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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幸运的苏拉     奥古斯都之路txt下载     奥古斯都之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章 克拉苏的宴请(上)

    “他具有超人的勇气,敢于冒险犯难,即使在危急的情况下,也能保持冷静而正确的判断力。”——李维评价迦太基名将汉尼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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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命的是,这个公寓是根本没有窗户的,这在罗马城里司空见惯,因为怕租户乘夜爬窗户逃走,赖掉租金。

    卡拉比斯当机立断,抢先就冲了出去,他看到整个底层都是举着火把的人,一些人正往楼梯上走,他按住楼梯栏杆,一个飞身就从二楼跃到了底楼,蒙着头打翻了门口的几个人,引起一片混乱后,飞般地往外疾跑。“不管这帮人是何方神圣,郎吉士毕竟已死,喀提林也抓不住我的把柄了!”然后像条海豚般,跳入了漆黑的台伯河。

    跟随泰兰尼昂训练过游泳技术的卡拉比斯,很轻松地就趟到了对岸的一处僻静的河滩上,甩开了那些家伙,他将湿漉漉的斗篷与凉鞋脱下,胡乱塞到一处灌木林里,穿着短衫光着脚就慢慢走回了裘可拉大街的公寓,因为天气是炎热的,待到家时,衣物和头发已然干透。

    摸开门后,他将郎吉士的青铜钥匙,轻轻挂在了自家神龛的后面,波蒂与帕鲁玛看来已睡熟很久了,走到露台小憩的他,心情开始轻松起来,因为郎吉士死去了,一种秘密再也无人知晓的快乐感升腾起来,他也隐隐有些后悔,为什么会摊上这浑水,不过世事也是难料:他缺钱,搞不定瓦林公寓的工程,只得为了钱去杀阿非利加骑士加尔巴,结果又因看到范伦玎娜,他把事情搅黄了,但也获得了加尔巴十万塞斯退斯的馈赠,把瓦林工程给完成了,大赚特赚,现在却又得罪了喀提林,就算郎吉士莫名其妙地死了,这个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露台上,月光的照耀下,卡拉比斯用手弹了弹还有些湿漉的短发,心中突然想着:“干脆,把喀提林也干掉得了!”

    喀提林,是西塞罗现在是水火不容,而且坊间都说他在结党谋反,西塞罗也一直在主张严惩喀提林,但苦于没有直接的证据。

    也许,我能给西塞罗一点好的礼物......

    次日清晨,梯伯河的桥梁上,满是湿漉漉的氤氲在周围弥漫着,远方还传来了阵阵沉闷的雷声,这几天的天气,预示着会有场大的雷暴,罗马城的政治空气也是如是。恰如卡拉比斯事前预料,喀提林的党徒,平民护民官茹鲁斯提出的所谓“土地和移民议案”,遭到上到元老院下到贫民的一致反对而流产了。

    喀提林,被索债的债主围起来的喀提林,变得越来越狂躁,越来越激进,他甚至在演讲时,再也不顾忌政治信用,反倒大肆吹嘘自己背负了几百塔伦特的债务,并对老兵和贫民们狂喊:“现在我们都是相同的,负债累累,子女一样都要被变卖为奴,让我们做背水一战,舍命一搏!”狂热的人簇拥在他周围,游行也越来越暴戾化,抢劫和当街鞭笞杀人屡见不鲜。

    “只要让我当选下一任执政官,我许诺即刻颁布新的议案,废除贵族和平民的一切债务。”这是喀提林新的竞选主张,果然吸引了很多很多人,甚至包括不少元老,他们的奢靡生活使其债台高筑,自然希冀借助某种狂飙式的政治“革新”,把一切不愉快都勾销掉。至于追随喀提林的老兵、贫民和奴隶,他们对日益一日困苦的劳作和生活感到怒火冲天,认为一切的错误都在腐化堕落的罗马政治,富裕就是罪过,该到了重新洗牌的时候了:公敌宣告、私刑处决、财产充公等等。

    而西塞罗的演讲,也不断地回荡在元老院里,核心也只有一个:喀提林越来越危险,他在图谋颠覆贵族共和的国家,他和最激进最暴戾的人群混在一起,必须处死他,或者把他驱逐出去。

    和前半年的静谧祥和相比,党派对立,秩序混乱,流言四起,是现在罗马城所处的状态,像个急速旋转的巨大陶轮,比半年前的执政官竞选还要糟糕了。

    “城中不安全了,里这儿十五罗马里的阿皮隆安静些。波普和米卢还有些工程尾巴没有完成,会经常来别墅的,随时和他们保持联系。我整理好账务后,和灶神庙那边辞了工,三天后就来找你们。”卡拉比斯在桥头,给拉车的骡马套上马衔,嘱托了马夫几句后,对坐在车上大腹便便的波蒂,还有抱着鸽子笼的帕鲁玛说到。

    “放心,卡拉比斯,我会注意的。”车边的范伦玎娜回答道,她刚把淡黄色的头发剪短,像个英气勃勃的男孩。现在这种态势,她和帕鲁玛无法在继续课业了,同学们大多都走上了街头了,据说还有个贵族孩子,因为执拗要追随喀提林的政治主张,被他父亲在家里的后花园亲手用棍棒给打死了。

    “我宁愿你死。”这是他父亲看着血泊里骨肉的尸体,说的唯一一句话。

    卡拉比斯笑着拍着范伦玎娜的脑袋,而后看了靠在车轼上的帕鲁玛,小家伙盯着养父,说了句话:“我会保护波蒂的,如果真的挡不住坏人,我就杀死她,再杀死自己。”

    听着养子这蹩脚的拉丁语,卡拉比斯不知道是该笑,还是哭。

    波蒂笑着,塞给他一个小木像,舒展手掌,是个抱着潘神蹄子上的胖娃娃,憨态可掬,“我和利奥会平安无事的,这家伙整天在肚子里踹着我,肯定是个天生的军团战士。保管着它,家神会庇佑我们的。”

    目送着骡车粼粼,消失在桥面上的雾气里后,卡拉比斯便一路回裘可拉大街的公寓去,结果在司阍处,看到个身配铭牌的金发年轻奴隶。

    “我的主人克拉苏,夜晚会在他的府邸宴请您,务必请您赏光。”

    听到这个消息,卡拉比斯心中有很大的纳罕,那个之前很嚣张的克拉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他还是决定去瞧瞧情况,现在罗马城的万事,莫不与喀提林与西塞罗相关。

第10章 克拉苏的宴请(中)

    克拉苏的门庭,与庇主路库拉斯很不一样,路库拉斯是那种恨不得把金钱全部荡尽的感觉,普来玛的奢华无度就是典型,据传他的衣物间里,有整整一百件腓尼基紫长袍。而克拉苏不同,当卡拉比斯进入他家的花园时,感觉就是一种淡淡的寂静,建筑物的装潢与修饰都很朴素,但却透着一种友好,事实也是这样,克拉苏不会反对任何人到他府上叨扰一顿餐饭。只有在生意或者辩护上有矛盾,他才会与你针锋相对,而且手段狠辣,绝不容情,在这座城市里,虽然克拉苏显得十分懒散,但没有人敢来惹他。

    庭院里,两侧有一排排房间,知情人士说,这是克拉苏账务会计的工作地点,好几十个高等奴隶充任,每天从早到晚都在审核、购置或出售各种产业,当然也在算计竞争对手,这是这座庭院的另外一副面孔。

    终于,站在前厅的克拉苏,看到卡拉比斯就笑起来,一双深凹进去的大眼睛,满是鱼尾纹,但和凯撒的不同,充满了一种城府与市侩,他绝对是那种有钱舍不得花,每时每地都在考虑如何夺取更多资产的角色。“年轻人,我为之前低估你而感到抱歉,你现在完全有资格和我坐在一张餐桌上,讨论任何友情和生意上的事宜。”

    随后,一位很有精神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兴奋地对克拉苏说“父亲,西塞罗何时会来到”。克拉苏脸上掠过一层阴云,但还是笑起来,说我知道儿子你是西塞罗的崇拜者,这位尊敬的执政官阁下,很快就会来的,你要稍安勿躁。

    待到卡拉比斯拣了个很不起眼的位子坐定后,宾客们陆陆续续都来了,果然有西塞罗,但这执政官对小克拉苏的殷勤,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说直接点,他和克拉苏感情一向不好,今晚来此也是勉为其难。

    宴会上的食物,远远不如庇主路库拉斯的精美奢华,大多是些日常的肉食、海鲜与豆类,认出卡拉比斯的一帮骑士、自由民,都围上来缠着他谈各种各样的投资和生意,不胜其烦,但很快宴会上的焦点出现了——西塞罗与克拉苏发生了激烈的抵牾。

    “您在担任监察官期间,并没有担负起应有的职责,这点和小加图不啻有天壤之别。您从不统计人口,也不整理更改元老的名单,让喀提林这样阴谋者继续混迹其中,难道不是您的失误吗?”西塞罗率先忍受不住,他本来来此赴宴,是想争取克拉苏,联合他对喀提林做坚决的斗争的,此时的喀提林,已经公然宣布,要竞选下一年的执政官。

    这是西塞罗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他这段时间,在任何场合都不放弃对喀提林的攻击,说他有蓄意谋反的征兆。

    克拉苏虽然心中有怒气,但还是看在儿子的面子上,冷静地开导西塞罗:“尊敬的执政官阁下,我也有主张的,我主张授予山南高卢地区充分的公民权,享受拉丁城邦同等待遇。”

    “那是因为您的生意在哪,您需要共和国为你的商业拓展埋单。”

    “对,我原谅您言语的冒犯,我们现在可搁置这个话题——喀提林,他是罗马最古老的贵族后裔,不可能会做出背叛共和国的事情来,也许您多虑了。”

    西塞罗激愤起来,他用演说惯用的洪亮嗓音,与其是和克拉苏对话,不如说是对宴会全场高调宣布:“我已经知道了,上次喀提林指示茹鲁斯提的那个让所有人都无法容忍的议案,背后就有你,聂鲁达,还有凯撒当赞助人!我亲爱的克拉苏,我还是劝你们早点和那个恶棍划清界限罢!”

    这个十分直接的摊牌,让克拉苏的脸面都紫了起来,他是发作不是,隐忍也不行,只能端着酒杯嗫喏着:“执政官阁下,这可不是您争取朋友的态度,共和国不是以您的意志运转的。”

    “但应该以我为标杆,我如何对待共和国的,所有的贵族也应该这样做,我请求您,还有凯撒,尽快回到正轨上来。”西塞罗扔下这句话后,便告辞了。

    外面已是黄昏时分,狂风夹杂着冷热不均的空气,一团团地往宴客厅里塞来,雷声越来越密集了。卡拉比斯悬在心头的疑问,依然没有解决:克拉苏邀请他赴宴,究竟是为何,我是不相信此时此刻,他还有兴趣和我谈生意上的往来,凯撒呢?似乎他一直也没在裘可拉的大祭司官邸里出现,开麦斯(也移到了大祭司官邸)不止一次告诉他,凯撒这段时间也是心事重重,根本无心具体工作。

    “请原谅我,阁下。我必须要得知,有什么能替您效劳的,否则我在这丰盛的宴会上,会产生不安的。”卡拉比斯瞅准机会,上前问到,此刻的克拉苏,正坐在卧榻上失神着。

    “哦,是的,是的。”克拉苏应答着,然后又恢复了笑容,切切地问:“您认识个叫郎吉士的骑士吗?听说他之前奉了喀提林的命令,去刺杀阿非利加申诉团代表,对这件事你了解多少。”

    “抱歉,不了解,只是听说过这事。”卡拉比斯直接回答,压住了心中的错愕,力图在表情上保持冷静。

    “嗯,你也知道的,他之前和你的主母间......也许你可以向克劳狄娅替我打听打听,关于郎吉士的下落,我和他牵扯到一点债务问题,还没解决好。”克拉苏也一脸平静如水的表情。

    大家都在演戏。

    “我在生意上应该认得一些和郎吉士有交往的朋友,我会全力把他的下落给查到的。哈,好像全罗马城都在找这家伙。”

    克拉苏眯着金鱼般的眼睛,也对着卡拉比斯,保持着敬酒的姿势,干笑起来,说“可不是嘛!”

