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黄雀 (12月粉红1020+)
永昌帝一去穆淑妃的寝宫,就没有再回到万贵妃的宫里。
万贵妃带着侄女等了快一个时辰,实在等不住了,才派人去永昌帝的寝宫询问。
待知道是穆淑妃半路把永昌帝“截走”了,万贵妃气得发抖,命人将回来报信的内侍立时拖下去打了个臭死。
万玉儿有些失望,但又松了一口气,悄悄拉着万贵妃的手安慰她,“姑姑,莫要生气。今儿见不着,还有明日呢……”
万贵妃深吸一口气,禁不住看了万玉儿一眼。小小年纪,就有这份胸襟,看来万家人真的没有挑错她进来服侍陛下。只可惜,若是她能给陛下生个儿子出来就好了。
万贵妃抚了抚万玉儿的面颊,“好玉儿,你说得对。今儿不来,还有明日,日子长着呢!”说着,往穆淑妃的寝宫那边定定地看了一眼,幽深的眼眸顺着高高的屋脊往远方看去,似乎要看穿那深厚的宫墙,看清楚里面的人都在做什么……
穆淑妃的寝宫里,她和永昌帝已经进到内室。
从屏风后面转出来,穆淑妃已经脱了外面的大衣裳,身上只穿着一件奇形怪状的东西。两根细细的带子吊在雪白丰腴的肩膀上,带子下面是两块巴掌暗金色的小布头,紧紧地托着两只高耸的酥胸,像两个罩子一样罩在上面,衬得两只大大的软乳更加坚挺。身下只穿着一条带子似的同色小内裤,紧紧地吊在腰上,前面是一个细细的长条,罩在私处,却是太过窄小,仅能遮住要紧部分,还有疏影横斜,从小布头里探出来。
全身上下,仅仅穿着这两件东西。
更显得肤白胜雪,肩宽腰细,胸高腿长。
永昌帝咽了一下口水,一下子觉得自己穿得太多了,顺手就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问道:“你这穿得什么衣裳?——跟没穿似的。”虽然跟没穿一样,但是比真的脱得赤条条的,更增诱惑。
半遮半掩的诱惑,才能让人期待更多。
穆淑妃轻轻笑了一声,一只手在胸上抚摸两下,娇声道:“陛下,这是臣妾精心想出来的。——陛下喜不喜欢?”说着,还在永昌帝面前绕了个圈子。
永昌帝看见了她的背后,更加瞪大了眼睛。
只见穆淑妃背后,那条暗金色的小内裤,根本就没有包住她的双臀,而是一条窄窄的带子,一直陷到她的股沟里去,而两个圆润高翘的玉臀,就这样不着寸缕的露在他眼前。
永昌帝只觉得身下一阵发热,顿时硬的不行,上前一把将穆淑妃抱住,往床上扔过去。
穆淑妃从床上坐起来,娇嗔道:“陛下,臣妾还有东西跟陛下一起观赏呢,陛下别心急啊!”
永昌帝刚才喝了药,本就浑身发热,身下燥得很,眼见穆淑妃这样火辣,实在受不了,喘着粗气道:“……什么东西……弄了再说。”说着,连外袍都来不及脱,伸手掏出自己的硬物儿,一手拨开那细细的小布片,硬硬地杵了进去,很快抱着穆淑妃的纤腰,迅速前后摆动起来。
穆淑妃长吟一声,跟着永昌帝的节奏哼唧不已。
一双长腿缠上他已经有了赘肉的粗腰,翻身坐了上去。
永昌帝年纪大了,腰腹力量退化,如今最喜爱“男下女上”的姿势。
而这个姿势,需要女子用力更大。一般女子做上一会儿,就香汗淋漓,气喘吁吁,无法让永昌帝尽兴。
只有穆淑妃,本是安西女子,从小吃肉食奶长大,比中原女子更加强壮有力。只有她能用这个姿势让永昌帝尽兴。
坐在永昌帝身上大力驰骋,穆淑妃身上的小布头更是兜着两个双峰不断画着圈儿,看得永昌帝眼睛都直了。
“……爱妃,你这穿的是什么?”
“陛下,这叫奶罩。——是不是很好看?只有臣妾有哦,陛下可不能告诉别人。若是别的人也知道了,臣妾以后就再不穿了。”穆淑妃一边前后摆动,一边向永昌帝撒娇。
永昌帝当然满口应承,脑子里全是荡漾着的春水……
……
永昌帝食髓知味,一连在穆淑妃宫里留了五天五夜。除了上朝,就来到这里临幸她。
万贵妃实在等不住了,这一天,终于拉下脸,也等在永昌帝去穆淑妃宫里的路上,笑着对永昌帝道:“陛下上次答应来看臣妾,这都过了多少天了,让臣妾翘首以待啊……”
永昌帝才想起来几天前答应万贵妃的事儿,讪讪地道:“是朕有事忘了……”
去淑妃哪里还有什么事?——不过是房事而已。
万贵妃一边腹诽,一边满脸笑容地上前抱住永昌帝的胳膊,“陛下,拣日不如撞日,今儿就去臣妾宫里坐一坐吧。”说着,就要拉着永昌帝去自己宫里。
永昌帝也有些不好意思,正想去一趟,就见穆淑妃又来了。
“陛下,臣妾等了陛下好久,还以为陛下马上就到了,结果原来是被姐姐缠住了。”穆淑妃有些不客气地对永昌帝嗔道,还看了万贵妃一眼。
万贵妃温婉的脸色差一点点就维持不下去了,僵着脸道:“陛下去了你宫里这么多天,偶尔也要去别人宫里坐坐。——要雨露均沾嘛。”
穆淑妃掩袖笑道:“姐姐真会说笑。这话谁都能说,就姐姐不能说。”
“为何?”万贵妃下意识发问,全身都紧张起来。
“因为陛下曾经独宠姐姐十多年。那个时候,可不见姐姐劝陛下雨露均沾呢!”穆淑妃不甘示弱地道,手里的劲儿又大了些。
永昌帝脑子里的春水又荡漾了一下,忙道:“正是呢。——贵妃莫要跟这些小妃嫔争风吃醋。她们都比不得当日你的体面。”
万贵妃不甘心,哀求道:“陛下,可是您答应过臣妾!”
穆淑妃不动声色地道:“陛下,臣妾家里刚刚送来一册从西域弄来的‘生子图’,臣妾好想跟陛下仔细参详参详,要是能为陛下添上一男半女,也不枉陛下宠爱臣妾一场。”
永昌帝一听心就飞了,忙道:“那赶紧去看看!”带着穆淑妃快步离去,只留下万贵妃在后面咬牙切齿地看着前面两人远去的背影。
永昌帝来到穆淑妃的宫里,看见了那“生子图”,原来就是一本春宫图。
“你还说是生子图……不过是变着法子哄朕来喂饱你这张喂不饱的小嘴!”永昌帝一边翻看着那“生子图”,一边用手塞在穆淑妃下面。
穆淑妃大声呻吟着,一副难耐的样子,让永昌帝很是满意,让他觉得自己还是宝刀未老,能够御女无数……
永昌帝又在穆淑妃宫里待了几天,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回自己的寝宫歇息去了。
他遵守太医的医嘱,一般十天行房,然后休息十天,不近女色。
永昌帝不来的日子,穆淑妃专门派人将自己的娘家庶出妹妹穆夜来叫了来。
“妹妹,多亏你的主意。陛下如今真的是离不得我了。”穆夜歌很是得意。在宫里这么久,她也喜欢上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只有皇帝能让她高高在上,她如今爱屋及乌,对永昌帝很是着紧,不像以前都是敷衍。
穆夜来微笑着点头,“都说姐姐本事,我不过是出个主意而已。”
“那套衣裳,你到底是从哪里想来的?实在是……太厉害了,每次我只要在陛下面前穿这套衣裳,陛下就恨不得将我吃下肚去!我看是男人都抗拒不了这套衣裳!”穆夜歌吃吃地笑,“还有没有别的衣裳?”
穆夜来向姐姐穆夜歌推荐的,就是那套胸罩和勒着股沟的内裤。
“……哪还有别的?”穆夜来轻笑。这套衣裳,本是上一世的柱国侯夫人杜恒霜画了图样,让自己的丫鬟做出来的,企图挽回柱国侯的心。
据说柱国侯夫人杜恒霜曾经很受宠。但是穆夜来进柱国侯府的时候,杜恒霜已经失宠了,就连这样的华衣美服都不能挽回柱国侯的心。
穆夜来好奇,也照样儿做过一套,穿了一次给萧士及看,结果萧士及大怒,扭头就走,好久都不进她的屋子……
想到这些事,穆夜来颇有些怅然。
“你怎么啦?”穆淑妃看见穆夜来突然一声不吭,连忙问道。
穆夜来回过神,摇摇头,“没什么。在想姐姐穿上这套衣裳,不知有多美……”说得穆淑妃心花怒放。
穆夜来微笑着看着穆淑妃坐在妆台前梳妆,走过来低声道:“姐姐,这些天你已经把万贵妃气够了,要记得收敛一些,不能惹恼了她。”
穆淑妃斜眼看了穆夜来一眼,笑道:“妹妹,要不是我是你亲姐姐,从小跟你一起长大,我还真看不出来你是没有嫁过人的人。——看你这一套一套,对妻妾之间的事儿比我还熟悉……”
穆夜来窒了窒,忙急中生智地道:“我是从我姨娘那里学的!”
穆夜来是庶出,她生母是穆侯的宠妾。穆淑妃却是嫡出,是穆侯夫人所出。
穆淑妃接受了这个解释,神情复杂地道:“难怪我娘一辈子都斗不过你娘。”
穆夜来讪笑,忙道:“姐姐别说这话。我还指望姐姐更上一层楼,好为我撑腰呢!”她想如愿以偿,就只有指望穆夜歌在宫里受宠。而挡在穆夜歌面前唯一的障碍,就是万贵妃。
她布了这么久的局,毅亲王应该要动手收拾万贵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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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4章 露陷 (粉红1050+)
穆夜歌对这个妹妹越来越满意。以前姐俩儿在家的时候,因为各自娘亲的关系,确实有所争斗。但是自从她进宫之后,她才体会到一家人的可贵。这个妹妹真是帮了她不少忙。可以说她这个淑妃之位,有一半是靠这个妹妹给她出谋划策得来的。
万贵妃的根基多深厚,就连先皇后欧阳紫都没有活过她去。
平时把持内宫,一手遮天,别的妃嫔想出头都很难。
穆夜歌那时候还是贵人,后来听了穆夜来的话,开始奉承万贵妃,将万贵妃捧得心花怒放,也分她一杯羹。
再后来,她使尽浑身解数,让永昌帝注意到她,终于得封淑妃。
对于穆夜歌来说,她一直知道,自己如果生不出孩子,是不可能再进一步的。可是穆夜来告诉她,只要她努力,万贵妃一倒,这宫里就是她穆夜歌的天下。到时候,如果再能生出孩子,说不定皇后之位都是可以试一试的。
权帛动人心,何况权还排在帛之前。
穆夜歌被穆夜来说动了,开始着意在永昌帝身上下功夫。
不出数月,永昌帝已经逐渐对她上心了。
她年轻,万贵妃已经快五十了。
前几年,万贵妃还能仗着保养得好,且和永昌帝多年的恩爱,将永昌帝牢牢拴在自己宫里,很少去临幸别的妃嫔。
就算永昌帝想尝尝鲜,万贵妃也故意安排那些年纪特别小,刚入宫的小贵人,有的才十二三岁,根本就不能享受着这种事的美好,当然更不能让经验丰富的永昌帝尽兴。
一次两次之后,永昌帝对这些哭哭啼啼的小贵人失去了兴趣,又回到万贵妃身边。
万贵妃自然是又得了大度的名声,又能得永昌帝的宠爱。
直到穆夜歌在穆夜来的计策下,逐渐靠近万贵妃,然后又入了永昌帝的眼。
如今穆夜歌已经是淑妃,在整个内宫,已经是除万贵妃以外的第一人。
这些年来,穆夜歌已经深深明白,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关起门来自己不管怎么斗,在外面都是一家人,可是要一致对外的。
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家里人,就算赢了也是吃里扒外,一定会被众人唾弃。
这个世上宗族的观念就是这样强大。
就连皇帝也不能例外。
脱离了宗族,没有人能够生存。
“妹妹你放心,只要姐姐我在这宫里站住脚,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穆淑妃对穆夜来许诺。
穆夜来抿嘴一笑,“姐姐的话,妹妹我可记住了。将来有一天,妹妹我需要姐姐帮忙的时候,还望姐姐援手。”
“这是自然。我好你就好,你好我就能更好。我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当初我娘那样对你,是她的不是,我代我娘向你道歉。”穆淑妃说着,对穆夜来颔首,算是赔礼。
穆夜来忙道:“娘娘折杀我了。嫡母是嫡母,不关姐姐的事儿。再说,嫡母并没有对我做过什么,一切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包括上一世,她铁了心要做妾……
穆淑妃仔细看了穆夜来一眼,见她神色不似作伪,才放心道:“妹妹你放心,姐姐在宫里得了势,肯定不会忘了你的。”说完又犯愁:“可是万贵妃……也不是纸扎的,她厉害着呢!”
穆夜来笑了笑,俯身到穆淑妃耳边说几句话。
“啊?那‘乌童子’原来是这样一个来历!”穆淑妃咂舌,“我还道怎地这样巧。”乌童子的事儿,在宫里早就尽人皆知了,就连宫外都有不少人知道,都以为是先皇后欧阳紫临死前安排下的魇镇之术,目的就是为了让永昌帝再也生不出儿子,从而保证自己儿子绝对的继承人地位。
这种解释,说实话,虽然不是真相,但是也离真相不远,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定数。
穆夜来在心里暗笑。她当然没有对穆淑妃说实话。在宫里的人,最不应该知道的就是真相。她只要知道别人想让她知道的,就够了。
在宫里要生存下去,聪明识实务当然很重要,然而更重要的,还是运气。
气运足的人,就算笨一些,也会安然无恙。——聪明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儿还少吗?
“姐姐,这事儿与我们无关,暂且看热闹吧。——毅亲王他们这一次移陵回来,肯定会对那一位不满,姐姐记得这些日子不要出去,就在自己宫里待着。”穆夜来嘱咐完毕,才告辞出宫。
她坐着马车在朱雀大街上缓缓行走,想着心事。
车夫问她:“三小姐,要回府吗?”
穆夜来撩起车窗上的帘子瞧了瞧,发现这里离新任果毅都尉卫星峰的宅院不远。
千金公主就住在那里,穆夜来沉吟着要不要去见千金公主一面,正想命自己的丫鬟拿着自己的拜帖去卫宅试一试,看看千金公主在不在家,就见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背影从她马前一晃而过。
穆夜来眯起眼睛。这不说卫星峰吗?他扮成这个小厮样子做什么?手里还抱着一个包袱……
穆夜来想了想,悄悄从车上下来,命人将车赶到路边停下来,自己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跟在卫星峰身后。
卫星峰走得很快,没过多久就转入一条小巷子。那小巷子里有很多座看上去差不多的屋子,都是白墙黑瓦,极是清雅。
卫星峰站在巷口,下意识左右看了看。
穆夜来忙闪身躲开。
再探头到小巷子里,发现那卫星峰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穆夜来踌躇半晌,想着要不要跟着进去看看。挣扎半天,还是放弃了。
这里她从来没有来过,她不想犯险。
想了想,她回身走回自己的马车,还是命人去卫星峰的宅子送了拜帖。
结果那人回来道:“千金公主去庙里礼佛去了,只有崔夫人在家,三小姐还要去吗?”
“哦。那就算了。”穆夜来放下车帘,命人驱车回府。
等穆夜来走了,卫星峰才从一个墙角处闪身出来,看着穆夜来远去的背影扯了扯嘴角,然后转身离开这个巷子,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这一次,他确信没有人跟踪他,才来到一个灰扑扑不起眼的二进小院子门口敲了敲门。
大门打开,他的儿子一见他就大叫:“爹!”然后对着院子里叫,“娘!爹来了!”
丹娘从屋里走出来,看见是卫星峰,神色冷冷地道:“卫大人,您来有何贵干?”
卫星峰笑了笑,“我是来看孩子的。”说着看向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你们还好吧?上了学堂没有?”
丹娘道:“学那些有什么用?我儿子好好学门手艺,比什么都强。”
卫星峰摇头,问儿子,“你想学什么?”
大儿子挠了挠头,又看一眼丹娘,低下头一只脚顶着脚尖在地上蹭着,喃喃地道:“我想上学堂……”抬起头看着卫星峰,有些急切地道:“我在村里的时候,娘也是让我上学堂的!”
卫星峰便知道丹娘是在跟他赌气,对丹娘叹息道:“你气我,我认了。可是不要撒在孩子身上。”说着,将手里的包袱放到大儿子手里,“给你们的东西,拿着吧。记得跟你娘说,要去上学堂。”说完看了丹娘一样。
丹娘却别过头去,并不看他,但是也没有反驳他的话。
“好吧,我走了,过些日子再来看你们。”卫星峰说着,将头上缠的包头往下拉了拉,闪身走出去。
“娘,爹走了。”丹娘的大儿子把包袱拿来给丹娘。
丹娘打开包袱,看见里面是一些银票,还有几块布料。一看颜色花样,就是给自己的,心情很是复杂。
她那日终于听了卫星峰的话,跟着他带着孩子来到长安城住下,本来抱着一些希望,就是卫星峰会迷途知返,不去娶那崔家女,可惜她还是失望了。卫星峰不仅娶了崔家女,还被陛下赐婚,让崔氏女跟公主并嫡!
