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警察下药
这些当兵的都是粗人.和他们计较那么多干什么，两个警察往两边一闪身，唐城便推开挡在身前的侯三大步流星进了三都镇政府大院。“我们自己进去找，有阻拦的，直接用枪托砸倒。”唐城可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果老东北和刘石头安然无恙还好，若是两人在警察手里吃了亏，唐城说不定会一把火直接把这里烧成白地。
唐城现在的嗓门可不算小，站子啊院子门口吼了一嗓子，整个镇政府大院都回荡着唐城的声音，更是有人从二楼的窗户里向外张望着。进了镇政府的院子，院子里面是栋三层拐弯小楼，看房间怎么也有二三十间。这要是一间一间去找得找到啥时候去。唐城再想转头去问那俩警察。谁知道那俩警察已经顺着大街走远了，这俩家伙竟敢在班中脱岗。
进了镇政府大院，唐城反倒是不着急了，唐城在院子里看了一圈，最后径自站在院子里的树下。侯三则站在院子里的小楼跟前，吐气扬声抬头大喊，“镇长。镇长在哪？”他这一嗓，更是震得整个小院都嗡嗡响。
“谁，是谁在乱喊乱叫。”二楼某个窗户里出现个人影，探着脑袋冲楼下喊了一嗓子。可能是看见楼下站了一群当兵的吧，那人仅仅喊了这一嗓子就立刻把脑袋缩了进去。见没**力自己，侯三下意识的扭身看向唐城，见唐城犹自闭眼站在树下，侯三便继续大喊。小楼里的人已经捂住耳朵了，可侯三的嗓门也太大了，即便小楼里的人都捂上了耳朵，他们依然能听得见侯三那中气十足的叫喊声。
“我就是镇长。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到镇政府捣乱？”终于，满脸不耐的镇长站在三楼的走廊里朝下面说话了。站在树下的唐城眯起眼睛看向从走廊窗户探头出来的镇长，只看了一眼，唐城便挪开了视线，他对这个脑袋圆圆的家伙没什么好印象。唐城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侯三和谭飞上了楼，他來就是为了老东北和刘石头，到了地头不上去看着他不是白來了嘛。
唐城带着谭飞和侯三进小楼去找镇长，骰子则和剩下的人留在楼下警戒，任何时候都要派人守着退路，这是唐城等人当日一路被日军追击时养成的好习惯。走廊上、楼梯上一个人也沒有，唐城三人一直上到三楼才在走廊上看见一位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子。这位脑袋圆圆梳着整齐的小分头、穿着干干净净、脸上刮得精光的镇长一见到唐城，马上犹如见到熟人一般满脸含笑的迎了过来。“哎呀，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不知道这位长官怎么称呼？”镇长一看就是个伶俐人，见唐城三人來者不善立刻笑脸相迎。
“**88师524团1营2连连长唐城，这两个都是我连里的兄弟，一个姓候一个姓谭。”老话说的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唐城从谢波和刘山羊身上学到的不止是打仗，还有做人处事的道理和手段。见这个镇长对自己三人礼貌有加，唐城只好先压下火气，一一介绍了自己和侯三谭飞两人，听得唐城自称88师的人，那镇长眼中闪过一缕光华，却没有做声。
“久仰久仰。”这位镇长一紧张來了一句标准的客套话，他这是第一回见眼前这三位，以前不仅沒见过，更加不可能听说过了。“久仰什么久仰，本人是三都镇长冯双河。”说着话。这位冯姓镇长上前几步握住唐城的右手上下摇动着。对方如此的做派，唐城只好随意的和对方寒暄了几句，直到被这个姓冯的镇长让进了办公室里，唐城这才说明了来意。
听得唐城是为手下两个士兵被警察抓走一事所来，冯双河不禁暗自送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来找自己的麻烦就好。“唐连长，这事怕是有误会啊，不过你不用着急，我马上过问此事，如果人真是本镇警察所抓去的，我叫他们马上放人。”冯双河大包大揽的表了态，实际上作为镇长的冯双河也的确有这个权利，不大会功夫，被冯双河派去警察所的人就回来了，不过那人的脸色却不是很好。
冯双河派去的人一进办公室，唐城就知道事情出现意外了，果然如他所想，被冯双河派去提人的镇公所办事员满口的抱怨，抱怨警察所的人拒不放人。“冯镇长，多谢你的帮忙，这件事我们自己解决好了。”得知老东北和刘石头还被关在警察所里，唐城起身告辞，可冯双河哪里敢让唐城自己处理此事，这些当兵的可招惹不起，真要是发了性子，三都镇的警察所可就别想要了。
“别，别。”冯双河急忙伸手拦住就要转身离开的唐城，“你们远来是客，既然来了我们三都镇，那就是我们三都镇的客人。这件事，我既然已经管了，就会管到底，我和你们一起过去看看，这个毛大虎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要不是看在他哥哥是武宁民团团长的份上，我好几次都要把他这个警察所长的职务拿掉的。”冯双河说的气愤填膺，唐城听着却暗自发笑。
唐城之所以来镇政府找镇长，只是不想用武力解决此事，用武力就把事情闹大发了，对自己对老东北他们都不好。这个姓冯的镇长给自己如此抱怨，无非就是在点出这个毛大虎的背景，万一一会还要不会人来，好让自己不至于怪罪身为镇长的冯双河。“叫大家把子弹顶上火，咱们去警察所要人。”唐城下了楼，当着冯双河的面就下令骰子把机枪抱了一挺，还要其他的人也都把子弹顶上火。
骰子和侯三本就是流匪出身的家伙，骨子里就带着匪性，唐城这边一下令，骰子那边就已经把轻机枪的枪机拉的咔咔作响，完全是一副找着和人拼命的势头。眼前的一幕令冯双河暗自担心，毛大虎虽然仗着自己哥哥的身份在镇子里作威作福，可大的毛病却不曾有过，这些自称88师的溃兵正的要是跟毛大虎动了手，自己这个镇子最后也是要但责任的，毛大虎那个哥哥可不是什么讲理的人。
“唐连长，你看这样好不好，这中间也许是有些误会，咱们也别为了些误会真的伤了和气，我先进去看看，实在不行的时候，你们再进去，如何？”冯双河满脸希怡的看着唐城，待唐城点了头，冯双河几乎是用跑的，一下就窜进了警察所的大门里。“毛大虎，你他娘的还能不能干点让我省心的事情了？你是本镇的警察，就该已本镇治安为主，街上走着的溃兵管你什么事请，赶快给我放人，人家都已经带着机枪堵上你的门了。”
冯双河用从来没有过的声调，指着正小醉怡情的毛大虎一阵怒喝，唬的一向不怎么怕他的毛大虎也一头的雾水。“狗屁，我就不信几个溃兵敢在老子的警察所里开枪，我借给他俩个胆子，老子就不放人，我看他们能把老子咋样。”回过神来的毛大虎有些声嘶力竭的喊叫道。武宁城离着三都镇还有百十里地远，毛大虎不是不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这么喊只是在为自己和自己手下那几个警察鼓气。
“那好啊，我今天就要看看你的胆子到底有多大。”话语刚落，唐城就已经带着骰子他们几个踹门走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顶到了毛大虎和那几个警察的脑门上，由不得他们不害怕。毛大虎本想学那些滚刀肉的样子嘴硬几句，却被随后进来的侯三一记枪托砸破了脑袋，无奈只能捂着流血的脑袋答应马上放人。
老东北和刘石头就被关在警察所的后院里，不大会功夫，两人就被带来前院。唐城仔细检查过两人，确认两人没有被这里的警察整治之后，这才把脸色缓和下来。“你们两个可都是跟着我打过鬼子兵的，咋就会被几个警察给扣住了？你们腰里别着的短枪难道都是摆设？”看着神色萎靡的两个人，唐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尤其是对老东北。