    很快,卡拉比斯找到借口开溜了,他步出克拉苏的庭院,就从褡裢里摸出那串青铜钥匙,这是郎吉士的遗物,现在也许西塞罗在找,喀提林在找,克劳狄娅在找,克拉苏和凯撒也在找。

    地面上卷起的旋风,街道和建筑全染上了浓浓昏濛之色,让卡拉比斯举步维艰,在大赛马场前的小广场上,他看到了喀提林的数百党徒,正在聚会演说,一具挂着铭牌的自由民的尸体,脖子上套着绳索,身上满是棍棒的伤痕,被吊在了赛马场墙的顶棚架上,两个滴着血的脚丫,在风中晃晃悠悠。

第10章 克拉苏的宴请(下)

    “这家伙在面对我的法西斯束棒惩罚时,还敢反抗我,平民护民官茹鲁斯!罗马城里没有人,敢伤害护民官,今天他就为藐视护民官的权力,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个叫茹鲁斯的护民官,脸上带着块淤青,站在众人中间的讲台上嘶吼着,台下则满是嗜血般的高呼,“我宣布,他的家人,必须马上交出三万塞斯退斯,从我们手里掠夺来的不义之财,否则我们便会侮辱毁坏这家伙的尸体,把残骸扔进梯伯河去!”

    看到这一幕,卡拉比斯的心渐渐地拧起来,他决定先要去阿皮隆,现在,陪在家人的身边,保护他们,郎吉士的钥匙的事情暂且放下。

    这时,喀提林的声音在他背后,突然响了起来:“今天,我好像看到有位异族自由民的妻子,还有养子,朝阿皮隆的方向去了,马夫的技术很拙劣,还陷到了路边的沟里去了,费了好大劲才把车子给抬了出来——但愿那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对了,因为清晨的水汽太大了,但愿我没认错,请问,那是卡拉比斯你的家人吗?”

    “我再警告你一次,别对我家人对手,否则我发誓,你会死的很难看。”卡拉比斯转身,对着站在身后的喀提林说到。

    这时,喀提林的追随者,足足有几百人,自各个街口围了过来,把卡拉比斯堵在了里面,喀提林笑着说道:“哦,卡拉比斯,你误解我了,我早告诉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座城市的福祉,我是个善良正直的贵族,不会在罗马城里杀人——哦,除非像那个家伙,胆敢冒犯护民官。但我也有苦衷的,我有些追随者,在卡普阿,在普列帖斯要塞,可能正朝着阿皮隆去了——我可控制不了他们的情绪,就像刚才我无法控制护民官茹鲁斯那样。”

    卡拉比斯慢慢把斗剑拔了出来,指着喀提林,整个小广场都是飞舞的砂土,来来去去的旋风,和四面八方人群的叫嚣,他的头脑一片空白,胸口和腹部隐隐因为悔恨而疼痛着。

    “你那娼妓老婆,现在大概肚子被剖开了,你和她所生的贱种会被血淋淋地仍在街道上,贱民!”

    “他们的尸体,会一起挂在阿皮隆的引水桥上的。”

    “把他打死,用束棒,尸体直接扔到梯伯河去。”

    到处都是这样的喊叫。

    “谁敢。”卡拉比斯吼道,然后他猛地拉出一串钥匙,“那天来克劳狄家族公寓里找郎吉士的,是你的人吧。现在他的钥匙,在我这儿,喀提林,你的秘密,我已经全知道了!”最后一句,明显是卡拉比斯胡说八道的。

    喀提林果然有些不安起来,但他很快镇静了下来,继续笑着,说“想用这玩意儿保住你全家的命吗?啧啧......”

    “别啰嗦!东西全在朱诺神庙,我会把这它们交给西塞罗,你完全和他谈谈。”

    “你跑不掉的,这里全是我的人,只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把你撕成碎片!现在听我的,把钥匙交出来,你还有活命的机会。”喀提林用双手扯住自己的衣领,脖子都血红着,恫吓道。

    街区的那边,自大祭司官邸处理完公务的开麦斯,和几个祭司,看到这边血腥的场景,就挨了过来,而后站在一处街区小祭坛上的开麦斯,赫然看到被围起来的卡拉比斯,这个小文员浸淫罗马“街头行为艺术”多年,又看到挂在赛马场的尸体,一下啥都明白了,便把一个祭司往后一推,说“快去喊人来,西塞罗、小加图还是其他任何人!”

    但喀提林已然失去了耐性,他嗥叫道:“茹鲁斯,你和你的束棒还在等什么!?”

    伴随着他的叫声,一道青紫色的闪电劈开了墨黑色的云霞,在几座建筑的屋顶来回交织了几道,带着轰鸣,在小广场众人屁滚尿流的惊叫声里,落在了大赛马场的顶棚,砸出了一团团火花,那个自由民的尸体缠裹着电流,带着被打断的锻铁的顶棚支架,“哗啦啦”,硬硬地坠了下来,正巧砸到了高高讲台上的茹鲁斯,与他的扈从头上,碎裂开来的束棒,带着火焰与血浆,抛洒得到处都是。

    这下,连旁观的开麦斯和祭司们都两股战战,喀提林的追随者,都趴在了地上,不敢抬眼,开麦斯迎着狂风,急中生智,大喊道:“朱庇特的神谴,是朱庇特的神谴!快,所有人,给闪电营造坟墓,平息罗马主宰之神的怒火。”

    几个祭司会意,急忙跑到了落雷处,高举双手喊起了古怪的咒语,所有人不敢怠慢,纷纷去寻找砖头、木材,要跟着祭司的指示,营造“闪电坟墓”。

    罗马人,是个极度迷信的民族,尤其害怕天空里的雷电,认为是朱庇特的惩罚,一旦它落下,打中而死的人,必须就地埋葬,立刻在上面和周围堆上砖头和木块,即使被打中的是树木,也不能在摘取其上的果实,不能用果实酿酒、做果酱,更不能用来敬神,要用铁丝把它围起来,拒绝再次触碰——这些就叫做“闪电坟墓”。

    所有人跑到那砸垮的讲台前,发现那里被砸成了个惨不忍睹的血坑,碎肢、黑铁、衣物碎片冒着丝丝青烟,混在了一起,那个护民官茹鲁斯,被自由民尸体带下的锻铁,生生劈成了两截,上半截躯体一片焦黑,微微扭动,似乎还有呼吸和呻吟,直到如雨般的砖头砸来,堆在他脑袋的上面,就再没了声息了。

    “混蛋,卡拉比斯!”回神来的喀提林,看到如风般逃跑而去的卡拉比斯,咆哮着,然后他推着周围的人,叫他们追杀这个异族人,但卡拉比斯就像头脑里存着罗马城地图那样,在巷道里拐了几下,就扔下了所有的人,在一道道闪电中,消失不见。

    喀提林气得举拳长啸,朝那边的祭坛看去,开麦斯也早已溜之大吉,而后两个追随者神色慌张地跑来,“西塞罗正朝这儿赶来。”

    “我们先走。”喀提林恨恨地摆了摆手势,便在一群人保护下,往桥的那边退去。

    提莫修的大诊所前,走廊上躺得全是受伤的病患,这些都是近一两个月,罗马城街头新一轮倾轧的受害者,也是提莫修的金主,他的外科手术费用,已经涨到了三百第纳尔银币一场,就算是那些天竺佬,也得二百银币才能使唤得动。

    一个天竺佬,看到了电闪雷鸣中,那个叫卡拉比斯的煞星,站在门廊前,提着斗剑,对他说:“叫提莫修出来,快......”

第11章 阿皮隆保卫战(上)

    “在野蛮人铁骑所造成的尘雾之中,罗马帝国的权力和光荣都显得暗淡无光起来。”——《剑桥中古史》评价ad378年亚德里安堡之战中罗马人的惨败。

    “你还真是冷静,遇到这事,还知道把医生给带上。”

    “别废话,给我快走,去阿皮隆,快!”卡拉比斯喊到。

    入夜后,罗马城里的闪电,时不时把街角照得雪亮雪亮,最尽忠职守的街区管理员或消防员,也都躲在了屋舍里不敢出来,急雨渐渐洒下,提莫修和卡拉比斯共骑一匹骏马,朝城外奔去。

    “你得感激马神赐予你的幸运,罗马城是不准骑马上街的,但我是斯基泰人,后院永远都得有马儿的厩舍。”提莫修用双脚夹着马腹,往前冲刺着。后面好几个天竺佬,扛着药箱,还有一条机灵敏捷的天竺犬,在水洼里健步如飞地跟着。

    “前面个街区,往右走,那是捷径。”卡拉比斯在雷声里提醒道。

    “你确定?我记得那儿的尽头,是没有路的。”

    “你不准再犹豫,不然我杀了你!”卡拉比斯不耐烦了,用斗剑抵住了提莫修的后腰,“我要波蒂和帕鲁玛,都好好活着,但愿我还来得及。”然后他觉得腰部一疼,便摸了摸,正是波蒂白日临行前给他的那个娃娃刻像,“家神,我乞求你的庇佑......”

    骏马嘶鸣,冲过了一片郭树丛,一片闪电里,提莫修看到了卡拉比斯所说的“捷径”,一段失修塌陷的城墙,两边是数百年前罗慕路斯确定城界时用犁拉出的壕沟,或者说明白点,罗马城的“圣域”,不准任何人以任何名义触碰的禁地,“要命,卡拉比斯,我从未想到,你的捷径会是这里,我们会冒犯这座城市的保护神的。”提莫修拉着辔绳,犹豫到。

    “闭嘴,你我,还有后面的那些咖喱,他们的保护神都和这城市无关。越过去,现在!”卡拉比斯坚决地说到,那几个天竺佬在后面摆着手,也大声喊到,说提莫修你快点,你的马儿挡住我们的路了。

    提莫修是个虔诚的有神论者,他还在拉着马,在雨中原地打转,忍受不了的卡拉比斯,举着斗剑,对着马的臀部就是狠狠一下,问题都解决了,那马悲叫着,不顾一切地越过了“圣域”......

    步行的众人里,打头的那个叫摩耶的天竺佬,在跳过壕沟后,就接到了卡拉比斯从马背上扔来的一个小匣子,“摩耶,里面是五个大沙克(古代流行于西亚的金币),你从这儿斜着走六百罗马尺,能看到个角斗士帐篷,去把里面的人全雇来,朝阿皮隆最里面的小别墅走。事成后,我单独再给你五个大沙克。”那摩耶嚯嚯地答应着,就撒开光脚,抱着匣子,朝卡拉比斯指示的方向奔去。

    那里,确实有个角斗士帐篷,小鸽子帕鲁玛不止一次逃学,都会掏他养父给他的三五个塞斯退斯,来这儿看廉价的表演——帐篷里是群过气的退役角斗士,被卡普阿那边的职业角斗士学校压得透不过气,只能可怜兮兮地局促在这个角落里,带着两只老的褪毛的野兽,在一个木头搭成的简易圆圈里,演出给贫民或小孩看。

    三番五次来抓逃学的小鸽子的卡拉比斯,自然也记住了这个地方。

    但现在卡拉比斯也只能指望他们了。

    摩耶去后,卡拉比斯和提莫修,继续朝阿皮隆狂奔,终于他看到了一片烟火浓尘里的阿皮隆别墅群,喀提林的党徒们正在焚烧抢劫那儿所有能见到的财富,按喀提林事先的安排,阿皮隆劫掠是给这群人“肥胆”用的,而后就会驱使他们去罗马城外的普列贴斯要塞里,夺取武器和辎重,再和罗马城北面的,来自伊特鲁尼亚地区的苏拉退役老兵们互相呼应,夺取共和国的心脏。

    可是这帮暴民匪徒,还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别墅前,碰到了钉子。

    因为很巧,今天米卢、塔古斯和波普,和大部分老兵帮,都在这儿,准备做最后的收尾工程,波蒂来后,天色就不好了,于是女主人取出窖藏的肉食与酒水,来款待大家,让他们稍事休息。直到帕鲁玛和范伦玎娜,在顶层的塔楼上捉迷藏时,发现了远处原野上,大群举着木棍和铁叉的人,杀气腾腾地往这儿扑来时,米卢便觉得事态严重起来,“也许今天不是个休息的好日子”。

    不过,别墅的塔楼?没错。这是波普的设计了,他在内饰方面会完全尊重主人卡拉比斯的要求,但外在......根本就是个军团老兵的恶趣味了:

    整座别墅,三面在密林和山谷的包围下,有门的那面,下临一块陡峭的斜坡,斜坡的道路,还被各种树木隔成了狭窄弯曲的形状。别墅的围墙很高,没有凹凸和窗口,用火山灰(古代的水泥)涂抹得极其光滑,攀爬十分困难,更何况墙头还竖着铁栅栏。青铜做得坚固无比的大门,门前特意留出一块矩形空地,被米卢他们用别墅仓库里的尖头木桩(没错,他们在主人家的仓库里就储藏这些玩意儿,美其名曰将来给田庄工程使用的),排成了个隔绝外来攻击的前沿阵地,就在暴民匪徒忙着抢劫显眼而脆弱的大别墅时,这伙老兵,一共二十个人,还用工具,沿着大门挖了一道简易的壕沟圈!