丹娘这时才完全死了心。若是她一个人,她一定一走了之。可是带着两个孩子,她却不能轻举妄动。
无论怎么说,在长安,卫星峰给他们娘儿仨安排得妥妥当当,就连孩子上学堂的事都考虑到了。
这些日子,他隔三差五会来看一看他们,虽然只是坐一坐,说几句话,也让两个孩子越来越喜欢他,每天都在盼着他过来。
虽然知道这样不妥,丹娘还是妥协下来。毕竟她知道,两个孩子是多盼望有个爹……
如今卫星峰这个爹不仅对他们关怀备至,而且有求必应,没有孩子能抗拒这样的爹。
“好吧,你收拾收拾,明日准备上学堂去。”丹娘摸摸大儿子的头,叹了一口气。
卫星峰回到自己府里查了查门房,果然查出穆夜来刚刚投过拜帖,不过千金公主不在,穆夜来也没有进来。
崔盈盈听说卫星峰回来了,命人请他过去,对他道:“大爷,我明日想回趟娘家。”
卫星峰想了想,道:“最近有些事端,你还是先等一等吧。”
“什么事?”崔盈盈紧张地问道。
“白莽原那边出了点儿事,你们崔家有人是白莽原的守陵官儿,毅亲王正查呢。”卫星峰淡淡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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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5章 异相
崔盈盈听了,却是不以为然,道:“我们崔家族人成百上千,总不成一有人犯事,就算到我们头上。再说了,白莽原是皇室陵寝所在,在那儿做官的崔家人,不会是我们家亲近的族人。就算犯了死罪呢,也同我们家没关系。我大哥是吏部侍郎,况且还有你,你这个果毅都尉也是崔家女婿,毅亲王自然心里有数。”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在卫星峰胸膛上点了点,似笑非笑地道:“如果就是这件事,倒不是什么大事,还是让我回去一趟吧。——再说,如果真的有事,我更要回娘家去问个清楚了,你说是不是?”
卫星峰挑了挑眉。到底是崔家女,居然一眼就看出来此事的轻重缓急。
“也罢。那你就带着下人回去吧。路上小心。”卫星峰转了笑颜,托着崔盈盈的胳膊往外走。
崔盈盈眼珠转了转,忍不住凑到卫星峰耳畔,低声道:“你别担心。你现下有整个崔家在你身后,不是以前那个无亲无故、没有依靠的人了。”
卫星峰一窒,嘿嘿笑了两声,目送着崔盈盈带着下人登车而去。
此时白莽原大齐皇室陵寝的献陵外头,站了乌压压上百人。
天色刚才还阳光明媚,可是“启陵”的声音一响起来,天色立刻转为昏暗,大白天的,很快乌云密布,雷声隆隆,似乎马上要下倾盆大雨的样子。
毅亲王和平乐公主两人站住不远的小山坡上,看着陵寝那边直皱眉。
前些天查出来这里守陵的一个官儿中饱私囊,借修陵之际,往自己腰包里捞了不少东西,然后又叫东西用光了,修不下去,不断向朝廷要银子,修一个飨殿,居然修了三年之久!
前些天他们刚把那官儿收监,然后写了折子送上去,陛下的批示还没有来,但是选定给先皇后移陵的黄道吉日已经到了,他们就没有继续等,而是叫齐所有人,准备开启献陵,将先皇后的灵柩移出来。
天色越发昏暗,还夹杂着呼呼风声,听得山坡底下那些人个个发怵。
“不是太史局挑选的日子和时辰吗?怎地这般凶险?”有人在人群中嘀咕。
“嘘!你小声点儿!让上面的人听见,你还要不要活了?!”旁边的人踹了那嘀咕的人一脚。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站在小山坡上的平乐公主看着这般恶劣天气,却没有如底下人一样露出愁容和担忧,反而嘴角微翘,悄声说道:“二哥,这日子真是挑得不错。太史局还有这般厉害的人,二哥手下真是藏龙卧虎……”
毅亲王一愣,斜眼扫了平乐公主一眼,“妹妹这是什么意思?二哥我倒是听不懂了。”
“二哥不用听懂。二哥只要知道,我也是母后亲生的孩儿。——二哥想为母后做的事,我一样想做。”平乐公主侧过头,笑盈盈地看了毅亲王一眼,就别过头去,似乎是不经意地道:“……昨日晚上二哥进去了,有人跟踪你。”
“什么?!”毅亲王浑身一震,“谁?谁跟踪我?!”一时紧张地脸都白了。他费劲心机,才把别的人稳住,单身一个人从密道进入献陵里面,居然还能被人跟踪?!
毅亲王眼角不断抽搐,“到底是谁?你是如何知道的?”
平乐公主看着献陵的方向,悠悠地道:“这件事,自然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我结果了他。如今他的尸首怕已经被冲到下游去了。”
毅亲王松了一口气,又有些不安,“妹妹……”
“二哥不用多说。我一定会帮助二哥。只要能把那个女人彻底拉下马,就算母后地下有灵,她也必会同意二哥这样做的!”平乐公主对着毅亲王点点头,一脸安抚的神情。
毅亲王垂下眼眸。他不晓得,若是平乐公主一会儿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还会不会原谅他……
他很确定,平乐公主一定不会拆穿他,但是如果她受不了他的做法,兄妹之情肯定就荡然无存了。
心里越紧张,毅亲王的面色越发淡然。他天生的脾性,不愿意别人看出他的所思所想,看穿他的情绪喜好,越是心里有事的时候,他的反应越是正常。
平乐公主笑了笑,知道这个二哥心里还是有些不信。
“王爷,时辰到了。”一个捧着拂尘的道人过来躬身行礼提醒道。
“那就开陵吧。”毅亲王扬了扬下颌。
道人应了,转身对着山坡下方的人大声道:“启陵!”
一时乐声齐奏,夹杂着呼呼的风声,还有呼喊着号子的工匠们用铁锨开启陵墓的声音,交织成一片,虽然嘈杂又喧嚣,但是在这人烟罕至的白莽原上,还是显得那样苍凉和萧索。
轰隆一声巨响!
那陵寝的石门缓缓开启。
因永昌帝还没有薨逝,所以先皇后所在的献陵并没有封死,断龙石也没有放下,开启陵寝,还可以将陵寝的石门打开。
山坡上的人翘脚望去。
只见从那刚刚开启的石门门缝里散出一股白烟,在有些昏暗的天气里分外醒目。
“那是什么?里面怎会有白色的烟气?”那些工匠十分惊讶,忍不住交头接耳。
那白烟从石门里散出来,冉冉飘向天空。
“你看那白烟的形状,像不像一只鸟?”有人在人群中故意说道。
“鸟?你瞎眼了吧?那明明是一只凤凰!”有人跟着故意接话茬,一唱一和地将那股其实看不出形状的白色烟气说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
人的脑子就是这样奇怪。
你越说像什么,人的脑子就会不由自主想象出那东西的形状,然后影响到你的眼睛。
如此一来,越来越多的人相信自己看见的是一只凤凰,就算有些没有看出来的,也不会怀疑此事的真假,只会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不好使了……
“这是先皇后的陵寝,出现凤凰影迹有什么奇怪的?”一个人似乎不以为然,“好了好了,别紧着看天,咱们赶紧干活吧!”
许多人恍然大悟。——是啊,这是先皇后的陵寝!
再转头看向那陵寝石门的眼里,已经多了几分敬畏。
毅亲王的嘴角微翘,抬头看着远处的天色,过了一会儿,才道:“开门迎母后的灵柩出来吧。”说着,带了平乐公主一起下去,往那陵寝的石门前走去。
工匠们站在石门不远的地方,等里面的白烟散尽之后,才加大力气,将石门完全开启。
毅亲王和平乐公主都穿着素服,立在神道边上,看着工匠们鱼贯而入,进去里面将先皇后的陵寝移出来。
外面的风越刮越大,竟有飞沙走石之感,乌云越来越浓,可是大雨就是下不下来。
跟着毅亲王和平乐公主的下人有些不安地在他们身后缩着脖子,不敢抬头看天。
“皇后启驾!”从陵寝里面传来一声大喊。
这是要将皇后的灵柩抬出来的意思。
外面的人都跪了下来,包括毅亲王和平乐公主。
随着工匠们整齐划一的号子声,数百工匠抬着一架凤头棺椁从石门里走出来。
呼!
又是一阵狂风刮来。风力之大,将神道旁边的大树连根拔起,呼啦一声往凤椁上砸去。
“蹲下!快蹲下!”那执着佛尘的道人吓白了脸,赶紧大声提醒道。
但是那风力太猛,大树也砸得太快。
砰的一声!
正好往那凤椁撞去。
底下抬着凤椁的工匠被撞得踉跄起来。
更多的人涌上去,企图要稳住这些工匠的身形。
可是到底还是往一旁倾倒过去。
本来应该是严丝合缝的凤椁石头盖子居然扑通一声掉了下来,砸到一些人腿上,顿时哎呦之声不绝于耳。
毅亲王和平乐公主都大惊,忙飞扑过去。
但是他们都晚了一步,里面的金丝楠木棺已经从凤椁里滚落出来,在神道上滚了几滚,棺材盖子都散开了,一半架在棺材上,一半落在神道上。
毅亲王满脸通红,愤怒地奔过去,指着那些工匠骂道:“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养你们有什么用?!——惊扰我母后凤棺,你们可担当得起?!”
“王爷饶命!饶命!”一群工匠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吓得浑身乱战。
平乐公主也忙赶来道:“二哥,这不怪他们。今儿的天气实在是太怪了。”
确实是太怪了。
才七月里,可是刮的这阵风阴侧侧凉飕飕的。
“哼!既然我妹妹为你们说情,今儿就先饶了你们!——还不快去把盖子阖上!”毅亲王拂袖道。
工匠的几个头儿忙爬起来,小跑着过去,四个人一起用力,要将楠木盖子阖上去。
一个人不小心往棺材里面看了一眼,立刻发出一声尖叫:“……先皇后怎会是这个样子?!”说完立刻放下自己抬的那一角棺材盖儿,跪地磕头不止。
他一放手,另外三个人立刻失去平衡,差一点又把盖子砸到地上。
那三个人瞪了那磕头的人一眼,也忍不住往棺材里溜了一眼。这一看之下,他们也面如土色,赶紧跟着跪下磕头。
“怎么啦?”毅亲王一愣,也忙过去。
只见棺材里面,先皇后欧阳紫虽然已经成了一堆枯骨,但是黑发罩面,嘴塞米糠,正跟数百年前魏帝的夫人甄宓下葬的时候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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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6章 胜者 (4K,12月粉红1080、1110+)
“怎会如此?!”毅亲王猛地大叫一声,跪在凤棺前,磕头大哭不止,直至额头青肿,血流不止。
平乐公主过来拉住毅亲王,抽泣着劝道:“二哥,母后如此惨状,定是为奸人所害!”
毅亲王被平乐公主搀扶起来,泣道:“当年魏朝甄后下葬,曾被那奸妃郭女王披发覆面,米糠塞口,没想到我母后也遭此毒手!”说着,从腰间拔出佩剑,一剑将倒在一旁的大树砍做两截,“我发誓定要查出幕后黑手,还我母后一个公道!如违此誓,有如此树!”
平乐公主也发誓:“不查出此人,我齐嫣之终身不嫁!”
在场的人屏息凝气,竖着耳朵听毅亲王和平乐公主说话。
待听到这件事跟数百年前魏帝的甄后和郭女王有关,大家面上都露出了然之色。
甄后和郭女王的事,除了史书记载以外,民间也有各种版本的故事流传。
本来没人把这件事跟甄后和郭女王的事挂上钩,可是听毅亲王和平乐公主一说,大家都觉得太像了,简直是一般无二。
瞧,魏帝有原配甄宓,小妾郭女王。
咱们陛下有原配欧阳紫,小妾万贵妃。
郭女王没有儿子,却能逼死甄宓,将她的儿子划在自己名下,自己又当皇后,又当太后。
万贵妃不知道有没有逼死欧阳紫,但是欧阳紫死在万贵妃前面,如今又被披发覆面、口塞米糠,实在是不争的事实。而且只有欧阳紫有儿子,万贵妃的儿子早死了……
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实在是太像太巧合了!
“难怪今日天相有异,原来是因为先皇后沉冤未雪,所以天降异相,以警世人。——王爷、公主,这件事事关重大,还要上禀陛下为好。不然的话,恐与国本有碍。”那道士皱着眉头劝道。
皇陵出了事,当然是跟国本息息相关的。
大齐人对风水深信不疑。
毅亲王点点头,“我现在就去写奏表。——可是这里的事儿,总不能让我母后的尸骨就这样放着吧……”
那道士肃然道:“当然不能。”说着,吩咐道:“盖棺,抬回陵寝,等陛下定夺。”
刚才抬出来的凤椁,又晃悠悠抬进去了。
毅亲王和平乐公主一直站在那里,看到陵寝的石门再次关闭之后,才回到自己的住处。
“我要亲自送奏表回去。”毅亲王对平乐公主道。
平乐公主扬了扬眉,“二哥请去。我会守在母后的陵寝门前,直到父皇派人来复查为止。”
毅亲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对着平乐公主深深拜下,“多谢妹妹仗义。”
平乐公主还了一礼,正色道:“我也是母后的女儿,自当为母后要个公道。只是,”平乐公主到底不忍心,“二哥,你真的……?”
毅亲王笑了笑,凑到平乐公主耳边说了两句话。
平乐公主心情顿时轻松下来,颔首道:“我就知道二哥不会让母后受辱。”
毅亲王感慨地拍拍平乐公主的肩膀,“妹妹,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回去向陛下亲呈此事。陛下肯定会派人来复查,你一定要守住大门。”
“大哥放心。如果有人敢捣乱,必要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毅亲王放心离开白莽原,快马加鞭,往长安驰去。
与此同时,先皇后欧阳紫移陵时的异状也传遍大齐上下。
从陵寝里飞出来凤凰,到天色乍变,狂风突起,到一阵怪风将棺盖掀开,让先皇后的冤屈大白于天下。
这些事情,又被好事的人变成词曲传唱,一时大齐上下,都在为先皇后鸣不平,暗示万贵妃是“奸妃”,甚至有人嚷嚷着要陛下惩处“奸妃”。
而先前被栽到先皇后欧阳紫头上的“乌童子魇镇”之事,只有长安城的某些官员知晓。
本来若是“魇镇”之事传出去,势必要对先皇后欧阳紫的名声带来很坏的影响。
但是现在移陵时的异相一出,再加上如同魏朝甄宓一样的冤屈,不仅洗刷了先前“魇镇”的名声,而且让很多人相信,就连“魇镇”之事,也是栽赃到先皇后欧阳紫头上的。毕竟唯一的证人兼凶手——平乐公主的养娘,已经死在监房。——这不是死无对证是什么?栽赃陷害的人,不是最热衷销毁证据吗?
一时众说纷纭,群雌粥粥。
万家的人听得谣言四起,吓得乱了手脚,慌忙派家里的女眷进宫,向万贵妃讨主意。
万贵妃听完此事,只有一个念头:完了,那欧阳紫纵然是死了,也能将自己给玩死……
就连这样万无一失的法子,也被那死鬼欧阳紫反将一军!自己这一辈子,难道就要永远居于欧阳紫之下?!
万贵妃一股气血直冲喉头,忙一手捂住胸口,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脑子里嗡的一声失去知觉,直挺挺地倒下去,晕倒在地上。
“娘娘!娘娘!您可不能有事啊!您要出事了,我们家可怎么办啊?!”万家的女眷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快要语无伦次了,推着晕倒的万贵妃大声哭喊。
万贵妃的宫女慌忙过来将她抬到榻上,又去传御医来给万贵妃瞧病。
等御医赶来,已经迟了一步,万贵妃已经气血攻心,中风偏瘫了。
御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猛药将万贵妃救醒。
可是就算醒来,她脸上已是鼻歪嘴斜,哪里还有当日保养得如同年轻少妇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六旬老妪。
一跟人说话,嘴里就荷荷有声,哪里听得清她说什么?
没几日,她就迅速衰老下去,就连一直保养得黑黢黢的头发,都变得花白斑驳。
永昌帝过来看了她一次,见她这个样子,也是难受,有心想安慰她几句,可是外面得到的消息,实在对万贵妃很不利。永昌帝再不想相信,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毅亲王进宫的时候,永昌帝已经等了他很久。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移陵吗?怎地生出这么多的事?”永昌帝很是不安。下旨移陵的人是他,不知道天下人会怎么说他,还有先皇后欧阳紫,难道真的有冤屈?
