰及。
她不是傻子,从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她已经明白,应该是有人盯着他们。他们自以为偷偷摸摸私下里做的那些准备,都被人看得一清二楚,提前有了应对……
她伏在榻上,看着窗外的流云,隐隐知道,如果她放弃萧士及,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是她为什么要放弃?!
这个人,灭她国,杀她全家,她怎能一个人苟且偷生,眼睁睁看着对方封侯拜将,妻贤子孝,幸幸福福地过完一辈子?!
心里更有一层隐藏得最深的不甘和不情愿。
她不信,萧士及会对她无动于衷……
是她,给了萧士及最大的富贵。如果不是她要嫁给萧士及,萧士及的江陵大捷不会那么完美,他的军功,也不会那么显赫!
女人一入情障,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牛角尖。
萧泰及被叫了过来,看着齐月仙恼恨的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个,我是不得已。我大哥既然说了要去洛阳祖宅,我不得不附和一二,你当体谅于我……”
居然还叫她体谅他?!
齐月仙眯着眼睛看了萧泰及一会儿,对他的不耐烦已经登峰造极。
不过既然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她也就冷静了下来。
“我体谅你?你们萧家男人不都是体谅女人的吗?”齐月仙讥诮地道,斜睇萧泰及,杏眼流转,明艳不可方物,“你大哥萧士及,可是很体谅他妻子杜恒霜呢……”
“哪有?县主你一定是听错了。我亲耳听我大哥说,他们家里的大事都听他,小事听大嫂的。——这样的男人,也叫体谅女人?”萧泰及不屑地甩甩头,很不喜欢听见齐月仙夸他大哥。其实萧士及后面还说了一句话,他说“他们家至今还没有什么大事”。这就是说,其实都是听杜恒霜的……
当然这么详细的事情,萧泰及是不会跟齐月仙说,亲手打自己耳光的。
“你要记住,你已经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以后不要再夸别的男人好。”萧泰及一抖长袍,在齐月仙对面坐下,一点都不客气。
以前在齐月仙面前那股不由自主地战战兢兢,已经不知跑哪里去了。
齐月仙眼神复杂地看了萧泰及一眼,慢慢点头道:“好,去洛阳就去洛阳。成完亲,我索性就住到你家,这县主府,我不住了。”
萧泰及愕然,“那怎么行?这县主府这么大,我家那么小,怎么住得下?”
齐月仙笑吟吟地看着萧泰及,慢条斯理地道:“到时候再说吧。现在说什么都太早。还有,你们萧家,不是在长安也有大宅?我看那所宅子挺大的,我们到时候搬到那里去也行。”
想起那里的宅子,萧泰及不由自主就想起关芸莲死在那里的那个小院子。
那个院子本来是分给二房,也就是萧泰及一家人的。但是因为那个不可告人的原因,萧泰及不肯住进去,在萧士及被夺爵贬官的时候,萧泰及用一千两银子,把那个小院子卖给了萧士及。
也就是说,对于长安的萧家大宅,萧泰及完全是没有任何承继的权利了。
萧泰及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对齐月仙说。
齐月仙对萧泰及的作态已经很是了解了,闻言便道:“我给你出个主意,就算是分了家,你现在尚主,跟你大哥商议商议,未免不会不答应的。你现在那所宅子,确实是太小了。要不,我出银子,把你们在长安的萧家老宅从你大哥手里买回来,行不行?还有,我们把你娘从你大哥那里接回来供养,你岂不是就有了明公正道的理由,搬回萧家大宅?”