    上百名暴民,在两个小时前的攻击,被完全打退了,六个老兵在塔古斯的带领下,举着练习用的柳条盾,和削尖的临时木矛,隔着建议壕沟鹿砦,刺死了企图拔开障碍的两三名暴民,让他们不敢靠前,只敢在远处投掷石块和火把。

    但石块也没扔很长时间——波普、米卢和其他人,在别墅的顶层,用现成的(?)木材,搭建了个简便的小型抛射器,居高临下,把涂着沥青的现成(?也许事后卡拉比斯会寻找到答案,在他的别墅里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的羊头石,点上火,呼啦呼啦地砸向暴民们的头顶,这就让围攻的暴民感到恐怖了,带着火的羊头石,呼啸着砸到周围的灌木上,粘稠的沥青很快带着草木燃烧起来,很多暴民屁股和背后带着火焰,嚎叫着往下面跑去,加上雨中火焰产生的烟雾,足以让人窒息,这帮人没坚持太长时间,就纷纷遁走了。

    火光透亮的小别墅顶层,老兵们甚至还竖起了个三角旗,在风雨里招展,十分骄傲。

第11章 阿皮隆保卫战(中)

    谢谢大家一个星期以来的支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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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拉比斯,与提莫修,将屁股受伤的马拴在一根歪脖子树上,然后冒着雨,朝别墅的一侧小门赶去。他现在太感谢波普的设计了,他爱波普,没错,事后得再给他三万塞斯退斯。

    这处小门极其隐蔽,藏在树丛和藤蔓的伪装之中,一个蹲在附近屙屎的家伙,被卡拉比斯悄无声息地抹了脖子,而后他拿出钥匙,透开了小门,结果前脚刚踩进去,后脖子就挨了狠狠一下,哼了声,就双眼一黑,倒下了。

    跟在后面的提莫修,与小门暗影处的波蒂与帕鲁玛一起叫了起来。

    熙暖的风中,躺在床榻上的卡拉比斯睁开了眼,众人把他特意挪到了壁炉边,他的眼珠四处转了转,后脑勺还森森地疼,咬着牙问,刚才是谁打我的闷棍。

    “是我,父亲。”帕鲁玛举手说到,扬了扬手里的棍子,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这孩子,本来还要在棍子上缠上铁钉,还好我没忍心。”波蒂唏嘘道,“恰好你醒了,都昏过去半夜了。”卡拉比斯嗯一下,觉得脑门上叮叮当当的,用手摸了摸,竟然是一道道的钢箍,“这又是什么?”

    “你女人急了,要给你做开颅手术,这是固定用的,刚准备动刀子,你醒来了。”提莫修和几个天竺佬,面无表情地说。

    外面的晨光,昏昏暗暗地透了进来,墙外的喧嚣声也越来越大,床边上的米卢说暴民可能又围过来了,大伙儿战斗了一晚上,都很疲累,我现在去接波普的班,卡拉比斯你去接塔古斯的班,负责大门的防务,这是保护你家人,我们可是义务帮忙。

    卡拉比斯说我不喜欢欠人人情,事后我一定会足额来还。

    大门前,举着斗剑,站在临时鹿砦后的卡拉比斯,接过塔古斯送来的柳条盾,“谢谢你们。”

    “不用谢,我也有女儿,我不想这些人渣毁灭他们的生活。”塔古斯说到。

    下面的滚滚白色的浓烟里,人影绰绰,举着各式武器,密集地拥了过来,天亮了,这帮暴民也经过了较为缜密的观察,发现别墅里没多少人,大伙儿一起上,击破了大门,冲进去烧杀抢掠,出昨晚的恶气。

    “咚咚咚”,卡拉比斯等人急忙把身子伏低在鹿砦后,暴民们飞掷来的石块砸在了青铜门上,爆出一个个白色的凹点,然后就是刺耳的叫声,带头的十几个家伙,带着弗里吉亚式的双耳帽,裹着简单的皮革甲,舞着高卢剑、铁斧,踩着泥巴冲了上来。

    短兵相接,到处是哄叫,卡拉比斯坚决执行军团训令,半蹲在阔大的柳条盾下,任由对方叫嚣劈砍,岿然不动,时不时瞅准机会,冷静地把短剑递到对方暴露的腹部和肋下。这会儿,别墅顶上,波普的小抛射砲也发射了,羊头石噼里啪啦地落在暴民队伍的空隙处,阻隔了他们后继冲锋。很快,冲在前面的十几个人,被斗剑和铁头木矛,扎死好几个,其余的也爬着往后跑,几个老兵捡起他们刚才扔过来的石头,对着那些人的后背和脑勺砸去,惨叫声里,昨晚差点被开瓢的卡拉比斯觉得十分快意。

    但暴民的退潮是短暂的,他们很快用昨夜掳掠来的名贵家具武装了自己,柜板全被拆卸下来,顶在头上当护盾,上百人的规模,再次涌了上来。波普那儿飞来的砲弹似乎有些急了,没有章法,砸到了质地良好的家具柜板上,反弹得到处横飞,“准备退回,关起大门!”卡拉比斯与塔古斯喊到,便拉着同伴往后退。

    卡拉比斯还看到了,暴民们居然还捣鼓出一个东西来:把骡车的上面部分全卸下了,在上面捆定一具青铜雕像,十来个人推着八个实心木轮滚滚压来,准备把小别墅的大门给撞开。

    “这下棘手了。”卡拉比斯眼睛都红了,一旦大门洞开,就凭这二十个老兵,根本抵挡不住暴民疯狂的人海冲击,“不行,我怎么能死在这里?我还没把喀提林那混蛋给弄死呢!”

    一只瘦长瘦长的天竺犬,从烟雾里扑出,它是引路的,后面跟着摩耶,还有二十几名带着尖头盔、大顶盖头盔的角斗士,闷不做声地冲到了暴民队伍的侧面,用斗剑、铁叉和逆刃砍刀,大开杀戒,暴民顿时血肉横飞。见到转机的别墅保卫者们,也举着武器,反冲了下来,这时暴民的乌合之众的本色出来了,他们把“雕像攻城车”扔下了,像苍蝇般飞逃而去。

    阿皮隆的暴民,在卡拉比斯小别墅前的小小挫折,是算不了什么的,因为他们在其他绝大部分别墅里斩获极丰,现在也没兴趣再和这个“小钉子”较劲了,大队人马转而前往普列贴斯要塞去了,那儿驻防的“城市军团”有喀提林的内线——现在夺取武器与军队的支持,比夺取一个小别墅的钱财更为重要。

    两个伤痕累累的俘虏被角斗士和老兵,拉到了别墅大厅里,卡拉比斯与米卢坐在榻上,“喀提林的计划是什么?”而后塔古斯抓着其中一人,把他的手拽进了壁炉熊熊烈火里,那人杀猪般的声音和手掌肉嗞嗞作响的声音混在一起,另外个人吓得汗水直冒,急忙说:“饶命,我只知道,喀提林让我们,劫掠阿皮隆,杀死所有的富人,所得的财产许诺全部归我们支配。然后,夺取普列贴斯和卡普阿,再进军罗马。”

    “这些是小角色,他们的证言,会让元老院不值一哂。”米卢说。

    “而且,喀提林如此做,想必背后有很多的元老支持。”卡拉比斯补充道。

    “我们是不是应该在此明哲保身?”

    卡拉比斯摇摇头,“为什么?我之前在大赛马场前,和喀提林发过誓,他动我的家人,我就会取他的性命——现在他动过了,该轮到我走下一步棋了。”然后他对两个俘虏,做了个处决的手势。

    那个领头的,戴着大顶盖头盔的角斗士壮汉,扯住了两个暴民的头发,利索地割开了他们的喉咙,两人倒在地板上,蹬了几下腿,就在不断渗出的血泊里不再动弹了。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也许我该付给你们十个甚至更多的大沙克,继续雇佣你们。”卡拉比斯对那壮汉产生了兴趣。

第11章 阿皮隆保卫战(下)

    “奥普力克,一个落魄的高卢斗剑奴,现在经营一个落魄的角斗士团。”那大汉取下了头盔,瓮声瓮气地回答,满头的金发,鼻子和嘴间因为剑伤,已经完全扭在了一起,然后卡拉比斯就听到了帕鲁玛和范伦玎娜惊叹而佩服的喝彩,显然这个奥普力克,是他俩心目里的英雄大力神。

    “遇到我,你就不落魄了——现在罗马城里,在新斗兽场最风光的是哪个角斗士学校?”

    “尊敬的金主,我想肯定是来自卡普阿的。”奥普力克说到,他的嘴随着动作牵扯着。

    “那我就接手贵团的经营,把卡普阿的那个给干翻,让你们在罗马城扬名立万。”卡拉比斯随后对波普说,“亲爱的技师,还记得我和你以前说的......”

    “记得,是款式。”波普很利索地说。

    “对,你可以帮我们的角斗英雄,设计下款式,就按照高卢勇士的风格来,嗯,比如这个土气的萨摩奈人盔就不要了,我们可以设计个拉风点的头盔,上面插上如盛开花卉般彩色的羽毛的,前面带着透气的猪嘴式样的......”卡拉比斯的设计癖好又上来了。

    “不用,我会替奥普力克设计出耐用而结实的行头的。”波普急忙打断了卡拉比斯。

    安排好后,卡拉比斯拉过波蒂,轻吻了她一下,随后说“各位的宴会还没结束,你们尽情在此狂欢吧——提莫修、摩耶、米卢、塔古斯等,哦,还有我的新朋友奥普力克,我现在回城去,叫多慕蒳安排些出色艳丽的厨娘和女奴过来,而且我还有些小事务要处理。”

    “卡拉比斯,也许你需要一些人手护卫。”米卢谨慎地建议。

    “不用,现在喀提林一定和所有的追随者,拥在朱诺神庙那儿,我则要去墨丘利庙。”卡拉比斯挥挥手,便轻快地离开了院子。

    墨丘利神庙,和朱诺神庙,差了半个城区,这就是卡拉比斯坑喀提林的原因。卡拉比斯现在,踏着积雨的水洼,在桥面上越过浊浪滚滚满溢的梯伯河,急速朝墨丘利神庙赶去。

    墨丘利,也是座大半新的建筑,苏拉和克拉苏都斥资修缮过,特别是克拉苏,当初借着翻修此处的机会,开了整整一百桌的筵席,招待市民,并散发每人五百塞斯退斯的钱财。卡拉比斯向祭司晃动了下钥匙,对方接过来,把它按在模子上勘确后,点点头,带着卡拉比斯走到长廊尽头的,一处焊在地面上的铁柜子,打开后卡拉比斯往里面一看,确实是价值三十万塞斯退斯的金银块,但他摇摇头:光是单纯这些钱,是不足以让喀提林这么惊慌的,一定还有惊天的机密。

    他又把小钥匙给了祭司,祭司再次勘确后,打开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壁龛,卡拉比斯从里面拿出一块小小的琥珀板,上面用蘸着炭墨的小刀刻出了一行行文字,并且——还有各种形式的印章......

    在上面随便扫了一眼,卡拉比斯的浑身都颤抖起来。

    旁边的祭司见他这副模样,也准备凑过来,卡拉比斯立刻收起了琥珀板,正色对祭司说:“我是受我挚友,已经去世的郎吉士骑士的委托,把他三十万塞斯退斯的遗产,全额捐赠给贵神庙。”听到这话,那祭司张大了嘴巴,激动莫名,卡拉比斯立刻把青铜钥匙,递交到了祭司手中,叫他攥紧。

    “可,郎吉士并没有遗嘱在这儿。”那祭司还在疑问。

    “这块琥珀板就是他的遗嘱——请原谅,我的挚友去世得太突然了,我得找他的亲人确认。”卡拉比斯边说,边跑下了神庙的台阶。

    裘可拉大街的大祭司官邸,卡拉比斯站在了那儿,开麦斯急忙来迎,两人亲切地拥抱接吻,开麦斯问卡拉比斯和家人都还安好,“托您的福,您可帮我的大忙了。”卡拉比斯贴着他的耳朵感激到。

    开麦斯也十分欣喜,觉得心头的大石头落地了,他为能帮助到贵人卡拉比斯而骄傲,当然他更希望的是,卡拉比斯能给他的偶像凯撒的政治生涯提供更大的能量支持。

    “尤利乌斯.凯撒阁下在不在?”

    “你很幸运,因为今天讨债的百人队去他家去了,他就成功地跳到了官邸来了。”开麦斯把卡拉比斯往官邸内厅引。

    大祭司邸是全罗马最尊贵的地方,全大理石构造,而且是公私合一的——凯撒的妻子与母亲,都能在此居住,内厅充满了生活设施,凯撒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圈椅上,当然他一见到卡拉比斯,就露出了和悦的笑容,他不希望自己的sequestre对他丧失信心。

    然后,卡拉比斯看到,坐在那边圈椅上的,是同样沉着脸的克拉苏。

    自从刚才看到了琥珀板,卡拉比斯啥都明白了,他明白凯撒为什么郁闷,还明白克拉苏为什么也在这儿——元老院刚刚举办集会,其上西塞罗再度咄咄逼人,说喀提林支持下的暴民,已经开始围攻罗马城外的要塞,这已经是叛国行为了,当有元老提出异议时,立刻遭到西塞罗体无完肤般的猛烈攻击,而且这次小加图也站在西塞罗一边。

    于是卡拉比斯几乎是单刀直入的,他直接把那块琥珀板,送给了凯撒。当然凯撒与克拉苏的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先是战栗,而后是惊讶,“卡拉比斯,你是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克拉苏首先发问。

    “自从上次宴会上,得蒙阁下的委托后,我花了番心思弄到的。”卡拉比斯笑着,说得很含糊。

    “郎吉士人呢?”