他很是后悔,先皇后盖棺的时候,他没有亲眼去看一看。他还记得,万贵妃那时候说,跟欧阳紫姐妹一场,要去送送她。永昌帝那些女人当中,就她一个人去了。那时候永昌帝还夸万贵妃心地善良不记仇……
想到那时候的事情,永昌帝心底的疑惑更深。
毅亲王知道永昌帝疑心最重,一句话都没有从他嘴里说出来,只是道:“此事事关重大,儿臣不敢妄言,还请陛下派人去献陵亲自查访。”
永昌帝点点头,派了自己最心腹的宦官内侍去白莽原查访此事。
几日过后,那内侍从白莽原回来,对陛下原原本本将查到的消息说了一遍,末了还道:“这些事,跟陛下听说得一般无二。而且老奴带着大理寺最有名气的仵作查访,居然还发现一件事,不敢自专,特地向陛下禀告。”说着,就将一个包袱取出来,打开给永昌帝看。
里面是一根发黑的人骨。
“大胆!”永昌帝怫然大怒,往后退了几步。
那内侍忙跪了下来,举着包袱道:“陛下,这是先皇后的遗骨。仵作探知,先皇后乃是中毒而死!”
“什么?!”永昌帝又惊又怒,忙走过来又瞧了瞧。他也是久经战阵,是在血海中打出来的,其实并不怕这些东西。
只是刚才被内侍突然晃出来一根人骨给惊了一下。
“真的是从先皇后棺材里面取出来的?”永昌帝瞧了又瞧,面色十分严肃。
“正是。”内侍说着,苦笑道:“其实,老奴为了取这根东西,不得以还跟平乐公主动手。请陛下恕罪!”
“跟平乐动手?为何?”
“因公主殿下一直在先皇后的陵寝前结庐而居,老奴带着人进去查探的时候,公主也跟着进去了,一直盯着老奴们的一举一动。后来发现先皇后其实是中毒身亡,仵作就说,要取一根人骨作为证据,呈给陛下。公主不肯先皇后遗骨被惊扰,拼死护着先皇后遗骨。老奴没法子,只好命人将她打晕,才取得这根骨头。”一边说,一边给永昌帝磕头不止。
永昌帝叹息,摆手道:“平乐也是一番孝心。回头你给她赔个不是,就说,”顿了顿,“就说,你是为了给她娘亲洗脱冤屈。她一定不会怪你的。”
那内侍才放下心,又给永昌帝磕了头,才起身问道:“陛下,这件事怎么办?”
永昌帝看了那遗骨一眼,“拿去给大理寺画影图形,然后送回到献陵安葬,不然平乐可不会饶了你。”
那内侍赶紧拿去大理寺,在大理寺交接此事之后,又带着遗骨,星夜赶回白莽原,将遗骨放回原处,平乐公主才放过他。
大理寺的人受了此案,却十分为难。这件事过了这么久了,到哪里能查到真相呢?再说,真相其实很简单,不就是宫里那个人吗?
谁知毅亲王却查到当年服侍先皇后的一个近身侍女,她出来供称,是受了万贵妃指使,给病中的先皇后下了慢性毒药,终于让先皇后没有活到大齐立国,就香消玉殒……
万贵妃在宫里听说此事,怒不可遏,拖着刚刚好了一些的身子,去求见永昌帝。
“陛下,臣妾冤枉……这件事跟臣妾完全没有关系。先皇后的侍女,怎么会听臣妾调遣?陛下难道忘了?——在国公府的时候,臣妾连先皇后身边的三等婢女都不如。”万贵妃跪在地上,哀哀求肯,只是鼻歪眼斜,一哭更加难看。
永昌帝看不下去,别过头,沉声道:“难道不是因为阿紫对你苛刻,你才要报复她的?——她的为人我最清楚,可以当着我的面打你,却绝不会用这种阴私手段背后害你。倒是你,你以为这么多年,我对你做的事,真的一无所知吗?”说着连连叹息,“你到底是跟她有多大仇啊?连她死了都不放过。给她披发覆面、口塞米糠就算了,她死了这么多年,还把魇镇的事情栽到她头上。万小娥,是不是朕太宠你,你就大着胆子把朕当傻子?!”
作为帝王,连臣子家里打麻将时丢了一只雀牌都知晓,难道会不知道自己妃嫔在内宫玩的猫腻?——不是不知道,不过是装糊涂罢了。
敢玩猫腻的,都是宠妃,做皇帝的当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万贵妃如同五雷轰顶,顿时吓得又瘫在地上,嘴里荷荷有声,留下两缕口涎。
永昌帝更加受不了她这幅样子,干脆转身背对着瘫在地上的万贵妃,冷冷地道:“罢了,宗人府已经接手此事。你回去好好思过,等候处决吧。——来人,着将万小娥降为庶人!万家夺爵,交给大理寺,按照谋害先皇后论处!”
谋害皇亲,当然要满门抄斩,更何况是谋害先皇后,万家肯定一个都逃不了……
万贵妃听说连自己娘家都要全数处决,激愤之下,淤塞的气血又松动了,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顾不得擦去嘴边的口涎,含糊不清地道:“陛下,臣妾冤枉!先皇后不是臣妾毒死的!臣妾向来胆小,怎敢去先皇后的尸身动手脚?陛下明察啊!”
“还狡辩?!”永昌帝大怒转身,指着万贵妃的鼻子道:“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身边的婢女亲自出来做证,说当年就是你亲自给先皇后尸身做的手脚!——你不知道吧?当年你放出府的那个贴身侍婢,还是朕收用过的,你容不下她,说是将她嫁出去,其实是把她卖给快要入土的老头子做填房。如今这件事闹出来,她亲自来大理寺作证!你还怪别人冤枉你!”
“她是我的人,怎会出来指证我?陛下,此事定有蹊跷!臣妾是冤枉的!”万贵妃大惊失色,扑倒在地上,抱着永昌帝的脚大叫。
“你的人就不会指证你?——那平乐公主的养娘呢?她是先皇后的人,她出来指证先皇后,你怎地不说她的话不可信?!哼,忘了自己做的好事了吧!”永昌帝冷哼一声,一脚将万贵妃踹开,弃若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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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7章 移花
万贵妃哆嗦一阵子,想到将自己养大的爹娘,自己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以及侄儿侄女,还有刚刚承宠过的侄女万玉儿,陛下似乎还挺上心,忙挣扎着又爬过来,抱着永昌帝的脚踝,泣道:“陛下明鉴!陛下想想,让先皇后移陵的事儿,是臣妾的主意。若真的是臣妾当年害死先皇后,臣妾是绝对不会想要人打开先皇后陵寝的。——臣妾遮掩还来不及呢?怎会出这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主意?”
永昌帝听了一愣,缓缓抬起一只手,捻起下颌花白的短须,沉吟起来。
万贵妃见永昌帝似乎有所松动,心里一喜,忙又道:“陛下,玉儿也是臣妾娘家人,她是臣妾最小的弟弟的嫡幼女,今年才十五,刚刚及笄。她虽然才伺候了陛下一次,可是着实仰慕陛下英姿,天天盼着再见陛下一面呢……”
永昌帝笑了笑,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万贵妃,摇摇头,“就算万家的事还能商榷,可是你的罪名却跑不了。——你刚才说,移陵是你的主意,岂不是证明那乌童子魇镇之事,正是你的手笔?就是为了将先皇后移出皇陵,好给你腾位置,是不是?万小娥啊万小娥,我该说你聪明呢,还是说你笨?再说了,你只说了移陵,并没有说捡骨。移陵又不必开棺?!只要不开棺,就没有人知道阿紫蒙冤的真相!谁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居然平地一阵怪风,将棺材盖掀开了,才让阿紫的冤屈大白于天下……”
永昌帝说到这里,已经眼泛泪花,抬头看着远处的天空,似乎在回忆先皇后欧阳紫的音容笑貌。
万贵妃抬头,看见永昌帝这幅样子,心里突然升起一阵浓浓的厌恶之感,只想往那个男人脸上啐一口。
啊呸!
当初欧阳紫活着的时候,可没有见你这般深情……欧阳紫死的时候,你连她最后一面都不见,我好心去看她,到现在却成了我最大的罪证!
果然好人做不得!
万贵妃后悔得紧。
当年在那般恶劣的情况下,她都能设计追杀身怀六甲的欧阳紫,如今却被一个死欧阳紫倒打一耙……
若不是她出手,欧阳紫怎会生下她小儿子不久,就撒手人寰?
想到这里,万贵妃又隐隐有些害怕。
难道真的有报应这回事?
欧阳紫虽然不是直接死在她手上,但是跟她却有最大的干系。
如今莫不是欧阳紫真的回来报仇?所以才在移陵的时候出了意外?
但是又说不通啊?
万贵妃最清楚,欧阳紫不是被她毒死的,她也没这么大本事,在当年被欧阳紫把持得铁桶一般的国公府给国公夫人欧阳紫下药。她更没本事,给死后的欧阳紫披发覆面、口塞米糠……
可是所有人都信誓旦旦,说先皇后欧阳紫是这幅样子下葬的,棺材盖儿一开,大家都看见了。还有那中毒的骨殖,也是经由大理寺的仵作和陛下的御医数次检验过的,并不是死后做的假、投得毒,而是那尸身确实是中毒而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除了她,还有人想欧阳紫死?
万贵妃的目光移到一脸悲怆的永昌帝脸上。——难道是陛下?
难道是陛下毒死欧阳紫?
万贵妃一阵心悸,用手捂在胸口,气喘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真的是陛下当年所为,如今整件事拆穿了,陛下是一定会找一只替罪羊的。——自己娘家万家,岂不是最好的替罪羊?
“陛下……陛下……臣妾死都不认毒杀先皇后这件事!哪怕陛下现在就赐死臣妾,臣妾也是冤死鬼!”万贵妃一咬牙,打算跟永昌帝斗智斗勇,能拖一时是一时。
“难道真的不是你?还有别人?”永昌帝很是诧异,惊讶转身回头盯着万贵妃,似乎在评估她说这话的真实性有多少。
万贵妃低下头,避开永昌帝的眼睛,“陛下,您手下那么多能干人,就让他们查一查呗……比如那个出来指证我的婢女,除了人证,也应该有物证吧?否则空口白话,谁都能说是凶手了……”
这话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永昌帝有些犹豫。毕竟是跟了他多年的女人,这样一下子就突然斩断所有的牵绊,他还是有些舍不得……
“陛下……臣妾的礼儿早死了,若不是惦记欢儿的终身大事,臣妾也早就不想活了……陛下……臣妾只是不想背着这个黑锅,屈辱地死去。”万贵妃满脸凄楚地看着永昌帝,将自己早逝的儿子,和刚刚出嫁的女儿都拿出来求情。
永昌帝终于拂袖转身,吩咐道:“先把万小娥废为庶人,押去冷宫,好生看守……万家那边,暂时不要动。让大理寺仔细查处先皇后遗骨的事儿……”声音越来越远,万贵妃却听见了最后几句话,刚才紧绷的心里终于有所放松。
虽然她不再是贵妃,但是好歹保全了万家一家人的性命。
剩下的事,以后再说吧,她实在是好累了……
万贵妃闭上眼睛,倒在地上。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睡在冷宫的土炕上。
冷宫里灰败肮脏,还结着蜘蛛网,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放在不远处断了一条腿的小方桌上。
万贵妃只觉得嘴里干得发苦,忙挣扎着爬起来,去够那桌上的粗瓷碗。
咣当一声,那粗瓷碗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水……本宫要水……”万贵妃喃喃地叫起来。
一个胖胖的宫女蹭进来,鄙夷道:“你是本宫?我就是娘娘!——都被贬为庶人了,还敢称本宫,我看你是不想活了。——给!”说着,重重地将一碗水墩在桌上,一甩辫子,又出去找人说话唠嗑。
万贵妃苦笑,“想不到我万小娥,居然有今天……”她处心积虑了一辈子,到底还是折在欧阳紫手上,她到底是该认命呢?还是怨天?
太极宫里,千金公主跪在永昌帝面前苦苦哀求,“父皇……父皇……母妃是被人陷害的,父皇一定要明察!”
永昌帝大怒,“陷害?谁陷害她?——若不是她挑事,弄个‘乌童子’来魇镇朕,她怎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千金公主打个寒战,不甘地道:“那‘乌童子’怎会是母妃所为?——明明是先皇后……”
“你给我住嘴!”永昌帝怒不可遏,上前给了千金公主一个耳光,打完还不解气,下旨道:“拟旨,降千金公主为郡主,食邑收回!”
千金公主顿时哑了声。没想到没有给母妃求好情,却把自己公主的份位降成郡主。千金公主不敢再劝,灰溜溜回府去了。
柱国侯府里,杜恒霜也在跟萧士及谈论此事。
一夜之间,万贵妃倒台,废为庶人,关在冷宫,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这可是素素常说的,不作死,就不会死了。”杜恒霜长吁一口气,淡笑着摇摇头。
萧士及凑到她身边悄悄笑道:“那还不是你的锦囊妙计!——生生把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冤屈扭转过来,反手栽到那始作俑者头上。妙啊妙啊!连王爷都赞不绝口呢!”
杜恒霜收起笑容,低下头道:“这件事你都知道了?”
“当然。怎么?我不能知道吗?”萧士及奇怪。
杜恒霜脸上再无一丝笑容,低声道:“这件事……干系太大。我现在有些后悔。如今王爷他们是大获全胜,可是将来要是想起此事,未免不心里膈应,到时候,就是你我的……死期到了。”她那时候也是太大胆了。这种话都敢说,后来想起来她就后怕,生怕将来有一天,毅亲王会翻脸,对他们兵戎相见。
萧士及明白过来,忍不住笑了,抱起杜恒霜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你都想些什么呢?——你放心,没有的事儿。”
“什么没有的事儿?披发覆面、米糠塞口,还有中毒的骨殖,桩桩件件,将来应景就是大逆不道……”杜恒霜别过头,心里很是不舒服,又道:“也不知王爷做了怎样的手脚,才将那遗骨种上毒?”
杜恒霜以为毅亲王是后来将先皇后的遗骨种上毒的。毕竟先皇后当年的死因,不是死于中毒,而是死于产后的极端虚弱,是正常病死。当然,为何会产后虚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萧士及叹口气,将她的下颌拨过来,低声道:“那遗骨本来就是中毒而死的骨殖,怎说是种的毒?“
“啊?难道先皇后真的是被人毒死的?!”杜恒霜瞠目结舌,不会这么巧吧?
萧士及忍不住笑,“当然不是。先皇后不是被人毒死的,而那骨殖,是真正中了毒的骨殖。”
杜恒霜完全想不明白了,瞪着大眼睛看向萧士及。
萧士及最受不了她这眼神,忙道:“好了好了,都告诉你……其实,凤棺里面不是先皇后的遗骨,是我替毅亲王找的一具中毒而死的女子的遗骨,放在里面唬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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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8章 蜜桃 (12月粉红1140+)
“啊?——居然是你做的?”杜恒霜惊得用手捂住嘴,差一点就尖叫出声,半晌看看左右,才低声道:“你也忒胆大了。可有别人看见你没有?”
萧士及笑而不语,并不作答,半晌道:“你放心,这件事,你出主意,我动手,帮了王爷这个大忙,总之王爷、王妃都承我们的人情。”
杜恒霜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微扬了下颌,红唇在萧士及面前如花般绽放,“你真是的,也不早告诉我,害得我担了这么久的心。”
萧士及忍不住低头在那红唇上啄了一啄,“你担心什么?有你男人在,你自然吃不了亏。”
“又说大话!”杜恒霜推开萧士及,伸出手,握住萧士及的双唇捏了一捏,“你又不能天天在家。指望你,我们娘儿仨吃得亏还少嘛!”
