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空欢喜
小腿受伤又被骰子用驳壳枪砸的昏迷过去的黑虎幽幽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拖进了唐城所在的院子里,眼前这三柄明晃晃的刺刀让清醒过来的黑虎动弹不得,所以他只能老老实实的趴在院子里。“你就是黄龙山的大当家黑虎?”被刘石头扶着坐在椅子里,唐城面带笑意的看着被刺刀压制在地上的黑虎。
趴在地上的黑虎努力的抬头,想要看清楚是谁在问自己话,看到唐城的一瞬间,他的目光正好和唐城对上唐城,黑虎惊讶于唐城的年轻,同时也因为自己此时的狼狈感到不堪。“你胆子不小,只带了100多土匪就敢来摸我的营,明明不过就是个没脸的土匪头子,偏偏还学人玩夜袭。很可惜,你这把玩漏了,我只用了20几个老兵和那些你看不上眼的本地团丁就打败了你,换句话说,你根本不够资格做我的对手。”
唐城明显带着讽刺的话语令黑虎更加的难堪,他想要坐起来,却被周围站着的刘石头三人用枪托狠狠砸了几下,便不敢再胡乱挣扎。“我和我身边这些老兵都是和日军拼过命留了血活下来的,你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土匪,有什么资格做我的对手?在古塘村给你设下圈套就已经是抬举你了,说吧,还有什么要说的,说完了好送你上路。”
唐城本就没打算让黑虎继续活着,此人正在新化一带臭名昭著且两手沾满了当地百姓的鲜血,这样的人杀光了都不为过。黑虎也没有想到对方这个年轻的长官连和自己多余废话的时间都不想给,就要杀掉自己,当下不由大急的高喊饶命。“只要长官绕我一条性命,我愿意把我黄龙山这些年积攒下达所有钱财送给长官。”
拿钱买命对于黑虎这样的土匪来说已经是最后的手段,如果不是黑虎怕断了自家香火,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献出钱财的。天下间没有不贪嘴的老鼠,黑虎是一直这么认为的,如果上次不是自己送了省城来清剿自己的那个军官10根金条,说不定黄龙山早就被官军给清剿干净了。只要眼前这个年轻军官能收了自己的钱,只要自己能保住性命,黄龙山就还有重归自己手中的那一天。
见黑虎拼命的给自己磕头,唐城追问道,“是所有钱财吗?有多少?我要的价钱可是不低。”唐城的发问让黑虎喜笑颜开,黄龙山这几年攒下的家底可是不菲,不说那批烟土,就是大洋金条也有不少,黑虎觉得这些钱财已经足够自己买命的。院子里都是唐城能够放心的人,所以唐城也不避着刘石头他们继续追问,得知黑虎能拿出至少30根金条和数百大洋的时候,唐城低头不语仔细琢磨着。
“你带着石头他们三个去,每人梁子短枪,再带上机枪和手雷,把这家伙说的东西都带回来。东西到手,你就放了这家伙,然后赶快返回。”唐城对侯三所说的话让黑虎满心欢喜,他却没有看到唐城暗自对侯三比划出的一个手势。侯三心领神会带着刘石头等人押着黑虎骑马离开,只要他们拿到黑虎所说的那些钱财,这个被捆的粽子一样的家伙最后的下场便是烂在黄龙山的荒野里,当然脑袋是要带回来交给罗长山的。
“唐连长好手段,100多个土匪就这么被击杀在古塘村,这次我跟省城那边也好交代了。”被十几个团丁簇拥赶来的罗长山很是兴奋,拔除了盘踞黄龙山多年的黑虎,他这个新化县的县长可算是为本地的百姓做了一件真正有用的事情。村口那些满是血污的土匪尸体让罗长山看了心惊胆战,但还是让他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因为唐城说了稍后会把黑虎的脑袋也送回来交给他。
莫约到了天色发亮的时候,疲惫不堪的侯三才带着刘石头三人骑马返回古塘村,一块带回来的还有黑虎的脑袋。唐城没有惊讶侯三只带回来几匹骡马,因为他知道侯三一定是被骰子告知县城来人了,所以侯三一定是把其他的东西放在了别处。“哪里还有其他的东西,黄龙山早已经被谭家岭的那个女匪婆子给占了去,这货说的东西也都叫拿匪婆子给霸占了,我们就只弄回来这几匹马。”
刘石头的回答让唐城啼笑皆非,事实证明天底下的聪明人就是多,自己设下圈套等着黑虎自己上门,殊不知黑虎的地盘却早已经被人给惦记上了。“要我说,不如咱们掉回头再去一趟黄龙山,昨晚来的土匪里还有一半是谭家岭的土匪,谭家岭本就没有多少土匪,咱们不如直接打下黄龙山算了。”刘石头心有不甘,黑虎所说的那些钱财可不是个小数目。
摸出一支香烟点着抽了一口,唐城这才扭头看着侯三他们几个,“我知道你们并不是看重了那些钱财,你们只是不服气自己辛苦打下的局面便宜了谭家岭的那个女土匪。你们没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和罗县长说好了,他们这里准备扩编民团,昨晚咱们缴获的那些武器弹药就全都留给他们,新化县的富户们会拿出2000块大洋给咱们,一是为了那些武器弹药,再者是为了感谢咱们帮他们干掉了这些土匪。”
听得有2000块大洋入账,刘石头原本阴沉的脸马上有了笑容,他们昨夜缴获的可不止武器弹药,还有土匪们骑来的十几匹马,再加上他们从黄龙山弄来的马匹,将近20匹马也算是一笔小财。“那咱们现在怎么办?黄龙山可又被谭家岭的土匪给占了,如果罗县长知道此事,咱们是不是还要帮着他们继续请教这里的土匪?”听到有钱拿,侯三他们便不在纠结此事,只有谭飞问了一句跟钱无关的事情。
“那倒不用,既然新化县已经有扩编民团的打算,剩下不多的那些土匪已经不是民团的对手,等着留在县城的人一赶过来,咱们就上路离开这里。”唐城才没有兴趣留在这里帮着罗长山剿匪,如果不是赶上了黑虎这件事,唐城兴许连出手的意思都没有。
在县城里辛苦等待一个晚上的平民们在天色大亮之后匆匆赶到古塘村,见自家的亲人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和他们多说话了吗?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护卫力量太单薄,我甚至都不愿意带上他们同路。”从县城赶来的平民妇孺们只顾和自己的家人寒暄,却全然没有理会昨夜战死和受伤的滇军士兵和那些团丁们。
“虽然也可能他们是害怕带枪的人,但我绝对不会原谅这样的人,因为他们对保护了自己的人没有足够的尊重。”谭飞一直站在唐城身边却没有出声,他知道唐城说的是从县城赶来的这些平民。滇军的人正在埋葬昨夜战死的袍泽,这些平民只要扭头就能看得到,可他们没有一个人过去看一眼或是帮把手,也难怪唐城会这么说,换了谭飞在那边哭着挖坑埋葬自己的袍泽,恐怕会忍不住掏枪出来杀光这些冷血的家伙。
罗长山并不知道黄龙山已经被个女匪占据,答应唐城的2000块大洋和几辆大车被送来古塘村,罗长山带走的只是那些土匪的尸体和缴获的武器弹药。“走吧,咱们也该走了,还有很远的路在等着咱们,说不定还会遇上这样的土匪来给咱们送钱。”送走了罗先生,唐城故作轻松的下令上路,这话一出口,便引来了张小宝和刘石头的窃笑。
多了马匹和大车,平民们也有了代步的工具,被唐城挑选出来的平民青壮仍旧穿着军装假扮士兵,经过昨夜的伤亡,唐城已经不得不依靠这些平民青壮充当护卫力量。新的行程开始,刘石头三人的苦难也重新开始,唐城已经把对那些平民们的不满完全发泄到了刘石头三人身上,训练的强度开始增加,而且训练的时间也在陆续增加着。
“现在累一些不要紧,至少等你们面对鬼子兵的时候不会轻易丢了性命,我见过太多自作聪明的人死在战场上。那些比他们笨比他们傻的人之所以能在战场上活下来,最主要的便是他们有眼色,即使没有人教,他们也能从那些老兵身上学习到保命的本事。所以不要觉得这些训练很枯燥,这些都是无数老兵在战场上保命的经验之道。”
刘石头三人本不愿像个傻子一样整天背着一包石头奔来跑去的,可架不住唐城的坚决和侯三等人的劝说,三人只好苦着脸一天一天数着时间享受他们的苦难。刘石头他们的苦难和唐城一点关系都没有,重新上路,唐城还是照旧整天窝在大车上,不是和穆连山闲聊晒太阳,便是独自一个人待着发呆,自然也没有什么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第三十九章 招揽
事实证明并不是每件事都能和唐城事先计划好的一样顺利,在新化县帮着罗长山解决掉黄龙山的黑虎匪帮之后,唐城等人越往贵州腹地进发,就越发的感觉到了当地人的穷苦和不堪。他们沿途经过的一些村子里大多皆是茅草屋,甚至很多已经十几岁的孩子都还打着赤脚,这里显然不能与江南之地媲美。
“幸好咱们带了足够多的粮食,要不然咱们就是有钱都没地买粮食去。”最为感到幸运的莫过于马胖子,离开新化县之前,唐城就已经让他在县城里购置了很多粮食,如果不是这样,他们这支人数超过200人的队伍,可能早就断粮了。
“你傻啊,难不成这里的人就会都饿死了?他们只是穷了些,又不是没有粮食。”唐城用手中的枝条敲打这马胖子头上的钢盔,“这里虽说是偏僻了些,这里的人也看着穷了些,可这里一样有地主老财,粮食可都在那些地主手里屯着呢。咱们要买粮食,自然是要去找这里的地主才行,难不成你还指望着这些老百姓给你变出粮食来。”
穷山恶水多刁民,这是千古不变的老话,自打唐城开始发现有当地人偷偷的打量自己的车队之后,便下令加强防备,他可不想被当地人抢了车马然后绑在大树上喂虫蚁。事实上只要有贼惦记着你,躲是躲不掉的,离开新化县的短短两天之内,唐城他们就已经遭遇多次当地人的袭击,索性冲击唐城他们的当地人用的多是大刀长矛和竹弓,这些可不是枪弹的对手,跑来袭击唐城他们的当地人每次只能以失败告终,但他们的袭击却乐此不疲从未有想要停止的意思。
唐城当然也是不在乎,实际上他也阻止不了这些当地人的举动,于是唐城取消了刘石头三人的训练,开始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如果不是路过较大些的村镇,唐城都不会下令停下休整。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当地人都会想着来抢夺唐城他们的财物,为了补充肉食,唐城甚至还和沿路遇到的当地人做了交易。盐巴、铁器交换当地人进山打来的猎物,这是从唐宋开始,当地人就和汉民之间的传统交易,唐城自然也遵守着这种传统。
“我需要三个向导,还有你们用的这种手弩,我也要20把。我们有医生,能帮助你们整治生病的村民,等我们到了下一个镇子,你的向导就会带着我们交付的盐巴和铁器返回这里。”唐城这会就坐在一个土家族的寨子里跟人讨价还价,土家族自酿的咂酒不和唐城的胃口,但土家族的腊肉却令唐城暗赞不已。
寨子里的土家汉子原本也是准备抢劫唐城他们的,可亲眼看着300米外的一棵参天大树被唐城用掷弹筒一炮打折之后,这些土家汉子们改变了主意。只用三个带路的向导和20把手工制作的手弩就能为寨子换回足够一年使用的盐巴和铁器,这样的买卖要比舍了自己人的性命去抢劫划算的多,何况他们自己也没有把握就能抢劫成功。
在土家寨子里休整了一天之后,唐城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打算雇佣12个土家汉子充当队伍的护卫。而且据说唐城选中的这12个土家汉子,是这个土家寨子里最好的猎手和弩兵。侯三等人自是大为不解,尤其刘石头三个更是一直在追问唐城,他们不明白唐城为什么要花这份冤枉钱,真正明白唐城用意的可能就只有在寨子里忙碌了一整天的穆连山。
“这些人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大山里,大山就是他们的家,大山就是他们的粮仓和乐园。咱们虽然有机枪和掷弹筒,还有几十条步枪,可真正对上这些山地民族的时候,这些东西只会成为咱们的累赘,因为你没有办法带着足够的弹药在山林里追击他们,而他们却随时可以把弩箭射入你的身体。”
“从这里开始,咱们还要经过很多像这样的地方,如果没有当地人的帮助,咱们很难顺利通过,难不成咱们每次都要用盐巴和铁器开路?”见刘石头和谭飞根本没有领会自己的用意,唐城不禁火起,如果不是想着此时还在土家寨子里,兴许唐城就会逼着两人再来一次负重行军训练。
有本地人充当护卫和向导,唐城他们的日子渐渐好多起来,虽说还是会有不知死活的当地山民跑来劫道,可自打有了土家护卫,这样的事情已经少了很多。山民的各个寨子之间虽说还有这样那样的宿仇,可土家族汉子的彪悍在贵州也是出了名的,为了一笔还不知道能不能到手的钱财就拉上土家族这个大敌,山民们自是不会干这样的事情。
“田虎,你们土家人怎么会姓田的?我是说你们土家人的名字不应该像长老那样是很长的嘛?”和唐城交谈最多的的一个土家汉子便是护卫队中那个叫田虎的。在众多被唐城叫的绕口的土家名字中,就只有田虎的名字叫起来顺口,而且田虎不止是个会说汉话的,唐城还发现其他的土家汉子在有意无意的疏离田虎。
身形彪悍身材堪比老东北的田虎实际是个不喜多言的人,和唐城在一起的时候,多是唐城发问,而田虎也只是偶尔会回答几句。“我原本不是他们寨子里的,田姓也是土家的一支。”伸手挠着自己的脑袋,田虎给了唐城一个不算答案的回答,他说的这些,唐城实际早就已经知道。
和其他的土家汉子不同,田虎不只是个外来户,而且他在那土家寨子里也只是孤家寡人一个,虽然田虎已经很努力的在渴望得到寨子里其他人的接纳,可惜除了大长老和寨主之外,其他的土家人却还是拿田虎当外人看待。把田虎塞进护卫队是大长老的意思,已经年近古稀的大长老是个老狐狸一般的人物,他不忍看着田虎就这么在寨子里浑浑噩噩的过活,便想把田虎交给唐城带离寨子,不管田虎是否愿意离开,至少让田虎见识见识寨子外面的事物。
田虎射的一手好弩箭,曾经为了寨子里的一个小孩,独自一人只靠着一把砍刀和一头饿急眼的豹子搏斗。这些都是大长老私下告诉给唐城的,虽说唐城还没有见识过田虎的手段和本领,但他对这个身形彪悍沉默寡言的土家汉子印象极佳。不止是因为唐城在田虎身上找到了老东北的影子,最主要的,离开土家寨子之后,这些土家汉子当中就只有田虎滴酒不沾,闲暇的时候还会请教唐城有关枪械的问题。
“我喜欢这样不安于现状的人,这样的人留在寨子里与其说是浪费了,倒不如说是一颗随时会爆的炸弹,这种人天生就该是军人。”田虎只用了两天就熟悉了如何使用和保养驳壳枪和步枪,这下不只是唐城对田虎感兴趣,就连一直照顾伤员的穆连山也开始注意到这个土家汉子,初次使用枪械就能枪枪上靶的新手可不多见。
唐城对穆连山的话频频点头,也许正是因为大长老看出了田虎的不甘,才会怂恿自己带走田虎,不过这些都已经和唐城没有任何关联,他现在只会琢磨该如何把这个田虎拉进自己手里来。“我瞧着这几天石头他们几个又开始胡折腾了,与其他们闲着胡折腾,还不如就让这个田虎带着他们学学打猎,马胖子那边也会轻松一些。”穆连山的这个提议让唐城赞叹不已,这的确是拉近田虎和自己这些人之间关系的一个好办法。
“这事好办,你就瞧好吧,用不上三天,我管保这个傻大个子撵走撵不走。”唐城没想瞒着刘石头他们,安排刘石头三人跟着田虎学习打猎之前,就已经把自己的打算告诉给了他们三个,生性好动的刘石头随即大包大揽的给唐城拍了胸脯。田虎并不知道唐城在打自己的主意,他只是尽心尽力带着刘石头三人整天在沿路的林子里打转,收获猎物的多少根本不在唐城的考虑之内,他关心的只是刘石头三人和田虎之间的关系。
打猎不比训练那般辛苦,但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在见识过枪械的威力之后,田虎渐渐开始带着刘石头他们往林地深处活动,田虎自己也开始痴迷上了手中的步枪,这东西的威力可比他的弩箭厉害太多了。唐城很乐于看到田虎的改变,在其他的土家汉子都忙着和滇军的人闲聊逗乐的时候,田虎却用每天50发子弹的消耗,慢慢向着神枪手的方向迈进。