    “死了。”卡拉比斯说。

    克拉苏将琥珀板放在了桌面上,慢慢地,仿佛它有千钧之重,凯撒又对着它看了一眼,正色对卡拉比斯说:“金枪鱼的庇护民,我的sequestre,你得起誓——这是唯一的一份,而且它现在的模样,就是当初你发现它的模样。”

    “我可以对着天父朱庇特,和天后朱诺发誓,如你所见。”卡拉比斯的脸色也很严肃。

    “你需要什么回报!”那边的克拉苏还没等卡拉比斯的誓言说完,便急不可耐地问道。

    半个集市日后,依旧是个雷声轰鸣的晌午,闷热的空气里,克拉苏的庭院门阍处,喀提林与几个追随者,面如死灰般地退了出来。完了,就算没有全完,一半也完了,因为西塞罗开始采用了迂回战术,他不再唠叨自己的谋叛罪,而是以这些时候连续不断的暴雷、地震和河水泛滥为理由,称这是天神的旨意,要求将执政官的选举延后......

    这是西塞罗的诡计!须知道,他喀提林现在债台高筑,选举期越往后,对他越不利,他就越得铤而走险了。

    无奈下,他再度找到了深居的克拉苏,谁都知道他是这个世界最富有的角色,上次竞选失败后正是他为自己清除了债务,但这一次,谁想克拉苏的态度极其冷淡,直接避而不见,更勿论资金上的支持了。

    “看来,我们的改革家,民众英雄,吃了闭门羹。”就在喀提林呆站原地时,门阍旁边的小巷里,拐出了卡拉比斯,身后跟着几个老兵、角斗士,带着嘲讽的面容和语气,对喀提林说到。

第11章 阿皮隆保卫战(补)

    一直没发现,这章多写了一个章节,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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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你的诡计,卡拉比斯,你个来自异族的家伙,你在消磨我对你的耐性。”喀提林看到卡拉比斯,心里的无名火升起,但还要保持着贵族的神气。

    “消磨耐性?这好像是西塞罗,经常喜欢对阁下您说的——我只是在兑现诺言而已,在操场上,在小广场上,我都说过这样的话语,但阁下您始终置若罔闻,现在您遭受的,便是轻视我话语的恶果。”卡拉比斯将手指对着喀提林竖起,“现在您完蛋了,我何必对你再用敬称?喀提林,你个破落户,很快你就会被狼一般的债主给撕碎的,你的女儿和家人,将来在奴隶市场贩售时,我会给他们个好价钱,让她们在我女人的灶台边卑贱地弯着腰,打着圈儿。”

    “你敢触碰我的家人!”雷光下来,映得喀提林脸色愈发惨白,愤怒地吼叫起来。

    “家人?你以为你马上还会有家人?”当初喀提林的恫吓,卡拉比斯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说完,他朝着喀提林轻蔑地点了两点手指,“这只是第一步而已。”而后双手将斗篷蒙在头上,在老兵和角斗士的簇拥下,转身离去。

    “混账,郎吉士一定被你灭口了!你还胆敢欺骗我,说东西在朱诺神庙!把你的背转过来!”后面传来喀提林的质问,但卡拉比斯根本没有应答。

    第二步在三天后到来,因为元老院对西塞罗的议案争议不下,最后值班的主席决定,将议案交给神来裁决——流程一分为三,分别由朱庇特神庙的占卜官、伊西斯女神庙的占星官和灶神庙的贞女来负责,占卜官用肠子、飞鸟轨迹和气候,占星官以天文运行,贞女则通过圣火和西比尔预言书——最后三方同时颁布结果,元老院的安排很公平,绝不会让占卜结果出现两两持平的现象。

    三方的占卜流程,都在卡托皮尔山上举行,而在多慕蒳酒馆里监视这一切的卡拉比斯,胜券在握,占卜官是大祭司凯撒的人,在前一天就有整整四个陶瓮的银币,外加两个打扮好的漂亮男童,送到了他家的门口;至于号称巴比伦人后代的占星官,他的报酬是十罐高颈细腰的名贵葡萄酒,以及两个小农庄的馈赠。

    但贞女李希莉娅,卡拉比斯没有弄这么俗气的东西,而是以“给贞女们提供静修场地”的名义,提供了一处带着花园、书斋、鱼塘和壁炉的精巧别墅。

    “你认为李希莉娅会接受吗?”多慕蒳给卡拉比斯斟了一杯酒,问到。

    “不接受的话,就全当作地产的投资好了,再转手卖给克拉苏,反正他一定会感兴趣的。”卡拉比斯丝毫不在意,“况且,这次占卜的结果,对喀提林来说,绝对绝对是个‘惊喜’。”

    在卡拉比斯大肆行贿时,没有辙的喀提林,只剩下人望还能支付了,他带着几百名追随者,尽量装作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沿着卡托皮尔山而上,在占卜场地西塞罗也带着几乎同样数量的人马,针锋相对地走来。

    西塞罗明显是有备而来,他的长袍有意拉到了肩膀下,露出了胸甲,克劳狄等年轻贵族气势昂扬地伴随他的左右。

    “你的目标,就是拖延执政官的竞选日期,让债务拖垮我,为此你一定用了肮脏的钱,来行贿三名占卜家。”喀提林狠狠地说到,“但你不要低估了罗马城与生俱来的正义,它绝不容像你这样的乡巴佬骑士,还有卡拉比斯那样的铜臭佬来玷污。”

    “对不起,卡拉比斯是谁?好,不管他是谁。这次我会把你喀提林,还有你背后的邪恶集团一网打尽,拯救伟大的共和国,这是共和国每个公民的义务,不管他来不来自罗马。”西塞罗耸耸肩,随后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你知道我为什么穿铠甲嘛,因为我害怕你,喀提林,你是个不守规矩的对手,你煽动民众,杀害良善,空许承诺,负债累累,另外你还勾结了大批对共和国心怀不满的罪犯,要颠覆共和国,并为此不惜来暗杀我,罗马的执政官!”

    “暗杀?这是多么荒唐无稽的污蔑。”喀提林大呼起来。

    还没等西塞罗说什么,人群里突然几声惨叫响起,几名追随者,也许是喀提林方的,也许是西塞罗方的,被不知道什么人割开了喉咙,整个场面立刻剑拔弩张,双方的人员纷纷掏出暗藏的短剑、匕首、砖块和铁棍,咒骂着对方,大打出手。

    “不要动手!”喀提林和西塞罗同时喊叫起来,但整个场面根本不是他俩所能控制得了的。

    看着卡皮托儿山上火炬、灯笼胡乱地抛洒、挥舞,悄悄退到一边的几个人,很快隐没在山下街道的黑暗当中,在羊圈旁边的酒馆里,他们揭开了斗篷,站在了一名东方相貌的自由民前,那人把一个钱袋连着一个钱袋地抛到他们的手里,“做得好,整个罗马城没人比你们做的更专业了。”

    那些人收下钱袋退下后,酒馆的里间屋门吱呀打开,风姿无比的普林西娅转了出来,“卡拉比斯,你什么时候对掺和权力砂场的厮杀感了兴趣?”

    “哦,我美丽的普林西娅......”卡拉比斯热情地迎了上来,与普林西娅轻轻相拥,并在一种兼于热烈和礼貌间的情绪,与这位最著名的交际花接吻,态度十分虔诚,“听说现在你是叙拉.连图鲁斯的情妇。”

    “看来多慕蒳这小娘们,心思现在向着你了。”对卡拉比斯直言不讳感到不高兴的普林西娅,瞥了眼有些不安的老板娘多慕蒳,侧身靠在一处座位上,举起一杯酒,“没错,我现在正和叙拉打得火热,还有他的继子,马可.安东尼,都是我的入幕之宾。怎么,卡拉比斯,你现在当上元老院的监察官吗,开始查纠罗马的风气了?”

    “不,我只是提醒您。”卡拉比斯缓缓举起一块琥珀,“叙拉参加了喀提林的谋反活动,这上面是所有参与谋划的人,上面就有他。”说完,他指了指琥珀板上“叙拉”的名字,还有叙拉的指环印章。

    普林西娅心里微微一震,把身躯往后挪了下,但依旧很镇静,“怎么?这种东西能说明什么。”

    “这东西我已经交给了克拉苏和凯撒过目了。”卡拉比斯也很风平浪静。

第12章 反喀提林(上)

    “我的运气不见得就完了!”——马其顿腓力五世,公元前185年,面对罗马使团的战争通牒,怒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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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上午有些事情,改在中午更新了,晚上再更新,正常两更,请大家多支持。书评区有些评论容苏拉这两天有空再回复,上班了,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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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倒是极有杀伤力,普林西娅一观验,看到这块琥珀板上,并没有克拉苏与凯撒的签名与印章,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卡拉比斯,你意思,是喀提林马上就要完蛋了。”

    “没错,不管如何,在我把这琥珀板交给西塞罗前,所有的一切还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亲爱的普林西娅,我不希望您因为叙拉.连图鲁斯的缘故,也被牵扯进去。”

    “那能不能把叙拉的名字也处理一下?”

    “不能。西塞罗不是笨蛋。”卡拉比斯很直截了当,“普林西娅,您知道嘛,我的家乡有句俗话——您无法躲避掉两种同时而来的灾难,但您可以选择承受其中比较轻的一个。况且,现在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说完,卡拉比斯把那琥珀板轻轻地对罗马交际花女王面前一推,普林西娅笑了起来,指了指自己,“你意思叫我去出首?带着这东西。”

    “没错,我相信您,亲爱的舞会女王。”卡拉比斯狡猾地笑了起来,“无数政治人物,是您的裙下之臣,何况您还是叙拉的亲近之人,您拿着这东西去见西塞罗,比我有说服力。”

    “凭什么......”

    “我已经了解过您了!”卡拉比斯打断了对方,“您有个哥哥,是个被释放不久的拍卖行奴隶,他有个儿子,叫贺拉斯。对的,小贺拉斯是您指名的继承人,您既是他的姑母,也是他的监护人,贺拉斯还很小,刚刚出世没多久,但您却很宠他,爱他,希望他将来能入希腊学派,成为一位典雅尊贵的人士,不再步您和您哥哥的后尘——我也很相信,小贺拉斯前途无量。”说完,卡拉比斯又把一卷犊皮纸扬着,抛在了普林西娅的面前,酒馆的吊灯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普林西娅拿起那犊皮纸,不再言语了,上面是泰兰尼昂逍遥学派的证书,盖着泰兰尼昂的指环印章——即使普林西娅本身不懂哲学,但泰兰尼昂的身份与地位,以及他的认可代表什么,这位“王后”心中还是有数的。

    “我有些不敢置信。”不知道普林西娅这话是指卡拉比斯怎么能搞到这东西,还是指她会出卖自己的入幕之宾。

    “没什么难以置信的,亲爱的普林西娅,当您在罗马城的各色宴会上如蝴蝶般穿梭时,是想象不到我和我女人,当日在小亚的战场上过的是何种生活,泰兰尼昂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患难之交,没错——我们都是从卑污、肮脏、磨难的泥坑地狱里爬出来的人,我们今日在罗马城的一切,我是发誓要守护的!不是什么人一句话,动下手指,就能剥夺的——喀提林很快就会明白这一点。至于今晚,只要你点头,其他的一切,都交给我了。”说着,卡拉比斯站起了身子,拍了拍手掌,一个满头金发,脸部因为伤痕而扭曲在一起的大汉走了进来。

    “奥普力克,听说你有两个老乡担任了部落使节,因为请求免除债务的问题,从高卢来到了罗马。”卡拉比斯问那大汉。

    “是的,我们部落欠了罗马包税人很多很多的钱,快过不下去了。”奥普力克说,接着补充道,“他们有充足的理由,仇恨罗马。”

    “很好,这位女士名叫普林西娅,她结识一位豪气冲天的大人物,叫叙拉.连图鲁斯,也许会在债务方面,帮助到你那两位老乡,还有他俩的族人。”卡拉比斯说完,眼睛盯着有些不自然的普林西娅,直到她露出了首肯的笑容,自己也笑了起来,端起了酒杯,与众人亲切地碰撞起来。