说得萧士及讪讪地,将头靠在杜恒霜的颈窝处,深吸一口气,竟是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句话,只好将杜恒霜抱得紧紧地,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杜恒霜被抱得喘不过气来,使劲儿挣了挣,嗔道:“你轻点儿!一身蛮力,把人的腰都弄折了……”
萧士及心中一荡,在她耳边耳语两句,手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她裙子底下钻去。
虽然生育过两次,除了胸更大,臀更翘,腰肢却依然纤细。
楚楚纤腰不盈一握,萧士及一手把住她的纤腰。一手已经分开她的双腿,往那**处投身而去。
修长白腻的双腿从松开的裙子处袒露出来,露在半空中,进而被最大限度的分开,几乎支成一条直线。
萧士及大手一挥,帐帘从青铜帐钩上迤逦垂下,遮住满床春光。
很快床帐就有节奏的晃动起来,伴着吱吱呀呀的床板撞击声,在暗夜里分外动听诱惑。
没多久,晾在半空一起一伏的柔嫩小脚突然抖了一抖。脚背瞬间绷得直直的。而贝壳般粉红莹润的脚趾却向内一松一紧地抓来勾去,像被穿在铁钎上的一尾鱼,在烈火中被翻滚着反复炙烤,火热却煎熬。每一寸肌肤都在火中燃烧。流出热热的汁水。甘美而缠绵。
那粗硬的铁钎整个儿着了火,被温热的汁水一浇,如同火上加油一般。越发要往里深入,深入到最里面,寻找能灭火的花心,探之采之,杵之桩之,揉来掰去,辣手摧花,恨不得将之揉碎捣碎,全数吸到铁钎里面去。
一股酸意如同闪电般瞬间蔓延到女人全身上下,再由酸变作软,变作酥,变作痒,痒到难以忍耐。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柔弱的花心里顿时爆发出一股绞吮之力,紧紧地吸住那硬挺滚烫的铁钎。
至柔处,可克至刚。
一吮一吮如鱼嘴吐泡,瞬间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水乳交融做成一处。
良久,那急速抖动的床帐终于停歇下来,空气中浮起一股若有若无的膻味儿。
萧士及还是紧紧抱着杜恒霜,伏在她上面,全身还止不住地抽搐着,如同刚打过摆子一样,脸上的神情畅意到有些狰狞。
杜恒霜一动不动,如同死过去一样,在萧士及身下软成一滩泥,让他如卧绵上,舍不得离开。
“乖乖,你好些没有?”萧士及终于喘过气来,低头在杜恒霜额上亲了一下。
杜恒霜如小猫般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低沉细微到几乎听不见。
不过萧士及就伏在她身上,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从她身上微微抬起身子,身下带出一股汁水,忙用白布巾兜住擦拭一番。
“当初无论怎么弄,你都不出水,如今可是好了,多得止都止不住……”萧士及一边帮杜恒霜收拾,一边低声调笑。
杜恒霜晕生双颊,运起力气,飞起一脚,往萧士及肩上踢去。
萧士及不提防,被踢到床下跌落下来,却不着恼,他知杜恒霜面嫩,嘿嘿笑了两声,道:“咱们夫妻,关起门来说什么不行?——你啊,也忒面嫩了,都生仨孩子了,还跟小姑娘似地……”
“你还说!”杜恒霜半坐起身,身上被萧士及拉松的袍子从胸口垂落下来,露出两座沉甸甸的水蜜桃一样饱满红润的玉峰。
萧士及忙别过头,深吸一口气,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快穿好衣裳,免得着凉。——我去叫人烧水,咱们再去洗一洗。大热天的,出了一身的汗,黏糊糊的。”
于是柱国侯府正院上房晚上的浴房隔壁又烧了一次水,折腾到半夜,两人才又歇下。
……
毅亲王这些天非常的忙。
永昌帝让他和自己最心腹的内侍一起查寻有关“乌童子”魇镇,还有先皇后毒杀之事。
先前本来都以为“乌童子”真的是先皇后所为,但是先皇后移陵之时出了意外,才让更多的内情浮出水面。
对于毅亲王来说,他当然是早就做好手脚。
从他接受杜恒霜的计策,离开长安奔赴白莽原开始,万贵妃就注定了倒台的命运。
对于她来说,也许以为在深宫之中随便覆雨翻云,给死去的人添点儿堵,无伤大雅,也不会有人能够破她的万全之策。——整个“乌童子”事件,随着平乐公主养娘的猝死,已经是死无对证,无懈可击的一招棋,牢牢地将屎篓子扣在已经死去多年的皇后头上。
而且以万贵妃对欧阳紫的了解,她还真觉得欧阳紫肯定做了些手脚,不然永昌帝不会无缘无故一直生不出孩子。所以在万贵妃看来,也不全是冤枉先皇后欧阳紫。
谁知别人根本就没想跟她在宫里玩儿。
别人选择在宫外开辟新的战场,顺着她的思路,另辟蹊径,直接倒打一耙,给她反扣了一个屎篓子,还是一个更大更脏的屎篓子,让她从此一落千丈,再也翻不了身。
不过万贵妃就算后悔,也是不会说的。
欧阳紫是她这辈子的敌人,她最终还是输给欧阳紫,不是她不如欧阳紫厉害,而是她没欧阳紫命好,有两个得力的儿子女儿,就算她死了,也能费尽心机帮她“洗雪沉冤”……
……
太极宫里,毅亲王和永昌帝最信任的内侍一起,向永昌帝汇报着数天来的调查情况。
永昌帝在上首默默听着,良久方道:“这么说,乌童子就是万贵妃给先皇后栽的赃?”
“正是。陛下一直没有生出孩子,不是先皇后作祟,而是您身边人捣鬼。——大齐刚立朝的时候,陛下独宠万贵妃,万贵妃却再没有生出孩子。后来她年事已高,陛下又宠信新进宫的年轻妃嫔,万贵妃担心别的妃嫔先生了皇子,会爬到她头上去,因此上出此下策,也是有原因的。”
原来是万贵妃为了固宠,才不想让陛下再生孩子。这也说得通。因为万贵妃本人已经生不出来了。
至于先皇后欧阳紫,永昌帝觉得她或许有可疑之处,但是嫌疑绝对没有万贵妃大。
“那先皇后被毒杀一事呢?”永昌帝盯着自己的内侍问道。
那内侍忙道:“这件事因为过去太久,只有那个婢女作证……”
毅亲王不紧不慢地接话道:“……还有先皇后中毒的遗骨,就是物证。”
人证、物证俱全,万贵妃的动机也充足,这方面不用别人调查,永昌帝自己都心知肚明。
“唉,居然真的是她。也是朕的错,朕担心先皇后势力太大,所以用她来分宠,未免喂大了她的心。”永昌帝很是忏悔的样子,当年的万小娥温柔顺从,从来不争不抢,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永昌帝十分不解。
过了许久,永昌帝才缓缓下旨,“既然都查出来了,就结案吧。——你去赐鸩酒。”对着毅亲王指了指,然后掩面转身,回寝宫去了。
毅亲王躬身,“儿臣领旨。”
从太极宫中出来,毅亲王带了两个内侍,捧着一个银盘,银盘上放着一杯鸩酒,往万贵妃所在的冷宫行去。
来到冷宫门口,毅亲王示意那两个内侍守在门口,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幽深的冷宫里面空无一人,虽然是七月底,也显得阴森寒凉。
万贵妃抱着腿坐在墙角,花白的头发乱蓬蓬地堆在头上,脸上干枯瘦弱,眼珠子一动不动,如同泥塑木雕一样。
看见有人进来,她稍稍有些动容,挑着眼皮看了一眼。
待见到是毅亲王,她眼里刚刚冒出来的火花又熄灭了。
因为中过风,她半边身子根本就没有知觉,脸上也是一半脸正常,一半歪斜。
扶着墙边颤颤巍巍站起来,万贵妃嘶哑着声音问道:“……可是陛下让你来的?”
毅亲王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往前凑了凑,在万贵妃耳边冷冷地道:“万小娥,你当年派人追杀我母后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声音轻缓,听在万贵妃耳朵里,却如一记重锤,惊得她全身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一样不堪一击。
“你怎会知道?”万贵妃如同见了鬼一样,瞪着毅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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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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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看穿 (12月粉红1170+)
万贵妃一直以为,她当年趁欧阳紫回娘家探亲的时候,设计追杀她的事,知道的人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欧阳紫那时候命真大,居然还能活着回来。但是到底是身怀六甲之人,一顿慌不择路的追杀和逃逸,彻底伤了她的元气,回到齐国公府就早产了,此后一直缠绵病榻,没有多久就去世了。
万贵妃觉得欧阳紫根本不知道是谁做的。因为以她对欧阳紫的了解,若是知道此事是万贵妃所为,早就拼着跟她同归于尽,也要在死前将她用绳子勒死,不会白白放过她,让她独享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
可是毅亲王却明明白白表示,他知道是她做的!
“是谁跟你说的?!——不是!不是我!”万贵妃慌忙否认,恨不得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咽下去。
毅亲王看着万贵妃恐慌的双眸,冷冷一笑。他不会告诉她,当年若不是父皇偏宠万小娥,给她派了无数暗卫,她万小娥早就是死人一个了。自己的娘亲从来都是嫉恶如仇,不肯吃亏的性子。可惜那时候她缠绵病榻,对齐国公府的掌控比不上齐国公本人,只好作罢。
但是她在万小娥那边吃了亏,又不得亲自报仇,当然就要全数报在当年的齐国公齐伯世,如今的永昌帝身上……
说起来,罪魁祸首,就是嫡庶不分的永昌帝本人,倒也没有冤枉他。
“你别管我怎样知道的。我告诉你,你有今日的下场,一点都不冤!——父皇赐你鸩酒,你待会儿好好上路吧!”毅亲王说着,一把捏住万贵妃的下颌,将那鸩酒整杯灌了下去。
放开手,万贵妃呛了几声,已经将鸩酒完全咽了下去。
万贵妃自知难逃一死,反而不再害怕,哈哈大笑几声,“……也不怕你知道,是跟我有关,但是,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谁亲自下手,追杀你娘的?——那欧阳紫聪明一世,恐怕栽的最大一个跟斗,就是在那人手上……”
毅亲王一听愣了,一时顾不得思考其中的真假,下意识问道:“谁?谁是亲自下手的人?!”
他当年也疑惑过,以万小娥的本事,还有当年万家的实力,是不可能调动那么多人,一路从洛阳追杀到长安,然后还能不动声色地全身而退的。而且,萧士及的爹萧祥生当年因救了身怀六甲的欧阳紫一命,还被下了大狱,并且被折磨而死,萧家败落,因此而起。
毅亲王就知道,当时还是前朝大周,那人的能量可真是不一般,还能调动前朝大周的官吏,就更不是万小娥这种能驱使得了的。
“是谁?你快说!——说了我求父皇饶你一命!”毅亲王一急,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临死前能看见毅亲王着急的样子,万贵妃觉得很是畅快。
“……我不会告诉你,我死都不会告诉你……我会在天上看着你以后发现真相,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哈哈哈哈……”万贵妃疯癫大笑。
毅亲王也冷笑,“你不告诉我?好,我也不会告诉你,你儿子齐礼之的死,其实是我大哥有意为之。——你以为一个十二岁的国公府少爷,怎么会被‘遗忘’在客栈里?你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你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
亲子齐礼之的早逝,是万贵妃一生的痛处,一下子被毅亲王将那伤疤揭开,顿时让那个她晕了头,她恶狠狠地瞪着毅亲王,顾不得那肠穿肚烂一样的疼痛,荷荷叫着道:“我儿子哪里碍着你们了,你们要这样对他?!”
毅亲王笑了笑,“万小娥,你打着什么主意,别以为别人不知道吧?——如果你没有心比天高,你儿子或许还不会死。可是你想要的,是我娘的位置,而你儿子要取代的,是我大哥的位置。你说,他会不会容下他?”
万贵妃悚然一惊,笑声很快戛然而止,一缕黑血从她嘴边流出来,脑袋软绵绵地垂到一旁,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万贵妃一死,毅亲王倒是平静下来。
这女人够狠,临死还能在自己心里打下一个楔子。——也难怪她这样出身的人,也能跟自己娘亲周旋那么久,也还是有本事的人。
只可惜,碰上欧阳紫,她的本事就无用武之地了。
不过听万贵妃说,还有一个人,一个在前朝大周很有势力的人,帮了她完成这个计划。
刚才是太急切了些,居然没有问清楚话,就给她灌了鸩酒,毅亲王不是不懊恼的。
不过人既然已经死了,也无所谓了。
没关系,他会自己查到的……
万贵妃死后,永昌帝并没有立即查抄万家。万家的爵位尚在,不过有实权的万家人,都被从位置上一个个换了下来。
而万贵妃的一个侄女万玉儿,随之被永昌帝招入宫中做了贵人,虽然品级很低,比不得以前万贵妃的品级,但是对于差一点抄家灭族来说的万家来说,陛下肯纳万玉儿入宫,他们就要感激涕零了,哪里还敢挑剔有的没的?
万家如今唯一的倚靠,就是千金公主了。
本来因她为万贵妃求情,永昌帝一怒之下,降了她的品级。
如今万贵妃死了,永昌帝又忆起她的各种好处,忍不住又恢复了齐欢之的公主品级。
本来惶惶不可终日的万家人,才松了一口气,又在长安城的世家豪门中行走起来。
柱国侯府里,这一天接到万家二房的耿夫人送来帖子,请柱国侯夫人杜恒霜去参加他们府上老太太的七十三岁寿宴。
俗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对于老人来说,是个坎儿。
这老太太是万贵妃的亲娘,自从女儿被赐死,她伤心过度,差一点没熬过去。
不过后来孙女又进了宫,她的心里还好受点儿,又慢慢歇了过来。
万家也想借此冲冲喜气,就决定给万老太太做一个七十三岁的寿辰。
这个寿辰并非整寿,所以也不用大办,但是该请的客人一个不漏,都要请到。
柱国侯府是长安城有名的新贵,柱国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当然也要请到。
杜恒霜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是萧士及悄悄跟她说,她出主意扳倒万贵妃的事儿,除了毅亲王两口子和萧士及,并没有别人知道,让她不要此地无银三百两,就当没这回事,该干嘛干嘛。
再说作为正室夫人,出席各个府邸的宴请,也是职责之一。妾室偏房,是只能被关在后宅,不能出来行走交际的。
让个妾上门做客,哪怕是宠妾,也绝对是打人脸的行为。
只有安子常那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干过这事儿。
以前有一次,有个武官儿家孩子满月,为了显摆自己体面,非要给安子常一张帖子,请他上门做客。
安子常这个人,就算公主皇子满月,他也未必进宫朝贺的人,怎会去这种不熟的人家里?——就婉拒了邀请,只派人送了些礼物过去。
但是那武官不肯放弃,轮番派人上门邀请,终于惹得安子常恼了,将自己的一个姬妾派去做客,这热辣辣的一巴掌扇在脸上,给那武官一家大小好大的没趣。
自此再没有人敢胁迫安子常上门做客。
请帖当然是不会漏了他,但是他去不去,就随意了。
杜恒霜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踌躇良久,去找诸素素拿主意。
安子常已经回长安了,正在家里重新粉刷国公府,准备八月初八的大婚,迎娶诸素素。
眼下已经是七月底,没几天功夫了。
诸素素虽然嘴里不把这婚事当一回事,可是随着日子的逼近,她也各种焦虑起来。
好在嫁妆都已经办好,家具什么都已经抬到安国公府存放。她的嫁衣也由杜恒霜给她精挑细选,准备了全套的礼服和首饰,没有什么让她操心的,她只要一心一意焦虑就可以了。
杜恒霜来到百草堂见她,发现诸素素坐在百草堂院子里的草庐里,手里拿着药杵在捣药,不知捣了多久,那药草都看不清颜色和形状,完全成为药泥了。
“素素,你怎么啦?”杜恒霜坐到她身边问道。
诸素素全身一震,醒过神来,看见杜恒霜坐在身边,忙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我一跳。”
“你是捣什么药?做枣泥吗?”杜恒霜笑着调侃一句。
诸素素低头,看见那捣得乱七八糟的药草,讪讪地笑了笑,将药碗推开,拿了小布巾给自己擦手,问道:“你可是有事?——瞧你一脸纠结的样子。”
杜恒霜也笑,拿扇子在诸素素手背上轻轻敲了一下,“瞧把你伶俐的,还不收着些儿,小心太满了就溢出来了。——不过,我确实是有事。”
诸素素大笑,反手在杜恒霜手背上也拍了一下,“有事就说,叫你打我!”
杜恒霜抿嘴笑,说道:“万家请我去参加他们老太太的寿宴,我不知道该不该去。”
“万家?可是万贵妃的娘家?”诸素素笑着问道。
杜恒霜点点头。
诸素素来了兴趣,眉飞色舞地道:“这家啊,除了万贵妃,最近可是出了一件趣事。——他们家二房的姨娘,被从家里赶了出来,打算在外面重张艳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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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0章 心事
诸素素一扫刚才怔忡失神的样儿,兴致勃勃给杜恒霜说起万家二房的这档子趣事。
杜恒霜惊讶不已。这万家好歹也算是皇亲国戚了,怎会纳这样不堪的姨娘进门?
“一个姨娘而已,不要了卖掉就是了,怎会让她在外面这等闹腾?”杜恒霜皱皱眉,不以为然地拿扇子扇着风。
诸素素笑道:“我前些日子在医馆,正好有个病人是万家的管家娘子,正跟人说这事呢,我就在屏风后面听了个七七八八。——你道那姨娘是谁?原来是戏班子里有名的名角儿,从江南来的,被万家二爷看中,花了无数银子包养下来,本来是个外室。”
“做了外室,还能进门,那这姨娘本事算很不错了。”杜恒霜了然地点点头。世家大族里面,别说正妻的选择肯定是严之又严,就算姨娘通房小妾,都是要知根知底,不然被爷们儿玩了也算白玩,就跟偷下人媳妇一样,上不得台面的。
戏子这样的,很多人连外室都挣不上的。这个女人不仅做了外室,还能进万家门做姨娘,肯定有超于常人之处。
百草堂的侍女送了茶点过来,诸素素招呼杜恒霜喝茶吃点心,跟着道:“是啊,要不是她生了万家二爷唯一的儿子,万家怎么会让她进门呢?——就是看在儿子份上,给她个名份罢了。”
杜恒霜“哦”了一声,也笑,“其实万家不算大家子,就算没儿子,戏子外室进门也是有可能的。”
确实,万家是靠将自家嫡女万小娥送给上司齐伯世,也就是如今的永昌帝发家的。到大齐立国之后才封爵,到如今也不过六年时间,其实就是跟一般的富商家差不多,比乡间耕读传家的地主们差远了。
“对了,我正嘀咕呢。万家有三房,怎么如今下帖子请我的,是二房的耿夫人,不是大房的正室夫人?”杜恒霜好奇地问道。
一般人家,长房长子是顶梁柱,也是承嗣的重头。
长子嫡孙那是重中之重。
长房的主母一般是宗族的宗妇,也是一大家子的当家人。
万家老太太做寿辰,无论怎么说,都应该是大房的夫人下帖子才对。
诸素素掩袖笑道:“你还真不知道万家情况的复杂性。”
“复杂性?”杜恒霜瞪眼,“什么意思?”