实际上最高兴的人却不是唐城,而是马胖子,自打有了田虎这个对山林熟悉之极的人出现,马胖子每日整治的肉食开始渐渐多起来。肉食多了,就意味着大家的伙食好了,原本小脸枯黄的张小宝和林英现如今面色红润,就连唐城的伤势好像也好的快了很多。
第四十章 用拳头说话
“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是苗人的地盘,我们土家人和苗人坐不到一块喝酒,他们也不会买我们的帐。”和侯三一起探路的土家汉子驻马不前,只因为望远镜中出现了苗家特有的吊脚楼。如果是换做之前,也许侯三会对这土家汉子的话不屑一顾,但半个月相处下来,侯三心知这些土家汉子都不是无事生非之人。
“拿地图给我”侯三原路返回,把刚才那土家汉子的话告诉给唐城,后者并没有露出慌张,而是吩咐刘石头把地图打开。这些土家汉子本该在上一个镇子返回寨子,可唐城又许出每人多加三块大洋的酬劳作为代价,这些土家汉子才会答应继续护送唐城等人,如果土家人和苗人不能坐在一起喝酒,这就意味着这些土家汉子将不再保护自己这些人,他们不会为了自己这些外人去交恶苗人。
“咱们只是路过这里,又不会对他们怎么样,这里的苗人应该不会对咱们怎么样吧?”目前知晓此事的就只有唐城和他身边的几个人,真正意识到危机的也只有唐城和侯三,谭飞甚至还认为这里的苗人应该会和土家人一样容易结交。唐城没有理会谭飞,只是在地图上寻找着自己目前的位置,苗人的凶悍,唐城只是听那些滇军伤兵说起过,但他却不敢掉以轻心。
“前面是剑河县,你们看到的苗人应该是熟苗,不管怎么样,咱们先去剑河县。”唐城其实也有些不信苗人会像那些滇军的人说的那么可怕,既然前面就是剑河县,唐城打算先去了县城在做计较,总不能连县城里也全都是苗人吧。唐城想的没错,别说是县城,就连贵州全境也不可能都是苗人,进了剑河县城,唐城等人发现这和他们上一个进的镇子并没什么两样。
唐城他们的人数太多,以至于这里最大的一家客栈也没办法住下他们所有人,唐城只好把士兵和平民分开住进两家客栈,才堪堪解决了此事。剑河县并不是个闭塞的地方,相反这里过往的马帮商贩都有很多,可像唐城他们这样的数量人数的队伍却是很少见的,尤其唐城他们还有几十个穿着滇军军装的士兵。
县城里来了几十个滇军的士兵,这无疑在剑河县是个大新闻,唐城他们才入住客栈安顿下来,剑河县的保安团长就带着十几个保安团士兵找上了门。这个姓钱的保安团长有个非常土气的名字,叫钱二喜,可钱二喜的性子却没有和他的名字一样土气,相反钱二喜是个自认为很聪明的人,主动登门客栈只是为了确定唐城一伙是不是溃兵。
“钱团长,我刚才已经给你看了手令,那足以证明我们是奉命返乡,而不是你怀疑的什么溃兵。”和钱二喜说话的是滇军伤兵中军职最高的老晃,只剩下一支手臂的老晃中尉,和钱二喜这个县城保安团头子对说再合适不过。虽说老晃也是个目不识丁的,可他身边站着一本正经的谭飞,这让老晃不至于会把那手令给拿倒了,况且唐城也需要了解老晃和钱二喜之间的对话内容。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我们剑河县是个小地方,乡亲们生活的都不容易,就怕来了乱兵扰了乡亲们的生活,不是就好。”钱二喜总算是能松下一口气来。他名义上是保安团的团长,实际跟别处的团丁头子一样,手底下的士兵也不过才四五十人,别说唐城他们不是乱兵,即便是乱兵,钱二喜拿唐城等人也没有办法。
“这货应该只是来打探消息的,我猜这县城里应该还会有对咱们感兴趣的人。”站在2楼的唐城看着离开客栈的钱二喜,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钱二喜的出现并没有让唐城感到奇怪,毕竟钱二喜是本地保安团的团长,可单单只来了一个钱二喜,却让唐城对这个县城起了警惕之心。
和唐城猜测的一样,剑河县里的确是有人对唐城他们动了心思,动这个心思的人是剑河县里的李家。李家是剑河县的大户,自明清时期,李家就已经落户这里,经过数百年数代人的积累,李家已经牢牢把持着剑河县的大小事务,就连剑河县周边的许多苗寨都要听从李家的摆布。李家不缺钱也不缺少有脑子的子弟,但现在已是乱世,李家需要有自保的能力,唐城他们这些从前线撤下来的老兵便自然而然入了李家的眼。
钱二喜的确是李家派来投石问路的探子,他的登门拜访只是为了确认唐城他们的来意和去处,顺便也探听一下唐城他们的虚实。“休整一个晚上,明天一早咱们离开。”唐城可不在乎是谁对自己这些人起了兴趣,他也不相信苗人的竹弓赢得过自己的子弹和炮火,面对日军的进攻,唐城都没怕过,只是区区一些苗人,唐城自然也是不怕的。
唐城这边闭门不出,平民那边倒是乱哄哄的满县城转悠,李家的人从那些平民嘴里也了解到不少关于唐城他们的事情,而且也已经知道了真正主事的人却是唐城。“先给他们点厉害瞧瞧,咱们家之后再出面,我就不信留不下这些兵痞。”李家派人快马加鞭去了附近的苗寨,半小时后,苗寨里就敲起了战鼓,大批苗人壮丁开始集结,等着晚上去县城找唐城他们的麻烦。
苗人找的借口很烂,至少在唐城听了之后觉得很烂,再次上门的钱二喜带来了三个苗人,他们是来客栈认人的,苗人说有几个当兵的跑去他们的寨子抢了东西。少了一支手臂的老晃听完猫人的理由也笑了,而且笑的很是癫狂,他们这些人虽说已经不能再继续打仗,可好歹都是跟日军真刀真枪见过血的,钱二喜带着几个苗人跑客栈来找麻烦,让老晃很是恼火。
老晃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把这三个苗人从客栈扔出去,一直在2楼的唐城却被刘石头和张小宝扶着走了出来。“老晃,既然他们是来找人的,那就让他们找,如果找不出来,就请钱团长给我们一个说法,如若不然,我们这些人可以随时变成你最不想见到的兵痞。”唐城只看了一眼那三个苗人,便把目光投向了钱二喜李家原想着用那三个苗人和一个糟烂的借口去激怒唐城他们,只要这些当兵了和苗人起了冲突,等在客栈外面的保安团和大队的苗人就有了闹事的机会,可钱二喜却没有想到唐城会出面答应了让苗人在客栈里认人。钱二喜硬着头皮带着那三个苗人在客栈里面里里外外仔细辨认了一圈,最后也没能找出他们所说的那几个乱兵。
“钱团长,我们是奉命返乡的士兵,老晃他们都是为了国家立过功的军人,你莫要以为我们和你想象的兵痞是一路人。成千上万的日军没能要了我们的命,你带来的这些苗人恐怕也不行,不信,咱们可以试试。”唐城话音刚落,早已经准备好的侯三他们就按照唐城的布置,把轻机枪搬了出来。
钱二喜可不知道机枪旁边的那些弹药箱大多都是空置的,他只会认为唐城这伙人枪弹充足,光是唐城他们手中的那些步枪就足够苗人流干净身上的血,再加上这两挺机枪,钱二喜已经能猜出和这群滇军的人发生冲突的后果会是怎样的。没有钱二喜的示意,被他带进客栈里来的三个苗人便没有办法指认他们口中所说的乱兵,所以他们只能离开。
“钱团长,恐怕你刚才是没仔细听我说的话。”准备告辞离开的钱二喜被谭飞拦了下来,不等钱二喜翻脸,老晃就已经用桌子上的茶壶狠狠的砸在钱二喜的脑袋上。唐城被刘石头扶着慢慢蹲下,就蹲在满头是血的钱二喜身前,“我刚才说了,如果搜不出你们要的人,钱团长你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这里是客栈,但也是我们的临时指挥部,你莫不是以为进出这里就像进出自己家一样随便吧。”
钱二喜已经被老晃给打懵了,他可没有想到老晃会对自己动手,毕竟这里是剑河县,自己还是剑河县的保安团团长。“你这样的就是个贱皮,给你讲道理你听不懂,就只有拿拳头跟你说话才可以。”面对老晃等人的威逼,钱二喜没撑多会,就把李家给供了出来。老晃他们才不理会李家是不是本地的士绅,直接趁着天黑拎着机枪闯进了李家。
唐城这个晚上睡的很好,县城里除了最初有几百个苗人聚集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麻烦。没有李家期望的骚乱也没有枪声。只是第二天唐城他们离开时,本地大户李家不但给唐城他们送了马匹物资和向导,还派了李家最得力的几个子侄沿路护送唐城他们通过苗人的地盘。
没人知道李家为什么会做这种赔本的买卖,只是在这伙滇军离开县城之后,不但保安团的团长钱二喜自称走夜路摔破了脑袋,就连李家也宣称家中有人染病,李家近期内要闭门谢客不见外人。
第四十一章 横生枝节
“这些是你们从李家弄来的,就自己留着吧,反正你们回到家乡之后也需要生活,李家送来的这些钱正好拿来做你们的安家费。”远远看着李家派来的那几个子侄,大车上的唐城从没有现在这般舒心,有了李家的人充当向导和人质,他们就能顺利的越过苗人控制的地盘到达贵阳。
越是有钱的人就越是怕死,盘踞剑河县百年的李家也是如此,到了李家现在的这几代人手里,原本在贵阳以东苗人区域内说一不二的李家也早已经没了往日的威风。如果不是有唐城的极力压制和刻意交好,老晃他们本就是一群兵痞和乱兵如若不是李家现在的当家人昏了头,又怎么会跑来招惹老晃他们这样的人。
20根金条和400块大洋,这是老晃带着人从李家要来的抗日募捐款,只要李家的人不是个傻子,在被机枪顶着脑袋的时候都会做出给钱消灾的决定。老晃很聪明,李家也不是没钱的人家,可他偏偏只向李家要了这些,这点钱对李家来说如同九牛一毛。没有真正把李家逼进绝路,也为他手下这些已经伤残的弟兄们弄到了安家的钱,这就是老晃的聪明之处。
唐城说什么也没有要老晃拿来的10根金条和200块大洋,实际上唐城不缺钱,而且他对花钱根本就没有概念,只要有饭吃有衣穿有烟抽就行。唐城正和老晃窝在大车里闲聊,行进中的车队却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唐城和老晃便听到从车队前面传来一阵骚乱。“怎么回事?去个人,到前面看看是怎么了?”唐城皱了眉头,谭飞随即跳下大车向前面疾步奔去。
“前面是龙里,是小东他们和龙里的乡民起了冲突,猴子跟三哥这会正帮着在解决。”谭飞再回来的时候,言语间有些支支吾吾,只说了个开头,便已经被唐城察觉出来。被唐城狠狠瞪了一眼,谭飞这才说了实话,“是龙里的乡民说有溃兵抢了他们的东西,那些人见小东他们都穿着军装,便只管拉着小东他们要说法,结果两边就打起来了,咱们的人也没吃亏。”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剑河县的李家就是拿这样的借口来找咱们的麻烦,想不到这马上就要进贵阳了,还有人跟老子来这套把戏。”老晃这番话让李家派来的那几个年轻人立马黑了脸,钱也给了人也派了,这咋还李家李家的咬着不放。老晃当然是无心说出这些话的,唐城见李家的那几个年轻人黑了脸,便笑着劝解了几句,总算是没有让他们这边也闹腾起来。
“走吧,既然事情已经来了,咱们就没有绕开的道理,都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已经不用人搀扶的唐城第一个从大车上下来,然后拄着自己的双拐缓缓向前走去,犹自愤愤然的老晃跟在唐城身后,最后是谭飞和那几个李家的年轻人。唐城等人赶到前面的时候,公路上已经围聚了很多人,有滇军的人,也有打着赤脚扛着锄头的当地人。
“老人家,我都已经跟你们说了,我们是今天刚刚来这里的,你说的什么溃兵确实不是我们的人,抢东西的事情自然也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能不能先让你们的人散开,他们这些人身上都有伤,一个不好是会出人命的。”唐城老远就听到了乌老三的大嗓门,期间还夹杂着本地人那生涩难懂的方言。
唐城不禁摇着头,乌老三本是个混迹江湖的水匪,没想到现在却学会和人讲理了,这原本是个好事,可惜乌老三却用错了场合。果然如同唐城所料,和乌老三对话的那个老头子连连摇头,人家根本就不理会乌老三的解释,自是一门心思认准了抢东西的就是小东他们这些穿着军装的。
“石头,你过去告诉乌老三,叫我们的人都退回来。要是有人敢拦着,直接给我狠狠的打,给乌老三说,只要不打死人就行。”眼瞅着远处来了更多的当地乡民,乌老三等人还在那边跟人磨蹭,唐城不禁有些发急。这些本乡本土的乡民都是地头蛇,唐城他们却是外来人,真要是在这里闹将起来,吃亏的未必就是这些乡民,为今之计是先要把人分开再说。
“打人了,乱兵打人了。”刘石头离开不多会,唐城他们就听到了一阵慌乱的叫喊声,围聚在一起的人群也立马向外散开,乌老三等人趁机护着那几个被乡民拉住不放的伤兵退了回来。“把机枪架起来,子弹上膛准备着,我看看到底是他们的胆子大,还是我的子弹厉害些。”见自己这边的人都安全退了回来,唐城随即下令摆出一副随时开火的样子来。
几十支步枪齐齐端平,两挺轻机枪也都推弹上膛,只要唐城命令下达,拥堵在公路上的这200多本地乡民便会成为躺在血泊中的死尸。“唐连长,不能开枪,千万不能开枪,死了人,这事可就说不清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咱们。”根本不用谭飞劝说,原本还愤愤然的老晃就已经跳了出来。和唐城接触的时间长了,老晃可是知道唐城是个狠角色,这真要是开了枪伤了人,这事可就闹大了。
似笑非笑的斜了老晃一眼,唐城压低了嗓子轻声说道,“放心吧,我只是要吓唬吓唬他们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有李家那几个人,我是不会真的下令要开枪的,杀人是要偿命的,我又不傻。”听了唐城的解释,老晃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只要不开枪就好。老晃这边方才松了一口气,耳边就听到啪啪两声枪响,突兀出现在耳边的枪声骇的老晃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上。
开枪都不是别人,正是唐城自己,用还冒着青烟的枪口横着比划了一圈,十几个本想要再次围聚过来的乡民齐齐的向后退开。“有话说话,有事说事,站的这么近算是怎么回事?小爷我气性不好,受不得激,你们自己选两个会说话的过来把事情说清楚了。别他娘的一窝蜂似的都围过来,老子这有的是子弹,真要是惹发了小爷的性子,先和你们说好管杀可不管埋。”
贵阳人哪里会知道气性是个什么意思,但他们中有人明白管杀不管埋是什么意思,再看看唐城那副张狂的表情和手中的驳壳枪,这些乡民们终于安静下来。“看到了吗,这就叫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无赖,老子今天就耍一回无赖。”眼见着这些闹事的乡民安静下来,唐城还若无其事的跟身边的谭飞和刘石头说着闲话。
唐城开了枪,一直纷乱的场面也安静下来,可对方这些乡民却迟迟没有人出来主持局面,莫约半支烟的时间,唐城不乐意了。“我说,你们有事没事,没事就把路给老子让开,实在不行,老子就只有下令开枪了。”已经得到唐城暗示的谭飞等人见状,开始假意的拉动枪栓,摆出一副就要开枪的势头来,迫的公路上的乡民们再次向后退却。
“慢着,尔等身为军人,当保家卫国才是,我们只是想要一个公道,你等仗着手中的武器便在这里咄咄逼人,莫非欺我贵阳无人乎。”可能是被唐城给逼急眼了,从这些乡民中总算是出来一个能主事的,不过看那老头子的摸样,怕是风吹的稍大一点,这个满口八股的老头子就能自己摔个大跟头。
“老人家,不是我们咄咄逼人,是你们在闹事才对。”唐城当然不能跟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玩无赖手段,只好收了枪缓声回答道。“我的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们这是才刚刚赶到这里,至于你们说的事情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是你们的人一直揪住我的人不放,难道非要逼着我们承认在贵地干下了坏事,你们才能放过我们不成?”