萧泰及有些踌躇。齐月仙主动出银子买回来当然好,可是……
齐月仙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带着一丝讥诮的微笑,道:“……房契写你的名字。”
“好!那当然好!”萧泰及一拍手掌,立刻附和齐月仙的提议,又道:“你别急。等我去慢慢向大哥商议谋划,就算不成,大哥看着我的宅子那样寒酸,说不定拿银子出来给我们再买一栋宅院也说不定。”
“也成,你先去问问吧。”齐月仙笑呵呵地说道,眼里闪烁着暧昧不明的眸光。
萧泰及便又去向萧士及缠磨,说成亲之后,县主想住到萧家,而不是她的县主府,因为她想做个贤惠的萧家媳妇,甚至说要把娘亲龙香叶接出去供养。
别的倒也罢了,就是把龙香叶接出去供养这件事,倒是让萧士及有些感慨。
龙香叶现在虽然是疯了,但是和以前的情形比,好像好了不少。
准确地说,是从两年前夺宫那一夜开始,龙香叶似乎就有了一种转变,也没有了以前没疯的时候,那股压抑到骨子里的戾气。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能安安静静地待着。
但是她还是不能见人,因为见人就要乱骂,而且都是骂杜恒霜。
不知为何,她跟杜恒霜就像是前世的对头一样,不管杜恒霜做的好还是不好,她都看她不顺眼。
对于龙香叶这幅状况,萧士及也只有苦笑。一边是他深爱的妻子,就算龙香叶不喜欢,他也绝对不能放弃的妻子。一边是他亲生的娘亲,就算她再有过错,她也是生养他的人。
以前他会想着杜恒霜为什么不能软乎一点,顺着他娘,这样不就能皆大欢喜了吗?
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他实在是太幼稚了,他不仅不懂他妻子的心思,也不懂他娘亲的心思。
对于龙香叶来说,根本就是不想要杜恒霜做她儿媳妇。想要靠做小伏低讨好她?想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不起,对于龙香叶来说,只有一种人情,就是顺着她的人情。也只有一种道理,就是她的道理。
不服?那就试试吧……
萧士及试过了,发现,他无法做到愚孝,为了娘亲顺心顺气,就让自己深爱的妻子受气。
他现在能做到的,就是不让妻子再去受老娘的气。如果有气,就让他萧士及一个人受了算了。——是他的妻子,也是他的娘亲,他怪不得别人,也不能让别人来受气,来成全他的孝道。
不过萧泰及提出来要将龙香叶接出去供养,就让萧士及又沉吟起来。
是啊,龙香叶的儿子,可不止他萧士及一个人。
萧泰及,以前可是龙香叶最疼的小儿子,萧泰及的妻子,从关芸莲到龙淑芝,都跟龙香叶关系处得非常好。不像杜恒霜,在龙香叶面前动辄得咎。
这个法子,是不是可以一试呢?
他如今在朝堂上也甚是繁忙,暗地里调兵遣将,一边防着北面的突厥,一边预备着江陵那边的乱局,颇有些不堪重负的样子。
再加上齐月仙和萧泰及整的这场妖蛾子,他好不容易才把这两人都按压到洛阳去了,结果又想着要谋夺他们在长安的萧家大宅……
“这件事,是家里的事。我都是和你嫂子商议了行事。你想要那宅子,跟你嫂子先说吧。看看你嫂子的意见,我们以后再说。”萧士及淡淡地道。长嫂如母,杜恒霜在萧泰及面前,也是有绝对权威的。
如果萧泰及不把杜恒霜放在眼里,萧士及不会让他好过的。
萧泰及明白了萧士及的意思,想了想,道:“那我就去问问嫂嫂的主意。”
接着萧泰及就去了内院,跟杜恒霜商议。
“……是这样的,县主说,她既为萧家妇,就要真正进萧家的门。县主府虽然宽敞豪阔,但毕竟不是萧家门。她想着跟我住到我们现在的宅子里去。但是嫂嫂也知道,我们现在这个三进的院子,实在是住不下县主那么多人,按制也不合适。县主虽然不在意,但是我们萧家这样做,可是会惹人非议的……”萧泰及缓缓说道。
杜恒霜心里明白萧泰及的意思,更明白齐月仙的意思。她垂眸拿着团扇扇了扇风,沉吟半晌道:“她说的也是正理,只是,我们到底是分了家的。”
“她说了,她既为萧家妇,就当相夫教子,伺候公婆。所以县主说,要把娘亲接出去,由我们供养。再说长安的萧家大宅,我们也不是白要的。县主说,由她出银子,把这宅子买下来,写我的名字。大嫂不用担心这宅子会落在外姓人手里。”萧泰及嘴上跟抹了蜜一样,在杜恒霜面前显得十分乖巧。
杜恒霜笑了笑,摇头道:“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大哥是嫡长子,理应奉养爹娘。你是小的,有这个心,你大哥肯定就满足了。”
“嫂嫂,我说的是真的!”萧泰及很是急切地道。自从齐月仙提了这个主意之后,萧泰及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好。
对于大哥,他能够用到的杀手锏,其实是他娘亲啊……
说起来,娘亲好像是疯了,这么些年,还没有好吗?哼,一定是大哥故意的,不给娘亲看郎中,所以让娘疯癫至今。
“嗯,我和你大哥商议一下。”杜恒霜笑着点头,命人送萧泰及出去。
晚间的时候,杜恒霜就和萧士及说起这件事。
“要长安的萧家大宅,还说绥元县主出银子,写他的名字,啧啧,绥元县主这一招真是打蛇打七寸,正正好好打在你二弟的要害之处了。”杜恒霜讥讽地道。她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萧泰及这人就是太爱占小便宜了,迟早有一天,他会栽在这“小便宜”上……
萧士及也有些无奈,叹口气,道:“如果他们真的要住,给他们住就是了,拿银子买就不必了。我想那齐月仙,也未必是真的想买这所宅子,不过是给个理由,能堂而皇之住进去而已。”
杜恒霜点点头,淡淡地道:“是的,她应该就是这个目的。放着堂堂的县主府不住,非要住萧家大宅。不知道的,指不定把她夸到天上去呢!”