被几个警察给抓了，老东北心中更是憋屈，被唐城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骂了一大通，老东北终于忍不住说出了缘由。“这些狗日的就没跟我们对脸，瘪犊子玩意的在我们吃的馄饨汤里下了东西，然后骗我们找茅厕，就把我们骗来绑在了后院。”老东北给出的理由听的唐城暗自发笑，这些警察知道给老东北两人不好对付，居然连下药的手段都用上了。
毛大虎的威风也杀了，人也带出来了，冯双河言称自己做东要请唐城他们吃饭，可唐城这会却突然不想走了。“是你们谁在他们吃的馄饨里下的药？”面色戚戚站成一排的毛大虎他们不知道唐城为何这般发问，正暗自揣摩着唐城的心思，殊不知唐城感兴趣的不是谁下的药，他感兴趣的是下的什么药，会让老东北和刘石头急着找茅厕。
第一百四十五章 医官
“这东西真的管用？”老东北有些不信的看着瓷碗里的药汁，黑褐色的药汁看着让人倒胃口，可奇怪的是瓷碗里看着倒胃口的药汁却是什么味道也没有散发出来。毛大虎招来的那个游医郎中只用了一刻钟便煮出这样一碗药汁，还言称这就是毛大虎他们下在馄饨汤中的东西，老东北左看右看就是不信。
“把人带上，还有那些草药，咱们走。”唐城也是端着瓷碗仔细看了一阵，随即把碗里的药汁泼洒在地上，下令众人准备离开三都镇。被毛大虎叫来的游医郎中本就战战兢兢，忽听的唐城要带自己离开，便哭天抹泪的瘫倒在地上大声的哀求着，希望唐城能够放过自己。
“你也是个大男人，做出这幅小女人的摸样做什么？”侯三却是理也不理，只是按照唐城的吩咐伸手拖着那郎中径自出了警察所。虽然不知道唐城为什么要带上这个獐头鼠目的家伙，可侯三知道唐城不会没有目的的做这种事，至于到底是为什么，侯三懒得去猜，他只要按照唐城的命令行事就好。
不止是侯三不明白唐城此举的用意，就连一向自喻聪明人的老东北也是颇为不解，见老东北不时的看向自己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唐城也懒得解释，一直等告别了殷勤相送的冯双河，唐城这才开口跟老东北小声的说着缘由。“能配出这样药水的郎中绝对不会是庸医，现在可不是咱们在麻城的时候，咱们要是没有个医生，受伤的时候怎么办？”
老东北刚想说战地救护的时候，中医是派不上用场的，却不想唐城接着说道，“你可别说中医不管用，我在北平的时候，就亲眼见过中医救活过中了枪快要断气的人。再说了，咱们这样的不会受人待见，难道你还指望着会有人给咱们提供药物？不找中医怎么行，中医需要的药材甚至可以在野地里找到，西医可不行。”
老东北是个除了打仗之外便没有大主意的人，见唐城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便不再纠结与这个问题，只是专心赶着大车。被侯三拖上大车的那个游医郎中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整个人蜷缩在大车的角落里，想要跳下大车逃命，可一看身边侯三那副凶神恶煞的嘴脸和手中的步枪，眼中带泪的郎中只能打消这个念头，他实在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我叫唐城，是他们的连长。”唐城跳上侯三和那郎中所在的大车，把本就吓的半死的郎中骇的更是浑身抖个不停，大有下一刻就会被活活吓死的势头。能把一个救人性命的郎中吓城这幅摸样，唐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反而是笑着说道，“我们没有恶意，我这些弟兄也不是什么坏人，我们是**，是专门打小鬼子的。我们需要一个医生，医药不好找，你这样的中医却是我们需要的。”
急切间不知道该怎么和唐城交谈，脸白如纸的郎中只能是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唐城，不熟悉军职的郎中看不到唐城衣领上的上尉军衔标志，但他此刻已经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这伙人的首领。“我们这些人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可只要我这些弟兄们还能拿得动枪打得死鬼子，我就得让他们继续活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长官，您行行好放我回去吧，你们都是打鬼子的好汉，可我就是个居无定所的走方郎中，只是仗着祖上留下来的几个药方混口饭吃，我怕到时候会因为自己坏了各位好汉的事情。”不等这游医郎中把话说完，唐城就已经接过李石头递来的10块大洋摆在了他面前，顺着唐城的右手看过去，对方左手中好像还攥着几块大洋。
“我不需要你跟着我们一起打仗，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我这些弟兄受伤的时候，给他们治伤，其他的事情都与你无关。”说着话，唐城把左手中的5块大洋也一并放在了那郎中身前。“这15块大洋，5块是你的军饷，多出来的10块是给你采办药材和器械的，等咱们到了修水会稍事停留，我会给你留出采办药材的时间。”
拿出15块大洋摆在那郎中身前，唐城便不再说话，他相信这个被自己硬绑来的游医郎中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来。可能是得到了唐城的示意，驾车的骰子有意的放慢了速度，如果这个游医郎中真的要跳车逃命，唐城也不会拦着，留下一个整日里想着逃跑的家伙还不如不留。
盯着身前的大洋琢磨了好半天，穆连山不住的吞咽着口水，这是15块大洋啊，虽说属于自己的只是其中的5块，可5块大洋已经是自己一年甚至会是更长时间才能积攒下来的程度。穆连山此刻正纠结于对方刚才那番话的可信程度，这些扛枪吃粮的一贯是说话不守信之人，穆连山害怕自己答应了对方之后，这个笑起来眼中却满是冷意的小长官会逼着自己也去跟小鬼子拼命。
唐城和侯三一边抽烟一边在小声的交谈着，但唐城却一直用眼角的余光在留意着穆连山的反应，穆连山眼盯着大洋耸动喉咙吞咽口水的反应让唐城有些想笑。想想自己当日被刘山羊强行带去二连那栋破楼，谢波出言劝说自己加入二连的时候，自己当时也是这样一幅天人交战的心思，生怕谢波和刘山羊会害了自己，这个游医郎中此刻应该也是那种心思吧。
低头琢磨了好一阵子，穆连山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正要伸手把面前的大洋推回给唐城，却被唐城出言阻止。“你可要想好了，我是军官，能随地征召民壮入伍，如果你愿意放弃这些大洋加入加入我的连队，我发给你的就不再是医箱而是步枪。”穆连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一个缩手，就把那些准备推出去的大洋紧紧的抓在两手中，并怒目瞪着笑盈盈的唐城。
唐城刚才的话听着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可在穆连山听来却满是威胁，什么叫做愿意放弃大洋，什么叫做自愿加入，不就是说不管穆连山拿不拿这些大洋都不能离开嘛。拿了大洋做医官，不拿大洋做大头兵，这中间的区别，就是傻子都明白，穆连山又岂会不知。自由自在的活了小半辈子，没想到都已经快40岁的人了，还会被一个堪如子侄的年轻人给逼的下不来台，穆连山的眼睛如果能够喷火，说不定这会就已经把唐城给烤熟了。
“石头，这位以后就是咱们的医官了，你和他讲讲咱们的事情，顺便给他说说咱们这些人的名字，省的他以后会认错人交错了名字。”既然穆连山已经表了态选择留下做医官，唐城就不再浪费时间，示意侯三加快速度赶路，他自己也跳下大车去了老东北的车上。
“那小子答应留下了？”见唐城的脸色瞧着不错，老东北心知这是已经说服那个游医了，随即便出言问了一句。唐城没做声只是点着头，黄成中他们的伤势一直反反复复，有了一个固定的医官在手，对他们的伤势恢复应该会有所帮助，距离长沙越来越近，唐城迫切的需要黄成中他们这些滇军的帮忙。