    告辞时,卡拉比斯轻轻地关照了老板娘多慕蒳,“五千德拉克马,说好的,明日就支付给你......还有,也许几个集市日后,我会租用你的小酒馆,为我的某个朋友,举办一场极为盛大的欢送会,人手你来安排。”

    “要多少女奴,要多少男奴?”多慕蒳把酥嫩的大胸脯一挺,半睁着星眸,问到。

    “你照半个百人队的规模,来办。”卡拉比斯嘱咐道,便离去了。

    当他离开时,卡皮托儿山笼罩在一片晨曦当中,城中升起几缕早饭的炊烟,山头上的号角急骤响起。

    到晌午时,整个罗马城的人,几乎都知道了占卜的结果:

    今年的执政官选举,既不按西塞罗的提议延后,也不能无视神意准时进行——而是提前,大幅提前——四个集市日后,也就是在这个夏季结束时,必须要选出来年的执政官。

    听到这个结果,卡拉比斯笑了,他送给喀提林的“惊喜”,就是这个。

    这个占卜结果,比喀提林预想的选举延后还要糟糕,在这短短四个集市日里,他既无法筹措竞选的资金,更来不及通过人脉收买选票。更何况,他因为之前,吃了阿非利加商人团的官司,加上负债百万,随时都会有人,得到政敌的指使,或旧事重提,或直接以追讨债务的名义,继续在法**起诉他,让他自动丧失竞选来年执政官的资格。

    就算喀提林能继续强装镇定,但他的那帮党徒,终于憋不住了。

    猪一般的队友,要下手了。

    短短数日后的一个深夜里,克拉苏的几名亲近奴仆,以十万火急的姿态,把一封密信,交给了在元老院值班的西塞罗,西塞罗拆开来观验,里面的内容,说是一个神秘人,在半夜找到克拉苏的司阍奴仆,投出一封书信,忠告克拉苏要尽快离开罗马城,因为有人很快要密谋一场大纵火、大屠杀,不但要杀死元老院所有的父亲,还要谋害执政官西塞罗,还说在他名下的公寓和仓库里,有人在那藏了成屋成屋的亚麻絮、火油、匕首,多亏忠诚职守的管理员及时通知了他。

    西塞罗看完信件后,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这种没头没尾的东西,是不能够当他扳倒喀提林的证据的,但他也清楚了——克拉苏这个暗影里的老狐狸,已经表明态度了。

    凯撒嘛,谁都知道他现在和克拉苏走得比较近。

    这个喀提林,众叛亲离了。

    不过,这两个家伙,其实和喀提林没什么不同,都是共和国的毒瘤,早晚也得铲除,趁着我还是共和国执政官时。于是西塞罗清了清嗓子,喊了句:“泰罗......”一个花白头发气质儒雅的贴身奴隶走了上来。

    “取出炭墨笔和羊皮纸来。”西塞罗微微用手捏着带着伤痕的鼻翼,“老规矩,我口述,你来记录,这信是写给在东方战场上取得大捷,不日即将返回罗马城的大将庞培的......对,语气一定要恭敬,庞培是很受用这一套的......”

第12章 反喀提林(中)

    几个集市日后,选出了下一年的两位执政官,名字极其陌生,莫要说卡拉比斯了,连很多土生土长的罗马市民都没听说过,但喀提林明显是完了,他再也不穿那身白色长袍了,而是披着类似丧服的粗陋衣物,跌跌撞撞地行走在街市上,一面是哭泣愤怒的追随者,一面是拉扯他衣角不断恫吓的讨债者。

    与此同时,关于他要谋逆的传言也越来越厉害,甚至很多追随者也是如此认为的——至少,在他忠实的票仓,罗马北部的伊特鲁尼亚的苏拉老兵安置区,一支庞大的由退伍老兵组成的队伍,他们以费苏莱城为据点,在老将曼尼乌斯的带领下,大约五千人上下,正在罗马城外游弋着,给城内带来空前紧张的空气。

    现在很多人最关心的,是喀提林和他的同伙,何时会在罗马城内发难。

    元老院里,一位叫赛尼斯的元老正在当众朗读一份来自费苏莱城的信,是他的贴身奴隶写的,反应了伊特鲁尼亚的时局:“喀提林的党徒,曼尼乌斯正在统帅老兵军团,朝罗马进军——没什么可以质疑的了,他们在对共和国发动一场暴乱,一场战争。”

    “诸位,确实没什么可质疑的了,鄙人现在还在执政官的任期内,故而为罗马城的安泰,我宣布——在城内各个要害处,设立由度支官、市政官和保民官负责的警戒岗哨,负责防止突发事件。彻底解散城中的角斗士表演团和训练学校,把他们全部逐到其他城市里去,这些人都是不安定的因子。任何奴隶,只要能揭发和指认危害共和国的阴谋者,赐予自由,和十万塞斯退斯的奖赏;同样,任何自由民,只要能揭发的,赐予二十万塞斯退斯的奖赏,哪怕他之前参与了阴谋,也既往不咎。最后,鄙人再次宣布,罗马全城取消一切执政官竞选、唱票时一贯而来的娱乐活动,全城从即日起,进入戒严状态!”集会场地中央的西塞罗,握着长袍的下摆,大声朗读着决议。

    大部分元老在热烈地鼓掌,西塞罗明显得到了信心与鼓舞,他再次举手宣布:“时至此刻,我们没必要再因为一些没必要的门第陈腐之见,而纵容某些自认贵族出身,而单单只会做出危害共和国人士的丑恶行为。我认为,应该立即传讯喀提林,叫他到元老院来,让众人秉承的公义,来判断他是否有罪吧!”

    就在西塞罗的支持者,包括很多被起义和暴动这些词眼吓坏的元老,准备鼓掌时,维纳斯的后裔,尤利乌斯.凯撒却从席位上站了起来,高声杯葛道:“我尊敬的执政官阁下,我想您搞错了一点,那就是元老院,只是个国策讨论和决议的机构,并不是司法审判的场所,如果您认定喀提林有罪,那就按照您声名鹊起的资本,公诉他,在市民大会,或**庭,但不应该在这里,这里有六百名元老,作为一个陪审团来说,规模实在太大了。而且,据说你不光把罗马城带入了戒严状态,还准备把东方的庞培军团给请回来,请回到罗马城里来,让刀剑和军旗出现在广场上,这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简直比一场还没有实据的预谋中的叛乱还要恐怖!我实在不明白,执政官阁下,你究竟准备消弭一场叛乱,还是在强逼一场叛乱发生,你和庞培究竟在谋划着什么?”

    “你应该理解,执政官阁下也很害怕,我最近都不敢搂着妻子安心睡觉了。”一边的克拉苏插浑打科,“也许庞培回来了,能改善这一切。”

    四周一片笑声,但小加图这时也站了起来,“谈到女人,难道现在罗马城的女人没有生活在恐怖当中?我的妻子,我的女儿,我的女性亲属,罗马城所有高贵的女子,连曾经兵临城下的汉尼拔都不曾使她们畏惧,但现在,她们不敢哺育子女,只会高举双手,哀声乞求神明庇佑,把罗马城从灾难里解救出来。任何企图摇撼共和国根基的家伙,都该死,现在既然喀提林有如此的嫌疑,那他就必须得到元老院众人的传讯,什么庇护都救不了他!”

    小加图的发言,起了决定性的效果,元老院绝大部分人附和了西塞罗的提议,凯撒的质疑则淹没在一片叱责和羞辱当中,甚至很多西塞罗的好友,高举拳头,骂起了凯撒,说他也参与了喀提林谋反的阴谋当中——凯撒干脆将袖子,把脸面一遮,坐在席位上不再说话。

    最后的决议:三日后,喀提林必须来到元老院,接受传讯与审问,否则以叛国罪论处。

    很多追随者,直接告诉他,要么现在火烧罗马城,杀死西塞罗和其他政敌,要么现在就离开罗马城,与曼尼乌斯的队伍会合,攻下罗马城,血洗元老院,再造国家。

    这些提议,全被喀提林声色俱厉地否决了,“朋友们,我很感激你们的担忧与追随。但你们的这些愤激的建议,实在是把我的家族和名誉往火坑里推,我叫喀提林,家族祖先是埃涅阿斯的战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共和国,这是不可动摇的原则和基础。现在既然共和国怀疑我,我就必须接受检验。”

    当喀提林与人群走到元老院集会所前的广场时,他看到那个卡拉比斯,正从一处雕像上,揭下西塞罗张贴的在上面的莎纸草告示,而后弹了弹灰尘,讥讽地对自己说:“真是没想到,喀提林,你的阴谋和梦想,只值二十万塞斯退斯。”

    “卡拉比斯,一切还不算完,我会昂首阔步地从元老院走出来,总有一天,我会像捏碎一只蚂蚁那样,剥夺你的生命。”喀提林将手臂一抖,自信地说。

    “不,你没机会了,也许你该把你曾祖父的那只铁手给带着,因为你很快在战场上能用到它,不过敌人是共和国的军队。而我,会踩着你那发臭的身躯,成为罗马货真价实的公民。”卡拉比斯将莎纸草慢慢卷成卷,收到了身上挎着的青铜管子里去,而后信步离开了,朝着灶神庙的方向,去了。

    当喀提林走入元老院时,他面对的是静穆的人群,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不信任、惋惜和憎恶,执政官西塞罗在小加图以及几名好友的伴随下,正站在中央场地,如眼镜蛇般死死盯着他,鼻子上的伤疤都红了。

    西塞罗的身边,几名书记员正围坐在书学桌上,铺开了莎纸草,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执政官,但等他开口。

    看到这景象,喀提林心中一凉,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第12章 反喀提林(下)

    在建筑师精心设计回声通道的元老院会场里,西塞罗的声音掷地有声,云裂金开,像如雨的标枪,像狂怒的斗剑,像石弹的抛洒:

    “喀提林!你到底还要把我们的耐性滥用到什么时候?你的丧心病狂的行为还要把我们玩弄到多久?你的肆无忌惮的作风将要嚣张到什么程度?罗马城夜间的守卫根本不在你眼里;到处都有的巡逻根本不在你眼里;人民的惊恐根本不在你眼里;所有正直的人的结合根本不在你眼里;元老院在这一防守坚强的地点开会根本不在你眼里;难道所有在场的人脸上的表情也根本不在你眼里?”

    “执政官西塞罗,你根本没有切实的证据......”喀提林站在某处席位上,强装着镇静。

    西塞罗根本无视他,将克拉苏的信件,与某神秘人送来的琥珀板,在众人面前一扬:“你的计划已经败露,你以为元老院的诸位,不知道你前天做了什么?不知道你昨天做了什么?你在哪里与党徒集会,你都密谋了什么,你都计划了什么!一切的一切,元老院的六百人看到了,两位执政官也看到了!”

    海浪般的喧嚣响起,特别是西塞罗说出最后一句时,元老们纷纷起立,大声应和,仿佛他们真的全都知道喀提林每个夜晚的一言一行似的,次席执政官聂鲁达虽在之前与喀提林过往甚密,但现在为了避嫌,也不得不缩在某个角落,不发一言,免得成为众矢之的。

    扈从开始在门口不断敲打着束棒,请求会议场面的安静。

    西塞罗继续追击:“你今天还胆敢来此?这再明显不过地展露了你的肆意妄为和心狠手辣。”然后他突然用手指,直直地指着喀提林,大吼道:“你的眼神,我们都已感受到了,你在挑选在场每一个你要在将来施以毒手的对象,但我毫无畏惧,共和国是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的!你在普列贴斯要塞,在费苏莱城,在卡普阿的所作所为,不都遭到或即将遭到失败了嘛?你的那帮狐朋狗党,是敌不过共和国和罗马城坚强的守护者的,我对共和国的叛徒决不手软,你会像之前的格拉古兄弟(之前的罗马改革家,民粹运动领导人,鼓动平民与贵族对抗,提出土地和债务议案,结果相继被权贵残酷杀死)那样,身败名裂,尸骨无存,难道格拉古兄弟的祖先出身不够高贵吗?不,他们只是有背叛共和国的嫌疑,就被杀死,而你喀提林,不要以为结识了几个胆大妄为的护民官,就自认能和共和国的秩序对抗,难道格拉古死时不是护民官吗?因为,我——西塞罗是执政官,我可以把法律和传统,把元老院的威信,炼成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剑,轻而易举地刺穿你的胸膛,现在这把利剑暂时还因为我的仁慈,暂时安放在它的剑鞘里,但仁慈不代表我会疏忽职守,如果伊特鲁尼亚的谋反老兵不放下武器,如果你不愿意承认你的罪行,如果罗马城的敌人还在暗夜里蝇营狗苟,我发誓,也许明天,也许就在今天,我必拔剑出鞘!”