这样贤惠的皇家养女,简直是天下贵女的表率啊……
“那就让他们住吧,反正那里和这里隔得也远,能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萧士及头疼地道,就转了话题,“我明天就去洛阳,表面是为他们在萧家老宅拜堂成亲的事儿,其实是去查探洛阳的官仓。陛下密旨,让我去看看那边的军囤粮仓到底情况如何。突厥那边已经在厉兵秣马,陛下很是担心。”
杜恒霜忙道:“那你千万小心,这些事情,历来是最得罪人,比上战场还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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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7章 非常 (4K,浅笑轻纱灵宠缘+9、10)
“没事。我不会太冒进急躁的。”萧士及温和地笑着,握住杜恒霜的手,“不过我出去了,你在家里也要小心。我把盯着齐月仙和泰及的人手都交给你,你注意看着他们有没有再整事儿。如果有,你拿主意,不要等我。”
“……他到底是你亲弟弟,我……”杜恒霜有些犹豫,不知道她能不能先斩后奏。
萧士及叹口气,知道杜恒霜在犹豫什么。她担心若是萧泰及惹事,她处置了萧泰及,萧士及嘴上不说,心里会不高兴。因为到底萧泰及是他嫡亲弟弟。
“你放心,我不会再犯浑的。”萧士及低声道,“这些年,苦了你了。一心一意为我,可我……”他这人口拙,现在也知道了些什么叫“说多错多”,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他就索性不说话了。
杜恒霜有些掌不住,转身掩面抽泣起来。
萧士及没有劝她别哭,而是将她揽在怀里,静静地一言不发,耐心地等她哭完。
杜恒霜在他怀里醒了醒鼻子,低低地应了一声,伸出两条胳膊,揽住萧士及脖颈,软软地道:“你若真是想得明白,也不枉我再回头一场。”
萧士及被她的语气说得心头痒酥酥的,忍不住就想吻下去,将她放倒……
杜恒霜连忙手忙脚乱地推开他,嗔道:“还有这一样,以后不许大白天就欺负人家……”
萧士及呵呵笑着,起身道:“我出去了,你帮我收拾收拾行李,明儿就去洛阳。”
杜恒霜应了,叫了知数过来,两人给萧士及打点行装。
第二天一大早,萧士及就带着亲卫离开了长安,往洛阳去了。
没过多久,萧泰及也带着几个随从,离开长安,前往洛阳。
萧士及在洛阳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
他一到洛阳,就把这件事交给在洛阳给他看房子的二叔萧瑞生。自己去暗地里查访官仓。
萧瑞生知道是县主要来洛阳拜堂成亲,别提多高兴,卯足了劲儿帮萧泰及大摆排场。
很快一个月就要到了,也到了萧泰及和齐月仙要成亲的日子。
洛阳的官仓状况不错。因洛阳以前是许绍管辖的,后来许绍虽然去了长安,但是洛阳现在的大司马,依然是许绍的旧人,公务打理得头头是道,没给萧士及添麻烦。
萧士及等来了杜恒霜,又和她一起参加了萧士及和齐月仙的昏礼。
这昏礼是按照县主的规格办的,很是热闹奢华。当然,用的都是萧士及的银子。
本来应该由萧泰及自己掏钱,但是他对着萧士及两手一摊,号称自己家里的铺子一直都在蚀本,而且家中本来已经准备了一套成亲的东西,但是没想到县主大人不要在他家拜堂,非要到洛阳宗祠这里,他也没办法,家里是没钱了,让萧士及要么管齐月仙要银子。——因为是她临时改主意。
萧士及当然没有萧泰及脸皮厚,为这件事还能去向齐月仙要银子,便不再多说,让二叔萧瑞生在他帐上领银子。
虽然也知道萧瑞生这人跟萧泰及一个毛病,但是好在还能听话,胆子也不如萧泰及大,所以就算他虚报一些账目,萧士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出格,他都当不知道。
萧泰及走后,齐月仙和龙淑芝都很老实,没有整事儿。
杜恒霜白警惕一回。当然,她也庆幸这两人暂时偃旗息鼓了。不然她还真不想提前动手……
看着萧泰及和齐月仙入了洞房,杜恒霜就问萧士及:“咱们去哪里住?”