见那老头子仍是一脸的不信,唐城随即笑道,“还好我们这里不止是穿着军装的,还有好些平民,您老尽可以派人问问他们,看看我刚才所说是否属实。如果您还是不信,我这里还有剑河县李家的子弟,你也可以问李家的人,剑河县李家总不会帮着我说谎骗人吧。”
老头子虽说年岁大了,可也不是糊涂之人,随口问了几个车队里的平民,老头子便已经知道是自己这些人把事情给弄错了。“就算是我们弄错了,那你也不该当着老百姓的面随便开枪,你的长官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老头子倚老卖老先扯着嗓门训斥了唐城一顿,而后又举着自己的龙头拐杖敲了唐城一记,这才大呼解气的施施然转身离开。
“看到了吧,你们都看到了吧,这个老不要脸的,他居然还用拐杖打了我。”老头子得意的走了,那些乡民自然也跟着走了,只有唐城很是不爽,叫嚣着要狠狠教训那个老头子,可惜除了他自己,却没有人响应。
第四十二章 忘年交
“这位长官请留步,我家老太爷想请长官过府一叙。”没有人响应唐城的报仇大计,唐城只好自己一个人暗自垂泪,正暗自骂刘石头他们几个都是白眼狼的时候,一个管家摸样的中年人却站到唐城面前。中年人虽说只穿了身普通的粗布衣衫,却收拾的干净齐整,光是和唐城说话时的那副做派,就已经让唐城眼前一亮,此人是个见识过大世面的。
“你家老太爷?”唐城作势想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道,“莫非就是刚才那个不讲理的老头子?”被人当面说自家的家翁是不讲理的老头子,任谁听了也不会高兴,可这个站在唐城面前的中年人却还是一脸的平静,这不由得让唐城对刚才那个行径怪张的老头子好奇起来。
“去啊,我为什么不敢去。”唐城已经穿好了被林英洗的非常干净的军装,刘石头等人还要继续劝阻,唐城却伸手拍着身侧的两支驳壳枪笑道。“有枪在手,我怕个什么,你们几个也都跟我去见见世面,别每天都混的跟个泥猴子似的。”从唐城嘴里说出泥猴子三个字让李石头三人齐齐甩了一记白眼过来,如果不是唐城逼着他们每天训练,哪里会弄的满身泥土。
龙里是个镇子,离着贵阳城只剩不过30公里远,这个姓游的老头子家就在这龙里镇上。跟着带路的中年人七扰八绕的行了很远,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所很大的宅院跟前,“这宅院方圆三里连同后面的龙架山都是我们游家的,游家年轻的子弟都在外地,这里就只有老太爷住着。”带路的中年人还不忘给唐城介绍游家的大致情况,唐城到没怎么样,刘石头他们几个却听的大张了嘴连呼游家是有钱人。
“你来了,坐吧。”刘石头等人被留在了前院,只有唐城独自跟着那带路的中年人进了后院,见到老头子的时候,后者正捏了小虫在喂廊下的鹦鹉。唐城也不含糊,径自找了把椅子挑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见老头子只顾捏了小虫子喂鸟,唐城伸手抓过桌上的茶壶,自斟自饮起来,桌上的几样点心自然也没能逃过唐城的毒手。
“哈,你倒是不见外,就不怕老头子这些东西都下了毒,咱滇西人别的不行,下毒那可是大行家。”老头子坐在唐城对面,接过下人递来的热毛巾擦拭着双手。老头子口中说着下毒下毒的,言语中却是对唐城的满意,听的站在屋角里的管家不禁眯缝了眼睛。
“小子是您老人家请来的客人,您这么大的家业,总不会跟我这一穷二白的小子使些下三滥的手段。”唐城满不在乎的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径自伸手去抓另一个盘子里的点心,“再者说了,我那些弟兄还都在龙里,那些可都是和日军真刀真枪见过血的老兵,您要是对我下了黑手,你猜他们会怎么对付您这一大家子人。用我一个换您这一家子人,小子我可赚大发了,如此赔本的买卖,我猜你老是不会做的。”
“混账,敢在我家老太爷面前狂言。”站在屋角的管家厉声暴喝,随即从前院呼啦啦的冲过来十几个手持木棒的家丁。被人堵在了屋子里,唐城倒是也不担心,只是一边细嚼慢咽的把嘴里的点心咽下肚子,一边伸手把腰间的驳壳枪掏出来一支拍在桌子上,不等那变了脸色的管家靠过来,唐城又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手雷摆在了驳壳枪的旁边。
“老爷子,这东西认识吗?这个叫手雷,是我从鬼子兵手里缴获来的,这东西比咱们**的木柄手榴弹好使,只要爆开了,方圆十米之内没活人。”唐城笑嘻嘻的把手雷窝在手中把玩着,然后比划这身处的这间屋子笑道,“就这一颗手雷,就您的这间屋子,怕是保不住了,站在门口的如果闪的快,兴许还能保住命,反正咱们两个是一准没命了。”
唐城话音刚落,围聚在屋子门口的家丁中已经有人在暗自后退,气的管家抢过一根木棍劈头盖脸的冲那些家丁痛打过去,整个后院一时间闹腾的鸡飞狗跳好不热闹。“好本事,只用了这么个小玩意,就把我家的家丁弄的露了怯,到底是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就是不一样。”唐城又掏枪又拿手雷的,坐在他对面的老头子却丝毫没有生气,反而对着唐城竖起了大拇指。
“老头子我年轻的时候也当过兵,不过我们那会不是为了打日本人,而是为了抢地盘和自家人打仗。”唐城还不知道这个老头子叫自己来是为了什么事情,只是听老头子讲古倒也有些意思,听了半天,唐城这才弄明白,敢情这个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是当过兵杀过人的猛人。
“你一定奇怪过,我们为什么会拦住你们的去路吧。”老头子一伸手,教训过家丁的管家急忙上前递过来几张纸。老头子打开拿几张纸递给唐城,“这些名字都是这段时间撤来我们贵阳的各地溃兵,有一些已经留在我们这里安家了,还有一些祸害乡里的时候,已经受到了我们的惩罚。”唐城只是粗粗看了一眼那几张纸,便转头继续对付桌上的点心,他可不会傻乎乎的认为老头子口中所说的惩罚就是用棍棒毒打一顿完事。
“我们龙里地方小,这里的百姓原本就都是些受苦之人,再也经不起乱兵的欺负了。所以每次有溃兵通过我们这里,老头子都会带人去围堵一番,如果是讲理之人,我们就会放他们离开,如果是想要在我们龙里找便宜的,那我们只好用自己的法子惩罚他们。”见唐城只顾对付桌上的那些点心,老头子气的言语中多了几分冷意。
“老爷子,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您这是在吓唬我?”老头子已经把话都说的如此明白了,唐城也就不好继续装傻充愣,抓过老头子放在桌上的毛巾把手擦干净,唐城摸出香烟来先递了一支给对方,见老头子不接,唐城随即把拿出来的烟卷塞进了自己嘴里。“您也别拐弯抹角的了,您就直说叫我来是为了什么,我是军人,不大会领会您老人家的意思。”
游老头在龙里几十年,何曾没有见识过唐城这样软硬不吃的滚刀肉角色,可唐城不单单是块软硬不吃的滚刀肉,最主要的,他手下还有上百号打过仗的返乡老兵。见唐城已经把话给挑明了,老头子也不不在拐弯抹角的,“我就是希望你们今天就能离开龙里,别来祸害龙里的百姓。”
老头子的话让唐城失声笑了出来,“好我的老爷子啊,我们原本就没有想要在龙里停下,是你们硬拦着我们,也是你非上赶着把小子我喊来你家。这怎么说到最后,倒是成了我们的不是了,你老还讲理不讲理了。”唐城的话说完,两人对坐而笑,屋子里的三个人当中,就只有那个一直死盯着唐城的管家不知缘由。
“你这个小子有点意思,我老人家就喜欢你这样的小子。”老头子看着唐城笑了一阵,随即吩咐站在身边的管家,“吩咐下去,咱家今天杀牛宰猪招待贵客,叫家里的小崽子们也出来见见人,见识见识什么才是见过血的好汉,别叫人家说咱们游家不识礼数。”老头子一声令下,整个宅院开始忙碌起来,游家的几个小孩子也被带来了这里,老头子一个一个叫来身前把唐城介绍给家里的孩子。
“老爷子您这么客气,倒是显得小子有些孟浪了。”游家的这些孩子没有一个超过7岁的,唐城虽说才只有20岁,但在这些孩子面前却已经能算是长辈。无奈之下,唐城只好叫过刘石头耳语一番,后者去而复始给唐城拿回一柄日军的佐官指挥刀和一只皮质挎包。“小子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们缴获日军的一些小玩意,就当是我初次登门给孩子们的小礼物好了。”
唐城送给孩子的是几支钢笔和手表,那柄佐官指挥刀却被唐城送给了老头子。“这把刀是日军一个少佐的指挥官,是我们渡江南下的时候半道上缴获来的,既然老爷子您也是当过兵的人,这把刀就送给老爷子你做个纪念。”老头子明明很喜欢这把刀,却一再说无功不受禄之类的话,直到唐城笑言自己手里还有好几柄这样的指挥刀,老头子这才答应收了下来。
有老头子的应允,已经耽误行程的唐城他们就在龙里暂留一晚,老头子对打仗的事情显然非常有兴趣,不止吃饭的时候和唐城聊的很是起劲,就连饭后散步的时候,也是拽着唐城和自己一起。得知唐城此行是为了护送那些已经致残的士兵返乡,老头子对唐城的印象大为改观,遂不再提及唐城为何离开战场的事情,只是询问唐城从军的经历,得知唐城本是孤儿出身从军也属无奈,老头子不禁唏嘘不已。
第四十三章 惊闻逃兵
贵州虽非江南,但在气候上与江南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到了雨季时节便个江南一样是细雨绵绵。一艘船慢慢靠上大南桥码头,须发皆白的游老头一手撑伞,一手捋须,站在这码头之前,想起当年在这里的激战,忍不住心情激荡起来:“小子,那曰老朽便是在这里,险些被苗人的弩手射杀。”
“苗人的弩箭的确厉害,可惜现在已是机枪大炮的世界,无论是猛将还是神射,自此都无用武之地了。”唐城从船舱中缓步走了出来,看着老头子笑着道:“也是游翁身手矫捷,若非如此,哪里能从苗人的弩手中逃得姓命。”
“一般,一般。”游老头是个经不得夸的人,不住的摆手道,“我们那会打仗可不像你们现在这时候,我们手里虽然也有枪,可子弹却极少。再说贵州这里自古穷乡僻壤的,弹药消耗光了可没地补充,所以很多的时候,我们只能靠着大刀和弩箭打仗,不过大炮我们也是有的。”
虽然游老头和唐城认识只有两天,但两人之间却如同故交一般相交甚欢,言谈之间也是无话不说,游家的一众小辈们不由得暗自称奇。船一靠岸,两人却还没有从船上下来,游老头突然啧了两声:“可惜,穆先生去了西关给人瞧病,若他今天还在这里,我便有个聊天的……”
“老头子你这话说得可有点差了,咱们这一路行来,我可没有少陪您老说话,合着我陪你说了这半天话,您老拿我当空气了。”唐城见状佯怒道,这位老人家非常不错,年轻时仗义而勇猛,虽然现在年近七旬,却也是老而弥坚,虽然相交自己是有点自己的小盘算,但仍然不失豪气。
“哟,小子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啊。”游老头当然知道唐城不是真的生气,当即也哈哈大笑道,“老朽知道,你小子是个有本事的,陪着我这口笨舌拙的老头子,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也就是你身边的那个穆先生,与老朽说起来才有话。”老头果然憨直,换了别人,就算有这样的念头,也不会直接说出。
“得,得,您老歇了吧,我知道您打的是什么主意,您就是问小子要枪要子弹,小子我都能做主送你一些,可这个穆先生不行。”唐城对着游老头高举了双手,“穆先生是我们身边唯一懂医的,我们这百十号人身上都带着伤,如果不是穆先生一路照拂,怕是至少已经死了一多半了。这些滇军的弟兄和日军打的很苦,既然他们能活着从战场上撤下来,我又答应了他们的长官会带他们回乡,那就一定要活着带他们回去,穆先生便是确保他们继续活下去的关键。”
见唐城已经猜出了自己的心思,而且又把话说的如此清楚明了,游老头只好笑骂唐城是个小滑头,便不再提及想要挽留穆连山的事情。两人从船上刚上到码头,突然间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了呦喝之声,仔细一听,好像有很多人在争执着什么。一行人随即加快了脚步朝着传来吵闹的地方走过去,等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是码头上做活的本地人抓住了两个来偷抢东西的溃兵。
游老头扭头看向身边跟着的唐城,后者缓缓摇头,示意这两人不是自己手下的滇军士兵。唐城此时穿着便装,见围聚在这里的本地人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便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只是站在游老头身边不动声色的看着。“你说说你们啊,当兵的不去好好打仗,为什么总跑来我们这里偷拿东西?上回就不该心软放了你们,我看还是送到镇公所去算了。”
围聚在一起的几十个本地人中总会有一两个能主事的人在,当即就有人说了要把这两个偷东西的士兵绑了送去镇公所。唐城透过人群向那两个已经被按倒在地的溃兵看去,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已经皱在一起的眉头不由得皱的更紧。人群中的两个溃兵甚至都不能被称之为溃兵,看他们的年纪可能还没有刘石头大,一身破破烂烂的军装穿在他们身上更像是穿了件唱戏的袍子。
“等等,我有话要问他们。”见已经有人拿来了绳子,唐城微微示意,跟着来的乌老三便大手一挥挤开了人群。被乌老三挤开的本地人作势要骂,却突然看见了站在唐城身边的游老头,便只好闪身让开,让走在乌老三身后的唐城挤进了人群中心。两个小兵被人松开,但却不敢放心的起身站起,只是还原样侧躺在地上,看他们脸上的青紫,便知道先前是挨了打的。
“站起来回话。”唐城的伤势虽然大好,但想要轻快的蹲下却还是有些麻烦,所以唐城只是那么站着,让乌老三伸手把躺着的两个小兵拉起。唐城穿着便装,可乌老三却是穿着军装腰间还别着短枪,两个小兵只能战战兢兢的起身站起,低着头不敢和唐城对视。“看你们穿着军装,应该是军队里的人,那你们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部队番号,否则我帮不了你们。”
“老爷子,我要带他们两个去我的营地,您老能行个方便不?”唐城接连问了几遍,一直低着头的两个小兵却一个字也不肯说,唐城无奈只好准备带他们返回自己的营地。唐城都已经这么说了,游老头又怎么能说不行,在说他也想要知道这两个小兵的来历。游老头让自己的管家和这些码头干活的当地人低语了几句,围聚在一起的人群便渐渐散去,只是还有人在偷着看向唐城和那两个偷东西的小兵。
唐城的新营地就在游老头宅院外的一片林子里,在码头乘坐大车绕行不过2里地远,远远的就能看到营地里的袅袅炊烟。被乌老三撵上大车的两个小兵显然没有想到这里会出现一个营地,而且营地里还有很多穿着军装的人,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倒是没有放在那些滇军身上,火堆上的那口肉锅早已经吸引走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两个小兵的表情早已经被唐城看在眼里,他倒是也不揭穿,而是扭头看向也跳下大车的游老头,“老爷子,正好有机会,小子请您尝尝我们军伍中的伙食,如何”也不理会那俩小兵,唐城结果马胖子递来的肉汤,作势美滋滋的喝了一口,下雨天能喝上这热乎乎的肉汤,对于缓解疲劳,有极大的帮助。