把那游医交给刘石头看管，这是唐城仔细考虑过的，自己身边这些人当中，老东北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骰子和侯三时不时的就会露出一身匪气，谭飞根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木头，马胖子只会琢磨吃食，想来想去，只有习惯自来熟的刘石头最是适合。如同唐城考虑的那样，刘石头虽说心疼舍出去的那15块大洋，可他也明白身边有个医官意味着什么，所以和穆连山交谈的时候，也不由得热情了许多。
“刚才和难说话的是我们连长，别看他年龄不大，人家可是从上海一路杀着小鬼子活下来的，光我知道的就有不下五六十个小鬼子死在他手里。前面赶车的黑脸是老东北，是我们的机枪手，这个是侯三大哥，边上的是骰子哥，他俩都是杀鬼子的好手。那个不爱说话的是谭飞，我们管他叫眼镜，原本是个大学生，胖的是厨子马胖子，后面大车上的那几个都是滇军的人，是我们半道上捡来的家伙。”
刘石头的介绍可谓简单明了，不过也拉近了他和穆连山之间的关系，一番交谈之后，刘石头已经知道了这个被自家连长硬绑来的郎中叫穆连山，是个世代行医的游医。“我看这样好了，咱们很少喊名字，你的名字里有个穆字，要不你以后就叫木头好了，叫起来也顺口。”刘石头的自作主张让穆连山哭笑不得，自己都快40岁的人了，怎么就突然有了个叫木头的花名，居然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子给编出来的花名。
第一百四十六章 修水
唐城原想着赶到修水之后稍事停留，一方面便于穆连山置办器械和药材，一方面也让紧张了一路的弟兄们轻快轻快，可事情却没能如他所想的那样发生，距离修水不过只2里地的时候，唐城他们被一个**设立的关卡拦了下来。“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我们要检查大车，大车上的人都下来，马上。”关卡上的轻机枪已经调转枪口对准了大车上的老东北，那个刚才还叉着腰的上士，此刻也已经缩躲在木制的拒马后面。
大车上的唐城被闹的有些哭笑不得，老东北只不过是伸手把身边的轻机枪向边上挪了挪，对方便闹出这么一副阵势来，自己这些人如果真的是心怀不轨，还能把机枪光明正大的亮出来？“把枪都放下，都是**，别伤了和气。”唐城跳下大车，先回身吩咐刘石头他们把枪放下，刚才对方调转机枪的时候，跟在后面的侯三他们也已经把枪都端了起来。
唐城张开双手慢慢向那拒马走去，张开双手只是示意自己手里没有武器，唐城过去是准备向对方亮出身份。唐城身上的证件是当初在武汉休整的时候，88师派人专门送去三里镇的，这一路上虽说水深火热的历经磨难，可唐城把这本能代表自己身份的证件却保护的很好。证件被翻开的一瞬间，唐城明显看到了那上士的眉宇间显露出来的一丝惊讶，而唐城很享受对方露出的反应。
有证件和没证件的区别可谓是天地之别，尤其唐城这本证件来自88师，那可是正宗的**嫡系。如果没有证件，唐城等人就成了任由其他部队整编收拢的溃兵，甚至可以被定性为逃兵。可唐城他们有这本证件，他们就是和原部队失散的散兵，只要能联系到原部队，他们是可以返回88师的人，即使不能，他们也不会被人说成是逃兵从而被定罪。
“你们先等着”那上士显示翻开唐城的证件看了几眼，而后又满脸狐疑的看了看唐城，这才施施然的把唐城的证件装进自己的口袋里，转身去了关卡边上的那间茅草屋子里。证件被对方拿走，站在拒马边上的唐城倒是也不着急，反而是依着拒马拿出香烟来抽着，那上士让自己等在这里而自己进了那茅草屋子，无非是去找他们的上级求证那本证件的真伪，不管怎样，唐城只要等着就好。
“排长，你说这东西是真的吗？这万一放进来一伙小鬼子，拿咱们的麻烦可就大了。”唐城很是悠闲的等在拒马外，他并不知道关卡旁边的茅草屋子里，正有两个人透过窗户缝看着抽烟的自己。拿不准主意的上士看着自己的排长，而手里捏着唐城那本证件的排长任喜子也举棋不定，上面要他们在这里设卡拦截过往的路人严加盘查，可没说要把经过这里的溃兵怎么办，任喜子有些作难了。
“证件肯定是真的，外们那些家伙是**没错，不过我看外面那些家伙未必就都是88师的人。”隔着窗户缝观察了好半天，一筹莫展的任喜子终于从唐城等人和黄成中他们的扮相上看出些端疑来。虽说唐城他们此刻都穿着当地裁缝土制的**军装，可头上戴着德式钢盔的就只有唐城和老东北他们几个人，黄成中和他手下的滇军士兵还都戴着**制式的软军帽，只是从这一点，任喜子就看出了黄成中他们和唐城等人之间的差别来。
拿着自己证件的上士进了关卡边上的茅草屋迟迟没有出来，说唐城不着急那是假话，眼看着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被这么一耽误，唐城他们今晚只能在修水留宿了。莫约一盏茶之后，拿走唐城证件的那个上士慢腾腾的从茅草屋中走出来，扭头看过去的唐城不禁眯缝了眼睛，那上士身后还跟着个黑脸少尉。
唐城并不知道拦下自己的这支部队隶属**第20军序列，20军隶属**序列，但却是地地道道的川军。20军的前身是川军杨森军事集团一部，后几番整编之后至抗战爆发，该军隶属19集团军序列，并参加了淞沪会战和徐州会战。之后因为伤亡惨重等等原因，20军不得不舍弃135师番号，只保留133师、134师番号，于38年6月参加武汉会战。
武汉会战结束之后，杨森辞去该军军长职务，改由杨汉成接任军长一职，并按照军政部的意图布防在距离修水以西40多公里外的渣津镇，军部设在白沙岭。唐城等人赶巧正好碰上20军刚刚驻防渣津，如若不然也不会在修水外2里地遇上20军设置的关卡，刚才拦下唐城他们的上士并没有表露自己的部队番号，也难怪唐城不知道。
任喜子没有和唐城多话，只是把证件还给唐城，并貌似随意的问了唐城他们的目的地，之后便让开道路放唐城他们过去。“排长，你刚才不是说这些人不是一伙的吗？拿为什么还要放他们都过去？这要是上面问起来了，咱们咋办？”目送唐城他们离开，上士有些不解的看向任喜子，他想不出自己的排长为什么轻易就放这些明显是溃兵的家伙过去。
“说你是个没脑子的吧，你还不认。”任喜子没好气的赏了一记爆栗给自己的手下，“你就没看他们那些大车上放着的武器？那可都是些日械，再说咱们20军包围武汉的时候，88师可一直钉在了小界岭和鬼子面对面的硬抗着。这些88师的能从小界岭跑到修水还带了这么多日军的武器，这一路上杀的小鬼子绝对少不了，跟这样的人结怨，我看你是活够了。”
“要不咋说你是排长，我是你手底下的小兵呢。”被任喜子训斥了的上士也不着恼，只是陪着笑脸说自己的不是。修水到底是个县城，比起三都镇可热闹多了，进入修水县之后，唐城等人的眼睛已经忙不过来了，光是街边那些卖吃食的小摊子，就已经令大车上的刘石头几个口水长流挪不开眼。
“天色看着也差不多了，咱们今天就宿在这里好了，先去找个客栈。然后侯三陪着穆医官去置办些治疗外伤的药材，石头和你们几个也跟去在县城里好好转转吧，这些天也累的不轻，就算是放你们的假了。”唐城扭头看向老东北，后者微微摇头，唐城也就没有说出让老东北也一同外出的话。
获准外出自然高兴，可留下的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黄成中他们那几个伤员需要人照顾，大车上的武器弹药也需要稳妥的人看管，唐城不可能一个人做完这所有的事情，老东北留下是责无旁贷。“你们几个千万别在县城里惹事，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们带些吃的回来，看看县城里有没有卖马的，卖两匹回来，侯三他们再探路的时候用得上。”虽说还没找到客栈，但唐城已经在叮嘱刘石头他们几个。
县城毕竟是县城，虽说现下已是战乱岁月，可客栈什么的还是在开着门迎客，找了个路人仔细问过之后，唐城他们找了家叫迎客来的客栈住下。和大多数客栈一样，迎客来的院子也是在后面，这倒是让唐城暗中松了一口气，至少搬运那些武器弹药的时候，不至于被旁人盯着看了。