这是洛阳的萧家老宅,给萧泰及和齐月仙做了大婚的场所。
萧士及道:“早让二叔准备好了。咱们在洛阳的房舍多,去城西那一所宅子吧。”
萧家老宅在城东,他们住城西,这是要隔得远远的意思。
杜恒霜悄悄笑道:“你也太警惕了。其实,现在的情形,她不管怎么闹,都是自取其辱。”
萧士及笑道:“虽然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实质的伤害,但是让她影响你的心情,我就不愿意。”
“咦,你的嘴越发甜了。可别好的不学尽学坏的。”杜恒霜嗔了他一眼,和他一起坐车去城西的宅子。
果然萧泰及和齐月仙的洞房之夜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妖蛾子发生。
第二天起来也是恭恭敬敬,给萧瑞生磕头,给萧士及和杜恒霜行礼,然后去祠堂庙见。
萧士及是族长,又把齐月仙的名字和龙淑芝并列写在一起。在她们两人的名字上头,写的是关芸莲的名字。
萧泰及看见这个名字,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笑着道:“大哥,县主身份贵重,要不要,把她写在原配的地方?”
萧士及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这可不成。原配就是原配,怎么能改?正室你可以有很多个,但是原配,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县主虽然身份贵重,但是她嫁你的时候,已经知道你不仅有原配,也有填房,你又没有骗婚,何来改原配名字一说?”
齐月仙窒了窒,笑着福身行礼道:“大伯说得是。”又对萧泰及道:“你就不必多此一举了。我不在乎这些。”
萧泰及只好笑了笑,道:“那是你大度。其实我们萧家,只是寒门庶族,你不仅是大齐的县主,还是兰陵萧氏的士族嫡女,嫁给我,连原配的位置都没有,实在是太委屈你了。”
杜恒霜在心里有些不屑,暗道,成了亲第二天才说这话,真是虚伪透顶。这样的人,难为齐月仙也愿意嫁。不过想着想着,杜恒霜又有些担心了。这样的人齐月仙也肯嫁,她是有多恨萧士及啊……
可别说齐月仙嫁给萧泰及是真的看上他这个人了。这话连萧泰及本人都不信。
这里几个萧家人,大概除了萧瑞生以外,没人相信齐月仙嫁给萧泰及是因为对他“情有独钟”。
齐月仙果然并非常人,她笑着点点头,“没事的。我不在乎。”又问萧泰及:“关芸莲是你原配,这么多年,她家人有来拜祭过她吗?”
萧泰及心里更加不安,他摇头道:“没有。他们关家,当年惹了贪墨的官司,被赶回原籍,永不录用了。他们哪里还敢来长安?”
齐月仙笑道:“这样啊。那他们知道他们的女儿已经没了吗?”
萧泰及看了齐月仙一眼,道:“我们刚刚大婚,你尽说这些过世的人做什么?”
“哦,我就是好奇问一问。这不是刚刚开了祠堂,看见族谱了嘛。”齐月仙咯咯笑道,对萧泰及飞了个媚眼。
萧泰及虽然知道齐月仙其实不喜欢他,但也被齐月仙的媚眼挑得心花怒放。
萧士及冷眼看着齐月仙和萧泰及眉来眼去,突然笑道:“县主以前是春喜班的台柱,难怪在人前唱念做打,全挂子的武艺。”这是讥讽齐月仙善于做戏了。
萧泰及倒是吃了一惊,“什么?什么春喜班的台柱?大哥你在说什么?”