“给这俩小子也来一碗吧。”看到在一旁不住耸动喉结流口水的两个小兵,唐城笑了。两个小兵接过碗之后,也顾不得烫立刻狼吞虎咽一般大口吞咽着,肉汤里还有些肉沫,油汪汪的让他们肚子里仿佛长出了一只手,恨不得将碗里面的汤水一把抓进去。只是两个眨眼的功夫,一碗肉汤就完全没有了。唐城笑着看了看身边的乌老三,“老三,这俩小子不错,颇有你的几分风范。”
乌老三只是憨然一笑却没有说话,马胖子这家伙打仗不行,可煮的肉汤却是一绝。当日乌老三喝汤的时候,便也是这般一口气灌下了一碗肉汤。“再给这俩小子一碗汤!”那俩小兵仍然只用了两次眨眼的时间,将一碗肉汤咽了下去,不过当第三碗端来后,他俩就没有再狼吞虎咽了。
“你们都吃了我的肉汤了,现在该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吧?”唐城放下碗问道。听说唐城捡回两个小兵蛋子,被逼着训练的刘石头三人也已经围了过来,两个抱着碗的小兵被团团围在中间,颇有点羊入虎群的意思。“我们是返乡的滇军,如果你们告诉我名字和部队番号,这样的肉汤就天天就都有的喝,要不然,你们就只有被绑着送去镇公所了。”
两个小兵怯生生的看了一圈身边的刘石头等人,然后对视一眼,这才开口回答唐城的询问。“老爷子,原本还想着在你们这里多留几天,现在看来可能是不行了。谷脚离这里也不是很远,我们现在就开拔,兴许天黑之前就能赶过去。”眼见着雨势已经小下来,唐城随即决定出发去谷脚镇,据这两个小兵叙述,谷脚镇外有一处溃兵聚集点,那里面有几十号无人照料的伤兵。
游老头不想唐城等人离开,可他刚才也听到了唐城和那两个小兵的交谈,心知是拦不住唐城的,便只好点头答应。唐城一面派人骑马去西关接回穆连山,一面和游老头商量在龙里购买了几车粮食,所有事情准备妥当,唐城一行人便告别了游老头急匆匆的向谷脚镇疾行。
从龙帝去谷脚镇的路上,唐城从两个小兵的嘴里总算是明白了那些溃兵的来历,严格来说,聚集在谷脚镇的那些士兵根本不算溃兵,他们应该被称之为逃兵才是。那些溃兵中大部分都是在武汉战役中被打散的滇军,这些人没有和原来的部队汇合,而是选择了私自返乡,逃兵是不敢大摇大摆通过国统区的,他们只能昼伏夜出穿行于小道。
第四十四章 帮人帮己
唐城一行人赶到谷脚镇的时候,天色还是大亮,只是那些溃兵聚集的破院子外面早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本地百姓。这些百姓当然不是吃饱了没事干才会跑来这里,几个学生摸样的年轻人便是这些百姓的组织者,百姓们一边高喊着让溃兵们滚出谷脚镇的口号,一边把手中的石子、木棍等物抛扔进院子里。
院子里的溃兵大多都是身上带着伤的,能一路从武汉回到谷脚镇便已经耗尽了几乎所有的精力,虽然有几个溃兵强撑着守住了院门,但随着围聚百姓的人数增加,院子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唐城无奈,只好下令侯三等人朝天鸣枪,这些围聚在这里的百姓或许敢为难院子里的伤兵,却是在没胆子跟唐城他们的几十条枪对持。
“我不管他们是逃兵还是溃兵,其实逃兵和溃兵都是一个意思,但有一点是你们需要注意的,他们这些被你们不齿的逃兵都是和日军打过仗的。也许他们在面对强敌的时候怕了,但这并不能成为你们驱赶他们的理由,害怕是人的天性,每个人都会害怕,也包括你们,当你们藏身战壕面对无穷尽的炮火时,你们可能也会做出和他们一样的举动。”
那几个组织百姓围聚在这里的学生起初还和唐城默默对视,可当周围人群渐渐散去的时候,这几个学生也不得不跟着离去,因为只靠他们几个人根本不能成事。唐城他们都穿着军装,跟着跳下大车的士兵也大多说的是家乡话,所以死守在院门口的几个溃兵很容易就打开了大门放唐城他们进去。
不同于外界的喧闹嘈杂,破败的院子里显得有些阴森寂静,院子里看不到一个医官,只有上百名伤兵面容呆滞的躺卧在干草上。充斥于耳中的尽是伤病员的哀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这里遍地是脓血和污物,还有老鼠和蟑螂的尸体,可以看出,这个院子已经很长时间完全没有打扫过。正如唐城一路上担心的那样,这个聚满了伤兵的院子简直就是化人场和乱葬岗,只站在其中,唐城就觉得自己寿命便已缩短了许多。
一路跟来的平民们见次情形都惶惶不安,向唐城恳求道,“长官,不能把我们留在这里,我们又没大碍,能赶车,能走路,带我们去罢!这里都是救不回来的死人……”
“谁说的?”唐城声音莫名提高,打断了平民们的哀求,“只要用心照顾,除了伤太重的,又有谁救不回来?!”唐城的声音惊动了院子里苟延残喘的伤兵们,他们一个个抬起头来,望着莫名其妙来到营中的这些陌生人,眼中都是疑问: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唐城挺直了腰杆,迎上数百道疑惑的目光,音量又大了几分,“谁说在这里是等死!”
“长官,咱们真的要留在这鬼地方?”唐城他们已经在这个满是死亡气息的院子中待了一夜,穆连山指挥着他们一起清理院子,又一个一个的给伤兵们清理伤口。但他还是弄不清唐城为什么要这么多事。
“这是你第三遍问这句话了!”唐城头也不回,专心致志的给一名肩头中箭的伤兵更换绷带,虽说唐城的动作还很笨拙,但一夜过来,伤兵们的眼神已经变了,疑惑虽不减,却多了许多感激,“我的回答还是一样。既然让我看到了,我又如何能走得心安理得?”
无视周围伤兵们怒目瞪来的视线,穆连山仍苦口劝着唐城:“这真不是你的差事啊,你说过的,要带着我们这些人去昆明的,你难道都忘记了?”
唐城回头,一夜未睡的他脸上露出了一抹略显疲惫的笑容:“必先助人而人助之。你出力帮他人,他人日后也会帮你。再说他们也是滇军的士兵,咱们的任务就是护送滇军伤兵返乡,既然他们也是滇军也是伤兵,那咱们就有必须出手的理由。”唐城不避污秽,亲手用盐水给伤兵清洗干净伤口,撒上一些穆连山自制的药粉,再用干净的细麻布x小心的包扎上,“凡事但求一个仁心,至于别的什么,倒没必要去计较了。”
一直以来,唐城留给穆连山的印象便是果决狠厉的性子,才智过人的头脑,分发钱财时豪爽大气,被人羞辱时脾气则会变得很暴躁。但一直以来,穆连山都没想过,唐城竟然还有一颗仁爱起来就有些婆婆妈妈的娘们儿心——用文人的话说,就是妇人之仁。穆连山不知这样形容唐城到底对不对,但在他想来,能救些伤病的逃兵应该也能算是好事,穆连山也被唐城救过,当然不会觉得救人是坏事,可何苦把自己搭进去。
穆连山烦躁的抓着头,按照唐城的吩咐仔细检查这些伤兵们的伤势,可心里却总是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他不是没猜测过,唐城如此是不是有着另外一层用意在,可穆连山左想右想,也想不通透。穆连山当然不明白唐城的用意,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昆明,是这些滇军士兵的家乡,如此交好这些滇军的人,唐城便是为了今后在昆明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他们这些外来户如果没有本地人的帮衬会多出很多的麻烦。
又给一名伤兵换过绷带,穆连山缓缓直起身子,反手捶了捶腰。一夜过去,他弯着腰给伤员换绷带不知多少次,又在营中走来走去,腰腿几乎都没感觉了。就着水盆中的清水洗了洗手,将为伤兵换绷带时沾在手掌上的脓血洗去。一名平民过来将脏水端出去倒掉,又换了一盆净水过来。不仅是使用的清水不断更换,连原本肮脏污秽的地面也都被这些平民给打扫了个干净。
“这样用过的绷带,要用滚水煮过才能再用。”穆连山捡起丢在地上、沾满脓血的麻布带交给另一名平民。然后又大声提醒营房内地所有人,“每一件的被褥衣物,还有换下来的绷带,都要用滚水煮过,放在阳光下晒干,才能再次使用,这是为防疫病留存在衣物上,还有院子里也要每日清理一番,否则必生疾疫。”
随着唐城他们200多人的到来,原本脏乱的院子渐渐恢复了一些生机,才一夜功夫,唐城就已经在这个院子里建立了一言九鼎的威信。大部分伤兵们对突然跑来照顾他们的唐城等人还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能得到苦盼不来的救治,他们的确自内心的感激。同时,穆连山所说的话,也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人人喊着‘穆先生’,无不点头应是。
一路跟随的平民们都被唐城强留下来,路途中遇上的匪患已经让这些平民们意识到了前路的不太平,如果没有唐城他们的护送,他们这样的平民绝对不会平平安安的赶到昆明,唐城不想走,这些平民便不敢独自离开。在这里照拂伤患虽是腌臜了一点,但总比在路途中遭遇匪患吃皮肉之苦强,在则说救人总是能算积攒福泽的事情。
只用了一夜时间,院子里里堆积多年的垃圾都已运出去焚烧,该清理的秽物都打扫得一干二净,侯三甚至还带了人去谷脚镇弄回来不少木板,准备给这些伤兵搭建睡觉用的木床。唐城没有理会侯三这些木板都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他现在所关心的便是能从什么地方弄到足够多的纱布和药物,穆连山为这个已经抱怨过好几次了。
镇子外面住着那些逃兵的院子里来了200多号新人,整个谷脚镇从昨天傍晚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的,再说镇子本就和那院子离着也近,一大清早,就开始有谷脚镇的百姓在院子外面转悠,还有人踮着脚扒着墙头向院子里面张望。“这是怎么回事?”扒着墙头向院子里张望的百姓愣住了,只一个晚上的时间,这个原本破败的院子怎么变样了?
偌大的院子里,遍地的污秽垃圾不见了,露出了撒过石灰的黄土地面。原本充斥在院子里腐臭味也淡了许多,应该不绝于耳的哀声听不到了,甚至还有欢声笑语传来。“这还是原先的那个院子吗?”过来张望的本地百姓怔住了,他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走错了地方。
“什么人?”扒着墙头的本地百姓犹自发愣,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呼喝着朝自己奔来,便慌忙跳下墙头向镇子里狂奔而回。随着这几个百姓的返回,消息很快在谷脚镇里传播开,只一顿早饭的时间,谷脚镇的人都知道镇子外面那个破落院子已经完全变样了。
有越来越多的人有事没事跑去那院子外面打转,甚至有人扒着门缝向里面张望,只可惜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不过在院子外面打转的百姓倒是真的听到了院子里面传来的欢笑声,期间还闻到了肉汤的香味和米饭的味道。于是这些百姓们又开始琢磨是谁家丢了鸡鸭,如若不然,院子里传来的肉味是哪里来的。
第四十五章 算计
“你们是60军182师的?60军现在该在奉新一线才对啊?”唐城现在可没空去搭理那些在院子外面悄悄窥探的百姓,经过来一整夜的忙碌,这个原本脏乱差的院子已经完全大变样.再加上穆连山和马胖子的双管齐下,院子里这些滇军伤兵看自己这些人的目光已经由疑惑戒备转为感激和好奇,唐城要趁这个时机好好了解一下这些家伙的底细。
让唐城感到惊奇的是,这些家伙原来并不是从武汉退下来的,而是来自被日军在排市一线击破的60军182师。60军下设182、183、184三个师,台儿庄一战后,60军伤亡惨重,为了响应滇军继续抗战的原则,60军随即把三个师残余之老兵尽数归于184师,而182、183两个师则只能返回岳阳接收云南来的新兵。
也正是因为这个愿意,60军中只有184师还算具备和日军交战的战斗力,而补充了大量新兵的182、183两个师则只能作为二线部队配属与184师的侧翼。武汉会战时,60军被部署与排市迎战日军,虽说184师打的顽强打的悍勇,但部署于排市西面及辛潭铺附近的182、183师便没有那么好命。这两个几乎完全是新兵的部队难以承受日军的供给,曾多次发生溃散,如果不是靠着伤愈归队的老兵,这两个师的阵地可能早就被日军夺取。
此时窝在这个院子里等死的这些滇军便是当日从排市战场溃散的182师新兵,令唐城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家伙居然来自同一个连队,也就是说他们应该是整个连放弃阵地发生了溃散。“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是要被杀头的吗?整个连放弃阵地,我可是从来没有见识过,你们的连长是哪个?”唐城的手已经紧握进来,手指的骨节更是连血色都看不到。
“连长?我们连长早就死在阵地上了。”这个被唐城问及的汉子居然当着唐城的面哭了起来,“小鬼子的炮弹打的太厉害了,我们连小鬼子的面都还没有见着,连里的弟兄就死了十好几个,连长就是那会死的。也是他临死前叫我们回家的,说我们都是新兵,根本不是小鬼子的对手,留在那里只能白白送死。”
对方的话令唐城即将爆发的怒火瞬间消散,这个已经阵亡的连长说的不错,一个几乎全是新兵的连队如果没了老兵的带领,就只能是白白送死的下场。“我们原本不想做逃兵的,可阵地上其他的连队也有人向后跑,小鬼子的炮弹也确实厉害,我们原想着先躲起来,等消停了再和大部队汇合,可没想到,到处都是小鬼子的部队,大伙一合计,就只有回家这一条路走,可谁也没想到会弄成现在这样。”
说话的汉子擦干净了脸色的泪水,一边说一边偷着留意唐城的表情,眼前这个长官虽说年纪不大,可他看得出来这个小长官可不是个好说话的。对方说的有些颠三倒四,不过唐城却已经听出了主要的意思,无非就是这些新兵们怕了日军,在和大部队失散之后,私下合计着想要返回家乡。唐城皱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散开,倒不是因为这些逃兵,而是因为这么一支整连溃散的部队是如何从排市一直跑来贵阳的。
“云南人本就能吃苦,我们也知道离开阵地就成了要被杀头的逃兵,所以不敢走大路,只能一边走一边找人问路,我们走的大多都是山路或是偏僻的小路。路上即使被人看到,他们一般也不敢为难我们这些穿着军装的,要不是因为路途太过辛苦,我们这些人也不至于会被困在这里,弟兄们身上的伤大多是路途中得来的。”
听了对方这番话,唐城心头的疑惑算是得到了答案,敢情这些家伙用的也是自己等人刚过江之后的策略,多走山路避开大道便不会引起注意。“你们现在这些人全都是新兵吗?有没有军官?”唐城的话让这个汉子楞了一下,随即带着唐城去了那些伤兵那边,两个正接受穆连山和林英治疗的家伙被指了出来。
一个排长一个班长,这就是这些伤兵中唯一能算是老兵的两个人,两拨汇合在一起的几十个逃兵中就只有两个老兵,也难怪182师遭遇日军进攻的时候会出现整个连队溃散的事情。“我的任务是护送这些伤残的老兵返回昆明,他们也是你们滇军的士兵,有60军的,也有58军的。你们身上的伤兵不是什么致命伤,只需静养半个月便能大好,我想知道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朱顺水低垂着头坐在唐城身前,而绰号蛮牛的郎欢却有些坐立不安的偷偷看着唐城的表情,毕竟他只是个小小的班长。“这里是贵阳,离着昆明还有好一千多里地,你们这样只靠翻山越岭可能不行,没等走到昆明,你们身上的伤势就会复发,到时候没准剩不下几个人能活着回到家乡。如果你们想要留在此地,我倒是和龙里的一个大户相熟,我可以把你们送去龙里安置,你们怎么说?”