“呃,”诸素素窒了窒,“就是说他们家情况很杂乱。你知道外戚都是靠女人起家的,教养女儿比教养儿子还起劲。”
杜恒霜会心一笑,拿扇柄指着诸素素道:“你这话真是促狭,打人不打脸啊……”
诸素素嗐了一声,拈一块点心吃了,继续说道:“万家由二房夫人下帖子,而不是大房夫人,当然是有原因的。——万家二房的耿夫人,是万家的当家主母。”
长房主母没有当家,却是二房主母当家,却是有蹊跷。
“因为长房的原配去世了,如今是个十来岁的填房,哪里能当家主持中馈呢?”诸素素笑着给杜恒霜也夹了一块点心,“这是茯苓玫瑰饼,我自创的方子做的,尝尝好不好吃。”
杜恒霜吃了一口,糯软香甜,又有股嚼劲,确实很不错,用手捧着小口吃了,听诸素素说万家的事儿。
“那万家长房大爷,今年快五十多了,还娶个十来岁的填房,真是不知羞。”诸素素撇了撇嘴,“不过长房儿子多,三个嫡子,五个庶子,还有几个庶女。嫡子都已经成家了,不过媳妇都还年轻,担不起大任,暂时还是二房的耿夫人当家。其实耿夫人也是吃力不讨好。她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万家二爷内宠颇多,却只有生女儿的命,好不容易在外面包个戏子,居然生了个儿子,所以就在家里跟夫人打了不少饥慌,将那外室纳进来了。——万家大房、二房都是龌龊事多,就三房好一些。”
杜恒霜眼珠子一转,笑着道:“那万家的管家娘子想来是三房的人吧?不然说了这么多,居然就夸三房。”
诸素素想了想,也笑,点头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这事儿,就热心听人说闲话了。——那管家娘子确实是三房的人。因她满口‘我们三夫人的小姐如今入宫做贵人’,可见她是三房夫人的手下。”
“那外室既然进了门,怎地又赶出去了?还要在外面张艳帜接客?”杜恒霜好奇问道。特别是这外室还有儿子,她这样闹,儿子的脸面还要不要?
“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就听那管家娘子说,那外室进了门,竟是个惹事精,争风吃醋,竟然妄想独占万二爷,连他们万二爷去正室屋里她都能浸一大缸醋。正室不跟她理论,她反倒以为是怕了她,还想学万家的老姑奶奶,将正室弄倒,她才好上位。”诸素素随口一说,杜恒霜就听出来着里面曾经有过怎样的腥风血雨。
内宅女人间的争斗,从来都不比外面男人之间的争斗逊色,而且因为女人大都局限在后宅,所以有时候更容易放不开,竟是不死不休。
“那她是露馅儿了,才被赶出去?”杜恒霜问道,“也算便宜她了。大概是看在她有儿子份上。”
诸素素也叹息。不管在哪里,儿子都是护身符啊。不管这女人再不堪,再粗俗,只要她能生出儿子,就能呼风唤雨。——这就是命啊……
“有儿子,也要看是不是唯一的儿子啊。之前她做外室的时候,就不许万二爷回家,后来进了门,也一直是这样。只不过,以前他们忍她,是因为她的儿子是万二爷唯一的儿子。如今万家不想忍了,是因为万二爷新纳的一门良妾,也生了儿子。万家正在张罗要跟万二爷的原配夫人并嫡,好给那儿子嫡子的身份。——至于那外室戏子生的儿子,自然就没人理会了。听说是一起赶出去的。”诸素素说完这场宅斗大戏,觉得口干舌燥,忙续了一杯茶水。
杜恒霜思忖半晌,道:“听起来,那耿夫人还是不错的,不仅能忍,还大度,依然打理万家家事,侍奉婆母,跟万家别的人不同。”
诸素素摇摇头,“这就不关我的事了,我只是比较喜欢听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儿。”
“你关心这些干嘛?”杜恒霜奇道,“你又没有成亲,家里人也少。我还以为你讨厌这些妻妻妾妾的事儿。”
诸素素叹口气,“是讨厌,但是这是避免不了的。——哪怕跟吴世成那样的人成亲呢,多收了三五斗,他就会想纳个妾了。安子常更不用说,他府里还有好多女人等着我去收拾呢!”说着还握了握拳头。
杜恒霜被她逗笑了,安慰道:“没有那么糟糕。安子常那个人最重名份,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才成亲。”说着悄悄靠近诸素素,低声道:“我说句话你别生膈应,安子常曾经对我说过,他府里那些女人都是摆设……”
是摆设的意思,就是他从来没有碰过。
诸素素被这消息惊呆了,“这这这……不会吧……老天,你又想怎么玩我?!”急得站起来,在草庐里转着圈嘀咕,然后双手合什对着天空祝祷:“求求你老天爷,给安子常正常的妾室姨娘和通房吧,我不在乎,我受得住……千万别给我什么比这更厉害的‘惊喜’,我受不了啊……”
杜恒霜听得莫名其妙,忙道:“你这是怎么了?他没女人你还不高兴?难道非要他妻妾成群你才放心?”
诸素素一摊手,“正是。你要知道,他的身份地位,就应该是妻妾成群。如果不是,肯定预示着比这更坏的结果。我这人运气一向不好,两害相权取其轻,还是让他多些女人吧。——你放心,我有的是法子整治那些胆敢跟我挑衅的女人!”说着竟然磨掌擦拳,跃跃欲试,像是哭着喊着要求安子常纳妾的样子……
杜恒霜无语,走过去拿扇子拍了拍诸素素的背,“胡说八道,越来越不像话了。家有小妾,家宅不宁你都不知道?只要你生得出儿子,还要什么小妾?——统统拿索子锁了交给人牙子发卖。”
噗!
诸素素大笑,转身看着杜恒霜,“你比我还狠!”
“难道不应该吗?”杜恒霜挑眉。她爹娘,还有萧士及的爹娘,可都是没有小妾姨娘的。
也许在大家子长大的孩子,见惯了妾室姨娘,不会对这些人反感。
可是杜恒霜是小家小户出来的女子,从小只看见父母恩爱,没有见过姨娘争宠这回事。——她也看不惯。
诸素素收了笑容,心里有些话,就连杜恒霜都不敢对她说。
她拉着杜恒霜坐下,给她续茶,“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事。我不太想生孩子。”
“啊?”杜恒霜一惊,“不会吧?如果身子没毛病,为什么不生?”
诸素素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在她自己来说,她只是一缕游魂,凑巧掌握了这具身体而已。可是这不是她的身体。这具身体孕育出来的孩子,用的是这具身体的卵细胞,和安子常的精子。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她就像是个人工授精、借腹生子的容器。这样生出来的孩子,并不是她的种。——就连一想到跟安子常上床,她都有几分膈应,因为这不是她的身体,他们的床上,永远有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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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1章 教训 (12月粉红1200+)
诸素素也知道,这番话说出来,要把杜恒霜吓死,当然并没有这样详细解释,只是笑着道:“生孩子多疼啊,我给人接生过那么多孩子,自己早被那场景吓得不敢生了。”
这也不是白话。
生孩子的痛,在所有的疼痛指数中,是排列第一的,其厉害程度,大概只有男人的蛋蛋被捏碎的疼痛可以相提并论了……
原来是怕疼。
杜恒霜了然地点点头,笑着道:“原来如此,还好吧,等你到了那个时候,就不会想到痛了,只会想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
诸素素摇摇头,“别说这个了。”问杜恒霜:“你的奶回了吗?现在还涨吗?”
杜恒霜自从出了月子,就没有亲自给孩子喂奶了,而是找了两个乳娘给孩子喂。
“好多了。前些日子有些涨,不过……就好了。”杜恒霜把“吸吸”两个字含糊过去,也不好意思明说是谁“吸吸”的。阳哥儿现在只喝乳娘的奶,不能喝她的奶,一喝起来就更难戒掉了。
诸素素长眉挑了挑,抿嘴一笑,没有再问下去,“我给你的回奶方子每天都要用,如果有淤塞,让……吸吸就行。如果还不消散,我就加大剂量。”
杜恒霜应了,站起来道:“好了,我不劳烦你了。既然那耿夫人不错,我就去万家一趟吧。——万家虽然没了贵妃,但是又多了个贵人。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还是不要贸贸然得罪的好。”
永昌帝这一手又打又拉,当然让毅亲王很不高兴。
万贵妃是给灭了,但是万家居然没有倒台,还弄了个万家女入宫做贵人,明显也是在敲打毅亲王,不要让他太得意的意思。
帝王之术,在于制衡。
绝对不应该让某一个臣下坐大或者抱团,而是要让两派互咬,上位人的位置才坐得牢牢的。
杜恒霜离开百草堂,回去让人挑选东西给万家送礼,同时准备过两天去万家赴席。
到了万家老太太寿辰那一天,杜恒霜一大早起来,梳洗好了,去看了阳哥儿,又去和平哥儿、安姐儿说说话,才登车去万家赴宴。
万家的宅子在宜阳坊,是永昌帝赐下的伯爵府。
因万贵妃的关系,万家并没有分家,三兄弟还是住在一起。
好在宜阳坊的宅子实在是大,就再来三兄弟也住得下,这倒没什么怨言。
杜恒霜下了车,被大门前候着的万家婆子引到后院。
万家二房的耿夫人竟然在二重垂花门前站着亲自迎接她。
杜恒霜笑着颔首道:“耿夫人多礼了,真是不敢当呢。”
耿夫人忙道:“柱国侯夫人客气了。来,快请上座。”言罢领着杜恒霜往上房行去。
杜恒霜目不斜视地跟着她来到上房,并没有东张西望地四处打量。
耿夫人暗暗点头,在心里暗道这个柱国侯夫人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却有几分气度。
“柱国侯夫人到了。”一个青衣小鬟打开帘子,对屋里通传。
杜恒霜跟在耿夫人后面进到中堂,看见一个银发老妪穿着大红寿字袍子,拄着龙头拐杖,端坐在上首罗汉床上。
“这是我们老夫人。”耿夫人笑着行了一礼。
杜恒霜跟着行礼,“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万家老太太觑着眼睛问道:“可是柱国侯夫人?”
“正是。”杜恒霜抬头笑道,牡丹髻上的澄金翠羽鸾鸟分心衬得她越发眉黛烟青。
“真是个齐整模样。”万家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跟那个欧阳紫总有些相同的气势,想起自己刚刚去世不久的女儿,就对杜恒霜不是很热络,随便点点头,“来了就好,随便坐,一会儿多喝几杯。”说着,就让人扶着去后堂更衣。
堂上有许多贵妇,跟杜恒霜也很熟识,都过来跟她打招呼。
杜恒霜并不在意万家老太太的冷然。再说她来又不是要在万老太太面前争宠,谁在乎她是热忱还是冷淡。
万家给她发帖子,是给她面子。
她出来做客,是给万家面子。
彼此都是面子情儿,到了就是情分,不到才是结怨了。
杜恒霜心宽得很,笑盈盈跟自己熟悉的人打招呼,在人群里溜了一眼,并没有看见毅亲王妃慕容兰舟,就知道万家对毅亲王还是有隔膜。
当然,这才是正常的,没有隔膜才奇怪呢……
杜恒霜在贵妇群中坐下,尽量显得不碍眼。
万家的大夫人和三夫人也过来跟杜恒霜打招呼问好,彼此寒暄两句,就道:“柱国侯夫人不要见外,等会儿唱堂会,柱国侯夫人要多点两出戏才好。”
杜恒霜忙道“不敢”,夸了大夫人娇俏,三夫人妩媚,又给三夫人的小女儿送了见面礼。
三夫人的大女儿就是万贵妃的侄女万玉儿,已经进宫做贵人去了,现在这个是万玉儿的嫡亲妹妹万宝儿,年岁还小,生得也俊俏。
一个夫人在旁摇着月白团扇,笑着道:“柱国侯夫人的女儿生得也很俊俏呢,柱国侯夫人,您看您的女儿,不知比不比得上万家这位四小姐。”
这话问得就是坑。
说比得上,肯定得罪万家。
说比不上,又好像一定要跟万家攀比,总是让人觉得怪怪的。
杜恒霜看了那夫人一眼,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这位夫人贵姓?好像没有见过,面生得很。”
杜恒霜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口咬定并不认识你,就是在表明你说的话,有挑拨离间之嫌。
是问人家认都不认识你,你又如何知道人家女儿长得什么样?还要跟万家的四小姐相比呢?
那夫人顿时有些下不了台。
一个跟杜恒霜交好的夫人悠然道:“这是崔家远房亲戚,柱国侯夫人不认识她,也是有的。”
原来是崔家人,难怪对杜恒霜跟吃了呛药似的。
万三夫人忙打圆场:“柱国侯夫人美艳绝伦,女儿想必也是美的,哪是我们宝儿比得上的?她就是烧糊了的卷子,也就自家人如珠似宝而已。”
“三夫人说得对,谁家的女儿不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呢?用不着跟别人比。”杜恒霜笑着说了一句,跟自己相熟的那位夫人回到后面的座位上坐下。
崔家那位夫人撇了撇嘴,摇着团扇也回去了。
中堂上明显分了圈子。
杜恒霜这样的新贵夫人是一圈,崔家那样的士族门阀是一圈,还有一圈,是两不靠的普通官员夫人,请来大概是凑人数的。
万大夫人和万三夫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想擦一把汗。——这些夫人在别人家都是明枪暗箭的……
耿夫人刚不在这里,而是在隔壁耳间给管事婆子处理一些急事。
“二夫人,戈夫人早上说心口疼,要吃血燕炖雪蛤,还说小少爷昨夜睡得不安稳,想请御医瞧一瞧,不知道会不会有不妥。”那婆子满脸倨傲,对耿夫人并没有下人应有的礼节。
戈夫人便是万二老爷纳的那个良妾,刚生了儿子不久,其实应该是戈姨娘。但是因万二老爷最近说要给她并嫡,所以戈姨娘身边的下人立刻改了口,称她是“戈夫人”,其实并没有扶正,还是个姨娘。
耿夫人似乎也不是很在意,只是皱眉道:“珍哥儿昨儿不好吗?发热了?还是着凉了?”
那婆子摇头,“没有,没有发热,也没有着凉,就是昨晚睡得不好。戈夫人说,早上看他有些没精打采的,担心他有事。”说完又道:“夫人您也知道,咱们二房就这一根独苗,戈夫人着紧也是有原因的,并不是她轻狂。”
耿夫人的大丫鬟银屏在旁边听了很是不虞,嘟哝道:“咱们二房的大儿子,都有三岁了,什么时候他变成二房的独苗了……”
那婆子听出来银屏说的是刚被赶走的那外室戏子姨娘生的大少爷,撇了撇嘴道:“那戏子生的野种,也能跟我们戈夫人生的嫡子相提并论?——要是二老爷听见了,银屏,你就给你们夫人惹麻烦了。”
银屏被说得下不了台,红着脸道:“什么时候珍哥儿也成嫡子了?戈夫人、戈夫人,你们倒是叫得欢,等上了族谱并了嫡再说吧。别忘了你们戈夫人还给我们夫人下跪敬过茶。——嫡子,他也配?!”
“银屏!”耿夫人厉声打断她,“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多嘴?——去外面伺候去!”将银屏赶了出去。
银屏不敢强嘴,抿着唇倒退着出去。
那婆子更加趾高气昂,“夫人,您快去给请御医回来吧。若是珍哥儿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就算戈夫人为您说话,二老爷也是不会跟夫人您善罢甘休的。”
这话就有些过了。
耿夫人淡笑道:“戈婆子,我对戈姨娘多有担待,是看在她为我们万家传宗接代的份上。——你又算什么东西?能来指使我?我今儿代戈姨娘好好教教你,什么是规矩!”说着,就对外面吩咐道:“来人,给我把戈婆子拖到后面院子里,打十大板。”
那婆子惊道:“你不能打我!”