齐月仙以前还是萧月仙的时候,为了给她爹萧铣办事,曾经扮作春喜班的台柱戏子小月仙,从江南来长安唱佛戏。
“国公爷对妾身的事情记得真牢靠。妾身本来一直遗憾不能和国公爷共结连理,现在倒是没那么难受了。——只要国公爷心里有我,比什么都强。”齐月仙娇滴滴地道,婉转的眼神往萧士及身上毫不顾忌的抛过去。
萧瑞生在旁边看得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弟妹公然在庙见的这一天情挑大伯子!!!
萧泰及脸上实在过意不去,饶是他脸皮厚,也架不住齐月仙不要脸的架势,回身瞪了她一眼,道:“你怎么跟大哥说话的?!——没规矩!”
齐月仙笑着,还想挑衅,杜恒霜已经咳嗽一声,道:“二弟妹,你这样可不太好。在祖宗面前不守妇道,该罚。”
齐月仙掩袖低笑,道:“是该罚。大嫂看见大哥心里有我,当然不高兴了。”
“是啊,我萧家是有规矩的。你这样不守妇道的行为,理当关祠堂反省。在你认错之前,不能出来。除了水,什么都不可以吃。谁给她偷送吃的,当背主送到衙门里去。”杜恒霜毫不犹豫地吩咐道。
在她面前给她男人抛媚眼,当她是死人啊!
萧泰及吓得一哆嗦,忙推齐月仙,“快认错,大嫂刀子嘴豆腐心,一定会原谅你的。”
“二弟,你说错了。这种事,没法原谅。”杜恒霜正愁没法子给齐月仙一个下马威,没想到这女人自动送上门了,真是不整她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来人!”萧士及也厉喝一声,“照夫人说的做。新婚第一天就做耗,看来这个庙见是见得太快了。你要知道,我把你的名字从萧家族谱上划去,也就一笔的功夫,做什么都不碍的。”
齐月仙还是笑盈盈地看了萧士及一样,袅袅婷婷跟着来抓她的两个婆子往祠堂里面专门关人的小屋子去了。
她确实是没当一回事。她就不信,以她县主的身份,杜恒霜就能把她给饿死了……
没想到,她真的低估了杜恒霜心狠手辣的程度。
杜恒霜真的只给她水,不给她任何吃的,足足关了她七天。
齐月仙饿得站都站不起来了,终于服了软,对看守她的人说,要去给大嫂赔礼道歉。
那人对她说:“夫人吩咐了,若是你想通了,在这里签字画押。”说着,拿出一封信笺。
齐月仙扫了一眼,见是杜恒霜让她写的承认她居心叵测,故意勾引萧士及,制造杜恒霜和萧士及之间矛盾的事儿,顿时不满,“我哪有这么做?他们想多了。”这个东西一签,以后她再做什么,可就束手束脚了。
那婆子也不跟她多说,便收了信笺,“那就对不住了,你还不能出去,也不能吃东西。”
“杜恒霜难道敢把我饿死?!”齐月仙很是不虞,忍不住拍打着栏杆,“萧泰及呢?他是死人啊!他老婆快被饿死了!”
那婆子笑道:“大爷和二爷都已经回长安了,只有夫人在这里。您再骂,二爷也听不见。”
齐月仙恨恨地瞪了那婆子一眼,才道:“拿过来,我签!”若是杜恒霜这个“混不吝”真的把她给饿死了,她可是要死不瞑目了。
她准备了这么多的后手,这么多的招数,怎么能就这样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那婆子看着齐月仙签了押,才将她放出来,给她洗漱,又与她米汤喝。
等她缓过来了,才给她吃能饱肚子的精细菜肴。
杜恒霜是带着齐月仙一起回的长安。
齐月仙刚大婚,就被好好饿了一场,着实有些精神不济,就没有再整事儿,而是跟着萧泰及、龙淑芝搬入了长安的萧家大宅,开始了新的生活。
萧泰及等了几日,等齐月仙身体痊愈了,才道:“要不要去把娘接过来?”
齐月仙点点头,“你和淑芝一起去接吧,我累得很,要多歇歇。”又嗔道:“你居然那么狠心,把我一个人扔在洛阳,我被饿了七天七夜,你差一点就没妻子了。”
龙淑芝在旁边听了,脸色很不好看,腹诽道,就算你死了,二爷也不会没妻子,这一个正在这里站着呢……
齐月仙和萧泰及却是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终于说完了私房体己话。
齐月仙这才抬头,像是第一天看见龙淑芝一样,惊讶地道:“原来妹妹在这里,刚才我没有看见,真是该打该打!”