“不行”一直低着头的朱顺水终于开口说话,“我们是云南人,就是死了也要回到家乡,不能让大伙做了外乡鬼。从排市到这里也不下千里地远,我们照样一步一步走过来了,为了能回家乡,我们什么苦都能吃。就是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回到家乡,那也是值的,至少能有个给家中捎信的人在。”
蛮牛不是汉族,说话办事喜欢直来直去,见朱顺水话中的意思是准备还要一步一步往回走着回去,当下便急了,直接冲着唐城喊道,“长官,我蛮牛是个不会说话的,可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和我们连长一样都是好人。反正咱们要去的地方都是昆明,我蛮牛别的本事没有,力气却是比别**的,只要你带上我这些弟兄回昆明,我蛮牛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做牛做马随便你使唤。”
“你这个憨货打的倒是好主意,就想靠着一把子力气来忽悠我们长官,瞎了你的眼。”蛮牛的嗓门不小,这番话正好被走过来的侯三听了个正着,随即笑着打趣着蛮牛。“像你这样的憨货,我们有的是,你看到那些平民了没有,只要我们长官一句话,上赶着为我们长官卖命的人多的是,可不缺你这头蒜。”
唐城并没有阻止侯三这么说话,他也知道这是侯三有意在试探这个蛮牛,相反,唐城倒是在仔细看着蛮牛的反应和表情。“那你想怎么办?老子没有钱就只有一条命,给了你,你又不要,你想怎样?”蛮牛瞪大了眼睛对着侯三怒目而视,可后者根本不在乎蛮牛的怒视,却俯下身子跟唐城耳语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朱排长,你怎么说?蛮牛跟着我应该能算是好事,他这样身量的汉子可不好养活,跟着我至少能让他把肚子吃饱不至于挨饿。”唐城笑着看向朱顺水,朱顺水好歹也是个军官,这样的人,唐城可不敢随便招揽。可蛮牛这个小小的一个上士班长却不一样,再说唐城也的确看重了蛮牛的身板,这样的家伙是再合适不过的机枪手。
朱顺水没说话,只是扭头看着蛮牛,显然是要蛮牛自己回答唐城的这个问题。“只要你答应带我们这些弟兄回昆明,我蛮牛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如果我蛮牛违背了长官你的命令,就叫我蛮牛死了也不得安生。”全然不顾胳膊上还缠着纱布,蛮牛用蒲扇大小的巴掌拍着胸膛,甚至当着朱顺水的面发了毒誓。
再等马胖子那边开饭的时候,唐城身后就已经多了一条彪形大汉,给唐城出了损招的侯三暗自得意,而刘石头他们几个小的却对蛮牛的饭量很是惊奇了一番。“这才一个晚上,你就又弄回三个人来,要是再多两个,咱们可就又一个班了。”穆连山所说的三个人包括了蛮牛,还有那两个子在大南桥码头解救出来的小子,只是给了他们几碗肉汤,这两个小子便不愿离开,这会已经和刘石头和张小宝混的烂熟。
“老穆,虽说你原本只是个走方郎中,可好歹也算是个医生。医生该干的事情就是救死扶伤,咱们总不能看着这两小子饿死在这里吧,你咋这狠心呢,你还是不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了。”唐城的话让穆连山气的头晕目眩差点背过气去,合着里外里的都是唐城有理,自己就只是随口一说,却成了大恶人。
见穆连山作势要开腔叫骂,唐城急忙笑道,“老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可是咱们中间唯一的医生,我这身伤还指着你呢。这个蛮牛一看就是个力气不小的,咱们一路上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情,多个帮手未必就是坏事,大不了等到了昆明让他离开就是。”唐城的安抚让穆连山好手了一些,他却不知道唐城是绝对不会放蛮牛离开的。
第四十六章 蛮横
镇子外面聚集乱兵的院子变了样,这个消息已经在谷脚镇里传来了,已经有不少的孩童和闲汉跑去那个院子去看过,虽说他们没能从紧闭着的院门看到里面的情形,但从院子里透出来的味道却已经不是原先的腐臭味道。院子的面积并不是很大,唐城他们还有几十口子跟随来的平民,所以院门不可能是一直关着的,因为那些帮忙的平民还要进出院子。
伤兵都住在院子里,唐城他们和那些平民只能在院子外面扎营,好在现在已是8月,只要有了避风遮雨的棚子便能住人。唐城他们倒是没睡窝棚,。他们有帐篷,在院子外面平整出大块平地,侯三带着蛮牛在搭帐篷,剩下的人则跟着乌老三去左近砍伐树木回来帮着平民们搭建窝棚。
不知道是不是刘石头他们都端着枪的缘故,镇子里跑来打望消息的人只敢远远的向这边张望,却没有人敢靠近这里。窝在躺椅里晒太阳的唐城很满意现在这种局面,朱顺水他们的伤势只需半个月便能大好,在这半个月里,镇上的人不来捣乱便是极好的,为此,唐城不惜把刘石头他们的训练场安排在了院子外的空地上。
“我看也是咱连长昏了头了,想要吓唬这些镇子里的人,只需咱们带着枪进去游荡几次就好,干嘛非要把咱们几个像耍猴一样整的死去活来的啊。”对训练最为抵触的永远都会是刘石头第一个跳出来,谭飞虽说也很是不情愿,但他不会第一个跳出来跟唐城唱反调。剩下张小宝和那俩新来的小子纯属吃货,只要训练完了有肉吃,那三个一准就是唐城的铁杆手下。
“石头,你小子嘀咕啥呢,再跑的快点,早上你可是吃的比我都多,现在不卖力气怎么行,莫非是你吃掉太多行动不便?那好,我一会告诉马胖子,中午的时候只给你们喝粥好了。”刘石头正跟身边的谭飞交头接耳,却被躺椅上的唐城看了个正着,只喊了一嗓子,刘石头便像中了箭的兔子一般快速的冲到了最前面,看的谭飞几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唐城现在手上有粮,手下有人有枪,显然是什么都不用愁,只要平安度过半个月的休整期,便能继续往昆明进发,眼下这种悠闲的日子便是唐城想要的。唐城就想这么得过且过的一路轻松混到昆明,可有人却不想让唐城过这种舒心日子,带着人外出砍伐树木的乌老三回来了,还带回两个穿着当地人服饰的女人。
“长官,这事咱们可得要管管,这些学生娃子大老远的往昆明去,是要去读书的,却被当地的人给劫了。男丁送进山里烧炭,女的就被他们霸占到家里做堂客,造孽啊造孽,你看看她们,都还是和英子一般大小的小娃娃,这那样能做堂客啊。”从乌老三跟着唐城之后,这还是唐城第一次见乌老三满眼都是泪花,再看那两个被乌老三救回来的女学生,唐城先前被逃兵们激起的火气再次迸发出来。
马胖子给两个女学生端来了热腾腾的肉汤,一碗肉汤下肚,两个面色木讷的女学生总算是恢复了些许生气,其中一个哭的泣不成声,另一个则断断续续的跟唐城等人说起了她们的遭遇。1937年抗日战争发生,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先迁至湖南长沙,组成长沙临时大学,同年10月25日开学。1938年4月又西迁昆明,改称国立西南联合大学。
数千人的转移可不是一件小事,虽说学校和政府事先做了很多的准备,可半路上的各路土匪山贼却没能放过他们。这两个女学生便是和几个同学在与大部队失散之后继续西进,才会被谷脚镇的当地人拦截下来的,和她们一路的四个男同学被抓进山里专事烧制木炭,而这两个女学生则被谷脚镇的大户抢回家中,若不是看着她们还小,可能早就被人给糟蹋了。
“叫上老晃的人,咱们进镇子去拜访拜访这些大户,马胖子不是说粮食有些吃紧了嘛,咱们的粮食就从他们身上出。”唐城的话让乌老三他们几个开始忙活起来,这几个本就是成天惹是生非的主,老是这么闲呆着早就快憋出毛病来了,听唐城的意思是要去找等敌人的麻烦,便一个个的浑身披挂着只等唐城下令出发。
“你们别害怕,咱们这就进镇子却赵那些人的麻烦,顺便把你们那些同学也救出来。”本来心若死灰的两个女学生,听到唐城说这话,眼中的枯涩之意一扫而空。再看已经全副武装的乌老三等人,她们最后的一点担心也云消雾散,全身仿佛被巨大的幸福笼罩着,浑身软软的笑着向唐城连连点头。这一年来的苦没有白受,那些欺凌过自己,侮辱过自己,无视过自己的人看看,你们会受到惩罚,一定会受到惩罚。
穿着军装的林英带着两个女学生坐着马车在几个滇军士兵的簇拥下向镇子里行进,每见一个镇子里的当地人躲躲闪闪的不敢和自己对视,马车上的两个女学生脸上笑容就会多一分。乌老三等人骑着马护卫着唐城的大车跟在后面,他们在等那两个女学生指认强抢她们的人家,两辆大车和十几骑士兵冲进镇子,自然是弄的一阵鸡飞狗跳。
“我不进去行不行,他家的人老打我,还让狗追我,我怕。”姓孙的女学生指了一户人家却不敢下车,柴棒一样的腿上全是伤疤,看的一旁的林英心痛的像刀割一样。乌老三心里本来就已经怒火熊熊,听到这话直接翻身策马奔到紧闭的大门前,只是纵马一个前冲,骏马一声嘶鸣扬起前蹄猛力的踏下,只听轰隆一声响,紧闭的大门已经被乌老三胯下的青马踢开。
“有喘气的没有,滚出来回话。”乌老三恶声恶气的朝着院子里喊道,两个手握木棍的小子刚冲到门口,便屁滚尿流的往后宅跑,乌老三的手里可拎着枪呢。一只毛色油亮的黑狗不知死活的冲着马背上的乌老三一个劲的狂吠,却被从旁旁边冲上来的蛮牛拎住黑狗的后脖颈随手一甩,黑狗一个漂亮的狗啃地就被砸在地上。
一个胖大的妇人哀嚎一声从屋子里窜出来,指着乌老三和蛮牛尖叫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伤人,你们就不怕王法吗?”蛮牛理也不理拿夫人,只是慢条斯理的伸手抓住黑狗,单手一用劲黑狗抽出两下就不动了。看黑狗死了,这才转身看着那叫骂不止的妇人,一看到蛮牛转身,妇人立马便住了嘴不敢再骂,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跑出来趴地上不停磕头,希望乌老三能饶过自己全家。
“王法,你们现在倒是想起王法来了,拦截这些学生的时候怎么不说王法?”唐城根本连大车都没有下,就那么坐在大车上看乌老三他们冲进这户人家屋子里乱砸一气。“还有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你们谁干过对这些学生不利的事情,自己去镇子外面的军营认错,不去也行只是别叫我抓住,等被我抓住了,你们的下场绝不只是砸东西这么简单。”跑来围观的百姓被唐城这话一吓,立马跑的不见了人影。
“一车粮食,两桶油,日落之前送去镇子外面的军营,否则你全家等着入土为安吧。”这样的话,乌老三一个中午说了两遍,两户强抢女学生的本地人家已经被乌老三带着人砸的稀烂。不过乌老三他们只是砸了东西,却没有抢夺如何东西,不管是那些跑来围观的人还是事主本人都找不到为难乌老三他们的借口。
谷脚镇离着贵阳不远,镇子上当然也是有镇公所的,唐城他们闹的这么大,镇公所的人不会不知道,况且还有那些本地人跑去报信给他们。镇公所的人倒是来了,唐城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把刚刚从山里接回来的几个学生往那些人面前一推,镇公所的人自然没什么好问的。真要是理论起来,只是学生在谷脚镇被劫一事,就已经够镇公所的这些人吃不了兜着走的。
“好好吃饭,好好休息,休养好身体,半个月之后随我们一起去昆明。”被从山里接回来的四个男学生还犹如在梦里一般,如果不是看到和他们同路被劫的两个女同学,他们都以为这是在梦里了。干净的衣服,热腾腾的饭食,还有周围人热情的笑脸,他们盼这一天已经盼了一年多,突然来到的幸福令这些遭受过劫难的学生们不敢置信,可这偏偏却又是真实的。
天黑之前,那两户人家的粮食就送了过来,乌老三直接连大车和骡马也一起扣留下来。第二天一大早,谷脚镇里所谓的头面人物便又凑了几车粮食和东西送来,就连镇公所也送来了一头牛和一些鸡鸭等物,唐城连问都不问便都收了下来。“娘的,还真是邪性了,咱们来的时候拿枪换东西都不行,咋这些本地人还上赶着白送东西了?”朱顺水看的眼热不已,却是想不通唐城是如何制服这些本地人的。
第四十七章 执拗
“长官你说的是真的?真的也能给我们发枪,就像他们那样?”被一年多烧炭生活折磨的瘦骨嶙峋的高海指着远处的刘石头他们几个,看向唐城的眼神中却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羡慕和激动。被侯三带人从山里解救出来的四个男学生只是被人当了一年多的包身工,虽说都是瘦骨嶙峋,但穆连山仔细检查之后确定,这几个男学生倒是没遭什么大罪。
马胖子煮的肉汤对他们而言无疑是最好的灵丹妙药,几碗肉汤下肚,四个男学生中年纪最长的高海便来找了唐城,闹腾着要唐城给他们发枪。“去年的时候,如果我们手里有枪,这些当地人便不敢劫我们,我们也不至于被困在这里一年多。”这是高海说给唐城的原因,但唐城知道这家伙是怕了,他怕再被抓进山里去做包身工。
唐城早已经被这个满头虱子的家伙缠的没了脾气,只好含糊不清的打算先应付过去,谁知高海也不是个笨的,非要唐城现在就给他们发放枪支。唐城原本还和颜悦色,可被这个高海缠了好一阵子,再好的脾气怕是也耐不住了,当即正了面色把刘石头叫了过来,“军队有军队的规矩,不能是个人就能给发枪,只要你能带着从他身上卸下来的装备围着营地跑一圈,我就答应给你发枪。”
虽说刘石头跟着唐城一路从蒙城杀来贵阳,可毕竟刘石头的年纪摆在那里,高海也是个心气高的,自然不信自己拿不动这么个小孩卸下来的东西,当下便点着头算是答应了唐城的这个要求。刘石头也不多话,只是把身上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摘下来,听说刚解救出来的学生娃要跟唐城赌赛,院子里还能行走的伤兵们都围了过来看热闹,高海还以为自己赢定了,殊不知这些伤兵都是来看他笑话的。
只有打过仗的人才知道从刘石头身上卸下来的那些东西有多重,一支毛瑟步枪接近4公斤,100发子弹超过2公斤半,光是枪和子弹就已经接近7公斤。刘石头腰间还有4枚日式手雷,这就又是2公斤的重量,再加上刘石头的刺刀、钢盔、水壶,还有身上斜跨着的一支驳壳枪和四个满弹备用弹匣,这些东西加在一块早已经超过15公斤,何况刘石头还有一个装了石头的背囊,高海这样的小身板显然扛不住这些重量。
只有打过仗的人才会知道这些,高海自然是不会知道这些,见刘石头把身上的东西全都摘了下来,高海便按照自己记下的顺序往身上照搬。先斜跨了子弹袋和驳壳枪,然后扎了腰带,再把手雷一个一个的挂在后腰的位置上,最后是驳壳枪的备用弹匣和水壶。可还不等他扣上钢盔和把刺刀别在腰间,就已经两腿发软快要撑不住了,更别提那个装着石头的背囊了。
“知道厉害了吧,这些东西加在一块已经超过20公斤,这就是他们几个每天训练时必须的重量。”唐城笑着看向犹自强撑的高海,“他们中年级最小的小宝只有15岁,就已经能带着超过14公斤的武器弹药急行军超过20公里,这些东西可不是心气高就行的,是需要下苦练出来的。你们是学生,好好念书才是正道,我说的对吗?”