战争年月的部队调防很是平常，可没听说有**的人住了店还会给钱的，迎客来的掌柜本以为自己这次要血本无归了，没成想刘石头直接拍了一摞大洋在柜上，言称这些是压在柜上的房钱，等退房的时候多退少补。“我们是正经八百**的人，断不会做出欺负人的事情。”许是看出了客栈掌柜的疑虑，刘石头难得理直气壮的硬气了一回。
“有了医官，你们的伤就能好的快些，再说现在已经是国统区了，咱们也不用每天忙着赶路，过了修水有很多适合临时停下休整的地方，只等着咱们赶到长沙，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黄成中的神色一直不是很好，和唐城他们不同，黄成中他们这些滇军是实实在在吃了败仗的溃兵，一旦半路上遇上**的部队整编溃兵，黄成中他们首当其冲便会被人整编的对象。
“其实我倒是愿意我身上的伤好的慢一些”和唐城独处的时候，黄成中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我们是打了败仗的，就这样跑回家去肯定是不行的，说不定半路上就会被扣下整编进其他的部队里，我现在就想着能在长沙遇上我们滇军的部队，再咋说也都是滇军，不至于做出让我们当炮灰的事情来。”
黄成中的心思是唐城所不能理解的，自然也就没办法继续劝说黄成中，在唐城的理解中，被整编成什么部队不要紧，只要那支部队是打日军的就无所谓，只要手中有枪能打鬼子就行，至于其他的事情，像自己这样职位低下的人根本不用考虑，实际也考虑不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上门招揽
唐城和黄成中正窝在房间里闲聊，老东北面色古怪的从楼下上来，“客栈里来了个上校，说是20军133师下面的一个团长，指名点姓要见你。”听罢老东北的话，唐城也是一头雾水，他根本不知道20军是个什么部队，好像**的序列里也没有这个番号。
“20军是川军，是杨森的心头肉，淞沪会战的时候，20军伤亡不小。”黄成中这么一说，唐城才算是有了些印象，离开上海之后，自己的确是听谢波说过有川军参战。20军的番号，他是头一回知道，可对于杨森这个名字，唐城却早已经是知之甚详。杨森是四川广安人，杨森与邓锡侯、刘湘、刘文辉、王陵基并称川军五行，曾任滇军第2军参谋长兼独立团团长。1920年4月脱离滇军，任川军第9混成旅旅长、泸永镇守使、第9师师长。[1924年担任四川军务督办，立志建设新四川，1925年5月段祺瑞免去杨森的四川军务督办职务，调往北京署理总参谋长。1926年2月刘湘被迫与杨森求和，杨森回川后，袁祖铭自知无力和杨森争锋，率已部的滇军退入了云南。杨森的实力和地盘大为扩展，拥有六十多个团，七万多的部队，控制了下川东各县，再次成为川中的一霸。
唐城之所以如此熟悉杨森，皆因为罗伯特曾经在唐城幼时在成都一带传教，加之杨森还加入过同盟会，在很多四川人眼中，杨森是个豪杰枭雄。满四川都在讲杨森，伸出四川的罗伯特和唐城又怎么会听不到，尤其唐城正值年幼懵懂，最是崇拜大英雄大豪杰，若不是后来罗伯特又带着唐城去了山东，恐怕唐城早就混进袍哥会里去了。
听说来的20军的人，黄成中的脸上也早就露出喜色，杨森可是在滇军里待过，再怎么样也断不会把他们这些滇军的人拿去当炮灰用。唐城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起身站起冲着黄成中点头之后，跟着老东北出了房间。“就只来了三个人，一个团长两个护兵，看不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下楼的时候，老东北低声跟唐城咬着耳朵。
“你就是唐城唐连长吧？”等在客栈大厅里的上校似乎也不是那么难说话，唐城还没开口，对方就已经先开了口，得到唐城的默认之后，这个来自20军的上校笑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唐老弟真是年轻有为啊，这般年纪就已经是堂堂88师的上尉连长了，前途不可限量，前途不可限量啊。哥哥我都这把子年纪了，要不是老军长念着旧情一直提携于我，说不定我这会见了唐老弟你还要敬礼呢。”
对方这么一说，老东北才想起唐城和对方握手之前还没有敬礼，对方是上校，唐城不过是个上尉，也难怪对方会话中带刺。老东北暗自担心，可唐城却好像根本不在乎，松开对方的手，唐城只是伸手示意对方落座，至于敬礼什么的，唐城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了。见唐城如此这般，这个找上门来的川军上校只好先坐下，不过眼神中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意味。
唐城并不是没听出对方话语中暗藏着的意思，他只是还在想着对方突然上门是所为何事，既然是对方出动上门的，为何还要做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来，这里面莫非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唐城这边在脑海里放电影一般的思索着对方的来意，不知道该不该说话的老东北只好闭紧了嘴巴坐着不动，大厅里瞬间便的尴尬起来，那川军上校只好干咳两声再次开口。
“唐连长该认识张乐山吧？”对方这么一说，唐城立马有些明白了对方的来意，20军是川军，张乐山也是川军，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这个上校的指定是张乐山，难道20军也需要像张乐山那样找寻日军弄武器弹药？“我和张乐山在军官训练班时就是好友，虽说我们不在一个部队，不过私下的联系却没有断过，张乐山对唐城连长你打仗的本事可是极为推崇啊。”
对方如此说，唐城不好接话，只好面带笑容的微微摇头，此时接话无疑是在给自己脸上添粉，这样的事情唐城可做不来。见唐城还是不说话，对面坐着的的上校有些来火，心说我一个上校陪着你一个小小的上尉说话，即便不算官职，只自己这一把子年纪，小不点一样的唐城居然还敢拿架子，真是不知道张乐山在电报里为什么要把这小子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对方在心里的暗自嘀咕什么，唐城却是不知道的，不过唐城已经从对方的神色当中看出了一些端疑，只是对方眼神中的不耐烦就已经足够令唐城警醒起来。“唐连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我已经登门了，那咱们就直接把话说开好了。”已经被唐城的不动声色逼出火气的川军上校拿出一纸电文递给唐城。
“这是张乐山半小时之前发来我这里的电文原件，他派过富水河的部队已经连续歼灭两个日军小队，缴获的武器弹药再加上你帮着他弄到的那批物资，足够他装备出一个加强连连所用。张乐山说这种小部队渡河作战，他还要继续下去，最好能把他手下那些士兵的武器全都换过一茬。”对方已经把话都说道这个地步了，唐城若是还不明白对方的来意，那可就真的是个傻子了。
虽然已经大致明白对付的来意是跟张乐山有关，可唐城翻看过那电文之后，还是有些不解的看向对方。“帮着张团长只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小协议，我有很多伤员，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治疗和休整，而且我们也缺少弹药，所以才会和张团长合作过河伏击日军。至于张团长后面加派部队过河的事情，我却是不知道的，不过我能确认一点，张团长手里的日式武器不止装备一个连那么少。”
既然张乐山把自己卖给了20军的人，拿唐城自然也就没有义务帮着他说话，唐城从富水河对岸带回来的武器已经足够为张乐山装备一个连所用。这货加派过河的部队又干掉日军的两个小队，那他手上的日式武器应该够装备两个连才对，至于张乐山为什么要隐瞒实际的战利品数字，唐城猜测无非是怕其他的川军部队跑去龙港镇打秋风罢了。