龙淑芝含泪看了萧泰及一眼,却见他偏头看着齐月仙微微地笑,眼里完全没有她这个人,顿时心都凉了,哽咽着道:“我先走了,二爷想什么时候去柱国公府,跟我说一声,我也要去看顺哥儿。”
听见龙淑芝说顺哥儿,萧泰及才回过神,笑着站起来,道:“咱们一起去吧。”
齐月仙微笑着看他们两人离开她的房门,他们一走,她的脸就垮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吩咐自己的人,“去关芸莲的家乡,看看还有没有她的亲人在。如果有,把他们给我接来。”
杜恒霜和萧士及却已经在柱国公府里,听了萧泰及和龙淑芝的来意。
“真的要接娘去你府上供养?”萧士及有些疑惑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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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8章 急报 (4K,含粉红1600+)
先前萧泰及也提过,但是萧士及没觉得他是真心的,只认为他是为了有借口住回萧家大宅,故意提出来的由头。现在他们都已经住回去了,照萧士及看来,他们就会装忘了,再不提要接龙香叶过去供养的事儿。
萧士及也没有想过真的要把龙香叶交给二房一家照顾,毕竟龙香叶现在是疯子,要好像人照顾才行,本来就是吃力不讨好。
萧泰及?他真没这么多孝心。
但是萧泰及和龙淑芝却信誓旦旦,表示一定要把龙香叶接过去供养。
萧泰及甚至说:“大哥,我知道娘病了这些日子,大哥到处求医问药,都没有治好娘。我在想,也许娘得的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让娘住回咱们的萧家大宅,回到咱爹在的时候的样子,说不定娘就能好过一些,慢慢儿地,娘的病也就会好起来也说不定。”
萧士及心里一动。这番话倒是说到他心坎上。不管萧泰及是什么用心,他这番话却是很对龙香叶的病情。
萧士及和杜恒霜对视一眼,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件事。
龙香叶虽然一直都不太正常,跟旁人不太一样,但是压得她疯癫的最后一根稻草,却是“清白”一事。
她自认为自己被山贼“掳劫”的真相被众人所知,承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压力,终于不支疯癫。
在她疯疯癫癫的日子里,萧士及知道,龙香叶除咒骂方妩娘、杜恒霜母女之外,就是在回忆跟萧祥生一起过日子的时光。
以前他们没有把龙香叶送回萧家大宅,一来是因为那里除了几个看门人以外,没有人住,人气不旺,恐龙香叶病症加剧。再说大齐人都认为人烟稀少的宅院容易招精怪,龙香叶本来就神神叨叨,再让她招几个“精怪”,得,大家都别想过日子了。
二来当然是因为没有主子跟着,担心那些下人阳奉阴违,不肯好好伺候龙香叶。
龙香叶清醒的时候都十分难伺候,更别说她疯癫了,更是难伺候十倍。
三来也是担心被人说他们不孝。夫妻两个在国公府享福,却把生病的娘亲送到以前的宅子里住。那些人可不管哪种环境对龙香叶更好,他们只看见他们愿意看见的,然后编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理由,指责别人,其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因这三个原因,萧士及一直也没提送龙香叶回大宅住的事。
现在萧泰及他们主动提出来,而且他们也住在大宅,大宅的人手多了很多。除了萧泰及二房的人手以外,还有绥元县主齐月仙带来的很多人手,已经把以前空空荡荡的萧家大宅挤得满满当当,倒是有了些人丁兴旺的样子。
萧士及有些意动,不过他还牢牢记着不可擅自主张,只是看了看杜恒霜,然后对萧泰及和龙淑芝道:“你们说得也有理。今儿天晚了,你们先回去。等过两天,我和你们大嫂商议过后,再做决断。”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但是也没有说死。
萧泰及知道大哥这样说,就是有戏了,当下也不紧着催他,只是道:“大哥慢慢和大嫂说,我们自是能等。”
龙淑芝笑着对杜恒霜挤挤眼,“大嫂,其实你赶紧把娘送走,眼不见心不烦,多好?免得日日听娘骂亲家母,伤了两家和气就不好了。”
杜恒霜当没听见她的混账话,跟着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和你们大哥再议一议此事。”
萧泰及和龙淑芝就告辞离去。
他们走了之后,杜恒霜就和萧士及商议,“把老夫人送去大宅,你放得下心吗?”