    元老院再度出现了集体起立鼓掌的狂潮,扈从的束棒几乎要敲断,而书记员则满头大汗,跟着西塞罗的语速,在莎草纸上奋笔疾书,他们都隐隐觉得,西塞罗今日的演讲和抨击,会在历史的长河里永享盛名。

    “你手中的那个琥珀板,上面不过是我当初让护民官茹鲁斯提出土地改革方案时,私下征集的十人委员会名单而已,并不是你嘴里的什么阴谋和叛国!”喀提林愤怒地起身,抗辩道。

    “哦?”西塞罗将琥珀板一转,“难道这上面的叙拉.连图鲁斯,和另外一位,在前几日的夜中,不是暗藏匕首,带着一帮人,要以拜会我的名义,企图暗杀我的吗?这件事情,有一百多名自发保卫我宅邸的良善市民和正义青年贵族作证。喀提林,黑夜已经无法用它的黑暗,遮蔽你们的阴谋和肮脏了,在我们的眼里,你们的丑恶就像白日那样昭然若揭!”

    这时,喀提林的脸上流下了汗水,这些猪猡般的队友......他还想抗争什么,但声音却被元老院数百人狂躁的怒骂声给淹没,他开始瑟瑟发抖起来,他以前的镇定和大胆,消失不见,他痛苦于无立锥之地,他最终忍受不住,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发出了绝望和愤懑的嚎叫:“既然我的敌人西塞罗这样逼我,把我推向绝望的深渊,我是不会害怕扔出一片瓦砾,压住烧向我的大火的!是的,现在我看到两个人,一个人身躯健壮而头颅萎小,一个头颅奇大而身躯佝偻,我想做的,不过是要把前一个身躯,和后一个头颅拼合在一起,有错吗?”

    结果,他的这句不理智的发言,彻底断送了他,元老院集体高呼杀人凶手、叛国贼的口号,西塞罗也当场宣布,他成为全罗马最不受欢迎的人,等待他的惩罚,就是逐离罗马。

    “我?一个最标准的罗马人,却因为自己崇高的理想,被驱逐出罗马;而你?一个外来户,却成为了共和国的救星!”喀提林就像看了出拙劣的喜剧般,苦涩而狂乱地笑起来,“执政官,你的意思,是要对我处以流放的刑罚?”

    “是的,流放的终点,是马赛城。去吧,喀提林,在罗马城里,除了你的无恶不作的同伙,没人不憎恶你,没人不讨厌你。”

    一片叱骂声里,喀提林屈辱而愤恨地跌跌撞撞,离开了元老院议员们集会的协和神殿,来到外面的街道处,他的追随者都嚎啕大哭,有的愤怒地撕扯自己的衣服,表示对元老院裁决的不满,但更多的心腹则拉着喀提林的手,提出一个又一个应急的方案。而喀提林也明显变了,他的眼神里只剩下绝望,还有能摧毁一切的怒火。

    街角处,奥普力克和几个角斗士伙伴,互相轻轻点点头,慢慢地混入到喀提林的队伍当中去。

    黄昏,战神庙的几个祭司捂着胸口和肚子上的伤口,扶着廊柱呻吟着倒在了血泊当中,熊熊的火焰在神庙各处蔓延起来,一群暴民叫喊着,从内里抱出了一只巨大的金光闪闪的鹰,鹰爪下的台座,镌刻着“罗马建城六百五十三年.维西里.辛布里人”的字样。

    “那是执政官马略在四十年前击败入侵的辛布里人的军团鹰旗,一直当做圣器,安放在战神庙里,喀提林居然把这东西抢走了?”听到一名角斗士的回报,卡拉比斯坐在多慕蒳的酒馆座位上,沉吟道,“喀提林被放逐时,他的追随者怎么说?”

第13章 出军(上)

    “战争中,金钱比军备更重要。”——斯巴达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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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部分人建议他留在罗马,发动民众和元老院对抗,但被他否决了,他说自己要前往伊特鲁尼亚,和曼尼乌斯的军队会合,堂堂正正地夺取罗马城。”

    “傻瓜式的贵族,这样只是中了西塞罗的下怀——嘛......也无所谓,这家伙出去了,对我们是件好事——米卢、塔古斯、波普!退役的生活,让你们的剑变钝了没有?”卡拉比斯的眼神,往座位那边的老兵们扫去,“我听说喀提林走时,足足有三百名贵族党徒跟随着他,还有更多的潜伏在这城中,当然既然他决定去伊特鲁尼亚,那么战争就将无法避免。”

    “罗马城里现在只有一个半的‘城市军团’,不足以打败喀提林的军势。”米卢很肯定地说。

    城市军团,名字听起来很诈唬,但其实都是一帮地痞、解放奴隶组成的准军事组织,平日负责罗马城防,战时跟在正规军团后面,干些后勤和辅助的工作。加上这会,又有半个军团跑去跟随喀提林了,西塞罗手头的兵力自然捉襟见肘。

    “没错,没错。所以我问你们的剑钝了没有,西塞罗现在需要新加入的军队,我们表现的时候,到了!”卡拉比斯有些兴奋,咬着烤肉,说到。

    “不,我不那么乐观。”米卢冷淡地抱着臂膀,说,“听说西塞罗还在等待,他认为把喀提林赶出罗马就足够了,至于军队方面的事情,这个执政官一向很不热衷,他在等待高卢那边马尔库斯.梅特拉将军的三个军团回来,还有人说他在等待庞培大军的凯旋,才会在军事上解决喀提林。”

    庞培大军的凯旋?卡拉比斯的心思立刻飞了起来,难道本都灭亡了,那个骄傲狠毒的小王女阿狄安娜也不知如何了。

    但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万一西塞罗和喀提林间拖延太长时间,真的等到庞培终结了米特拉达梯的战事回到罗马,那我翻身的计划可就不行了。

    谁最不希望庞培回来,还用说吗?那我就得打开这个缺口。恰好这时,多慕蒳的酒馆门打开,两个头发梳成辫子,带着金制挂链,穿着裤子的高卢人走了进来,带着欣喜的表情,将一卷莎纸草交给了卡拉比斯。

    卡拉比斯拉开一观,脸上也露出了同样欣喜的表情,“普林西娅做得不错,你们也一样,贵部落的欠债问题,我会极力替你们斡旋的,在包税人的层面,至于你们对行政长官的控诉,马上也有其他人会帮你解决。还有,你们离开罗马城,会有五百罐不错的葡萄酒,权作我的小小礼物,赠予贵部落。”

    前面两句话,高卢使者听到了只是欢喜,但听到五百罐葡萄酒,表情就变为了狂喜,自从罗马人开始往高卢倾销这种奢侈品后,高卢人的神志和理性,就全拜倒在酒神巴克斯的脚下。

    夜晚,克拉苏的庭院里,卡拉比斯很卑谦地站在庭院主人与凯撒面前,将莎纸草卷交付了过去,并且说:“请原谅我的僭越,我斗胆说一句,如果按照执政官西塞罗的计划,让庞培带军回到罗马镇压喀提林,对两位阁下的政治事业将是大大的不利。”

    克拉苏的脸色首先不悦起来,十年前是他慷慨掏出私财,募集几个军团和暴动的斗剑奴斯巴达克斯,满意大利地作战,从南到北,从北到南,最后却让来自西班牙的庞培抢了风头。凯撒虽然态度没那么明显,但他考虑的是:我正在和庞培的妻子通奸,庞培回来后,怕也是不会轻饶了我,更何况他和西塞罗联手的话,我指不定也会是下个喀提林的下场。

    但现在有了这个东西——克拉苏把莎纸草卷扬了下,对卡拉比斯说:“卡拉比斯,你的意思是用这东西,逼西塞罗和聂鲁达,尽快向伊特鲁尼亚宣战?”

    “是的,募兵方面我会倾尽所有,两位阁下不用担心。”卡拉比斯急忙回答,“庞培远在小亚细亚,我们必须抓住这个时机,尽快消灭喀提林,以及曼尼乌斯在伊特鲁尼亚的党徒军。”

    克拉苏笑着打断了卡拉比斯:“我的小卡拉比斯,你现在的资产是三百万,还是五百万塞斯退斯?这些钱只够你招募两三个大队的军力,不过你的话倒提醒了我,我倒可以稍微地掏出三百塔伦特的募兵费用,只是不知亲爱的盖乌斯意下如何。”

    被克拉苏亲昵地提到了名字的凯撒,眼珠迅速地转了两转,慷慨陈词道:“马略和我的家族关系匪浅,现在是象征他荣耀的鹰旗被喀提林夺走,我自然要全力夺回。只是,卡拉比斯,这件事你又为何如此上心?”

    “因为庞培的仇敌,金枪鱼路库拉斯阁下是我的庇主,庇主讨厌的人,也是我讨厌的人,我自然要和二位站在一起。”卡拉比斯不是傻子,也晃起了大旗。

    监察官和大祭司都笑起来......

    果然,两天后,西塞罗就在元老院再次召开紧急会议,会上他拿出了高卢使者出首的证据,卡拉比斯事先阅览过的莎纸草卷,大致流程是这样的:

    奥普力克的两个高卢老乡,为了申请免除债务,来到罗马城,“巧遇”卡拉比斯和普林西娅;

    在普林西娅的介绍下,这两家伙混进了她情夫叙拉.高乃留斯.连图鲁斯的密谋会议里,主题就是如何在城里纵火杀人起事,帮喀提林血洗政敌,为了天衣无缝,强逼在场各位表忠心,在计划书上挨个盖上指环印章,两高卢人也盖上了,并以把计划书带回部落为理由,要了个副本;

    要完副本的高卢使者,又把这个要命玩意儿交给了卡拉比斯,卡拉比斯与克拉苏、凯撒谈妥后,又转手暗中交给了西塞罗。

    “这是一场可耻的犯罪,对共和国的犯罪,现在喀提林的阴谋,终于水落石出了,它实实在在地存在,而并非是鄙人的臆测。连图鲁斯,你个罪人,居然要在罗马城的十二处要害,同时纵火!”西塞罗举着盖满了指环印章的计划书,激动万分地喊到。

    元老们也是义愤填膺,他们当众把尚不知情,还来参与会议的连图鲁斯等五名“首犯”的长袍给剥下,殴打他们,骂他们杀人犯,并极力呼喊,要求执政官西塞罗与聂鲁达,当即判处五人死刑,并尽快组织军队,朝伊特鲁尼亚进发。

第13章 出军(中)

    这当儿,凯撒又站起来发言,竟然引用罗马的法律,即“任何人都无权处死或鞭笞一名罗马的公民”的条目,替喀提林张目疾呼:“我再次重申,元老院并非司法与处刑的场所,应该把这五人提交市民大会或**庭开审,判明罪行后,再做定夺——并且,我个人主张,五人和喀提林都罪不至死,只需没收他们的财产,分散到地方上的自由市监狱监禁即可。”

    毫无疑问得,凯撒的第二次杯葛,继续把会场气氛搞得沸腾化,一帮人大骂凯撒,说他与喀提林有私通的嫌疑,甚至也有人跃跃欲试,要把凯撒的袍子也给撕扯下来,但被凯撒灵活无比地给躲开了,结果会场里,凯撒一边被气喘吁吁的元老追着跑,一边继续高喊自己的主张。

    “尤利乌斯.凯撒!维纳斯的后裔,我实在没有听过这样的处罚,叛国罪和企图毁灭罗马城邦罪,居然只是没收财产和软禁,这也叫处罚?不要为了开脱几个恶棍,就给罗马全体的公民带来灭顶之灾。”小加图当先一棒,激起在场所有人的情绪,终于众人把凯撒给按住了,有个家伙还在他的怀里搜出一张便条,就大惊小怪地叫起来“这是凯撒私通喀提林的书信”!

    “给我拿来!”小加图大喝到,而后人们一个传一个,接力把便条交到了他的手中,他打开一看,差点没绿了眼睛,这不是别的,恰恰正是他亲妹妹和凯撒通奸的往来情书,里面满篇猥亵和肉麻的言语让他气得浑身发抖,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走下席位,把便条重新塞回凯撒的怀里,低声切齿“拿好你的东西,罗马最著名的醉鬼!”