“唐连长，这不是重点，我要的也不是那点日军的武器弹药。”唐城肯说话了，那川军上校的语气也稍稍缓和下来。“我要的是杀敌是战功而不是什么战利品，我手下有1000千多弟兄，如果也打张乐山那样的心思，恐怕要杀掉1000千多个小鬼子才够我手下的弟兄更换武器，真要是等到那会，黄花菜都早都凉透了。”
只杀日军却不看重缴获，这是个什么心思，唐城很是不解，但看对方的意思，似乎并不想对自己多做解释。“唐连长，我知道你是88师的人，88师是**嫡系中的嫡系，是委员长的心头肉宝贝疙瘩。可惜你们88师在武汉会战结束之后就被调防去了别处休整，而唐连长你和你身边的这些人恐怕早就被88师上报成殉国了。你来我的团，不说别的，我立马给你个营长干干，你手下这些弟兄也给个排长连长，咋样？”
坐在唐城身边的老东北暗自伸手捅着唐城，他到不是眼馋对方开出的这个筹码，他是怕唐城轻易就答应了对方。自己这伙人虽说已经成了彻底的溃兵，但这一路上不愁吃不愁穿的还算自在，真要是进了不被军政部待见的川军，那可有的苦吃的，张乐山手下的士兵连把像样的武器都没有，20军恐怕也好不到那里去。
原来是跑来招揽自己的，唐城到了这会才算是明白了对方的真正用意，不过他的想法也和老东北一样，是绝对不会加入川军的。“要不您看这样好不，咱们也想我和张团长那会一样，您出人手交给我指挥，然后我们需找日军交战，战功和战利品什么的都归您，我们只要一少部分弹药就行，不过我们这些人的军饷和补给什么的得要你们补充。”
唐城给出这样的条件，根本就是把自己这些人定位到了客军的身份上，既然是合作关系的客军，那就不存在被20军收编或是吞并。犹自恼火的上校不得不暗赞唐城的脑子转的快，但同时也暗自感叹唐城的胆子够大，就只有不过20几个人，就敢和自己这个指挥千多人的上校团长谈条件，就是不知道88师的人是不是都这么的牛气。
唐城提出的条件和那川军上校预想的结果自然是不相符的，几个人就在客栈的大厅里商议了很久，最后也没能达成一个共识，直到拎着众多吃食的刘石头他们返回客栈，双方只好各自散去。“我就知道他不会答应，修水这里全都是**的部队，哪里会有日军部队开过来，这货根本就是想收编了咱们。”送走了对方，唐城暗自松了一口气，不过马上又惊呼出来，“哎呀，聊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不知道那货姓什么叫什么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倾诉
婉言回绝了对方的上门招揽，唐城开始暗自盘算着暂时留在修水的利弊，对方刚才的话语里已经说的非常清楚，20军的军部驻扎在白沙岭，可修水县成却也是在20军防御范围之内的，自己这些人如果被20军强征收编，恐怕也只能是自认倒霉。
“我看还是离开算了，20军人多势众，咱们才这几个人，斗不过他们的，如果人家来硬的，咱们最后就只能就范。”老东北倒是看得开，间唐城有些闷闷不乐，便劝说唐城离开修水。“老黄他们的伤也不是很重，再说咱们现在不是也有医官了吗》大不了离开修水之后走的慢一些，一边赶路一边养伤就是，也省的留在这里看他们20军的眼色。”
“你说的容易，修水南岸都是20军的部队，张乐山能用电报把咱们的行踪告诉给刚才来的那个上校，就能也告诉给其他的人，这事恐怕有点难办。”唐城不能像老东北那样想一出是一处，他要为身边这些人的安全着想，如果适合日军遭遇还好说，可要是不明不白的被自己人失手弄死，那可真是得不偿失道了极点。
“不至于吧，再咋说也都是打鬼子的，自己人弄自己人算是什么本事。”许是猜到了唐城心中所担心的，老东北随即瞪圆了眼睛。自从罗伯特逝去，唐城就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在街头厮混的懵懂小子，谢波的离开和刘山羊的阵亡对唐城的影响更甚，再加之一路南下历经的这些艰辛，此时的唐城虽不说算得上是老谋深算，但也算得上后四个脑筋转的快的。，虽说川军一直不受委员长和军政部待见，可在这小小的修水，还数20军势大，自己这边算上黄成中他们那些伤员才不过20几个人，真要是被20军咬住，根本连一丝逃脱的机会都不会有。“我这些天一直在想，咱们过江之后执意南下为的是什么，可我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说咱们是溃兵吧，可咱们也是一路打着小鬼子南下的，说咱们抗战吧，可咱们的确是越走离着日军越远了。”
唐城自省般的牢骚显然也影响到了老东北，两人静静的坐在客栈大门外抽着烟，相互对视间却是满眼的迷茫。唐城会有这样的想法显然不是突发奇想或是什么发了癔症，从离开麻城之后，唐城便想着远离战场，被调去小界岭也是为了不让九斤他们那些受伤的人被拉去当了炮灰，而后招募侯三他们也只是为了南下路上多几分把握，谁知这一仗接着一仗打下来，唐城居然是彻底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什么了。
“我从来没有给你们说过我是怎么当兵的，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接过老东北递来的香烟点着，唐城老神自在的看着脚边的一颗小石子缓缓说道。“我当兵之前是个学生，一个整日里只知道玩耍的学生，也是个不称职的学生。其他人都在教室里跟着老师学习的时候，我却和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混迹在街头，北平、上海两地很多的地方我都去过也见识过。”
“我养父是个美国传教士，所以我从小上的就是教会学校，在教会学校里，有身家不菲富商家的子弟，也有小门小户家的孩子，只要你是信教的，教会学校就会收录你家的孩子入学。”老东北已经不知不觉被唐城的讲述吸引进去，虽然他不知道什么是教会学校，可他知道什么是教堂、什么是传教士、什么是信教，这些东西在东北也有。
“我是个孤儿，从小就被养父收养，从小也跟着我的养父去过很多的地方。日军攻打上海的几天前，我碰巧就认识了当时二连的连长谢波谢大哥，那时我还不知道我会和谢大哥有纠葛。我一直知道我的养父是个有秘密的人，可他没有告诉我，我就不能问，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只有真正把对方当做家人的人之间才会有这样的默契。”
“那天，养父告诉我说要出去一趟，我也以为那不过是一次正常的外出，可养父却是带着伤回来的，伤口还带着毒，后来我才知道养父是遭了日本人的毒手。租界里其实很乱，即使我的养父是个美国人，可租界巡捕房却说这是个无头案，最后只是不了了之。”唐城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眶中已经有了水汽，语调也突然高了几分，夹着香烟的手指更是抖个不停。
“养父去世的时候，已经给我办好了美国的护照，他的朋友也执意要带我回美国，可我不能，我要报仇，我不能让养父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唐城用干涩的声音给老东北讲述这自己的经历，却不知一贯沉默的谭飞已经悄悄躲在了他们的身后仔细听着，即使是被老东北发现了自己的存在，谭飞也还是没有离开。
“后来我就上街找寻日本人，最后锁定了一家日本人开设的寿司店作为我下手的目标，就在日军进攻上海的那天夜里，我亲手杀死了三个日本人，还一把火把那家寿司店给烧了。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带着我所有的钱去找了一个昔日的江湖朋友，从他手里买到了武器和子弹，我想继续杀日本人为养父报仇，那会我才知道日军和**已经在上海开战。”