“哦?——那就打二十大板!”耿夫人加了码。
戈姨娘院子跟着来的人见势不妙,忙回去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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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2章 弹压 (粉红12月1230+)
戈姨娘是良家子出身,家世清白,是万老太太亲自相看回来的良妾,据说有宜男之相。万老太太三个儿子,就老二没有儿子,别说嫡子,连庶子都没有,后来好不容易有个外室生了儿子,但是万老太太总觉得膈应。外室子等同于奸生子,连婢女生的婢生子都不如,所以万老太太就亲自出马,让媒人去挑几个好生养的良家女子给她过目。
后来挑了戈姨娘,也是摆酒唱戏,明公正道地与万二老爷做了妾。
戈姨娘样貌只是清秀,但是一张嘴厚厚的别有特色,就算不说话的时候,都是半嘟着撮个圆形,让男人一看就受不了……
而且说了好生养,自然丰乳肥臀,所以一纳回来,万二老爷就得了宝,连外室那里都不去了,成日里在她房里厮混。
她的运气也好,进府就怀了孕,一年就生下一个儿子,将万老太太和万二老爷都喜得不行,更是拿她当宝贝,就连正牌的原配嫡妻耿夫人,都要退了一射之地。
那位外室姨娘就是因为冲撞了戈姨娘生的珍哥儿,才被万二老爷一气之下赶出去的。
万二老爷别的妾室从此躲得远远的,再不敢跟戈姨娘别苗头。
戈姨娘这一年多来,指着儿子珍哥儿,气焰也渐渐大起来。
此时在自己院子听说二夫人居然二话不说,就把她从娘家带来的婆子给打了,心头腾地就升起一把火,立时站起来道:“给我换衣,我要去见见二夫人。”
她的丫鬟银芽忙道:“戈夫人,二夫人在中堂上待客呢,这会子怕不得闲见您。”
戈姨娘心里一动,倒是有了主意,道:“抱上珍哥儿,跟我一起去中堂。”
“啊?戈夫人,这样不好吧?”银芽声音发颤,还是不敢跟着戈姨娘去中堂。
说到底,她们私下里叫她“夫人”无所谓,可是到了外人面前,再叫夫人,却是塌万家的台,这是万家的老爷们绝对不能容忍的。
银芽不敢去,苦劝戈姨娘,“戈夫人别急,奴婢先去看看,求求二夫人,幸许有用。”
戈姨娘顿时明白这些下人躲躲闪闪的样子,是在表明她们的态度。那就是,自己根本还是个姨娘,并不是正室夫人。所以那种需要见客交际应酬的场合,自己是不能去的,去了就是给万家丢脸!想明白这一点,她自然大怒,只觉得脸上像被人扇了一耳光一样火辣辣的。
“没什么,你们不去,我自己去。”戈姨娘深吸一口气,将珍哥儿从养娘手里抱过来,自顾自往院门口走去。
那些下人没法子,只好跟在她后面。
来到中堂院子的门口,守门的婆子挡住她们一行人,笑道:“戈姨娘,这不是您来的地儿,还请回去吧,等客散了再来。”说完那撇了撇嘴,一脸不屑的样子。
这守门的婆子是耿夫人的人,自然对戈姨娘百般看不上眼。
戈姨娘立着两条柳叶眉,将自己怀里的孩子凑到那守门的婆子跟前,“珍哥儿不舒服,我要去见见姐姐,让她帮着看看孩子有没有什么毛病。——若是珍哥儿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担当得起!”
那婆子被吓白了脸,赶紧让到一旁,让她们一行人进去。
看着戈姨娘远去的背影,守门的婆子才恨恨地啐了一口,“啊呸!得瑟什么?!老是咒自己的儿子有病,我看那孩子就算有福气,也快被你这姨娘给耗光了!”
戈姨娘抱着孩子,很快来到中堂上,正好看见耿夫人从耳房出来,便在回廊上站定,对耿夫人欠了欠身,道:“姐姐,奴今日使了戈婆子过来传话,这么久不见她回去,可是惹姐姐不高兴了?还请看在她是一心为了珍哥儿的份上,放她一马吧。”远远看着万老太太似乎也拄着拐杖,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从回廊另一头走过来,戈姨娘更是心定。
耿夫人袖着手道:“戈姨娘,这里不是你来的,你先回去。你那婆子,因不懂规矩,冲撞主子,所以已经被我命人带下去教规矩去了。等教完规矩,自然能够回去见你。”
戈姨娘立刻垂泪道:“姐姐,她是为了奴和珍哥儿挨打,奴真是不忍心。珍哥儿昨儿有些不好,奴说要姐姐给他请御医,不知道姐姐请了没有。”
耿夫人眼角的余光也瞥见万老太太走过来了,暗道正好,就微笑着道:“戈姨娘,我问过戈婆子了,她说珍哥儿没有着凉,也没有发热,就是昨儿没睡好,想是天气太热,闹暑,让他多歇息就好了,不要这样大日头底下带着他跑来跑去。这样闹腾,就没病也折腾出病来。”
戈姨娘更是着恼,忍不住道:“你在说我不会照顾孩子?”
“当然不是。”耿夫人笑得更是和蔼,“我是说,如果没有病,就不要在老夫人寿辰的时候请医延药了。——实在是不吉利。”
万老太太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本来看着戈姨娘可怜兮兮的样子很是心疼她,可是听耿夫人一说“不吉利”,立即深以为然,立马觉得戈姨娘实在太不懂事了,在自己寿辰的时候找别扭,不是触自己霉头么?就将拐杖在地上杵了杵,道:“老二媳妇说得对。戈姨娘,不要动不动就说小孩子生病,说多了,没病也被你说出病来。——下去吧。”
戈姨娘一下子被万老太太的态度转变惊得面色都变了。万老太太一向站在她这边的,如何今天竟然偏帮耿夫人!
“对不起老夫人,是奴的错。”戈姨娘忍住泪,对万老太太福了一福,转身抱着孩子飞快走下台阶。
这一气非同小可,回到自己院子就躺床上生气垂泪。
这边万老太太看着戈姨娘远去的背影,皱眉道:“我平日里见她还好,如今怎么变得这样着三不着两。”
耿夫人没有接口,低头扶着万老太太的胳膊进去。
一旁万老太太身边的管事婆子笑着道:“老夫人挑的人自然是不错的。但是人啊,都是得陇望蜀。有了儿子,心眼儿自然就大了。这不是又要并嫡嘛,自然就想着要跟二夫人比肩了。”
耿夫人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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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3章 气度 (4K,含12月粉红1260+)
万老太太身边的婆子也笑了笑。
万老太太睃了耿夫人一眼,见她脸上一片沉静,心下暗暗点头。
能做一家子的主母,自然气度不同常人。
连男人宠个妾室都容不下的女人,叫人怎么放心把一个家交到她手上?
作为大家子主持中馈的主母,肩上有多少担子,要经历多少风风雨雨,若是见男人跟人睡一次就作死作活,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也让人担心她的承受能力。
特别是他们万家,如今虽说是皇亲国戚,但是伴君如伴虎,谁知道什么时候,皇帝就把恩宠收回去了?
看看自己的女儿,被皇帝宠了半辈子,最后还不是这样折在宫里?
万老太太在心底叹口气。年轻姑娘家,觉得男人就是自己的天、自己的地,只要巴结好男人,就万事大吉了。可是她有没有想过,男人也是人,也有撑不住的时候。这种时候,就看出妻子的可贵。妻子才是能够站在男人身边,跟他一起撑起整个家的人。
妾室姨娘,再宠也只是当小猫小狗,高兴就逗逗她,不高兴转手卖了,谁会说主母不贤?——难不成让妾室姨娘爬到主母头上,才是贤惠?别把人家当傻子,没人会赞同这样的贤惠……
万老太太先前力主让外室姨娘进门,现在又捧着戈姨娘压制耿夫人,其实都是在考验耿夫人,看看她是不是能当大任。
耿夫人扶着万老太太往中堂上去,道:“咱们过去,就可以开席了。”
万老太太斜了耿夫人一眼,“老二媳妇,刚才的事,你真没有生气?”
耿夫人笑道:“气是有一点,就是担心她闹得太厉害,让客人们看笑话。若是今儿没有客人,媳妇还真的没什么可以动怒的。”
“这就好,这就好。妾室姨娘,就是玩意儿。哪怕是并嫡呢,也是看在她儿子份上。你也别多心,我不是说你没有生儿子。我们万家,老大和老三都生有好几个嫡子,不缺儿子。”万老太太笑着道。
耿夫人听到这里,却不免腹诽:还说不在乎儿子……若是真的不在乎,怎会前面让一个生了儿子的外室进门,后面又要抬举一个生了儿子的良妾并嫡?——不缺儿子才怪!
虽然腹诽,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儿子确实重要,她懂,她没生出儿子是事实,所以也不是特别难受。
万二老爷虽然好色,但是对她这个原配嫡妻还是很敬重的。这么多年,一直是把这个家给她打理,在外面胡闹,绝对不会闹到家里来。外室姨娘进门虽然有些打她的脸,但是因那外室姨娘老是跟她作对,万二老爷见不是事儿,就把她还是打发出去了。还是有意上在戈姨娘帐上,免得别人说她这个大妇心胸狭窄,容不下人。
外室姨娘一事,看似戈姨娘的胜利,在万二老爷心里地位最高,因为人人都知道,那外室姨娘被赶出去,是冲撞了戈姨娘生的儿子。
但是只有几个真正有眼睛,有脑子的人,才看出来那外室姨娘被赶,其实是因为耿夫人受了委屈,并不是为了戈姨娘。——戈姨娘只是给人做了筏子而已。
万二老爷的心,其实还是偏向耿夫人一些……
所以刚才,万老太太身边得力的管事婆子,才临时上好,给戈姨娘上眼药,帮了耿夫人一把。
万老太太也因为此事,对耿夫人的不妒不骄,更加满意。
戈姨娘是得了面子,丢了里子。
耿夫人却是面子里子全得。
耿夫人是知道这些的,所以不跟戈姨娘一般见识。她敢打当红姨娘身边管事婆子的板子,就是这个原因。——她有底气。她的底气,来自万二老爷。
再说耿夫人心里,戈姨娘并不算事。——戈姨娘在她耿夫人管理的后院里,早就被圈起来了,还能翻出花儿来不成?
耿夫人担心的,是被赶出去的那一位。
“娘,媳妇是担心出去了的泉姨娘。她在外头……”耿夫人摇摇头,不好意思当万老太太面说出来。
泉姨娘本来是戏子出身。而大齐戏班子这些戏子,有时候免不了做皮肉生意。泉姨娘被万二老爷包养的时候,早不是处子了。
她母凭子贵进了万家门,本以为可以一步登天,没想到还有个耿夫人压在她头上,一气之下,处处跟耿夫人作对。——别的妾室,她还真没放在眼里,包括一进门就生了儿子的戈姨娘。
耿夫人是正室,哪里会跟一个妾室一般计较,只是经常闹腾,彼此面子上不好看罢了。
后来万二老爷见不是事,才随便找了个罪名,说她冲撞戈姨娘的儿子,将她赶了出去。
一般姨娘被大妇赶出去,都是另外转卖。
只有泉姨娘是被万二老爷赶出去的,大家都以为大概是重新做外室去了。她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
谁知万二老爷腻了她,再不去她那里。
泉姨娘一怒之下,宣称要重张艳帜接客,让万家没脸做人!
正好此时万贵妃被赐死,万家正是夹紧尾巴做人的时候,竟然无人去理会泉姨娘,就让她在外面越闹越烈。
耿夫人一直在担心这件事。
可是看万老太太一脸不想再谈的样子,就闭了嘴,扶着万老太太进中堂,跟客人分宾主坐下,上菜开席。
杜恒霜左右看了看,发现除了毅亲王妃慕容兰舟没有来,就连自己的娘亲方妩娘都没有来。
方妩娘是京兆尹许绍的填房夫人,一般请杜恒霜的场合,都会请方妩娘的,难道今日是方妩娘有事没来?
杜恒霜心里有事,喝了一席酒就起身告辞了。
万老太太不想见到她,随便点点头,就命耿夫人送她出去。
耿夫人很是殷勤,一路将杜恒霜送到万家大门口,感慨地道:“多谢柱国侯夫人盛情,我请了那么多人,来的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杜恒霜了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干笑两声道:“耿夫人客气……”
话没说完,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二夫人,今儿是老夫人大寿,我带茂哥儿来给她老人家祝寿来了。”
杜恒霜和耿夫人都是一愣。
耿夫人张了张眼,看见居然是她一直在担心的那个外室泉姨娘带着她生的儿子站在角门前面。
守角门的婆子大急,出来对泉姨娘道:“早让你走啦!怎么还跑来?要不要脸?你已经不是万家人了!”
泉姨娘生得娇小玲珑,颇有江南女子的风韵,又是唱戏的,端得是一把好嗓子,听了那婆子的话,立起两只似睁非睁的细条眼怒道:“什么不是万家人?!——我这手里牵着的,难道不是二老爷的种?你看看,这眼睛,这鼻子,这嘴,简直是跟二老爷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耿夫人尴尬地对杜恒霜笑了笑,“我们家的事,让柱国侯夫人见笑了。”说着,转身看着泉姨娘,“今儿是老夫人大寿,我就不追究你了,快带着孩子回去吧。”
说话间,万家大门口已经围了一些闲人过来,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杜恒霜忙往门内隐去,不想让别人看见她。
耿夫人的婆子上前,对泉姨娘压低声音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冲撞了戈姨娘的爱子,就不怕爷们儿一怒,就让你消没声息地没了?”
泉姨娘暗道:就怕悄没生息地没了,才要大闹一场,不然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便又大声指着万家人道:“我是万二老爷的姨娘,给二老爷生了儿子,却因为冲撞了那个戈狐狸精的小崽子,就要把我赶出去!我跟你们说,如果我突然没了,一定是他们害我的!”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脸色发白的耿夫人。
耿夫人气得直哆嗦,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镇定下来,淡淡地道:“你已经跟我们家没有关系了,是死是活,跟我们没有关系。——你走吧。”说着,几个婆子冲过来,将泉姨娘和她的儿子推推搡搡,往外面赶去。
泉姨娘见目的达到了,并未久留,顺势就跟着走了。
看热闹的人见没热闹好看,才四下散去。
耿夫人终于在杜恒霜面前留下眼泪,“……真是丢人。”
杜恒霜见不得这些狐媚子上赶着欺负正室,就问道:“你是正室,做什么怕一个外室?”
耿夫人拭泪道:“不是怕她,是怕闹起来伤了万家颜面。若是她还在家里,我怎会容得她出来闹腾?”
家里主母收拾小妾,实在是再容易不过。就算男人给小妾撑腰,主母都有的是法子,让小妾有苦说不出。皆因进了门,很多事情连男人都没法插手。
杜恒霜却是不以为然,嗤笑一声道:“颜面?全长安都知道她以前是戏子,也是外室,后来就算做了姨娘,可是不安分又给赶出来了。——再说,你们家男人都不在乎万家的颜面,你在乎什么?”若是没有万二老爷在外面遍洒甘霖,怎会有泉姨娘、戈姨娘这种人上门来打正室的脸?
耿夫人犹豫,“可是,她毕竟生了儿子。不看她份上,看她儿子份上也要给脸的。”
“你愿给就给吧。都给这些混账脸,你就有脸了?儿子,你们家别房又不是没儿子?你们二房不是听说还有个良妾,刚刚生了儿子么?犯得着为一来路不明的外室子隐忍到这个地步?再说你们家是二房,大房和三房都多子。你啊,也不想想,忍有什么用,以后几个女儿都要被人骑到头上去。”杜恒霜抖抖袖子,往角门外面走去。
“我是妇人,只管内宅之事。她已经是被赶出去的人。我鞭长莫及啊。”耿夫人听了杜恒霜的话,心有所动,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杜恒霜在自己的大车前停下脚步,对着身后亦步亦趋的耿夫人道:“你错了,你是妇人,打理内宅,但你不是只能管内宅。——你是正室,是主母,除了内宅,你不也上门做客,与众人周旋?”
耿夫人看着杜恒霜,似有所悟。
“只有妾室才一辈子居于内宅。你的天地,不尽在内宅,何必跟那些一辈子在内宅狗苟蝇营的妾室一样局限自己的眼光?妾室能做的事,正室都能做。但是正室能做的很多事,妾室却不能做。”杜恒霜扶着知数的手上车,一边道:“
再说做妾真的那么好的话,为何这么多妾不肯好好做妾,非要绞尽脑汁寻求扶正?”比如他们万家那个刚刚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贵妃娘娘……
杜恒霜这话,其实很不客气,有些指着和尚骂秃驴之嫌。
但是人说什么话,怎么想事情,都是屁股决定脑袋,就是看你坐在什么位置上。
耿夫人作为和杜恒霜一样的原配正室,在被别的女人威胁地位的情况下,当然是赞同杜恒霜的话。
“柱国侯夫人高见!”耿夫人讪讪地笑着,心里已经拿了个主意。
送走杜恒霜,耿夫人又回到内院招待宾客。
至晚间,宾客尽欢而散。
耿夫人又在中堂看着人收拾东西,杯盘碗筷、金银器皿,都要登记入册。
万老太太派人过来请耿夫人。
“二夫人,老夫人请二夫人去东次间说话。”万老太太身边的婆子过来笑着说道。
耿夫人应了,命自己的婆子看着收拾东西,自己跟着那婆子去东次间。
“老太太可吃得好?”耿夫人含蓄地问道,其实是在问万老太太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那婆子笑着摇摇头,“奴婢在外间伺候,不知道呢。二夫人去了就知道了。”
耿夫人不再问,跟着那婆子来到东次间。
万老太太居然还没有到。
耿夫人看着那婆子,“老夫人呢?”
“老夫人在里间拣佛豆,很快就出来。”那婆子笑着行礼,进去请老夫人出来。
“你来了,今儿累着你了。”万老太太扶着婆子的手从里间出来,有话要说的样子。
耿夫人忙帮万老太太在罗汉床上立靠背,铺褥子,还把大迎枕拿过来给万老太太搁手,然后到墙边的茶龛拎了茶壶过来,亲捧了茶奉与万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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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4章 布置 (4K,含12月粉红1290+)
万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耿夫人忙完了,指了面前的锦杌,“让丫鬟们服侍吧,你坐这里,咱们好说话。”
丫鬟婆子一听,就知道是万老太太要跟耿夫人有体己话说的时候,忙都倒退着出去,到门外候着。
东次间的人顿时走得精光,只留下万老太太和耿夫人两个人。
耿夫人微微有些不安,笑着道:“娘,今儿是您的寿辰,您吃得还好?”