    “行了,不要继续闹剧了,尽快形成决议吧。”角落里,克拉苏威严的声音突然传出,鼎沸的场面渐渐安静下来——在这儿,还没人敢不给克拉苏这位“神秘君王”三分面子的。

    决议形成很迅速,即刻判处连图鲁斯、西迪古斯等五人死刑,升格执政官的权力,即决定和否决战争的权力——扈从们在决议完了后,立刻走上来,把连图鲁斯等五人套上了囚服。

    这时,连图鲁斯突然挣扎着喊叫起来,“灶神庙的贞女诓骗了我,她们说根据女巫西比尔的预言书,罗马一共会出现三位叫高乃留斯的君王,前两位已经实现了,是苏拉和秦纳,那这一位呢!这一位呢!难道不该是我嘛!”但没人给他这位死囚继续癫疯的机会,他被扈从直接拖了出去。

    “鄙人要在亲自处死这五个罪魁祸首前,给众人宣读一封来自伊特鲁尼亚的书信,是叛军大将曼尼乌斯送来的。”接下来,西塞罗朗读了书信的内容,无外乎就是曼尼乌斯依旧自称是罗马忠实的公民,他煽动起来的老兵只是受了蒙蔽,希望能和元老院和解的那一套内容。读完后,西塞罗主张:“我希望的是,尽量把喀提林罪恶的阴谋,对罗马的伤害减小到最低的程度。诸位,首恶已被流放,从犯也被抓捕,罗马城安然无恙了,我建议对曼尼乌斯的叛军,采取恩威并济的措施——待到梅特拉将军的高卢军团,和庞培将军的东方军团回师后,就把叛军压服住,集体缴械,放归这些人回老兵安置地。不要让战争和破坏蔓延到整个意大利,前车之鉴就摆在诸位的眼前。”

    “亲爱的西塞罗,你的举动是多么奇特啊!刚才不给法务官连图鲁斯丝毫的申辩机会,鼓动众人的情绪,不惜违反惯例,判处了五人死刑;现在又大谈仁慈,好像曼尼乌斯与喀提林满是无辜一般,你能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吗?也许,你在专门等好朋友庞培回来?我依稀记得,庞培当年出征去清缴海盗时,你的演讲,那真是充满了对他的赞美和奉承,着实让旁人嫉妒你们俩的友谊。”还是角落里的那个克拉苏,阴沉着嗓子,骤然发难。

    “我只是希望公民不会和公民间,不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那样是个巨大的悲剧。”西塞罗摊手辩解。

    “可连图鲁斯、西迪古斯他们五人难道不是公民吗?”这时凯撒也很有默契地回杀一枪,“众所周知,喀提林与曼尼乌斯在伊特鲁尼亚的军营里,已经公然使用法西斯束棒和鹰旗了,他俩自立为执政官,现在的问题已不是赦免所能解决的。”

    “追随喀提林的大多都是罗马的公民,还有许多的贵族,应该用共和国的理念去感化瓦解他们。”西塞罗依旧执拗。

    凯撒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喀提林的罪行既然是叛国罪,那追随他的那些人,还能算是共和国公民吗?尊敬的执政官,我希望您能端正立场,不要让共和国的精英们对您有所怀疑,迄今为止我们所见的情况就是,在十万或二十万塞斯退斯的悬赏下,没有一个奴隶或自由民出卖喀提林的行踪,除了出首连图鲁斯的那个交际花外,所有他的追随者都固守在营地里,擦拭着武器,规模已经到了两万人,其中五千人从波河的作坊里领到了武器与盔甲,这是一场战争,不折不扣的战争!而您却在它的面前逡巡犹疑,我稍稍明白了,现在您升格为特殊执政官了,而您一直在等待的庞培,他已经在东方取代了特格雷尼斯,成为新的万王之王,一旦执政官和万王之王联手,怕是再也没有共和国存在的余地了。”

    这番话语实在太厉害,不由得在神殿里引起一番巨大的骚动。

    西塞罗现在居然骑虎难下了,是他一时激动,鼓动气氛,判处了连图鲁斯等五人死刑,急于给“喀提林的叛国阴谋”盖棺定论,给自己罩上正义光环,但现在却被凯撒与克拉苏就势利用,逼他立刻组织军队讨伐喀提林叛军,此刻他把求援的目光投向小加图,但对方也只是冷冷地盯着他,表示对他犹豫不决的强烈不满。

    这位罗马城最有盛名的雄辩家,竟然语塞了,还是克拉苏缓缓替他下了决议:“我先以元老院监察官的职位,发布动议——所有参与喀提林阴谋活动的党徒,全部取消公民资格,即日起重新整理公民登记簿——在即将而来的平叛战争里,所有为共和国牺牲财力人力募集军队的,不管来自罗马城,还是拉丁同盟城邦,还是高卢部落,奴隶释放为自由民,自由民则授予公民资格,原先即为公民或酋长的,统一赐予骑士的头衔,以上。”

    “战争已经爆发,放弃幻想吧!”凯撒振臂一呼,激起了元老院巨大喝彩的浪潮,廊柱和屋瓦都在簌簌发抖着。

第13章 出军(下)

    大校场上,听到募兵口号云集而来的人群,熙熙攘攘,这些人不是贫民窟的破产户,就是受不了作坊老板使唤的年青奴隶,以前共和国早期,大量征募有志于献身马尔斯战神事业的公民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流民、地痞甚至奴隶,但他们一旦接受招募,进入军营这个世界,就是统一的“罗马军团兵士”了,最低六年最长三十年的服役时期满后,也能顺利成为一介公民,获得归化资格。

    因为是临时募兵,行政长官和军事护民官的拣选过程极其粗糙,连在一边的金主(之一)卡拉比斯都看不下去了:这些人把所谓的新兵拉成几排,身高超过五罗马尺半的,目光精神点的,全部送到骑兵或第一大队行列里去,个子矮的目光猥琐的就送到其他大队,等到扈从们就掏出火红的烙铁,在每个人身上烙出军团印记,所谓的招兵工作,就成了。

    一位军事护民官,把几个木板做的登记簿,交给卡拉比斯:“自由民,不,左耳朵有洞眼的新晋公民,您的两个大队的人,已经齐了。”卡拉比斯捏着鼻子看看眼前这些满脸戾气的歪瓜裂枣,但转念想想也是,自己以前在小亚刚进入第七军团时,也是啥都不会,这些人入伍前很多都是“街头斗士”,殴斗砍杀应该也稍微熟悉点,总比自己当年强吧!

    结果短短一两天,就募集满了两个城市军团,共五千多人(城市军团编制小),军团委员会也临时搭建起来了,聂鲁达身为次席执政官,当之无愧地成为了总司令官,克劳狄报效西塞罗十分及时,当了其中一名副将。此外,在凯撒和克拉苏的运作下,坎佩尼亚、西西里的退伍老兵,全部恢复服役,也从陆海两路,齐集罗马城郊而来。驻屯高卢的梅特拉将军,也接到了按时出兵,夹攻喀提林部的紧急命令。

    至于卡拉比斯,虽然贵为大金主,靠他的钱财承担了其中两个大队的募兵还有武器装备,但他才刚刚成为公民没多长时间,还没“转正”,所以在军团里的身份,只能挂着掌秤官的头衔。

    但他还是这个大队——第二城市军团第四大队、第十大队的实际主导者,这是罗马军团进入私募化时代的标志,谁出钱招募的兵士,理论上在隶属关系上,也归金主所有,庞培军队的班底,也是当年他散尽家财,在自己家乡征募而来的。

    掌秤官卡拉比斯,专门叫波普给他打造了个巨大的牛车,外面包覆着青铜铠甲与撞刺,牛车驭手那宽阔的座位下,其实是个内空的巨大钱箱,里面准备放满钱财,牛车由奥普力克手下的十二名全副武装的角斗士护卫。随后,卡拉比斯又派出雇佣来的财会奴隶,四处“出击”,拉来许多的骡车、驮马、山羊、铁钉等,统一安放在罗马北部奎里诺门的新兵营,自己大队的驻地之中。

    但指挥上,卡拉比斯根本没有干预,他了解一旦到了战场上,唯一能让这些新兵蛋子发扬战力的,就是他们的百夫长和十夫长,和自己没任何关系,下面的步骤只是打个小小的报告,让军团通过米卢、塔古斯、波普等老兵担任大队百夫长的命令,这丝毫没遇到困难,因为来自坎佩尼亚和西西里的返役老兵,全被克劳狄收编,当了主帅聂鲁达的亲兵卫队,所以其余大队,有战斗经验的老兵、士官,就是个宝贝,统统被安插到营官或百夫长的位置上。

    西塞罗通过占卜官,预测了四日后,是出兵的最佳时机,并且要亲自监察,绞死连图鲁斯五名叛国罪人,当作血祭。

    熙熙攘攘如市集般的营地里,卡拉比斯与米卢互相交待了几句,“你的这些募兵,别指望他们依靠纪律和训练在战场上效力了,刨去犒赏外,最好再去雇佣点小贩、军奴和娘们来,跟在他们的后面。”这是米卢的要求。

    卡拉比斯点头,“今天,恰好我在多慕蒳的酒馆里有个私人的宴请,这些问题委托她一并解决好了。”然后他然后穿过了栅栏,离开营区,朝近在咫尺的大广场羊圈方向走去。

    咿呀咿呀地推开门后,隐藏在外面肃杀氛围下,小酒馆内的欢乐**的气息扑面而来,到处都是佳肴美酒,还有弹着竖琴,吹着笛子的希腊奴隶环伺左右,几个卡拉比斯生意场上的自由民合作伙伴,头戴花环,抱着苗条惹火的妓女,在灯火辉煌下哈哈大笑着,互相竞赛说着下流的段子,以助酒兴。

    “喂,来自东方的新晋公民,你得知道为了安排这场不合时宜的宴会,我花了多大的心思,冒了多大的危险,现在连vici街区的节日聚会,都被西塞罗那个性冷淡乡巴佬取消了。”老板娘多慕蒳半是娇嗔半是得意地喊到,而后把胳膊绕在卡拉比斯的肩膀上,递上一杯凯尔特啤酒。

    “罗马的贵妇在床上天生性冷淡,西塞罗是她们当中的佼佼者。”卡拉比斯接过啤酒,笑着坐下,与众人交杯换盏,而后一人掏出块木板,卡拉比斯拿了过来,说:“诸位,连图鲁斯马上就要被绞死了,我们也可以规划下,马上在这场战争后,伊特鲁尼亚值得我们注意点什么。”

    “这事,你和克拉苏商量好了?”一个酒糟鼻子的小心翼翼地问到。

    “利益圈划分好了,事后我们和克拉苏帮凯撒还他八百塔伦特的负债,而后克拉苏帮凯撒运作远征卢西塔尼亚(今葡萄牙)的事,并支持他竞选远征归来的执政官;作为回报,克拉苏负责运作,让波河高卢的贵族们获得公民权,并担任新的波河地区殖民城市委员会头目;我们的甜头小点,伊特鲁尼亚的铁矿归克拉苏,其他的归我们。”卡拉比斯说完,用刻刀在木板上吱吱呀呀一番,往桌上一放,“老兵安置地和费苏莱城周围的田地和农庄,全部归我。二百五十万塞斯退斯。”

    另外个半秃脑袋的,急忙把木板抢来,也用刻刀忙乎了番,“那儿的制砖产业归我,一百四十万。”

    “商驿和道路归我,一百二十万!”

    “葡萄庄园和酿酒业归我,九十万塞斯退斯!”那个酒糟鼻子急不可待地喊到。

    卡拉比斯抄起木板,对着靠过来的酒糟鼻子的脸就是一下,那人的酒杯和酒水全被打飞,湿了旁边女奴一身都是,“骡子!你的钱果然是给有钱老贵妇舔下体换来的!现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节,你还敢搞葡萄种植业?不知道葡萄是最难侍候的家产嘛,除非你有九百万的投资。喂,这家伙怎么混进来的,快拖出去。”那酒糟鼻子捂着脸,死死抓住桌沿,大叫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马上就能得到一个执政官遗孀的财产了,这样,我加到一百二十万塞斯退斯,伊特鲁尼亚庄园的粪肥产业与运输,就交给我吧。”

第14章 绞刑和安东尼(上)

    “现在大象被挤到一个狭窄的空地,它们给予友军的伤害不亚于敌人。”——阿利安描述亚历山大大帝的海达斯比斯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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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须保证我们名下的庄园以最优惠价格,得到你的粪肥——行,把他放开。”而后,带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卡拉比斯把木板放回桌子,然后大家都挨个举着金指环,在上面摁上印记。

    “对了,罗马的商团可不止我们这些。”另外个始终一脸忧郁模样的自由民,提醒到,“怎么保证其他的商团,不去伊特鲁尼亚找麻烦?就靠凯撒和克拉苏?”