“你是不知道，我当时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高兴，一旦战争开始，我杀日本人就不再担心巡捕房的人为难。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战争会是那么的残酷，我亲眼看着一栋一栋的房屋在日军的炮火中被夷为平地，亲眼见着那些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被抬下来送进医院，医院不够大，就有很多伤兵只能躺在医院外面的街道里，到处都是血迹，到处都是呻吟声。”
“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为一队**带路，结果我们在路上和日军遭遇，整队人就活下来我一个，不过在我昏迷的时候，就已经被当做民夫编进了一个没有番号的连队里。”说到当时的那支连队，唐城的耳朵里仿佛又响起了当日的炮火连天和那悲壮的喊杀声，“那是我第一次上战场，炮弹落地爆开的一瞬间，我差点被吓的尿了裤子。”唐城自嘲迎来老东北很有同感的笑声，没有谁第一次上战场就能保持镇定的，老东北也不列外。
“我们连的任务是坚守一个街口，截断日军向其他地方渗透和突破的可能，可是你知道吗，就只两天的时间，我们整个连就打光了。最后剩下的几个老兵是拎着手榴弹和日军打冲锋的，他们就在我的眼前，拎着拉了弦的手榴弹和冲上来的鬼子兵同归于尽，我是最后一个还活着的人。靠着我自己的手枪和从尸体上找来的子弹，我自己个又守了半小时，最后被一伙红十字会的人救回了后方的医院里。”
“在医院里养好了伤，我重新回到教堂，教堂在租界，日军不敢打租界的主意，可军统的人却盯上了我，我不得不求助于谢大哥，正好二连也伤亡惨重被88师强令后撤至千灯镇休整，我就跟着他们一路撤到了千灯镇，也就是离着苏州不愿的地方。”唐城说到这会，老东北才算是有些明白唐城和二连之间的纠葛。
“到了千灯镇，我才开始真正接触到军队，谢大哥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那些二连的老兵大哥们更是教给我很多战场上保命的本事。”扫了老东北一眼，唐城笑着说道，“不过那会我还是没有加入二连，我进二连那都是到了南京之后的事情，二连撤到南京的时候，丢了一只胳膊的谢波已经被调去重庆，刘山羊成了新连长，我就是被他强拉进二连的。”
“在南京城里，我终于能把学到的东西用在战场上，后来日军突破光华门，我跟着刘山羊一直在城里和日军打巷战，后来实在是顶不住了，又见到其他的部队已经撤离，我们这才跟着一伙溃兵翻过挹江门过江到了蒙城。刘山羊最大的本事就是拉队伍，我们原本只是打算在蒙城稍事休整便去找寻88师过江的部队，谁都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蒙城拉出一支新的二连。”
“我就是在日军进攻蒙城之后接任的二连连长，不过我没有我刘叔那样的本事，离开蒙城到咱们撤去武汉休整，二连的人数一直没有完成定编，到了现在，我身边就只有你们几个。仔细想想，脑子里真的是好烦啊，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要干什么。”和老东北坐在门外说了这么一大通，唐城心中淤积的闷气好像也全都散发了出来，扔掉手指间的烟头，唐城拍拍屁股貌似轻松的进了客栈。
“都听到了吧，你小子听听就算了，把嘴给老子闭紧了，如果被我知道你给其他的人说起这事，老子要了你的小命。”唐城走了，老东北也起身站起，不过在路过谭飞身边的时候，老东北则是沉着脸警告了一番，不管后者有没有记住自己的警告，这一刻，老东北是真的对谭飞起了杀心。
第一百四十九章 潜隐
用屏气凝神来形容穆连山此刻的状态已是不够准确，只是他手中那根小小的镊子就已经看着重若千钧，再加上他此时的满头汗珠，让穆连山看上去紧张到了极点。“我回来了”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响起，一大早就跑的不见人影的老东北推门闯了进来，已经被心中的紧张快要逼的抓狂的穆连山手一抖，手中的镊子因为横移，在唐城的背上划出一道寸许的血痕。
“滚出去，你进来做什么？没看我正给他拆线呢嘛，若是出了事情，你负责还是我负责？”一向不爱多话的穆连山像个被激怒了的狮子一样，扭曲着脸冲着老东北吼叫道。老东北的一只脚刚刚踏进房间，被穆连山这么一喊，随即僵直了身体停住了动作，他可没想到穆连山居然会有如此暴怒的一面。
被镊子在背部划出血痕的唐城也扭脸看着站在门口的老东北，只看了一眼，疼痛中的唐城噗的一下笑了出来，没想到虎背熊腰身形彪悍的老东北也有被人骂的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老东北还是进了房间里，然后示意自己不会说话，让穆连山继续为唐城背部的伤口拆线。
没好气的又瞪了老东北一眼，穆连山这才重新俯下身子，小心拆着唐城背部伤口上的缝合线。唐城背上的伤口是老东北缝的，针脚大的活脱脱就像一团被揉捏过的蜘蛛网，所以穆连山拆线的时候很是辛苦。一盏茶之后，满头汗水的穆连山终于能直起腰来长出一口气。
“好了，线全都拆干净了，上了药再休养几天，伤口就彻底没事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穆连山趾高气昂的拎着自己的牛皮软走了，出门经过老东北身边的时候，穆连山甚至还故意冷哼了一声，气的老东北脑门上青筋直跳。
“老穆就是那样一个脾气，你跟他较的什么劲。”在老东北的帮助下，俯身在床上的唐城翻身坐起，一边系着上衣，一边笑着拿话调侃老东北。为了能让穆连山尽快的发回自己的作用，唐城这几天已经从刘石头那里要了不少大洋，不止给穆连山置办了必备的药材和器械，还在修水县的一家西医诊所里为穆连山弄来了一套外科医生的工具。
一直等着唐城穿好了衣服，老东北这才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我知道前天来的那个货为什么那么着急了。”唐城微微皱了皱眉，他知道老东北嘴里所说的那个货是指前天来的那个川军上校。“我今天在县城里遇到几个20军的家伙，侯三是个会说话，几杯酒下肚，我就打听到了向知道的事情，你猜猜那货为啥只要战功不要缴获？”
老东北有意买了个关子，唐城也很是配合的摇着头，稍稍满足了心里的那点子恶趣，老东北这才继续说道，“黄成中不是说20军的头头是那个叫杨森的嘛，狗日的要不敢军长了，这事在20军里面早就传开了。我琢磨着那天来的那货急着想要战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等着他们换军长的时候，想拿着战功往上爬，幸亏你没答应他，要不咱们还真的会被那货当成炮灰了。”
听了老东北的话，唐城没有说话，而是点了一支香烟低头思索着，他们已经在修水停留了两天，自前天有20军的人上门之外，这两天县城里一直风平浪静，可唐城的心里却一直绷的紧紧的。“再多住几天，你看着点石头他们几个，没事的时候让他们别总是往外跑，静下心来擦擦枪练练身体，等黄成中他们的伤再好一些，咱们就离开修水。”
老东北知道唐城在担心什么，便点点头没有说话，对于修水县城来说，他们这些人是地地道道的外来人，即使他们穿着军装，却也无法获得当地人更多的帮助。对杨森的崇拜只是唐城儿时的憧憬和遐想，而他现在早已经领教过战场的凶险和人世间的险恶，至于20军换没换军长，唐城对这个并不是很在意。
“你对眼镜做什么了？我看这小子这两天一个劲的躲着你了，昨晚上的饭都是跟着马胖子蹲在厨房吃的。”正事说完，抽着烟的唐城开始跟老东北闲聊起来，唐城不想出去招惹是非，所以只好拉着老东北他们几个闲聊。如果要他像谭飞或是穆连山那样一整天说不了几句话，恐怕就会把唐城给活活憋死。
被唐城问及谭飞，老东北并不想告诉唐城那晚的事情，所以只是打着哈哈遮掩过去。看唐城的神色不像是谭飞跑来告状了，老东北这才放下心来，唐城愿意说自己的过往是一回事，谭飞躲在一边偷听却是另一回事，老东北是个没读过书的，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被更多人知道的道理。