万老太太笑了笑,“还行,那山药枣泥糕特别好克化,我吃了好几块。”
耿夫人忙道:“娘爱吃就好。媳妇那里还有,一会儿再送一盘过来给娘做宵夜。”又道:“娘今天累着了,还是早些休息,有话明儿再说吧。”
万老太太歪靠在大迎枕上,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我的日子也够了,有了今日,不知道有没有明日,今儿就把话都说了吧。”说着,拍了拍耿夫人的手,“瑞秋,真是难为你了。”
瑞秋是耿夫人的闺名。
耿夫人已经多年没有听过别人叫这个名字,一听之下,立刻眼圈都红了,强笑着道:“老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好端端地,惹人难受。”又道:“媳妇不难为。媳妇只是二房媳妇,娘却让媳妇打理整个万家,媳妇诚惶诚恐,生怕出茬子。”
一个没有儿子的主母,又不是嫡长宗妇,要主持后院的中馈,通常是没有多少底气的。
耿夫人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对万老太太和二老爷的心情十分复杂。
说话间,万二老爷也进来了,笑着对万老太太拱手道:“娘在跟我媳妇说话呢?”
耿夫人忙站起来,“二老爷回来了。”
“你还知道是你媳妇?外面脏的臭的都往屋里拉,尽跟外人打你媳妇的脸!”万老太太笑骂一句,也指了身边的锦杌,“你也坐,让你媳妇也坐,咱们好说话。”
万二老爷等耿夫人坐了,才在她身边坐下,又问:“今儿的酒席怎样?堂会唱的可好?”
“还行,吃得不错,戏班子也不错。只你别又看上戏子,在外面包养啊?”万老太太埋怨他。
万二老爷笑了笑,讪讪地道:“儿子哪里还敢啊?一个就够儿子受的了。”
耿夫人趁机说道:“泉姨娘在外面闹呢,实在是不好听,二老爷还是想个法子吧。”
“能有什么法子?”万二老爷很是心烦。现在让那女人闹得沸沸扬扬,谁都知道是他的外室和儿子,倒是不好下手了。不仅不好下手,他还要防着有人下手,以免栽到他头上。
“要不,还是接回来吧。”耿夫人想了想,“在家里,我还能管着她。”其实泉姨娘进门之后,耿夫人一直无为而治,就是打算等她闹够了再收拾她。只是万二老爷以为她没胆子收拾泉姨娘,就提前把泉姨娘打发出去了。
万二老爷和万老太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还是不了。”
“那个搅家精,你还顾着她,太贤惠了不好的。”万老太太叹息道。
耿夫人笑道:“到底是生了儿子的……”又道:“就算咱们不能私下里做手脚,可是她要做了错事,正大光明地给她个教训总不难吧?”
一句话提醒了万二老爷,忙问万老太太道:“那孩子娘看怎么样?”
万老太太想了想,“孩子还小,应该能教过来吧?”
“应该没问题。”万二老爷说了这句话,就对耿夫人道:“你先回去预备着,我今儿歇在主屋。”
耿夫人有些莫名其妙,看了看万二老爷,又看了看万老太太,却看不出端倪,但是也知道这娘儿俩是有话要说,便忙告退下去了。
屋里只剩下万二老爷和万老太太。
耿夫人的背影一在门口消失,万老太太和万二老爷脸上的笑容都垮了下来。
“……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家,到底能不能逃出来?”万老太太压低了声音问道。
万二老爷叹口气,声音比万老太太的还低,“娘,儿子这段日子,一直想再跟东宫那边搭上话。但是自从妹妹在宫里没了之后,东宫那边就跟咱们彻底断了线了。照儿子看,真是很难了。有人就是不想放过我们,妹妹已经没了,陛下那边再能记着她的好,也管不了多久。日子长了,照样没事人一样,指望不上了。——咱们家,赶紧做准备,能逃一个是一个吧。”
万老太太眼里立刻涌上泪,道:“当初我说不要争,小娥就是不听。若是没做那些手脚,她还活得好好的,就算礼儿,指不定也还活着呢……”
万老太太嘴里的“礼儿”,就是万贵妃所出的三皇子齐礼之,十二岁跟着大哥齐仁之,也就是现在的太子殿下去招降,结果被齐仁之“忘”在敌军阵营,然后被前朝大周的名将阴世章斩首祭旗了……
万二老爷沉默下来,良久方道:“……也怪不得小娥。陛下那样宠她,任谁都会有别的想头。”他也是男人,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女人怎么想?
妻妾之间的争斗,他都知道,有时像看猴儿戏一样看着这些女人在自己面前争宠,还颇有趣味。不过他也知道,有些争斗,他控制得了,有些争斗,他却控制不了。所以当他发现泉姨娘所图甚大,就算她有儿子,他也只得忍痛割舍。自己的妻子没有儿子,跟这些姨娘斗,难免底气不足。但是他又需要一个儿子……
万老太太用帕子抹了抹泪,声音里带了哽咽,“原本以为,玉儿进了宫,你大哥也没有被夺爵,咱们家还是逃得过去的。现在,真的没有法子了?”
万二老爷深深叹一口气,“娘,您知不知道,妹妹当年跟谁联手的?”他明显问的是当年欧阳紫被追杀的事情。万贵妃当年肯定是跟人合谋,不是他们万家出手的。那时候,万家还这么大本事。
“你问这个做什么?”万老太太瞥了万二老爷一眼,似在琢磨他问这话的用意。
“娘,如果那人还在世上,这件事不能我们一家扛下来,至少也得找个垫背的!”万二老爷有些恶狠狠地说道,“咱们家一个都逃不了,他们家也别想独活!”
万老太太缓缓摇头,“我只想问你,陛下那边,真的已经起了疑心?真的是为了当年的事?”
“不是为了当年的事,还能为了什么事?不然也不会一直有人盯着我不放了。”万二老爷声音里带了几丝苍凉,“我现在什么职位都没有了。大哥的爵位被夺,也只是迟早的事儿。——到时候,有人再推出个罪名,咱们一家,一个都逃不了!”
万老太太的脸色迅速灰败下去,喃喃地道:“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了?”
“那什么‘乌童子’,我和娘就说不妥,大哥和三弟却跟妹妹一条心,偷偷弄了东西进宫。这些年,养着那养娘一家人,就是为了这一天。——结果被人倒打一耙不说,还差一点把我们全家都折进去。那天,我说让我媳妇进宫见妹妹,大哥非要让他媳妇去。他媳妇才十几岁,不过是填房,什么事都没经历过,生生看着妹妹被拖走,回来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还是第二天,儿子听见消息,赶去问她,她才支支吾吾说了。”万二老爷一拳头砸在桌上。
万二老爷嘴里的妹妹,当然就是万贵妃万小娥。
就因为这事儿,万大老爷嗔着二老爷不给他留情面,一直没有好脸色给万二老爷瞧,连带对耿夫人也横挑鼻子竖挑眼。
万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女儿在外头行差踏错,大儿子在家又宠着他的小填房,变着法儿的想让他的填房当家,跟万老太太这边上耿夫人的眼药,不知道上过多少次。
一个大伯子,天天盯着弟妹的错儿,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万老太太当然是不允的。
耿夫人除了没有生出儿子,别的样样比人强。
而他们家,真的不差嫡子,所以万老太太也不当这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我原以为,我要是去了,这个家就散了,就一心绸缪着,如何保全这个家,就算我不在了,这个家都能不散。如今看来,不用我操这份心了。”万老太太露出一丝讥笑。她操那么多心,就连亲儿子也不领她的情,她又是何苦?
本来以为陛下已经饶了他们。原来只是在温水煮青蛙,而且碍着公主的脸面,暂时让他们苟延残喘而已。
“娘,既然如此,咱们就把所有事情都告诉陛下!——不管是东宫,还是那个当年躲在后面动手的人,大家谁都别想好过,要死大家一起死!”万二老爷发狠道。这些天,他一直在外面奔波,打听各种消息,越听越是心惊肉跳,隐隐看见陛下手里的刀,已经提起来架在他们万家脖子上了……
万老太太摇摇头,冷静地道:“老二你别急,我且问你。如果我们现在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会是什么下场?”
“坐以待毙的话,肯定是一个不留,满门抄斩……”万二老爷痛苦地道。他们做的那些事,若是真的被永昌帝查出端倪,说实话,满门抄斩还是轻的。
“那如果我们像你说的,拉另外两家下水,我们又会是什么下场?”万老太太又问道,耷拉着的眼皮虽然满是皱纹,但是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万二老爷迟疑一下,“还是一个不留,满门抄斩。不过,”他又补充道:“另外那两家说不定跟我们一样的下场,也是一个不留,满门抄斩。”眼底露出同归于尽的狠辣。
万老太太微微笑道:“你看,你的做法,除了拉更多的人下水,跟我们一起死,对于我们家来说,却毫无差别。都是要满门抄斩。——那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报仇?还是为了泄愤?老二啊老二,我一向认为,我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当中,就你和小娥最像我。结果小娥最终还是铤而走险,走了一步我绝对不会走的棋。而你呢?你也要和她一样吗?”
万二老爷悚然而惊,忙站起来,额头冷汗淋淋,“娘,儿子糊涂……”
“知道糊涂就好。”万老太太点点头,“坐吧。到了这个时候,能不糊涂的人不容易啊!”万老太太再叹口气,闭了闭眼,“我已经活了七十多岁,够本了,就今儿死了,也是喜丧,可是你们啊……”
她孙子都有了,这辈子当然没有什么遗憾的。只可怜那些年纪还小的万家人。只怨他们家犯的事太大,不说当年追杀先皇后的事儿,就说最近的“乌童子”魇镇之事,就已经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万二老爷的脸色变了数变,终于平静下来,眼里露出死一般静寂的神色。
“既然如此,咱们给万家保个根苗,留个后就行了。”万二老爷的声音越发低沉晦涩。
万老太太欣慰地点点头,“这才说到点子上了。咱们家,听你的口气,似乎已经被陛下暗中看守起来了。明面上这些人,我看是一个都逃不了。”说完又冷静地道:“按照前朝大周的例子,满门抄斩,斩的是十岁以上的成年男子。十岁以下的男子和女眷,都是鸩杀。”
听着万老太太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决绝的话语,万二老爷打了个寒战,但是依然一声不吭。
如果陛下真的是画好了圈,有人做好了套,不放过他们,他们现在想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万二老爷敢说,他们一家人,连长安的城门都走不出。
不过,想起今日耿夫人说的话,万二老爷有了个主意,“娘,儿子想这么做,不知道娘同不同意?”说着,附在万老太太耳边说几句话,末了还道:“就是担心大哥、三弟如果知道了,也要如此行事,那就真的一个都救不下来了。”
万老太太的眼睛眯了眯,看着万二老爷突然笑了,“你啊,还是放不下瑞秋,却又在外面招惹这么多女人……”
万二老爷干笑一声,“男人拈花惹草是常事,但是轻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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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抓捕 (4K,含12月粉红1320+)
万老太太沉吟半晌,缓缓点点头,“就这么办吧。瑞秋这人进门这么久,还只有她有这份心性能撑下来。你大哥那边你放心,他在外面也有外室和儿子,别人都不晓得,他更不会说……”
“啊?!”万二老爷惊悚了,“不会吧?!大哥也有!”
万老太太嗐了一声,“这长安的官儿,没有的是少数。——不过因是外室生的,不好确定到底是不是他的种,所以就混着,每个月送点儿银子过去也不费事。我都睁只眼闭只眼而已。”
万二老爷又松了口气。大哥也有后,这样就好多了。而三弟,他女儿还在宫里做贵人,就算万家被满门抄斩,万玉儿会受到一定的牵连的,但是陛下既然让她进了宫,想必是要保下她的。再说她跟她姑姑,也就是万二老爷的妹妹万小娥年轻的时候真是生得一模一样,陛下看着她,想必也会网开一面吧……
“只要娘同意,儿子就这么办了。”万二老爷斩钉截铁地道。
万老太太仰靠在大迎枕上闭了眼,“你走吧。要小心,不要让人看出来。若是看出来了,一个都逃不了……”
万二老爷没有说话,大步离开了万老太太的东次间。
……
泉姨娘住的院子,是她新买的宅子。前后三进,她和儿子两个人住,再加几个嫔妃也是绰绰有余。
万二老爷虽然赶她出来,但是在钱财上并没有克扣她,并且允许她将自己多年的积蓄都带出来了。
自前几天在万老太太寿辰的时候闹了一场之后,泉姨娘就放心多了,至少她不用再担心自己会有性命之忧。
坐在自家院子里的花架下吃茶,泉姨娘摇着扇子吩咐丫鬟:“去取些冰放到我房里。晚上做个凉拌菜就够了。这贼老天,热得人一点胃口都没有。”
三岁的茂哥儿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扑蝴蝶,跑得一脑袋汗,小脸晒得红彤彤的。
泉姨娘眯了眼睛笑,不一会儿功夫想起万二老爷,又往地上啐了一口,“臭男人!当日千好万好,哄得老娘开开心心进了你的门,原来还是把你那生不出儿子的夫人放在我前头……”
砰的一声!
茂哥儿跌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额头上涌出血珠,汇成流往脸颊上淌。
泉姨娘吓了一跳,忙抱起茂哥儿,带着下人去医馆寻郎中给茂哥儿瞧伤。
泉姨娘住的这个里坊,就是诸素素的医馆所在的里坊。
诸素素的医馆声名大藻,远近闻名,但因为收费太贵,一般的街坊邻居到不太去她那里瞧病。除非在别的地方实在没人治得了,才到诸素素这里来碰碰运气。
泉姨娘不差钱,所以有病就是来诸素素的医馆。
诸素素的医馆现在有许多郎中坐诊,诸素素和杜恒雪两个人倒不怎么出来,除了每天的例行巡视之外,就只有那些一般郎中瞧不了的疑难杂症出现,她们两人才出来瞧瞧。
泉姨娘抱着孩子过来,有专门看骨伤科的郎中接了进去,给她儿子清理、包扎伤口。
正好诸素素和杜恒雪出来巡视,站在一旁看那郎中给茂哥儿清理伤口。
“要用医馆特用的细纱布。”诸素素看了一会儿,见那郎中似乎要去够苎麻布。
纱布是诸素素专门用昂贵的天竺棉布拆丝做成的,放在烈酒里浸泡过,用来上药包扎伤口,能大大减低感染的可能性。
那郎中忙换成纱布,给那孩子包扎。
泉姨娘笑着向诸素素道谢,“诸郎中,今日真是难得,居然见到你了。”
诸素素也笑。前些天她还跟杜恒霜说这泉姨娘的八卦呢,没想到今日就见到这个八卦女主角了。
“这位怎么称呼?”诸素素装作不认识泉姨娘。她也确实不认识,虽然听医馆里的小厮说起过,但是她从来没有跟泉姨娘打过交道。
泉姨娘知道诸素素很快就要嫁给安国公,做国公夫人了,对她很是巴结,忙道:“诸郎中,您叫我泉娘子就可以了。”
“泉娘子有礼。”诸素素八卦心起,“这边有郎中给你儿子包扎,你要不要过来喝杯茶?”
泉姨娘求之不得,忙道:“那就叨扰了。”
杜恒雪笑着忙道:“素素姐,你去招待泉娘子,我继续巡视吧。”
“嗯,你去吧。有事叫我一声。”诸素素转身带泉姨娘去自己的诊室。
她自己的诊室用到的时间极少,已经布置得跟她的书房一样,舒适、整洁,又低调地豪奢,里面从家具到陈设,诸素素都选取香槟金这个颜色,当然,这里的人不知道什么叫“香槟金”,更不知道这颜色是后世俗称的“土豪金”,他们只管这个颜色叫“淡金杏粉”,倒还别致。
泉姨娘摇着描金折扇进来,随便瞄了一眼这里的陈设,两眼立时放光,看着诸素素的眼里都充满了崇拜之意。
诸素素微笑着让她坐下,命人上茶和点心,像是闲聊一样问道:“泉娘子,听说你曾经是万家二老爷的姨娘,如何又被赶出来了?”
反正泉姨娘被赶出来的事儿,是她自己满世界嚷嚷的,别人要说不知道,那一定是虚伪。
泉姨娘果然不在意,轻啜一口茶,摇头道:“被万家二老爷骗了呗……”
这么直接?
诸素素:“=、=”她总算见到一个说话比她还彪悍的人了。
“怎么骗的?”
“……他骗我,说他心里只喜欢我,让我跟他过,生了儿子就让我进门,给我名份。”泉姨娘满不在乎地道。她们戏班子的人,都喜欢说这个,彼此交流对方男人说的私密体己话,比良家妇女大胆多了。
“这你也信?”诸素素忍不住反问道,男人都喜欢这么说,所以看一个男人是不是真心对你,光看他说的话是不够的。还要看他做的事,所谓听其言,观其行是也。
泉姨娘斜了诸素素一眼,“怎么不信?他既然跟我洞房,当然是心爱我的。”
跟你上了床,就一定是爱你?——只能说,姨娘你想多了……
诸素素默默腹诽,不过一看泉姨娘张扬的笑容,又忍不住想着泉姨娘到底是戏子,这股新鲜热辣劲儿,难怪万家二老爷要包养她,实在是比家里死板规矩的原配正室要得趣多了。
“那你好不容易进门了,如何又被赶出来了?”诸素素支起耳朵,准备听新鲜出炉的万家第一手八卦。
泉姨娘却四下看了一眼,对诸素素勾了勾手指。
诸素素凑过耳朵,“什么事?”
“我跟你说啊,他们都说我是因为冲撞了那戈狐狸精的小崽子被赶出来的,其实不是。——我其实啊,是动了万二老爷的心肝宝贝儿,才被赶出来的……哼,那老女人三十多了,还能抓住万二老爷的心,床上功夫一定了得。”
噗!