高海不止比刘石头大了很多,比唐城也要大一些,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驳斥了,高海的脸色差了很多。虽说自己和唐城的赌赛已经输了,可高海还是不肯低头认输,“不就是训练吗,我们也行,他们能带着这么重的东西训练,无非是训练的时间长了,只要你给我们时间,我们也能练出来。”高海斜眼看着唐城,话语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便是等着看唐城如何答复自己。
“你们这些读书把脑袋读傻的学生啊,怎么都这么和你说了,你都听不懂呢。”听了高海的话,唐城哈哈大笑,可笑过之后却一脸惊奇的看着高海,“打仗不能只凭力气,不是能背动这些东西就能行的,你不要看石头他们年纪比你们小,可他们都是跟着我上过战场杀过鬼子兵的。给你一支枪,你敢杀人吗?即便你敢,当敌人的血喷溅倒你脸上的时候,你敢睁大眼睛看着你的敌人死在你面前吗?”
“我敢,只要你给我们发枪,我就敢。”高海还是不肯服输,犹自扯着嗓子大喊道。围观的一众伤兵们看的连连摇头,高海这样的要是在军队里顶撞长官,可能早就被打的皮开肉绽了。唐城却只是瞟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高海,打仗可不能凭个人的武勇,像高海这样的人若是放在战场上就只会是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很可能会让和他一块的袍泽统统丧命。
“石头,给他一把刺刀,马胖子不是说今天要杀猪嘛,你们都别帮忙,就叫他去杀,我倒是想看看他是个什么猛人。”高海这样不知进退,唐城也随即冷了脸。镇公所送来的东西里还包括一只半大的猪,牛和鸡鸭可以先养着,这头猪却是准备今天宰杀的。杀猪也是刺刀见红的活计,唐城就是想看看这个高海是不是和他自己说的那样勇敢。
刘石头哪里会不知道唐城的用意,故意给高海挑了一柄不是很锋利的刺刀,便带着还有些浑浑噩噩的高海去了马胖子那边。跟马胖子耳语了几句,原本看着和善的马胖子看向高海的时候也变了脸色,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自家长官扯嗓子嘶吼,这样的家伙该是多不知道进退,这下可有得玩的了。
马胖子是皇协军反正过来的,虽说在皇协军里只负责做饭,可皇协军那些整人的手段,马胖子也是看过不少,再加上和刘石头、侯三他们厮混了这么久,马胖子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也很是不少。“猪就在那边,你自己过去杀吧,我这边还要准备热水和木柴,你杀好猪告诉我一声就好。”马胖子把高海带去后院,指着窝在后院正晒太阳的黑猪吩咐了一声,便跟着暗自发笑的刘石头转身走了。
高海离开北平之前也算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他连鸡都没有杀过,何尝又杀过猪,虽然有几个同学的帮忙好不容易把黑猪给捆住了,可高海握着刺刀却不知该怎么下刀。“你还没有下刀呢?我那边水都已经烧开,就等着你这边完事了烫猪毛了。”高海几人正犹自拿不准主意,马胖子端着个木盆进了后院,见那黑猪还好端端的活着,马胖子强忍着笑意黑了脸。
“用你手里的刀,照着猪脖子捅进去,你要是不敢捅,就直接用刀子把猪脖子给抹了也行。”马胖子站在高海他们身后指手画脚的比划着,可高海攥着刺刀在猪脖子上比划了好一阵,却还是不敢下手。高海这幅犹豫不决的样子让马胖子看的皱眉,随即悄悄走到高海身后用屁股一顶,遭受撞击的高海还没回过神,手中的刺刀就已经深深刺进了猪脖子里。
“噗”顺着刺刀的血槽飘出来的猪血喷的高海满手都是,温热中带着腥臭的猪血当即就让高海几人傻了眼。不仅如此,脖子上挨了一刀的黑猪受的也不是致命伤,奋力的挣扎中居然挣脱了高海几人的掌控,带着受伤流血的脖子在后院来回的冲撞着,躲闪不及的高海更是接连被那黑猪撞翻在地,看的马胖子暗笑不已。
后院因为杀猪被折腾的人仰马翻,跑来看热闹的伤兵们像是看大戏一样咧着嘴哈哈大笑,面色铁青的高海也发了急,想要再次抓住已经受伤的黑猪。可他们毕竟还没有恢复气力,即便是触碰到了那头黑猪也控制不住,只好和这头黑猪在后院玩起了追击和堵截的游戏。“石头,你去吧,再磨蹭下去,天就要黑了。”好好看了一场热闹,马胖子最后还是把杀猪的任务交给了刘石头。
刘石头可不是高海他们几个,进了后院几下便按住了那黑猪,抽出后腰上的刺刀照着黑猪的要害噗噗就是几刀,从极力挣扎到彻底不动只短短十几秒,对高海等人无处下手的黑猪就已经成了一头死猪。“你们这些个学生娃啊,可惜了我一盆好好的猪血。”马胖子摇着头和刘石头两人拖走了黑猪,只剩下高海等人站在满是血迹的后院里犹自发愣。
“给他们铁锹和扫把,后院这些猪血归他们打扫,收拾不干净,晚饭就只能喝汤没有肉吃。”唐城和高海他们说话的时候还算礼遇,可侯三他们就没有那么好说话,尤其侯三是最看不惯只会说大话不干正经事的人。今天这顿晚饭对于高海来说算是难以下咽的,虽说马胖子的手艺很好,可味道鲜香的肉汤进了高海的嘴里却如同嚼蜡般无味,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连刘石头那样的小子都比不过。
第四十八章 自力更生
“我早说过了,你们既然都是学生,那你们的任务就是好好读书。反正我们也是要去昆明的,到时候会送你们去学校,现在你们只需要好好吃饭和恢复身体,我可不想你们半道上再出什么状况,我想你们也不希望自己病倒了半路上,我们可是没有多少药品。”高海再一次带着他的同学来找唐城要求跟刘石头他们一块训练,这次唐城可没有那么好的脸色,直接一口回绝。
见穆连山颇为不解的看着自己,唐城这才说出了原因,“咱们这里离着镇子太近了,石头他们几个年纪还小,正是贪玩的时候。昨天我带人冲击镇子的事情你也知道,镇子里的当地人已经怕了我们,可不代表所有的本地人都怕了咱们。我训练石头他们就是想拘着他们,害怕他们跑去镇子里招惹是非,咱们毕竟不是这里的本地人。”
虽然唐城万事都先向最坏的方向计算,可穆连山也不能说唐城的担心就是错的,毕竟这些本地人连那些学生都敢拦截。“反正也就是半个月,石头他们熬一熬也就过去了,等到了昆明再好好放他们几天假算作补偿吧。”黄家在昆明的事,唐城身边就只有刘石头和穆连山知晓,虽然不知道唐城为什么非要去昆明,但穆连山知道有了黄家的照拂,他们这些人在昆明应该过的不会很差。
说来也奇怪,唐城带着人冲击了镇子之后,虽说镇子里的本地人不敢再来院子这边张望和转悠,被唐城教训了的那几家人也还是住在镇子里,可唐城所担心的反扑也并没有出现。不过唐城并为因此就放松警惕,反而悄悄加强了戒备,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院子和院子外面的临时营地里全都有士兵在巡防,一路带来的两挺机枪也架在了院墙上有专人看顾。
“不怕万一就怕一万,只要咱们还没有离开这里,岗哨就一天不能撤,尤其是晚上更得要加强戒备,咱们的人金贵,死了伤了都不划算。”唐城知道这些滇军的人知道轻重,他这些话主要说的便是那几个学生和一路跟随的平民。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人多了,就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出现,在临时营地里生活了几天,就已经有平民偷偷去了镇子,说是购买日常用品,可唐城知道他们是去打听去往贵阳的路程。
谷脚镇实际离着贵阳已经不是很远,坐着大车只需半天时间就能赶到贵阳城,唐城一再说要停留半个月然后带上这些伤兵一同离去,可那些平民中却已经有人忍受不住临时营地的清苦,打算要和唐城他们分道扬镳先行离开。虽然还没有人当着唐城的面提及此事,可营地里的平民们已经在暗自聚集议论此事,一直负责整治伤患的穆连山也已经提醒过唐城,可后者却根本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
“老话说的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该走的咱们也留不住,不想走的咱们撵都撵不走。我本来就计划这过了贵阳之后要加快速度的,本来还担心那些平民会跟不上咱们的速度,这下好了,都走光了只剩下咱们,那我岂不是可以日行百里了。”吃饭的时候穆连山再次提及此事,唐城倒是给出了一个穆连山他们都没有想到的答案来。
“当初咱们是因为路上可能会出现的土匪,才会让那些平民的青壮假扮士兵的,可你们现在仔细想想,这个院子里的伤兵虽说都是新兵,可也好过普通百姓。只需要半个月的恢复时间,咱们可就多了几十个真正的士兵护卫,别说是昆明,就是再多走几千里地,我也是不怕有土匪来劫道。”
“就是,到时候还不一定是谁劫谁呢。”刘石头永远都是唐城最坚定的支持者,虽然唐城这段时间把他们几个折腾的很苦,可刘石头却很是赞同唐城刚才的话。这些平民真要是有事的时候根本派不上用场,除了拖后腿之外,刘石头便再也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用。
“这样也好,反正到了贵阳就算是不差了,至于再往后他们会不会遇上麻烦,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咱们也不是老妈子,还能管他们一辈子不成。”刘石头的说法引来了争论,不过大家最后也还是赞成刘石头的说法。说到底大家也不过就是同路而行这点缘分,既然这些平民想要先行离开,这也是人家自己的事情,总不能还真的用枪逼着他们留在这里。
在唐城的暗示下,穆连山和马胖子从第二天开始,便在那些平民面前有意无意的提及此事,果然是有人想要先行离开,到午饭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拖家带口的平民聚在一起说过这事。“唐长官,麻烦您和各位军爷一路上的照顾,这事我们的多一点小心意,还请您收下,这里离着贵阳城也不远了,既然您子啊这里还有军伍,那我们也就先走一步。”有人找到唐城,拿出装着大洋的布包言称下午就回离开。
唐城自然不会收下这些人送来的大洋,但也没拦着不让离开,前面两拨离开的人,唐城甚至还亲自送到了路边。午饭过后,营地里离开的平民越来越多,早就得到唐城授意的刘石头等人根本不拦,虽然不拦着这些平民离开,但这一路上由唐城他们花钱置办的大车和一切杂物却必须留下。营地里的平民越来越少,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整个营地里早已经是人去楼空只剩下了大大小小的窝棚。
高海他们没地方去,只有跟着唐城等人半个月后上路前往昆明,看着营地里的平民一个个的离开,高海等人眼神满是疑惑,他们不明白唐城这边为什么不阻拦这些平民的离开。“拦他们做什么?莫非我们的粮食已经多的要烂掉了?走光了才好呢,小爷我还能多吃几顿饱饭。”抱着碗狼吞虎咽的刘石头没想笑话高海他们傻笨,刚才说的这些可都是他的心里话。
“我们半道上被雨水困住的时候,所有的干粮都给连长给了那些百姓,我们几个就只能吃生米,好在大雨就只下了两天,要不然我们几个早就成了路倒尸了。”张小宝根本不愿提及自己吃生米的那两天是如果度过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些百姓不知道准备干粮,他们也不至于受那个罪要吃生米过活。
营地里的老百姓都走光了,穆连山和侯三可以使唤的人也没了,闲着没事干的高海四人就成了军营里的杂役,虽然高海从不把这个破败的院子当做是军营,但穆连山和侯三却已经把他们当成是了杂役。其实需要高海他们干的活也不多,每天只需跟着乌老三上山砍柴和准备骡马们必须的青草,至于军营里缝缝补补洗衣服的事情则交给了林英和那两个女学生。
“他们怎么不用干活?”乌老三顺着高海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到侯三带着刘石头他们几个进山,刘石头他们只带了枪却没有刀斧绳索,显然不是进山去砍柴的。
“镇子里的人不愿和我们打交道,就剩下那点鸡鸭能够咱们这么多的人吃啊?不进山打猎怎么办?难不成只吃咸菜?”乌老三回身瞪了高海一眼,如果不是唐城硬把这四个学生塞给自己,乌老三宁愿自己一个人进山砍柴,倒是省的有人在耳边聒噪的。“这叫自力更生知道不,那些本地人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我们手里有枪有子弹的,难不成还能被活活饿死。”
乌老三倒是说的不错,进山打猎的事情便是唐城提议的,一方面可以给伤兵们补充些肉食,一方面也让侯三训练一下刘石头他们在山地行军的本事。唐城没想着还去打仗,他只是觉得让刘石头他们多学点防身的本事不是什么坏事,再者军营里的人少了,心中烦躁的唐城也不愿看着刘石头他们这些个惹祸精老是在自己眼前晃悠,撵出去了便眼不见心不烦。
劳作最能锻炼一个人的心性,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所有的人都按部就班的坐着各自的事情。等着唐城伤势大好能自己行走的时候,军营里的那些滇军逃兵已经有大半伤势好转,而原本瘦骨嶙峋的高海等人也看着恢复了些许生气,至少再跟着乌老三进山的时候,不至于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几口气那么麻烦。
要说变化最大的却不是已经能在山林间健步如飞的刘石头他们,却是和那两个女学生整日厮混在一起的林英。经历过家破人亡变故的林英被穆连山收做义女,可穆连山大部分时间都扑在研究草药上,真正教导林英的时间却没有多少。和那两个女学生在一起不过半个月,林英就已经学会读写300多个字,这个意想不到的变化喜的穆连山老泪纵横,扯着唐城连说等到了昆明要送林英去学堂。
第四十九章 大事不妙
“按住他,按紧了,你们几个他娘的没吃饭是咋的,使劲按住。”院子里一大早就传来了侯三的叫喊声,几声叫喊之后,黑了一个眼圈的刘石头被人从院子里推了出来,紧接着张小宝也步了后尘。“啊”的一声惨叫,骇的院子外面正背着背囊跑圈的高海四人齐齐扭头向院子里看去,可惜院门已经紧闭,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
“继续跑,你们别停下,院子里面的事跟你们没关系。”黑着脸的刘石头和张小宝就坐在院子的门槛上,高海四人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没笑出来,这两货活脱脱就是两座看门的石狮子。“我看咱连长的伤也别好了,这也太下黑手了,你瞧我这眼睛疼的。”刘石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用手揉着自己的黑眼圈和过来打望的马胖子小声诉苦。
“啊,你们这几个混账东西,等老子好利索了,一准打发你们去睡猪圈。”马胖子的屁股还没坐实,就又听见院子里传来的叫喊声。马胖子吓了一个哆嗦,连声说自己还有事,便忙不迭的掉头就走,刘石头和张小宝对视一眼,两人也一路小跑着跟着马胖子去了后院。不大会功夫,三人赶着一辆驴车带着几个大桶匆匆往河边去了,看那样子是去打水去了。
心里好奇的像是猫爪子在挠抓一般,见刘石头他们已经赶着驴车走远了,高海四人便轻手轻脚的摸到了院门外,从门缝向里面偷偷望去。院子本就破败,虽说院门紧闭,可已经能伸过一只手去的门缝却丝毫不妨碍高海等人的窥探。院子里正有一群人围聚在一起,高海眼力好,一眼就认出被围在最里面的便是唐城,只不过这会唐城没有躺在自己的躺椅里,却是被侯三他们几个正按在一张干净席子上。
“他们这是干啥呢?莫不是起内讧了吧?”高海的一个同学很是不确定的在心里嘟囔了一声,话音刚落,便又听到院子里传来了怒喝声,紧接着便见到两个踉跄的身影从人堆里退了出来。“乌老三,你他娘的手往什么地方伸?小心老子给你砍了去。”高海听得出这是唐城的喊叫声,再看退出人堆的两个身影,赫然就是唐城身边的乌老三和骰子两人。
乌老三捂着自己的腮帮子,骰子揉着自己的大腿,稍稍在人堆外面喘了口气,两人就又挤进了人圈里。叫喊声、哄笑声和时不时从人圈里闪出来的踉跄身影,这一切都让高海四人很是疑惑,他们怎么也想不出来这些当兵的今天是怎么了,直到院子里围聚在一起的人圈完全散开,高海四人这才隐隐约约知道了些什么。
围聚在一起的人渐渐散开,高海他们再次看到了每日里都只是窝在躺椅里晒太阳的唐城,不过此时他们看到的唐城却已经没有了平时那副慵懒的摸样。被剥的几乎一丝不挂的唐城瘫软在席子上,浑身上下几乎裹满了绷带和纱布,高海等人认识的医官穆连山正蹲在唐城身边,旁边还蹲着一脸笑意的乌老三等人。
“我看你就是我们的活祖宗,咋每次给你换药都要折腾的惊天动地的,石头和小宝两个已经被你打出去了,刚才要不是我眼疾手快,脑袋可能就被你给开了瓢了,你到底有多恨我们几个?至于下这么重的黑手。”瘫软在席子上的唐城早已经没有了气力,只能用眼神狠狠的看着乌老三几人,大家都看着穆连山在做最后的整理,只有抓住机会的谭飞还不依不饶的打趣着席子上的唐城。
“你们他娘的这是在给我换药吗?乌老三你自己说,你的手刚才伸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有骰子你这个憨货,你他娘的是在给老子换纱布还是在捆猪?”唐城有气无力的话实在没什么杀伤力,却让乌老三等人哈哈大笑不止,就连穆连山也不禁笑了出来。每次给唐城换药便如同是一场战斗,乌老三等人已经都习惯了用这种方式折腾唐城,而且这也是他们为数不多能折腾唐城的时候。
只有穆连山知道唐城换药的时候为什么会弄的这么折腾,他们离开浏阳时准备的药品在路上给那些平民伤患用了一些,到了龙里都给当地人用了一些,剩下的几乎都用在了院子里的这些滇军逃兵身上。因为缺少药品,唐城的伤势恢复并没有预计的那么快,唐城每日都窝在躺椅里晒太阳,就是不想引起伤口的恶化。
“都滚吧,我也被你们折腾过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在我眼前晃悠,看着烦。”重新穿上军装躺回躺椅里,唐城又恢复了往日的懒散。围聚在唐城身边的人已经散去,紧闭着的院门也已经打开,高海四人早就已经自觉在院子外的空地上跑圈,倒是没有让从院子里出来的乌老三等人发现异状。
“咱们的药,现在还够用吗?”等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唐城把穆连山叫过来,两人凑在一起小声的说着话。唐城他们现在不缺粮食,不缺大车和骡马,也不缺武器弹药,唐城唯一担心的便是药品。虽说院子里带伤的滇军士兵已经渐渐好转,可还是有些伤重的需要用药,如果药品出现不济,这些伤势较重的家伙或许会成为路途中的大麻烦。
“普通的伤已经没大碍,我的草药就够用,就是外伤药缺的太多,他们中的一些人伤口都有溃烂现象,如果没有消炎的药,伤口就很难得到根治,我的草药不大管用。”拢共剩下没多少药品,穆连山随口就能说出缺少多少药品,不过他也知道唐城已经尽力了,若是换做其他的部队里,兴许自己手边连纱布绷带都会出现短缺。
“今天已经晚了,你明天带着乌老三和眼镜进一趟贵阳城吧,乌老三是个江湖人,待人处事是把好手,眼镜读过书,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你带着他们去贵阳城弄些药回来,顺便打听打听前方的战事,咱们不能一味的窝在这穷乡僻壤里什么都不知道。”让穆连山进贵阳城,这是唐城考虑了好几天之后做出的决定,而且穆连山也是自己身边唯一懂医的人,买药的事情只有交给穆连山才能让唐城放心。
虽说唐城言之缺缺不再涉足战事,但打仗早已经成为了唐城身体里的一种本能,唐城甚至不知道自己除了打仗之外还能干些什么。一直说去昆明过好日子,可唐城知道自己内心里其实不愿去过那种地主老财似的生活,就像谢波和刘山羊说过的那样,自己的宿命就是打仗,生于战场死于战场才是自己的宿命。
第二天一大早,穆连山便带着乌老三和谭飞两人赶着一辆马车去了贵阳城,为了方便和当地人交流,唐城还让穆连山带上了一个滇军的人。谷脚镇离着贵阳城并不是很远,午饭之前,四人就已经赶到贵阳城,人来人往的热闹场面让四人很是不适,难道贵阳这里的人不知道前方正在打仗?