暂时留在修水，唐城给出的理由是养伤和休整，老东北是暗自心焦而面色不显，刘石头他们几个却是每日外出流连于街头巷尾，只是县城里的那些吃食就足够刘石头他们每每驻足不前。唐城没想着约束刘石头，那本就只是个孩子，跟着自己一路从蒙城奔波来这里，期间经受的苦难已经足够令很多比刘石头大很多的年轻人汗颜，再说刘石头他们只是出去找寻些吃食，倒是犯不上把他们拘的太紧。
令北方人闻风丧胆的战火还没有波及到修水县，可南来北往的难民和溃兵早已经充斥着县城和县城周边的很多地方，唐城他们这一行人原本在众多出没县城的军爷中并不显眼。可总是带着德式钢盔外出的刘石头他们却明显成了这些军爷中的异类，因为他们买东西吃东西都会给钱，本地人收了钱还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刘石头他们，外地人则会不屑一顾的撇着嘴，暗骂一句兵痞，然后转身离开。
整日外出找寻吃食的刘石头却不知道这些，吃东西给钱，这个习惯好像从蒙城开始就这样，侯三和骰子他们口袋里也有钱，自然也就没了吃东西不给钱的事情发生。可就是这样很平常的事情，却给唐城他们招惹来了麻烦，就在刘石头他们带着大包小包吃食返回客栈的时候，县城外的土地庙中却有围聚在一起的十几个溃兵，正在商议对付刘石头他们的事情。
已经连续两天了，接连两天里，那些带着德式钢盔的家伙都在大把的花钱，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只要看上了就掏钱购买，这哪里还是溃兵，根本就是一群有钱的财主。刘石头等人无意识的举动终于迎来了县城里不少溃兵的注意，并不是所有的溃兵都有唐城他们这样的头脑和充裕的钱财，更多逃来修水的溃兵一直等着这里的**收编，在**没有收编他们之前，他们只能去县城偷抢东西或是吃霸王饭。
如果所有的溃兵都是这样，溃兵们之间也就没什么可说的，可刘石头他们的出现却打破了这种局面，刘石头他们的付钱让其他的溃兵觉察到了当地人看他们的眼神中有了不一样的东西。为了继续维持对溃兵有利的局面，有几路溃兵集结到了一起，他们的目的就是要去教训刘石头他们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顺便抢走他们身上的钱财。
并不是所有的溃兵都甘愿每日去吃霸王饭或是抢夺老百姓的东西，当然也不是所有的溃兵还保留着他们身体里的血性，这十几个暗中对刘石头他们盯梢的溃兵商议了很长时间，却也没能拿个准主意出来。他们既想教训刘石头他们，还不想招惹到是非，尤其刘石头他们几个腰里都别着短枪，这些溃兵中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小命去堵对方的枪口。
被唐城严令留在客栈里的刘石头很是无奈的正被老东北逼着擦枪，他根本不知道县城里有溃兵在暗中计划对付自己，光是摆在眼前的这三支短枪就已经够自己头疼的。“石头，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别哭丧着脸，擦枪，这是连长的命令，你没见我们几个也都老老实实待着擦枪呢嘛，我们都没有说什么，你一个小不点还撅着个嘴，小心连长一会收拾你啊。”
老东北的训告让刘石头刚刚挺起的胸脯瞬间缩了回去，只要牵扯到唐城，刘石头便不敢回嘴，用唐城压制刘石头，这都已经成了老东北的不二法宝。见刘石头老实下来，老东北这才凝重了语气说道，“石头，连长不是不让你们几个出去，可县城里的溃兵突然一下多了起来，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万一20军来过的那个上校使坏，吃亏的可是咱们。”
刘石头正用碎布擦拭着枪管，耳朵里却也没有漏过老东北刚才的话，等老东北说完了话，刘石头抬头冲着老东北露出一个笑脸，表示自己已经把刚才那些话记在了心里。“过几天咱们就去长沙，长沙城里好吃的东西那才叫多，修水这么个小县城有什么好的。”老东北末了也没忘记先给刘石头留点希望，否则这小子指不定就会偷着溜出去。
第一百五十章 整编
中国有句老话，该来的躲不掉，现在唐城便是这种心情，一直被他提防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县城里的溃兵越来越多，终于有溃兵和县城里的当地人起了冲突，原本这些溃兵只是做些小偷小摸或是抢几个包子馒头的事情，可县城里今日却发生了溃兵当街哄抢店铺的事情，唐城便知道这事轻易解决不了。
客栈的大门被人大力砸响的时候，唐城已经穿着军装端坐在客栈大厅里，他身边只有刘石头和谭飞两人，其他的人都跟着老东北在客栈的2楼小心戒备着。客栈的掌柜按照唐城的示意过去拿掉了大门的门闩，几个身穿军装的士兵从外面涌了进来，见这几个士兵手中端着步枪，身后还跟着个军官，唐城终于能放下心来，来的不是现场里的那些溃兵。
根本不用对方进来的那个军官开口问话，唐城就已经把自己的证件递了过去，此外还有张乐山给自己开出的路条。唐城并没有叫2楼上的老东北他们下来，他还要看看来人是和用意，对方的身份似乎很好猜，因为靠近对方之后，唐城已经看到了对方军官上衣胸条上有国民革命军20军的字样。
唐城的证件没能唬住对方，又似乎对方并不认字的缘故，这个20军的少尉阴沉着脸拒绝了唐城递过去的香烟。“县城里不大太平，有北边下来的乱兵哄抢了几家店铺，我们20军有守土护卫乡里之责，所以，你们这些北边下来的散兵，必须到我们20军设在县城里的联络处登记，否则就会被视为乱军军法从事。”这个说话很冲的少尉丝毫不在意刘石头瞪向自己的眼眸，只是刻板的说完这段话，随即带着手下的士兵离开。
“这算什么？要整编我们？”老东北虽然抱着轻机枪守在2楼，但并不妨碍他也听到了那川军少尉刚才的话，因为刚才那川军少尉的嗓门不比老东北小多少。被其他部队收拢整编，老东北离开白山黑水之后没少经历这样的事情，可每每被整编之后，便会被当做炮灰拉到前线去和日军血战，老东北已经过够了被当做炮灰的日子，听到带有这样意思的话便会发怒。
“人家没说整编咱们，也没说要拉你去当炮灰，人家说的只是登记。”唐城斜了一眼正从楼梯上下来的老东北，话虽是这般说，其实唐城也觉得对方是想要收编县城里的溃兵们，登记不过是20军哄人的把戏。老东北怒不可及，不过在唐城的压制下，老东北也只能在客栈里骂几句解解恨。
“想到了什么？说来听听。”好不容易劝住了老东北，唐城见谭飞眼神闪烁似乎有话要说，便索性要谭飞说出来，谭飞这些天表现的一直很怪异，唐城也想知道缘由。突然被唐城问话，犹自沉思的谭飞猛然惊醒，突然之间起身，险些把和他同坐一条长凳的刘石头掀翻在地上，看的唐城摇头发笑。
“我觉得咱们该离开这里，对方明显是打着整编县城里溃兵的目的，前几天出去的时候，遇上一个20军里的书记官。从那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来看，20军驻防修水只是因为连续大战之后伤亡惨重的缘故，再说川军也一直不受军政部待见，给他们补充些武器弹药还好，兵源补充一定是没有的。县城里的溃兵不说多，200多人还是有的，20军只要以这些溃兵为骨干，以壮丁为辅，说不定立马就能拉出一个团来，这样的好事20军才不会放弃。”
谭飞的话虽然是说的磕磕巴巴，但唐城却频频点头，谭飞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如果20军把县城里的溃兵全部收拢过去，再征召些壮丁，难保他们不会弄出一个暂编团来，当初的蒙城守备团可不就是这么来的嘛。见唐城对自己所说的话频频点头，谭飞的胆子也大了起来，随后的话已经流利了许多。
“如果咱们走不了，就必须在20军整编县城溃兵的时候占据主动和先机，我们这几天在县城里打转，见过很多溃兵，他们中官衔最高的才不过是个少尉。您是88师的上尉连长，只要您出马，这些溃兵就必定会听咱们的，不管20军收编这些溃兵为了什么，咱们都已经占了先机。”口若悬河的谭飞没注意唐城已经变了脸色，他只是就事论事，却忘记了自己这边只有20几个人，而20军却有近万人之多。