    “这不就是我愿意募兵进去的原因了!今天我在这里花了五六百德拉克马请你们来,是为什么?”卡拉比斯把手攥成拳头,对着所有人说,“我的第四大队和第十大队,给养全由你们负责,还有每人掏十万塞斯退斯出来,供我在军中打点。”

    这帮家伙脸上立刻显示出肉疼的表情,但计较是暂时的,很快他们又挨个褪下金指环来,在木板上的条款周围摁了起来。

    “哦,看看谁来了,我的朋友,德米特留斯!”突然,卡拉比斯举着酒杯,对着门口欢呼起来。

    庞培的首席机要奴隶,德米特留斯,那个在小亚与卡拉比斯、波蒂结识的难友,一头好看的卷发,清俊的面容和带些羞涩的大眼睛,穿着洁白的丝绸外套,在几个扈从的护卫下,走了进来。卡拉比斯将他让到自己的对面,热情地招呼道,并对与会的众人介绍:“这位是大将庞培的首席奴隶,加利利的德米特留斯,马上我们要在东方发展,可离不开他的协助。”

    一看到俊俏的德米特留斯,助兴的男奴和女奴,都光着脚跳着舞步,围了上来,被珠翠环绕的德米特留斯脸上,更沾染了丝类似害羞的酡红。

    “你和你的主人,大将格涅乌斯.庞培越来越像了,情绪都掩盖在可爱的面容下。”卡拉比斯笑着打趣到,敬了朋友一杯酒,“我当初在罗马城能立下脚跟,多亏德米特留斯,送我的二百德拉克马银币。”

    听到卡拉比斯这话后,众人都带着奉承的语气,惊呼起来。

    “对你的敬意,我应该埋怨,不是吗?我在罗马城逗留这么长时间,你除了上次在海布里达家公寓前与我偶然见面外,这才是第二次。”德米特留斯咬了咬薄薄的嘴唇,皱着眉头喝了口稀释过的葡萄酒,“也许卡拉比斯你再拖延几天,我就要离开此处去东方了。”

    “庞培在东方的战事怎么样了?”

    德米特留斯摸了下衣袖,避开了桌边滴下的酒水,说“很顺利,主人已经对米特拉达梯不感兴趣了,那个本都之王成了到处躲避的败犬,带着他的女儿妾侍四处奔逃,主人不光占据了小亚,现在已经顺带着征服美索不达米亚了,最终的目的地是红色的佩特拉城。”

    “那你现在的生活也很不错吧,听说你深得庞培的信任,把他的机要打理得井井有条,一定得了大量的赏赐。”卡拉比斯的语气带着些许奉承。

    “嗯,也就在雅典、萨迪斯和锡诺普三套带着绕柱回廊的别墅而已。”德米特留斯漫不经心地笑了,“倒是卡拉比斯你,和波蒂,据我所知,在这个罗马城里成为了巨富家庭了。”

    “那是。”卡拉比斯喝下一口没有稀释的葡萄酒,随后一字字地说到:“这多亏了你的帮助,我亲爱的朋友,德米特留斯,就像当初你帮助我的庇主路库拉斯那样。”

    听到这话,德米特留斯的表情立马不自然起来,然后他身体猛地一抖,就听到身边扈从捂着咽喉闷声倒下的声音,几个女奴手里持着刚刚割开他们喉咙的血淋淋的匕首,架在德米特留斯的脖子与肩膀上,血很快在他洁净的衣物上渗得到处都是。

    犹太佬战栗着,卡拉比斯冷冷地端着酒杯,看着他,随后将手指竖立起来,其他目瞪口呆的生意伙伴,似乎明白了什么,急忙戴上了指环,缩起了身子,挨个从多慕蒳酒馆的门里挤了出去。

    而后,多慕蒳将门掩上,堵在了上面。

    “我真的没想到,德米特留斯,你接到我的邀请,还敢来赴宴。不过这也很像你的风格——把别人都当傻子。”卡拉比斯站了起来,把酒罐轻轻放在了柜台上,随后接满,倒了满满一杯,放在了德米特留斯的面前,“不过也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你准备要去东方了,把罗马城征讨喀提林的消息报告给你的主人,所以我在驿站和城门那里,也有一批人手等在那儿,你应该感到幸运,现在面对的是我,而不是他们。”

    “卡拉比斯,我们大可不必如此......”

    “哦,不不不。”卡拉比斯摇着指头,打断了德米特留斯的话语,“别忘了,在小亚第七军团时,是我救了你的命。我本来是带着和你的友谊,进入这罗马城来讨生活的,我的理想很卑微,和波蒂与小鸽子舒适地活着。但——郎吉士,其实是你雇佣的,是不是?”

    “不要说这么没根据的话——啊!”回答德米特留斯的,是卡拉比斯一记掌掴,直接招呼在他左边的脸上,犹太佬惊慌地尖叫起来,带着哭泣的声音,他的眼睛和嘴巴都肿在了一起。

    “我来揭晓答案吧,哦,我是小小的逆推法。郎吉士刺杀加尔巴时,你在场;然后,你怂恿我出庭帮西塞罗指认喀提林;我拒绝了后,你去找喀提林,出卖了我,大概是这样吧;郎吉士死于药毒,在这个城市里,估计也只有你能调配出来了,因为提莫修不擅长草药学;而后,我送波蒂和小鸽子去阿皮隆时,这个城市里,我只告诉了范伦玎娜和她母亲。”说到这里,卡拉比斯又是一记掌掴,把犹太佬的脸打到了那边去,“而认得范伦玎娜,向喀提林出卖我女人行踪的,只可能是你!”

    “好在郎吉士不是个完全无自觉的工具,他先是混进了喀提林的队伍里,搞到了罗马显贵赞同土地改革的私下签名琥珀板,这正是你主子庞培需要的,庞培和西塞罗都要这东西,来扳倒政敌,但郎吉士考虑到自身的安危,藏匿了琥珀板,希图留条后路——当然了,你没有逼郎吉士,你诱使他去刺杀加尔巴,告诉他这样做,可以嫁祸给喀提林,导致罗马政局的混乱,甚至骚动与内战的爆发——你主子庞培,就可以正大光明领着军队,回罗马来夺权了。”

第14章 绞刑和安东尼(中)

    “但事态没有朝着你希望的态势发展,郎吉士也对你起了戒心了,所以你一直尾随着我,又想利用我,来逼出那块琥珀板,那天冲进郎吉士藏身公寓的,其实是你的人对不对!”说着,卡拉比斯揪住了他的头发,“我对你起了疑心后,也是会打听你的来历的,加利利人,我的好难友,我从第七军团在罗马的老兵那里知道了——你在第三次米特拉达梯战争前,确实是家庭教师,但不是希腊人的,而是受雇于罗德岛一名罗马富裕移民家庭的,当米特拉达梯开始在东方对罗马移民进行大屠杀时,你把主人家的老老小小,包括你授业的那个十三岁小孩,都出卖给了本都人,后来你携着出卖主人的分成,坐着本都的船,准备逃去锡诺普,被路库拉斯的兵舰击沉后,才遭到三联队俘虏的。”

    说完后,卡拉比斯将德米特留斯往后一推,双手分开,按在桌面上,对着满面开花的德米特留斯,深吸了口气,说:“十三岁的孩子,你是怎么下手的?我的难友。”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想活下去,米特拉达梯的军队知道我是家庭教师,他们用斧子和利剑威逼我,就像你对我今天做的一样!”德米特留斯的鼻孔流着两行血水和鼻涕,抖落在衣领上,脏污了一大片,被一群人按住,又是气愤又是懊恼地叫起来,“那孩子躲在了药神庙深处的某个密室里,他父母都在神庙台阶上被杀了,没错。是我说出去的,是我说的。我不过是收取他家一年两千银币而已,没必要为他殉葬。我至今还记得那孩子被米特拉达梯兵士搜出来后的眼神。他不敢和我对视,低着头,看到了父母的尸体,浑身发抖,连尿都吓出来了,兵士用斧头砍断了那孩子的胳膊和脖子,褪下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金首饰,这就是这个残酷世界的法则,我们每个人都和神有契约与交易。神给你继续活下去的恩赐,你就必须用牺牲来交换。你也一样,卡拉比斯!”

    “他的父亲是不是这个人?”卡拉比斯从桌边的储物柜里,取出了一个石膏人头,摆在桌上,德米特留斯的面容扭曲起来,眼珠都要凸出来了,这是个头发微卷,表情绝望而愤怒的三十岁左右男子的形象。“是的,你的雇主在罗德岛的药神庙被你出卖,遭到杀害,他可能是来自萨丁尼亚埃米利家族的某位骑士。现在。请难友你看看,仔细看看,看着这个石膏的眼神。这是提莫修用他的骷髅头颅复原而成的。复原得太成功了。”

    德米特留斯嚎叫起来,猛烈挣扎着。不敢和那个石膏头颅对视,“不要。不要,我都说,他叫鲍克斯.埃米利.李必达乌斯,是萨丁尼亚岛前任执政官老李必达的儿子,他的金指环,米特拉达梯的兵士还送给了我。”

    “交出来!”卡拉比斯喝到。然后他看到德米特留斯双手都被反剪住了,就叫两名女奴来搜他的身。

    一个指环滚在了桌面上,看来德米特留斯一直随身携带着,卡拉比斯拿起来,上面刻着几个简单的拉丁字母,约莫是埃米利家族的缩写。但是“lepidvs”这个名字从德米特留斯的嘴里冒出来好熟悉,我咋一时想不起来了。

    “哎呀,对,我原先名字不叫李必达吗?这么长时间,连我本来的名字都忘了,这个lepidvs,和我名字的发音很像啊,缘分......”卡拉比斯把指环收了下来,随后突然掏出斗剑,抵在德米特留斯的脖子上。

    “不要杀我,我愿意再继续牺牲一些东西。”德米特留斯仰着头,呼吸沉重,求道。

    卡拉比斯停了会儿,然后慢慢收起了斗剑,“我不会杀你的,我想波蒂也不会同意的,你说的没错,神赐予你某些东西,必然会按照契约向你索取一些东西,也许我自己的债务,还没到时候支付。但你,德米特留斯,是条肮脏的毒蛇,和你做交易的不是神,而是魔鬼......现在对你的欢送结束了,去东方吧,滚回你的沼泽里去。”

    最后,被放走的德米特留斯表情复杂地回看了卡拉比斯一眼,摸着墙壁走了出去,晃动的吊灯下,卡拉比斯坐了下来,不发一语,多慕蒳走过来,“为什么不杀了他。”

    “杀他有什么好处,这种专门食用腐肉的毒蛇,和庞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懒的去拆散。”卡拉比斯慢条斯理地说到,然后将钱袋送给了多慕蒳,“替我向普林西娅问好。”

    四日后的清晨,鸽子群在秋天湛蓝的天空中结队呼扇着翅膀,骤雨般的影子在卡拉比斯头顶上闪过,他穿戴着崭新的铠甲,围着红色的斗篷,斜挎着匣子,抱着凯尔特青铜盔,在白杨树影下,慢慢走上了灶神庙的台阶,进入了内里的圣器仓库,清越的脚步在厅堂里寂寥地响着,“请问,需要房间钥匙嘛?”一个新的管理员,看到这个军需官打扮的人,怯生生地对着他,问到,当看他孤身一人时,便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放回了钥匙。

    卡拉比斯对着他笑了笑,而后眯着眼睛,对着仓库天井与顶棚间落下的清澈的晨光。他刚刚在普来玛别墅,向路库拉斯与马可斯兄弟俩话别,就来到这里,因为他心中,似乎也一直有再来看一眼的冲动。

    “感谢你给灶神庙提供的静修庭院......那么,在出征前,你与灶神和圣火间,有什么缔结契约的想法吗?”卡拉比斯回身,看到了身着白袍的李希莉娅。

    城市军团的新掌秤官,用双手捧起了两个首饰,“我不是来安排遗嘱的,还没到那时候,但这两个东西还是烦请贞女们保管。”

    李希莉娅接过来,一个是个精巧的镶金珐琅吊坠盒,里面晃晃荡荡的似乎还盛有液体,“小心!里面是剧毒的液体。”卡拉比斯提醒到。

    第二个是刻着“m.p.f”等字样的一枚指环,上面还刻着罗马第二代王,罗慕路斯继承者努马.帕皮留斯的头像,她的表情微微变幻了下,“这枚指环,似乎不是你的财产,它从何处而来?”

    “它是萨丁尼亚(今撒丁岛)埃米利家族所有之物。”卡拉比斯看了眼李希莉娅,说到。(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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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古斯都之路介绍:
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来的却并不都是罗马想要的。 斗兽场是小的罗马,罗马是大的斗兽场。 他,李必达,不过是个精通语言学的普通大学生,却有幸穿越到了彼时,罗马建城678年,耶稣诞辰前66年,但他没有成为显贵,因为不可能;没有成为所谓发明家,因为不可能;他最初的身份,就是个军队奴隶,也是最合情合理的身份,自此开始了波澜壮阔的冒险生涯。 凯撒、庞培、西塞罗、克拉苏、安东尼、屋大维、米特拉达梯不再是呆滞的蜡像。 百夫长、商贩、拍卖人、修辞学家、女奴、祭司、娼妓不再是死板的文字。 本都王女、贵族遗孀、亚马逊女王、埃及艳后不再是桃色的梦想。 奴隶、自由奴、有产公民、骑士、度支官、军事护民官、骑兵长官、元老......狄克推多,这条铺满骸骨、头颅的道路走下来,谁能成为笑到最后的,独一无二的奥古斯都?奥古斯都之路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奥古斯都之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奥古斯都之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