萧士及皱眉道:“不管怎么说,也是泰及的亲娘,他不会太过份吧?”
杜恒霜想了想,道:“最多指着老夫人的名头多要些银子,别的事情,我倒是想不出有什么问题。”
不管怎么说,他们是跟萧泰及分了家的,萧泰及一家人是怎么也不能住到国公府,哪怕打着龙香叶的幌子也不行。
萧士及点点头,“若是他们只要银子,也好办。”说着看了杜恒霜一眼,“你把着关吧。若是他们太出格,你告诉我,我去回绝他们。”
杜恒霜有些意外地看了萧士及一眼,忍不住打趣道:“当年十万银子你都送了,如今……”如今居然对亲兄弟和娘亲斤斤计较起来。
萧士及呵呵笑着,赧然道:“那时候是我做得过了。那十万银子,你还出了五万呢,我定当还给你。”顿了顿,又道:“不过素素说,我的银子就是你的银子,所以我就算还给你,也是用你的银子还,你不会怪我吧?”
杜恒霜掩袖而笑,道:“素素的歪理特别多,你小心被她带沟里去。——至于银子,十万银子买个教训,你当记得才好。”她本是手头散漫之人,并不在乎银子,再说当初也从穆侯府转手就把银子从穆侯大公子那边要回来了,她其实没有吃亏,只不过萧士及不知道罢了……
两人说笑一阵子,当初因穆夜来造成的隔阂也越来越淡,虽然还有道浅浅的影子横在两人之间,但是假以时日,完全消褪也不是不可能的。
做人嘛,总是要往前看。
“那过两天,就送信让二弟他们来接老夫人?”杜恒霜去屏风后面换了衣裳,准备孩子们要回来了。
萧士及正要说话,萧义的声音居然在门外突然响起来,“国公爷,陛下急召,请国公爷赶快入宫!”
一般外面有人到内院找萧士及,都是先传话到二门上,再由二门上的婆子到内院通传。
这一次,居然是外院大总管萧义亲自来了。
萧士及面色一凛,急匆匆走出去,问道:“什么事?”
“陛下急召,宣国公爷入宫!”一个内侍抱着拂尘站在萧义身边,满脸焦急。
“我去宫里了!”萧士及回头对里屋的杜恒霜喊了一声,然后马上跟着内侍和萧义一起急匆匆往外走,“是出了什么事?”
自从两年多前夺宫以来,他还没有见过永徽帝这样急躁的时候。
内侍忙道:“国公爷进宫了就知道了,大概是边塞的军情。”
萧士及面色更是严肃,一路上再不说一句话,跟着内侍进了宫。
萧义就在皇宫外守着,以防有事,他好尽快给杜恒霜传信。
杜恒霜听见萧士及说了一句话,忙披上披帛走出来,却连他们的背影都没有见着了。
“出了什么事?”杜恒霜淡淡问道,站在回廊底下,看着渐渐昏黄的天色出神。
知数悄悄走过来,道:“宫里的内侍也来了,脸色很是急切。国公爷一路走出去,据说脸色也很不好看。”
“看来是出了事了。萧义呢?跟着去了没有?”杜恒霜定了定神,往院门外走去。
“去了,也带了几个随从,好来回传话。”知数说着,跟着杜恒霜往二门上去。
杜恒霜吩咐她:“你在内院守着,一会子孩子们回来了,要吃晚食,你记得照顾他们。我在外院候着,有消息知道得也快些。”竟是不肯等在内院。
知数手心里也都是汗,不过看杜恒霜很镇定,她的心也慢慢安定下来。
“是,夫人。”知数在二门上停住脚步,看着杜恒霜带着知钗出去了。
杜恒霜在外院的外书房候着的时候,萧士及已经来到永徽帝的御书房。
一进去,就看见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连安子常和许绍都在坐。
萧士及忙向永徽帝行礼,又见过同僚,才问道:“出了什么事?”
永徽帝朝一个风尘仆仆模样的副将指了指,“你先说。”
那副将忙道:“末将从庆州而来,突厥大军已经大举南下!”