四人的第一要务自然是买药,可能是因为打仗的缘故,治疗外伤的药物在市面上很是短缺,穆连山等人跑了好几个地方才花了高价购买到很少的药品。被唐城安排去贵阳城购买报纸的谭飞倒是收获不菲,不管是近期的还是以前的,谭飞都花钱买了来,满满当当的装了一大包。唐城等人之所以离开浏阳,正是因为黄成中有消息称日军准备进攻长沙,离开浏阳已经有2个多月,唐城很是担心前方的战事。报纸就成了他唯一了解战事的途径。
打仗使得贵阳的物价虚高,穆连山等人不敢在贵阳多待,只是购买了药品和报纸之后便急急返回谷脚镇,虽说也遭到了贵阳城防部队的刁难,好在有乌老三在,到也算是有惊无险安全返回。“叫马胖子准备路上的干粮,你们几个都去帮忙,所有人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咱们明天离开这里。”唐城把自己关在帐篷里一整个晚上,才把谭飞带回来的报纸大概翻读了一遍,第二天一大早便下令准备离开。
“长沙已经打起来了,日军的势头很猛,就是不知道**这边能否挡得住。”唐城把几份报纸递给了谭飞和穆连山,自己身边这些人当中,也就只有他俩是识字的。乌老三等人闻言大惊,当初**守武汉的时候就说的是万无一失,可后来武汉却还是丢了,就连武昌城也是一样,他们现在和唐城想的一样,长沙别是和武汉一样最后丢给小鬼子。
“虽说咱们现在已经远离长沙城,可日军的速度却是很快的,你们都是跟着我一路南下的,应该不会不知道日军的狡猾,所以我们要离开了。好在现在没有了那些拖后腿的平民,我计划越过贵阳城之后,咱们要加快行进的速度,争取快点赶到昆明。”
第五十章 离开
“这么好的东西就不要了?是不是也太败家了?”见侯三把自己已经装上车的几个坛子扔了下去,马胖子立马苦了脸。这些坛子还是穆连山在龙里为当地人看病时收的谢礼,马胖子本打算用它们做些腌菜的,侯三这么一扔,马胖子不知道这些陶土的坛子还能不能保证完好。
“不要了,连长说不要带这些累赘东西,再往西边走,咱们连野外都不住了,沿路稍大些的村镇就是咱们落脚的地方,有了人家,你还怕没有腌菜吃。”侯三很是不满意的斜了马胖子一眼,把大车上的几袋子木炭也扔了下去,这木炭是高海带着人进山烧的,本来是穆连山拿来过滤饮水的,侯三却嫌它们占了地方。
整理杂物的侯三这边闹腾的鸡飞狗跳,清点武器弹药的谭飞这里却很是轻快,唐城他们一直有擦拭武器的习惯,再说他们的武器除了步枪、短枪之外,就只有两挺轻机枪和一架掷弹筒,这点东西用谭飞这个大学生清点已经是很浪费人力了。所有的人都在忙碌这,就连唐城也没有闲着,他在计算分派大车,虽说走了那些平民,可他们也多了几十个滇军士兵,如果不好好计划一番,剩下的大车未必能装下所有的东西和伤员。
“骰子,你带着蛮牛他们进镇子找镇公所的人,就说我们出钱买,至少给我弄回来五辆大车用的骡马,咱们不但给钱还可以拿驴子和牛补偿给他们。”唐城现在有20多辆大车,可拉车的除了骡马,还有牛和驴子。如果唐城想要加快行进的速度,就必须把拉车的牛和驴子换成骡马,否则这些驴子和牛就会拖慢他们的速度。
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被唐城派了出去,骰子和蛮牛去找寻骡马,乌老三带着刘石头和张小宝去镇子里的人家里找寻修缮大车的工具和绳索、蓑衣之类的东西,而穆连山去了镇子里唯一的一家中医医馆,他准备大肆搜刮一番路上用得着的草药。“你们几个也别闲着,去帮着马胖子把后院养的那些鸡鸭什么的全都宰了,咱们今天晚上吃顿好的。”没人带着出去的高海四人被唐城撵去了后院,他们的任务是杀鸡宰鸭。
“都已经知道了吧,长沙那边已经打起来了,虽说**这次又集结了不少部队,可报纸上的消息却不是很好,很多人都在担心长沙又是另一个武汉。咱们这些人虽说还穿着军装,可咱们都是伤兵,即便现在来了日军,就咱们现在的状况恐怕连日军的一支小队都挡不住,所以我决定离开这里马上向昆明转进。”被唐城召集到一块的滇军士兵们立马出现了慌乱,在唐城的呵斥下,才堪堪恢复了平静。
“慌什么,日军还在长沙,离我们远着呢。”眼前这群已经被日军吓破了胆子的滇军士兵令唐城很是着恼,如果都是这样的士兵据守长沙城,可能长沙城真的会陷落与日军之手。“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离开这里去昆明,我们明天一早就会出发,现在留给大家的就只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我希望你们今晚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明天上路之后,咱们可能就要全速行进了。”
跟这伙逃兵们废了很大一番口舌,才让这些惊慌不已的家伙们安静下来,弄的唐城都有点后悔自己当初决定留在这里救治这些胆小鬼。暂时安抚住了了逃兵们,唐城又去了伤残士兵的那里,这些伤残士兵相较那货逃兵可就好应对多了,至少他们都是和日军面对面真刀真枪拼过生死的。得知唐城决定明天离开,伤残士兵们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在听说长沙开打之后,这些伤残士兵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失落。
唐城当然知道他们眼神的失落并不是因为听到长沙交战,而是他们觉得自己失去了和袍泽们继续并肩作战的机会,对于这些已经伤残的滇军士兵,唐城一直都是真心对待。“都整理东西吧,今晚早点睡,咱们明天可能很早就会出发离开。”一股莫名的感觉充斥在唐城的胸中,让唐城不敢在这里多待,只是简单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马胖子几乎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为即将离开的他们准备了一顿晚饭,两大锅鸡鸭炖菜被吃的一干二净,喜的马胖子连连搓手直说缺了调料,否则味道会更好。“睡了吗?”高海轻声的问着身边的同学,后者轻轻的摇着头却没有说话,高海轻叹了一声,“我也睡不着,从去年被这里的人抓进山里烧炭开始,和咱们那些同学和老师就已经一年多没见了,不知道见到他们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形。”
今夜注定了会是个不眠夜,不止高海和他的同学睡不着,就连平日里睡眠很好的唐城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实际从过江南下开始,唐城就不知道自己决定西进昆明是不是正确,从离开上海开始,唐城的身上就已经被打上了**的烙印。在蒙城,唐城也答应了刘山羊会重新组建二连,在那之后,唐城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一直到伤亡惨重的他们撤回武汉休整,唐城的这个想法也没有改变过。
也许也许是在小界岭,又或者是进入武汉之后被繁华迷晕了自己的眼睛,唐城已经想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极度的讨厌打仗,更加厌烦战场和听到跟战场有关的事情。唐城掀开身上的军毯缓缓坐起,从烟盒中摸出一支香烟点着大口抽着,在答应川军过河抢夺日军武器的时候,唐城就曾经问过自己,自己究竟想要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可惜唐城没能找到答案。
在这个无法入睡的夜晚,唐城再一次扪心自问,可唐城想来想去,得出的答案还是和即将远行的前路一样迷茫。刘石头身上积攒下的钱财足够他们这几个人过上舒心的日子,再说唐城的美国护照也已经被黄家的人带去了昆明,即便没有这些钱财,光是唐城的美国身份和黄家的助力,他们也能在昆明过的很好,可唐城的心中期待的却不是这样的生活。
一支香烟抽完,穿好衣服的唐城缓步走出帐篷,结果发现穆连山居然也没有睡觉,大晚上还背着手在空地上溜达,如果不是有篝火的掩映和夜间的岗哨,唐城都能把穆连山当成是了跑来夜袭的土匪。“你咋也没有睡?”见到唐城出来,穆连山也很是意外,随即两人就在篝火便坐下闲聊着。
“等咱们到了昆明,第一件事就是给老穆你找地方开一家医馆,咱们人多,得要找个大些的地方,最好是2层的小楼,楼下是你的医馆,楼上是咱们住的地方,这样大家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还要是个有后院的,石头他们几个都是好动的,得给你留个操练他们的地方,要不然这几个小子一准跑出去招惹是非。”穆连山也好脾气的陪着唐城坐在篝火边闲拉胡扯,两人越说越远,都已经扯到在昆明城里开设医馆的事情上了。穆连山虽说是个中医,可对于是非开设医馆却不是很看重,他原本就是个走街串巷的走方郎中,就是没有医馆,他一样给人瞧病。
唐城知道穆连山这么说只是为了陪着自己胡扯,当下说着摸出香烟递了一支给穆连山,“老穆,说起来很是惭愧,当初要不是我非绑了你,也许你也不用跟着我们这些丘八受这份罪。每天跟我们这些气性不好的丘八在一块,我知道你也憋了很多的火气,等到了昆明,我说到做到,一准给你开一家医馆作为补偿。”
很少抽烟的穆连山只抽了一口,就被咽气呛的连连咳嗽,对于唐城的内疚和补充,穆连山却是连连摇头。“说起来我还得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绑了我,说不定我这会早就成了小鬼子的枪下亡魂,哪里还能陪着你好好的坐在这里说笑。再说昆明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离着小鬼子远了不是,我这样连枪都拎不动的人能活成这样,比起那些死了的已经算不易了,这样挺好的,真的是挺好。”
世间过的最快也最是不受控制的总是时间,唐城自觉也没和穆连山聊什么,可转眼就已经看到了天际出现的鱼肚白。一夜未睡仍然精神抖擞的唐城起身站起叫过值夜的岗哨,“叫所有人起来了,半小时之后,咱们出发。”所有必须带走的东西昨晚就已经装车,早起的唐城他们只需收拾好各自的东西,就能乘坐大车和马匹悄悄离开这里。
悄悄离开是乌老三的提议,前番为了那些学生冲击镇子已经得罪了当地人,贵州这里自古就多土匪,这些事情自然就不能不防。唐城他们走的悄无声息,镇子里的孩童直到午后才发现这里早已经人去屋空,这个消息让镇子里那些想着报复唐城他们的当地人暗自捶胸顿足,直骂这伙丘八太过狡猾。
第五十一章 遇匪
贵州本就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虽是已进了10月里,可路边的柳枝儿仍旧俏生生的吐出新绿,翠绿色的小小嫩芽就好像婴儿一样,柔嫩而朝气蓬勃.顽强的草儿顶翻了压在头顶上的小石头,伸了个懒腰,渐渐的舒展开身体。朝露晶莹剔透,就好像草儿挂在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被阳光一照,五光十色中透着一股别样的青春妖娆。
普安县通往安县不算宽阔平坦的官道上,行人不是很多。自抗战开始,云贵和四川等地就成了一定意义上的大后方,不少北方人都开始向这边前移好躲避日军的侵袭,只是他们很多人都聚集在长沙和昆明这样的大城市,普安和安县这样的小地方却是没有多少从北边来的难民。官道上的人少归少,但绝不是没有,远远从普安县方向过来的一伙壮年男子,便是准备沿着官道进入云南境内的北方难民。
虽然路途中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也会遇上土匪和山贼,可这些从北边迁移来的难民还是坚定不移的向云南进发。这七八个男子都是零散这从贵阳过来的,是在普安县停留一段时间之后才汇聚在一起的,虽然听说安县那边的世道不算太平,但他们想着一起走路上也算有个照应,况且谁都想着自己的运气不会差到正好遇到拦路劫道的土匪。
他们都是难民不是军人,所以他们手里只提着一根五六尺长的木棒,说这是他们的武器倒不如说这根木棒是他们各自鼓气的工具。如果沿路的土匪真的会被他们手中这根一米多长的木头棍子吓住,那就也不会有安县土匪凶猛的传闻散出了。“吴大哥,咱们这都快到安县了,也没有看到啥土匪,莫不是普安县那些人哄骗咱们的。”一个看起来年纪在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高声问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壮实男子。
被问到的壮实汉子是这伙人当中年纪最长的,他叫李大福,名字听着俗气,但此人还算义气,所以才会纠集了这些青壮冒险去往安县。下意识的托了托后背上沉甸甸的包裹,感觉到钱还在,李大福心里踏实下来,“还是小心些好,普安县都传开了说安县这边有土匪,我如果不是有急事一定要赶在月底前赶到昆明,绝对不敢冒这个险。”
“大家都加把劲,绕过前面的两个山头应该就快到安县了,咱们现在走快一些,等到了安县咱们再好好休息,现在慢下来只会害了咱们自己。”李大福握紧了手中的木棍,回身对着身后已经显出疲惫的同伴们低语道。李大福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越是这样靠近山林的地方就越是会出现土匪,只有抓紧时间翻过这些山林才是最正确的。
李大福身后的几个人正回应着,忽然从后面传来一阵铃儿清脆的响声,还有一声粗狂的吆喝:“前面的人赶紧让让,惊了我的大青骡,小心踢破了你们的屁股!”众人回头去看,却见后面来了几辆大车,最前面的那辆车子拉车的正是一匹看起来颇为矫健的青色骡子。赶车的人头上戴着一顶草帽,看身上的衣服是黑绸短褂,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李大福他们都是小乡户人家出身,虽然厌恶那赶车人的嚣张却也不敢招惹,只能乖乖的站在路边让开了道路。赶车的黑衣汉子见众人让路,嘴里仍是在哼哼道:“算你们识相,不然鞭子下去撕烂了你们的皮。”这人说话粗野,还带着一种很别扭的口音。
黑衣车夫正犹自张扬,却见那马车的车厢帘子揭开一条缝隙,一个娇滴滴的小妮子从缝隙里把脑袋探出来说道:“老戈,少爷还在车里,你再满嘴的污言秽语,先仔细了你的皮!”这小妮子尚未及笄,看样子也就是十二三岁的样子,白嫩嫩的看着很清秀,只是眉宇间都是对那赶车人的厌恶。那赶车人似乎很惧怕这个小丫鬟,连忙道歉,再也不敢张扬说话。
李大福等人站在路边,等那些大车都过去了之后才继续赶路。过去的大车一共三辆,除了第一辆坐着少爷的马车看着颇为奢华,剩下的两辆大车却很是平常,不过后两辆大车上却坐着几个抱着步枪的黑衣汉子。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李大福向来是能躲就躲的,一来招惹不起,二来他看着厌恶。
大家看着远远的马车影儿正在猜测着那些马车上的都是什么人,忽然身后又传来一阵马蹄踏地的声音。众人有了前面那事的教训,不等后面人开口纷纷让路。还没来得及回头,几匹快马已经擦着众人的身子驰了过去,李大福躲的慢了,险些被马撞倒。心中一怒张嘴就骂了两句。马背上的骑士只回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只是,这一眼如刀,好像直接看进了李大福的心里一样。
李大福看着那几匹跑过去的快马不可置信的变了脸色,寒着脸对身边的同伴们低声说道:“祸事来了,看来今天咱们不能急着赶路了。”李大福的脸色已经能说明原因,跟着他一块赶路的这些人本就是些没有主心骨的,听李大福如此说了也只是都扭头看着李大福,居然没有人出言问及原因。
见自己纠集的这些同伴们都是这个样子,李大福不禁叹了口气说道:“按照普安县里那些人的说法,刚才过去的那些快马闹不好就是踩盘子的土匪,他们很可能是要打那些大车的主意,看样子那些大车上的人是落不着个好下场了,也活该被土匪给盯上了,真倒霉!”