诸素素一口茶喷了坐在她对面的泉姨娘满脸。
“诸郎中你——!”泉姨娘差一点就怒了。
“对不住!对不住!我一下忍不住,你说的话,实在是让我太不好意思了。我还没成亲呢……”诸素素故作扭捏,亲自拿帕子给泉姨娘擦脸。
泉姨娘这才醒悟过来,也很不好意思,讪笑着道:“哦,那是我的不是,不该在诸郎中面前说这些不入耳的话。”说着,慌慌张张站起来,“诸郎中您忙,我先走了。”匆匆忙忙跑去看自己儿子。
诸素素在自己诊室坐了一会儿,一边笑一边翻看诊疗记录。
没过多久,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
诸素素正要出去看看,杜恒雪推开门冲了进来,“素素姐!刚才来看诊的泉娘子被长安县的衙差抓起来了!”
“啊?!”诸素素吃了一惊,忙把诊疗记录塞回书桌里面,“走,去看看!”
诸素素她们的医馆,跟泉姨娘的小院子只隔着两个门户。
站在医馆前门的台阶上,能清清楚楚看见泉姨娘那边的情形。
只见几个差婆打扮的人推搡着泉姨娘,正要把她往外掀。
泉姨娘大声叫骂:“我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抓我?是不是万家让你们做的?万老二,你好狠的心啊!——你的儿子都不要了!”
因茂哥儿年岁还小,不能一个人生活,就被差婆一并抱了出来。
“什么千家万家的?——我跟你说,有人告你曾经打死奴婢红翘,如今那红翘的家人来告你了,你老老实实去县老爷那里听审喊冤去吧。在这里喊有什么用,我们都是衙差而已。”一个差婆懒洋洋地拖长声音道。
泉姨娘一听“红翘”这个名字就愣了。这还是她刚做了万二老爷外室的时候发生的事儿。红翘是她从戏班子里带来的小丫鬟,因一直服侍她很尽心,万二老爷就将她们两人都买下来了,安置在外室。
不过有一天,泉姨娘出去逛街买东西,回来的时候,没见到万二老爷,心里有些奇怪。因为正是万二老爷跟她情浓之时,每天都要来找她弄那事儿,有时候一天还要好几次才能尽兴。怎么会今天早早地就走了?
泉姨娘看着红翘水汪汪的眼睛,略有些蓬乱的头发,还有红彤彤的嘴唇,顿时有了不详的预感,她冲过去,一把撕开红翘的衣衫,看见了她胸口的红痕,立即明白过来,怒喝道:“你偷了二老爷!”
红翘低着头,脸红红的,不说也不动,一副默认的样子。
泉姨娘当时大怒,顺手就从墙上取下鞭子,没头没脑往红翘头上抽去。
红翘也嘴硬,咬紧牙关不求饶,任凭泉姨娘将她抽的浑身是血。
泉姨娘见用鞭子抽也不能降伏这丫鬟,更加暴怒,将鞭子随手扔了,用手抱住红翘的脑袋往墙上撞。
没撞几下,就撞得红翘脑浆迸裂,气绝身亡。
泉姨娘这才发现自己杀了人,吓得不行,一个人缩在墙角不敢动弹。
还是万二老爷折而复返,才发现这别院里的事儿。
万二老爷那时候在长安城是盛宠的贵妃娘娘的嫡亲哥哥,大名鼎鼎的国舅爷,有什么摆不平的?很快就叫了几个下人过来,将那婢女红翘抬到外面的乱葬岗掩埋了事。
红翘是签了卖身契的人,本来不算什么。但是泉姨娘本身也是有卖身契的人,这就微妙了……
如今听差婆说是因为红翘的事儿,泉姨娘慌忙道:“她是奴婢,我是主子!我打死她,赔些财货就可以了,你们抓我做什么?”
“这么说,你是承认你打死人了?”那差婆脸色一变,厉声一挥手,“带走!”
诸素素站在医馆门口,就眼睁睁看着一群差婆涌进来,将泉姨娘和她院子里所有下人都带走了,包括她的儿子。
刚才还在她的医馆里包扎了脑袋的小孩子,如今吓得哭都哭不出来,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娘亲。
“素素姐,你看……?”杜恒雪有些不忍。
诸素素叹口气,扬声道:“各位请留步!”
那差婆回头,见是诸素素,忙行礼问道:“诸郎中有何见教?”
诸素素指了指另一个差婆抱着的茂哥儿,道:“我想向大娘讨个情。这孩子今儿早上刚刚伤了头,在我医馆里包扎的。这几天还要换药,要不,您把他在我这里放几天,等他娘的案子审完了,再来领他回去,可好?”
那差婆嘴唇嗫嚅几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是奉命来抓泉姨娘,但是她也被叮嘱过,不要伤了孩子……
看了看茂哥儿额头上包的白布,似乎还有血迹印出来,那差婆终于点头道:“也好,那就麻烦诸郎中了。”又问道:“诸郎中,您知道这孩子的爹是谁吧?”
诸素素笑道:“谁能不知道啊?大名鼎鼎的万家二老爷呗!”
那差婆跟着笑了一回,将孩子送到诸素素手里。
泉姨娘见状十分感激,忙对诸素素大声说了“多谢”,就被推搡着走了。
诸素素抱着孩子转身回医馆,就没有看见不远处一辆马车里,露出穆夜来幽深的眼神。
穆夜来托着下颌坐在车里,默默沉吟:她布了这么久的局,不会被诸素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给破坏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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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6章 圈套 (4K,含12月粉红1350+)
“三小姐,快回去吧……天色晚了。”穆夜来的丫鬟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穆夜来点点头,往里面挪了挪。
丫鬟伸手放下车帘,陪笑着道:“三小姐,今日公主殿下要留三小姐吃晚食,三小姐为何推辞了?”
穆夜来看了那丫鬟一眼,“我做什么事,还要向你解释?”
那丫鬟一惊,忙低下头,“奴婢不敢,只是看见公主殿下有些不开心,明明很想留三小姐说说话,三小姐却……”
穆夜来闭上眼,抱起双臂,靠到车板壁上,懒得跟这个丫鬟解释。——如果这个丫鬟也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那就让她做小姐算了……
千金公主已经大势已去,穆夜来不打算在她身上再下功夫。
她还是帮自己的姐姐穆淑妃来得划算。
和千金公主那种人做朋友,随时会把你一脚踢开。
而自己的姐姐,永远是自己的姐姐,毕竟血浓于水。
……
泉姨娘被抓到长安县,在阴暗狭小的牢房里惴惴不安地过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被长安县的县官老爷提审过堂。
同监牢的女犯都特别羡慕她。
泉姨娘莫名其妙,忍不住道:“这有什么好羡慕的?”
一个女犯往乱蓬蓬的头发里抓了抓,逮出一只肥胖的虱子,并在两指之间一用力,嘌的一声挤出一团血浆,看得泉姨娘捂着嘴就要吐。
“……觉得恶心是吧?”那女犯笑吟吟地甩了甩手,将那虱子尸体甩脱,又去头发找虱子,“我刚来的时候,也看着恶心。可是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等到这监房里以前那女犯都死了拖出去了,还没有等到我过堂。——你昨儿来的,今儿就过堂,肯定是有后台。”
泉姨娘一愣,心里霎时琢磨开了。——难道是万二老爷听说她有难,来救她了?
一定是的。她手里还有万二老爷的儿子呢。自己出了丑,难堪的是万家,又不是自个儿?
泉姨娘心情顿时轻松起来,站起来把身上的衣衫捋平,“这也是没准的事儿。——说不定明儿你就要过堂了。你在这里多久了?”
那人伸出一个手掌。
“五天?”
那人摇摇头。
“五个月?”
还是摇摇头。
“……难道是五年?”泉姨娘傻了。在这里待了五年,还不知道犯了什么罪……你一定得罪人得罪狠了……
“五年零十个月。”那人桀桀笑了一声,又嘌的一声挤爆一只虱子。
泉姨娘被那声音吓得毛骨悚然,一溜烟跟着提她过堂的差婆出去了。
来到大堂上,泉姨娘四下张望,并没有看见万二老爷的身影。——难道她想错了,并不是万二老爷?
啪!
堂上惊堂木一拍,泉姨娘不由自主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下跪何人?”堂上县老爷厉声问道。
泉姨娘低着头,一一答了。
县老爷又问:“有人告你五年前杀死婢女红翘一事,可是属实?”
泉姨娘呆了一呆,忙道:“红翘是我的婢女,她背主偷汉,罪该万死!”
“那就是说,是你杀的?——把那日的经过从实招来!”县官再一拍惊堂木。
泉姨娘一不做、二不休,将当时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出来,包括红翘跟万二老爷偷情的事儿,末了又道:“老爷您看,这种背主偷汉的奴婢,是不是该狠狠打死!”
按照大齐律例,主子无故打死奴婢,确实只要赔偿一定的财物就可以了,在乡间一般是赔偿牛或者猪。在城市就是用钱赎买。如果奴婢是犯了错被主子处死,主子什么责任都不用承担,只要及时向官府报备就可以了。
泉姨娘暗忖自己纵然有错,也只是知情不报的小错。
那红翘的家人听了却一顿嚎哭,伏地大叫着道:“青天大老爷!这女人跟我们家女儿一样,都是贱籍,她凭什么说她是主子?!——再则我家女儿是卖给万二老爷为婢,可不是卖给这个贱人!”
泉姨娘正要反口相骂,突然想起当初万二老爷从戏班子赎她和红翘的时候,卖身契上的主家确实是万二老爷的名字……脸色顿时灰败如土,一下子软瘫在地上。
原来她跟红翘的地位没有两样。难怪万家说把她赶出门就赶出门了。——手里捏着她的卖身契,不怕她会翻出花儿来……可叹她为了保命,还故意到处嚷嚷,让大家都知道自己是万二老爷的外室姨娘……
那县官老爷受了人的指使,故意在堂上做张做致,又命人去乱葬岗发掘红翘的尸首,还派了仵作去“验尸”。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红翘早就化成一幅枯骨了,还能验出什么来?——去也是白去,装模作样而已。
不过还是将红翘的枯骨抬了来。
泉姨娘一见就晕过去了,就没有听见后面县官到底是如何审结的。
她只知道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判谋杀罪名成立,但因红翘是婢女,她还有万二老爷说情,没有判斩立决,而是判的流放三千里。
“啊?流放?那我的儿子呢?我的儿子怎么办?他还小,才三岁啊!”泉姨娘哭得死去活来。
“这会子知道哭了?这会子知道哭,那时候下手的时候怎么不轻点儿?也是一条人命啊……你也下得去手。”差婆骂骂咧咧地给泉姨娘戴上枷。
流放要由长安县的两个衙差押解,去往千里之外的岭南。
“我的儿子呢?”泉姨娘拼命挣扎。
那差婆正要说话,就听见监房的门响了一声,“有人来看你了。”
泉姨娘回头,看见是耿夫人抱着她的儿子茂哥儿,一脸无奈地站在她面前。
泉姨娘眼里只看见自己的儿子,见他穿得整整齐齐,额头上的纱布像是又换了新的,小脸白里透红,紧紧地搂着耿夫人的脖子。
“夫人,您是来给我把儿子送来的吗?”泉姨娘一咬牙,戴着枷给耿夫人跪下来,“婢妾求夫人收留这孩子吧。他是老爷的亲骨肉啊!”
耿夫人叹口气,道:“好好的日子你不过,就知道瞎折腾。”
泉姨娘顿时泪如泉涌,拽着耿夫人的裙子底哭得呜呜咽咽。
过了许久,耿夫人才掏出帕子给她拭泪,道:“知道厉害了?以后流放到岭南,记得机灵点儿,不要跟人争无谓的闲气,有人看上你,就找个人嫁了吧……”
泉姨娘猛地抬头问道:“夫人,您不是来救我的?老爷真的能看着我嫁给别人?”她知道耿夫人来看她,肯定是万二老爷指使的,不然耿夫人跟她没有任何交情,如何会到这个腌臜的地方来?
耿夫人一脸不忍,“老爷如今连个官衔儿都没有,救不了你啊……老爷只能做到这一步了。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被判流放,也是你的造化。以后好好带着孩子过日子吧。”
泉姨娘歪坐在地上,哭得哽咽难言,最后道:“既然如此,还求夫人收留茂哥儿……他才三岁,怎能跟我去岭南那种地方?他这一辈子可就毁了啊……”
听泉姨娘哭了半天,耿夫人才一脸为难地道:“既然这样,我就留下他吧。可是你到底是他的生母……”
泉姨娘忙道:“夫人放心!婢妾把他交给夫人,就由夫人做主。谁是他的生母,还不是夫人说了算?——只要他能好好长大,婢妾这一辈子不认他都是可以的!”说完又呜咽道:“夫人,婢妾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呢……夫人就不要推辞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这是老爷的种……”
耿夫人听了半天,到底不忍心,没有按照万二老爷说得做,只是道:“孩子我帮你养着,若是有一天,你能活着回来,就来万家找我,我让你们母子相认。他愿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有你这样一个母亲,完全由他以后自己决定,你看行不行?”
泉姨娘这才满心感激,忙道:“行!行!没问题!”说完又自觉说漏嘴,忙道:“夫人放心,婢妾一定不会回来的!”
茂哥儿呆呆地窝在耿夫人怀里,偶尔看一眼蓬头垢面的泉姨娘,觉得她的声音听上去甚是耳熟,但是看她的样貌,又无论如何不认得,只得紧紧抱住耿夫人的脖子,目送着那个女人戴着枷,被两个差人押解着,一步一回头地往长街街头走去。
夕阳中,那女人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深深地印在茂哥儿心中。以致很多年后,长大成人的茂哥儿总喜欢坐在家门口前看夕阳,特别是夕阳下被拉得长长的影子,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此是后话不提。
耿夫人将茂哥儿接回万家,万二老爷立即决定将茂哥儿上到耿夫人名下,成为嫡子。
耿夫人虽然不是很愿意,但是万二老爷开口,她也没有多说什么。
唯一傻了眼的,就是戈姨娘。
她本来母凭子贵,以为跟耿夫人并嫡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但是转眼间耿夫人居然把那泉贱人的儿子抱回来了!
“真是太阴险狡诈了!”
戈姨娘偶尔去耿夫人房里请安,见到耿夫人、茂哥儿和万二老爷其乐融融的样子,真跟真正的一家三口一样,简直气得戈姨娘咬碎银牙。
快要到手的鸭子飞了,任谁都不会高兴。
她做什么事都没有了兴趣,一心琢磨要怎样将耿夫人拉下马来……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一份跟泉姨娘案子有关的信息落到戈姨娘手里。
戈姨娘当然如获至宝,马上行动起来。
这一天,万家三房人在一起吃完晚食,闲坐喝茶。
耿夫人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已经长大嫁人了,身边只有茂哥儿一个小孩子,不免将一腔母爱倾注到他身上。
戈姨娘带着几个人走进来,对着万老太太和各位老爷行了礼,给众人打了个招呼道:“老夫人、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大嫂、弟妹。”就是不提耿夫人。
万二老爷最近没有再提并嫡之事,好像对戈姨娘格外内疚,越发宠着她,见她来了,忙走上前来问道:“你怎么来了?可是珍哥儿晚上没有吃好?要不以后你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明明几房人一起吃的时候,妾室是不能上桌子的,可是万二老爷这么说,完全是没有把她当妾室。
戈姨娘也因此胆儿更肥,又觉得抓住了耿夫人的把柄,对着万二老爷柔柔一笑,“多谢二老爷,奴奴不饿,珍哥儿也吃得好。——奴奴今日过来,是为了可怜的茂哥儿。”
“茂哥儿怎么啦?”耿夫人看了看爬在自己怀里的茂哥儿,有些莫名其妙,摸摸他的额头,也没有发烧,很正常啊……
戈姨娘看向耿夫人,刚才的柔弱顿时一扫而空。她看着耿夫人,整个人如同利剑出鞘一样,厉声道:“耿瑞秋,你蛇蝎心肠,阴夺人子,还企图杀掉被流放的泉姨娘,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耿夫人听得莫名其妙,将茂哥儿紧紧地搂在怀里,不悦地道:“戈姨娘,你在说什么话?——你知不知道,你说这种话,我完全可以把你扔到祠堂,由宗族处置。”
妾室不敬主母是大罪。
一般就算是宠妾,在男人旁边扇扇枕头风是肯的,但是当众羞辱主母,除非是不想活了,没有哪个妾室敢这样做……
戈姨娘却这样信誓旦旦指责耿夫人几项可以杀头的大罪,真不知道到底是谁不想活了。
万二老爷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对戈姨娘道:“我虽然宠你,但是也不能让你这样血口喷人!——你可知道,她是你的主母!你这样说,要置我们万家于何地?!”
戈姨娘扑通一声跪在万二老爷面前,将自己的证据呈上,“老爷请看!这些就是证据!——耿夫人指使红翘的家人前来告状,其实那家人不是真的,而是假的!他们自己都招了!”末了指着耿夫人道:“就是她!自己没有儿子,又不想跟我并嫡,就想出这样的蛇蝎主意,先将泉姨娘赶出家门,然后夺她的儿子,记在自己名下!既打击泉姨娘,又打击我,好一个‘一箭双雕’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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