御书房的人虽然紧张起来,但是并没有多吃惊。因为大家早已对此有心理准备。
不过,这个“大举南下”的时间,似乎比大家预测的早了一两个月。
他们本以为要九月底,突厥人才会趁着膘肥马壮的时候趁势南侵。
如今才八月中旬,提前了一个半月左右。
“当真?”许绍这人最是谨慎,“可有证据?”
那副将脸色一变,马上给永徽帝跪了下来,大哭道:“夏州城已然失守!末将从庆州而来,其实是夏州城的守将弃城而逃,逃到庆州。庆州守将是夏侯家族人,将夏州守将拿下,正在押往长安的路上。末将被我家将军派遣,提前过来给陛下报信,一路上,已经看见不少从夏州逃亡而来的百姓,都说因夏州城守将不战而逃,突厥人几乎是兵不血刃地占了灵州城,烧、杀、劫、掠,几乎是无恶不作!”
“什么?!”众人都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突厥南下的第一站,居然就这样被夏州城守将白白送了出去。
萧士及做了一年半的兵部尚书,对这些兵力分布已经耳熟能详了,闻言忙道:“夏州城的守将齐昌,是南宁亲王齐孝恭的侄子。”也就是宗室中人。
永徽帝面沉如铁,冷冷地道:“传旨,齐昌斩首示众。齐昌家人,全部处死,一个不留!”
一般来说,守城的主将弃城而逃,肯定是要连累一族老小。但一般是男丁十五以上才处斩,十五以下都不会处死。女眷也是卖入教坊,充为贱籍。
不过齐昌是宗室中人,永徽帝总不成把宗室中人男丁十五以上都杀了,也不能把宗室的女子都卖入教坊任人糟蹋。只好折衷,把齐昌一家老小,不分男女老少,全杀光了事,也算是给大齐永徽年间第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祭旗。
当下就有将领领命,一路去寻押送来长安的齐昌一行人,一路去齐昌在长安的府邸,将其团团围住,立即封闭全府大门,有内侍拿着名册,一个个在门口搜寻,将齐昌家所有人,包括不凑巧正上门做客的亲戚朋友都一索子锁了,径直推往刑场,立即行刑。
天色刚刚黑下来,大齐长安的刑场四周点着明晃晃的火把,齐昌府上一共三百七十一人,从七十多岁的老夫人,到才刚刚满月的小婴儿,一个不留,全在刑场上处决。
刚杀完齐昌府上的人,天上就亮起一道闪电,然后轰隆一声,响起一声炸雷,没过多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将刑场上冲刷得干干净净。
从永徽帝下旨,到行刑完毕,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
长安城皇宫里面的御书房里,众人都是面色严峻,不发一言。
没有人企图为齐昌说情。
守城主将不战而逃,将一城百姓置于突厥人的铁蹄之下,不知道多少无辜百姓因齐昌的胆怯而送命,又不知有多少老人小孩被突厥人挑在枪尖之上,游城示众。
萧士及是当年在朔北亲自打过突厥人的,他可是最知道突厥人有多残忍的人,因此并不觉得永徽帝的处置太过残酷。
在这个时代,家族之间就是这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要住在一个屋檐下,就需要互相承担责任。
哪怕是分了家,一旦家族里有人犯下滔天大罪,所有族人照样会被株连。
南宁亲王齐孝恭得知消息的时候,齐昌全家上下已经被杀得干干净净了。他夫人的一个外甥女是齐昌的妻子,听说齐昌坏了事。南宁王妃吓得团团转,逼着齐孝恭过来给齐昌说情,可是齐孝恭连皇宫大门都没有进,就被永徽帝派出来的内侍拿着“打王鞭”,在背上狠狠抽了几鞭,被赶回家去了。
“陛下有令,若是再有为齐昌说情者,立斩无赦!”内侍尖利的嗓音回荡在皇宫门前的空地上,听得躲在远处的众人一阵瑟缩。
御书房内,儿臂粗的巨烛点得亮晃晃的,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永徽帝立在一张巨大的堪舆图前面,指着长安以北的地段,道:“从夏侯副将带来的消息看,长安以北三州——延州、夏州、原州都已失陷,延州守将兵败被俘,夏州守将弃城而逃,原州守将带着残余兵马撤出城外,正等着援军救援,还想打突厥人一个措手不及。”
萧士及听了,皱着眉头道:“这三个州郡,相离并不近,突厥人是如何做到几乎在同一时间同时侵袭这三个城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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