一听说刚才过去的那几匹快马上的就是土匪,吓得李大福身边的这些人顿时变了脸色,甚至连脚步都迈不动了,其中的几个人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后背上立刻就湿腻腻的冒出了一层冷汗。“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再返回可就有点冤的很了,我打算继续往安县走,你们的意思呢?”听说有土匪,那些人早就被吓坏了,李大福要继续前行,也只有先前和他搭话的那个年轻人跟着,其他的人都表示要返回普安县。
“那些大车和快马的速度都比咱们要快,说不定等咱们赶过去的时候,土匪们早就已经离开了。”见只有一个人跟着自己,李大福半是说笑半是打气的笑道,虽然李大福的表情不容置疑,可他自己的心里也很是没底。虽然现在早已过了立秋,可天气仍是闷热,李大福和那姓张的年轻人顺着官道边的林子一直行到了被本地人称呼为shuangfeng谷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shuangfeng谷离着安县已经不远,只要李大福他们穿过shuangfeng谷再向西直行四五里地便能到了安县,可他们仙子阿只能躲避在shuangfeng谷外,因为在他们目力所及的地方,正有两伙人在谷中混战。李大福他们先前看到的那些大车已经翻到在路边,大车边还趴着一些身穿黑衣的汉子,看他们一动不动便知道那些黑衣汉子已经是凶多吉少。
山谷中混斗的两帮人一看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人多的一方衣衫破旧,多数人手中的武器是斧头砍刀,正毫无章法的乱劈乱砍。另一方虽然人数较少,但是手里握着长枪腰刀,搏斗中却互相配合进退有度,不时吆喝着让对手跪地求饶,显然人数少,但他们反而占据着优势。
“李大哥,你快看,大车那边还有活着的。”李大福顺着那张姓年轻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已经翻到在路边的大车隐约是围成了一圈,两个黑衣汉子正借助大车的掩护慢慢的向路边的草丛退去。山谷中混斗的双方显然都没有去留意大车那边,眼见着两人就快要退进路边草丛,一直躲在远处的李大福两人也不禁暗自高兴。
“糟糕,他们被发现了。”张姓年轻人突然惊呼起来,一个受伤退下来的土匪显然是发现了大车那边的异状,正指着两人退却的方向大声呼喊着。“啪”的一声枪响,发出惊呼的受伤土匪仰面倒下,已经退到草丛边缘的两个黑衣汉子站起身撒腿就跑。响枪了,李大福的第一个反应便是趴低了身形,虽说他们离着那边还远,可谁知道会不会有流弹飞过来伤到自己。
起初见这两帮人只是用刀斧长枪混战,李大福他们还抱有一丝侥幸,可在那两个急于逃命的黑衣汉子开枪之后,混战中的两帮土匪却奇迹般停止内斗,吩咐亮出枪朝那两个黑衣汉子攒射过去。枪声炒豆子一般在shuangfeng谷里响起,两个已经窜入草丛的黑衣汉子没跑出多远,就被身后攒射而来的子弹打成了血葫芦一般,远处趴伏着的李大福两人看的后背满是冷汗。
“杀人了,他们杀人了。”李大福身边趴着的张姓年轻人声音颤抖着想要起身奔逃,李大福刚想伸手阻拦,后脑海上就被一个硬物给顶住了,同时一个稍显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乱动,老实趴着看热闹,若是不老实,小心送你下黄泉去见阎王爷。”
第五十二章 出手
山谷里的两伙土匪已经干掉了那两个试图逃跑的黑衣汉子,面对刚才还联手开枪此刻手拿斧头砍刀的对手,回过神来的土匪们扬起手中的兵刃毫不手软依旧凶狠的刺向对手。一些措不及防的土匪被毫不留情的劈砍倒地,一些已经反映过来的土匪便不顾一切的试图去救助自己人,谷中的两拨人又继续混斗在一起。
李大福和同样被压制在草丛中的张姓年轻人却已经没了看热闹的心情,两人的后脑海上不但被硬物顶着,后背上还各自被按了两只大手,即便想要挣脱都办不到。李大福到底见过些市面,他猜自己后脑海上顶着的应该是枪,这些按住自己的人只说待在这看热闹,那他们就应该不是和土匪一路的既然他们不是土匪,可能也就不会对自己这样的平头百姓下黑手吧。
心中忐忑的李大福不敢乱动,只能按照身后那些人的意思老实趴着。草丛里的李大福正犹自忐忑间,忽然听到山谷中有人大喊:“各位兄弟,不要慌乱,也不要害怕这些磨锥山的杂碎,俺已经派人回葫芦岩禀告许大当家的。这里离咱们葫芦岩很近,大当家的很快就会带人赶到,到时定会让这些贼人好看,没受伤的兄弟尽量照顾一下受伤之人,最好几个人靠在一起与贼人搏斗。”
李大福偷偷的向谷中望去,发现这个大声呼喊的是个满脸凶煞的壮实汉子,不用猜就知道,这个满脸凶煞的汉子绝对是土匪中说话能算数的头目。李大福并不知道这个满脸凶煞的汉子就是葫芦岩的二当家岩龙,双峰谷之所以会被成为双峰,便是因为这里一边是葫芦岩,一边是磨锥山,岩龙和他手下的这些土匪便是来自葫芦岩,对方则是来自磨锥山的土匪。
这两伙土匪再次立柜时间不长,一般情况下,他们会轮流在双峰谷这里拦截过往的商贩和行人。今天本该轮到葫芦岩的土匪在双峰谷剪径行事,可等他们截下一直盯着的那支车队,却被磨锥山杀来的土匪给坏了事。若只是普通的商贩,岩龙敲着对方人多也就算了,可被他们盯上的大车里却又十几条长枪,武器对于土匪便意味着实力,所以岩龙万万不能后退,只好和对方依着双峰谷的规矩用冷兵器对决决定胜负。
作为一个积年老贼,岩龙早已见惯了杀人与被杀,对于自己手下就像宰鸡屠狗一样屠杀对方的人,岩龙心里并没有多少负疚感。这次被磨锥山的人坏了事,岩龙此事传出去葫芦岩的名声就都毁了,因而便打算与磨锥山的这些贼人激战到底。
岩龙一边呼喊着给自己人鼓气,一边注视着战场上的厮杀,目光瞄向那些已经被砍到的对手,岩龙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笑意。这个世道,讲究弱肉强食,要生存就一定要争、要抢、要杀戮。这些人马上就要溃乱了。嘿嘿,到时候追着混乱逃跑的人群,砍杀起来才畅快。
磨锥山一方的土匪多使用的是刀斧一类的短兵器,在冷兵器混斗中的确没有葫芦岩这边的长枪好使,眼见着自己这边的人手出现越来越多的伤亡,磨锥山一方的头目开始下令要手下的土匪后撤退出战团。
磨锥山的几个头目凑到一起商量了一会儿,然后大声吆喝手下的人都集中了各自头领身边来。岩龙这边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见到磨锥山的人纷纷撤出战斗,形势突然逆转,幸存的葫芦岩土匪们死里逃生,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见对方停了下来,岩龙这边也适时的大声吆喝自己这边的人靠拢在自己周围,很快两方人马便各自分开聚成两团。
肉搏战终于停了下来,战场上只能听到伤者此起彼伏的痛叫声和沉重的呼吸声,虽说死伤者大部分是磨锥山一方的人,但仔细数数,山谷中磨锥山一方活着的人还是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俺是磨锥山的胡大刀,你们那边有没有主事之人?”磨锥山的几个土匪头目低声交谈了一阵,走出一个中年人向对面的岩龙叫阵。
“老子就是磨锥山的胡大刀,哼哼,我们磨锥山这些弟兄可不能白白死在这里,今天这件事你们葫芦岩若是不能给个满意的答复,磨锥山必定尽屠你们葫芦岩所有人。”胡大刀上来开口就是威胁,却引来了岩龙这边的一阵哄笑。
“俺们葫芦岩与你们磨锥山之间素无摩擦,按照咱们两家事先说好的,今天该是俺们葫芦岩下山割草的日子。今曰你们磨锥山众人无故袭击俺们葫芦岩,致使多人死伤。我也已经派了人会葫芦岩搬救兵了,既然你们磨锥山也死了人,今曰之事权当扯平了,各位磨锥山好汉以为如何?”岩龙这话并不是服软,如果真的和对方死战到底,虽说葫芦岩这边未必会输,可不必要的死伤却总是免不了的。
磨锥山的人也清楚,如果对方真的派了人返回葫芦岩求救,很快葫芦岩的救兵就会赶来。到时候事情真的弄的一发不可后收拾,自己这些人都有可能都会被葫芦岩的人留在这里走不脱。磨锥山几个头目低声嘀咕了一阵儿,决定不妨先答应岩龙的提议,等有机会了再找葫芦岩这些人算账。
眼见着山谷中的两伙土匪要各回各家了,李大福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冷哼,“真没意思,我还以为这些土匪会打的昏天黑地的呢,我这才看出点瘾头来,这些窝囊废居然要散伙回家了。”一直趴着没敢乱动的李大福不禁大奇,这个声音可不是刚才对自己说话的那人,相较刚才那个冰冷的声音,现在说话的这位可听着年纪应该没多大。
“石头,说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去学着那些鬼子兵的样小看你的对手。不管对方使的是枪械还是冷兵器,那都是能杀的死人的武器,别小看了这些土匪,至少对于这里的地形,你就没有他们熟悉。”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李大福身后响起,李大福下意识的回头看去,这会不再有人按着他的头,所以李大福很轻松就看到了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人。
“你们是官军?”看清了刚才出现在自己身后按着自己的人,李大福大吃一惊,出现在自己身后的人不多,就只有十几个,可他们全都穿着**的军装,手里还抱着和那些黑衣汉子一样的步枪。刘石头冲着惊魂未定的李大福两人呲牙一乐,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抄起胸前的望远镜向他们的左侧望去。
刘石头他们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偶然,从贵阳赶到普安县之后,唐城他们就听说通往安县的路途中出了土匪,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不少人被土匪打劫。离开浏阳之后这一路上的花费都是唐城这边支应的,只有唐城身边的人才会知道他们路上花费的钱财都来自土匪身上,听说安县这里除了土匪,唐城他们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慌张,而是欣喜,因为又有人来给他们送钱花了。
唐城带着大部分人一直留在距离普安县不远的红安村里,却派了侯三他们这些还能打仗的昼伏夜出赶来双峰谷这里等候土匪的出现。岩龙和胡大刀他们命好,正被侯三他们等了个正着,李大福和那张姓年轻人只是刘石头他们无意间发现的,为了不打草惊蛇被谷中的土匪发现自己这些人的行踪,侯三他们只好提前出手把李大福两人控制起来。
“老实待在这里,看小爷打土匪给你们看。”见李大福两人按照自己的示意紧闭了嘴巴不敢出声,刘石头一边拉动枪栓推弹上膛,一边示意李大福两人趴低了身形。侯三带着刘石头和张小宝还有几个滇军的人守在这边,骰子则和蛮牛他们几个带着一挺轻机枪从左侧去了山谷的另一头,只等着在望远镜中看到对面谷口的动静,侯三这边就会抢先发动攻击。
“有了,我看到骰子哥发出的信号了。”一直端着望远镜的张小宝扭脸看向一直闭着眼的侯三,后者听到对面的骰子已经发出到位的信号,随即抄起自己的步枪起身向前方奔去。山谷中已经达成一致的两拨土匪正在清理自己的伤亡,全然没有留意从谷口冲击儿俩的侯三他们,都已经被侯三他们冲击到距离他们不足百米的时候,才有几个身处外围的土匪惊叫起来。
“打”侯三抢先开枪,射出枪膛的子弹直直把距离他最近的一份土匪击翻在地,随着侯三拉动枪栓的动作,一枚热烫的弹壳飞旋出弹仓,飞出弹仓的弹壳还没落地,随后跟上来的机枪手便也已经扣下了轻机枪的扳机。“哒哒哒哒哒哒”枪火窜出轻机枪的枪口,鞭子一样抽打进人群中,正忙着搬动同伴的土匪们来不及提防,瞬间便被机枪的扫射放倒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