没想要打击谭飞的积极性，唐城淡淡说道，“你想的倒是不错，可你忽视了20军本身，就像你刚才说的，整合了县城里所有的溃兵，再加上壮丁之后，20军也不过能拉出一个暂编团。咱们就是能指挥县城里所有的溃兵，或者说咱们能掌握这个暂编团，那你觉得这个暂编团有能力和20军对抗吗？”
“小子，别整天想着云里雾里的，把心放踏实了，咱们这样的人就是拎着枪在前面和小鬼子拼死拼活的烂命，那些一步登天的好事轮不到咱们头上。”这次训责谭飞的不是老东北，而是侯三，这让谭飞很是羞愧。侯三这个出身流匪的家伙都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和怂恿，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上尉的唐城又怎么会看不出，难怪唐城刚才会那么说。
“有想法是好事，可你要记住，在你有这种想法的时候，要替你身边这些同生共死过的弟兄多考虑考虑。一个连弟兄都没有的人，就是爬的再高又能如何，最后还不是孤家寡人一个。”唐城的话让谭飞惊出一声冷汗。下意识的抬头看了老东北一眼，老东北手中的短枪让谭飞的腿不由自主的抖了起来，要不是身边的刘石头伸手拉住，谭飞这会就已经软到在地上。
有唐城在，事情便没有那般糟糕，在唐城斜视了一眼之后，老东北有些悻悻的把抽出来的短枪收了回去，其实他也只不过是吓唬吓唬谭飞，真要是开枪杀了谭飞，老东北似乎也有些不愿，谭飞不如刘石头那般会看人说话，可谭飞的脑袋却是很聪明的。“行了，都回去歇着吧，等明天了，咱们去那个联络处走一趟，看看他们20军是想干什么。”
一夜好睡的唐城第二天一大早便带着老东北他们出了客栈直奔20军设在县城里的联络处，和预想的一样，前几天来过客栈的那个川军上校就在联络点里。“哟，这不是唐连长嘛，是来登记的吧，跟我来。”整个联络点里只有唐城他们是陌生人，对方如此大张声势令老东北脸上显出怒色，声音放的这么大，无非就是在取笑自己这些人自动找上门来就范。
唐城却浑不在意的跟着那川军的上校进了院子，直接把自己这些人的名册递给对方，然后看着对方把名字一一登记入册。“唐连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20军收拢县城里的溃兵，一方面是为了县城里的安定，再一个就是要组建一个暂编团以补充我们的兵力不足，像你们这样的老兵，我们是非常的欢迎，只是恐怕保证不了给你们更高的军职。”
“没关系，我们都是军人，只要是能打鬼子，我是无所谓的，我手下那些弟兄也不会说什么。”唐城笑着作答，被噎了一下的川军上校却在心里暗骂唐城，心想着以后找机会慢慢收拾这个刺头小子。只一天的功夫，在大批20军士兵的拳头、皮带和刺刀逼迫下，散布在县城和周边的200多溃兵就被集结在一起，加上300多名被强拉来的壮丁，隶属20军的暂编团宣告成立，人数580人。
“这些瘪犊子玩意是故意整咱们的吧？为啥那个糟鼻头的家伙都做了营长，你却还是个连长？”左右看看身侧站着的士兵，老东北很是不满的瞪着眼，唐城的步兵一连里没有补充一名溃兵，就连那些新晋强拉来的壮丁也才给了稀稀拉拉的30多人。整个暂编团580人划分了6个步兵连，唐城所在的一营一连是人数最少的，这点人去和日军打仗，不是送死是什么。
“你忘了我是怎么说的了，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他们总不能让咱们这点人去坚守阵地吧？只要放咱们出去打，所有的事情就是咱们自己说了算，不给咱们老兵那是他们怕了咱们，怕咱们带着人跑了。”唐城的解释让老东北脸上的怒色渐渐褪去，离开南山村之后的这一路上，他们不正是靠着十几个人一路杀过来的嘛。
“行了，别去计较那些事情了，听说明天会有开拔的命令下来，都回去收拾东西吧，别到时候丢三落四的少了东西。”可能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唐城开始变的冷峻起来，话语间也透着一股不容人质疑的气度。老东北带着最后剩下的怒气往回走，那些新分来的壮丁们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最后还是唐城让侯三和谭飞暂代了老东北的事务，才不至于让这些壮丁们像没娘的孩童一般无人理会。
第一百五十一章 伤神
1月天里下雨在北方是个稀罕事，老学究们可能会苦翻典故，然后吟出什么天降苦罚之类的断语，可这在南方却是极其平常的事情。下雨的天气里，满屋子都是水汽，到处都是潮乎乎的，一只一斤多重的癞蛤蟆跳过门槛差点把谭飞给吓死，幸好刘石头不怕这东西，抬腿就是一脚，那只大摇大摆出现在客栈门口的蛤蟆就呈抛物线越过门口的青石台阶飞到了石板路上。
狂怒的小狗崽黑皮为了给主人出气狂，猛的冲出客栈在那只癞蛤蟆身上咬了一大口，结果后果很严重，小狗崽被蛤蟆身上的蟾酥给毒着了，四条腿颤抖着朝天猛蹬，一张嘴肿的有两个大，如果不是唐城玩命的拿皂角水给小狗崽洗嘴，黑皮的狗命早就没了。
“它的嘴现在该是麻木的，你现在就是喂它石头它都没感觉，舌头也肿着，眼睛肿的眯缝起来了看不清楚路，想叫唤两嗓子都喊不出来啊，这些天给它煮点肉糜，你慢慢的给它往下灌，过几天就会好起来。”
“连长，黑皮的嘴还是肿的很大，刚才给它肉骨头都没办法吃，可怜的。”刘石头瞅瞅老实的趴在谭飞脚下把脑袋搁在自己脚背上的狗崽子叹息一声，然后继续对付自己碗里的肉骨头。
小狗崽黑皮是修水本地的土狗，昨天跟着唐城去20军的联络点登记返回客栈到时候，谭飞在一个小巷子捡到的黑皮。虽说谭飞习惯了沉默寡言，但他却不是个心冷之人，见这小狗崽可怜兮兮无家可归，就求了唐城让他带回客栈照料，没想到这看似廋弱的小狗崽倒是护家，只被谭飞养了一宿，便已经会帮着主人打抱不平了。
“要我说，有时候啊，这狗可比人强不少，你只要对它好，它就会记在心里一辈子跟着你。我原先认识一个老猎户，他家里养着两条狗还会上山打猎，老猎户死了之后，那两条狗就守着坟头不吃不喝的硬生生把自己给饿死了。这个小东西一丁点大就知道护着主人，养大了还能了得，我看不比鬼子养的大狼狗差。”端来一碗肉汤的马胖子也插了句嘴，言语中全都是对小狗崽的喜欢。
“我回来了，狗日的气死我了。”唐城正在看谭飞和马胖子两人用肉汤喂狗，披着蓑衣的老东北带着侯三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嚷嚷着自己在外面受了气。“狗日的那姓叶的家伙不是啥好东西，我原本想着那货愿意给咱们调几个老兵过来是好事，可没成想来的20多个老兵都他娘的是能吃不能动的，就空着两只手带着一张嘴来的。”
老东北是明显吃了亏回来的，唐城知道这时候如果不转移老东北的注意力，也许老东北真的会抓狂到去找那姓叶的团长打一架。“怎么回事？侯三，你说？早上出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就黑着脸回来的？”收到唐城暗示的刘石头给老东北显摆肿着嘴的小狗崽黑皮，唐城趁机把侯三叫到了一边低声询问。
“我们早上出了客栈，老东北就说要去找那个姓叶的团长，我看不住，就只好也跟着去。不知道他们是咱们说的，原本分给咱们的壮丁都被调了回去，换给咱们的是20多个老兵。想着老兵要比壮丁强些，没想到他们送来的老兵全别说没有武器，他们甚至连军装都破破烂烂的，一来就冲我们要吃要喝的，不给也不和我们吵闹，倒是就直接躺着装死。”
唐城当然不能只是听侯三和老东北的诉苦，看着外面的雨水好像已经小了点，唐城便亲自出马去了暂编团的营地。看着在营房里横七竖八躺着睡大觉的溃兵们，失望之极的唐城不禁仰天长叹，原本还想着这些没有着落的溃兵会因为恢复军籍而士气大振，没想到这些家伙已经变成了一群奇懒务必的人。
谭飞这样的大学生和刘石头这也半大的孩子都能跟着自己打鬼子，这些看着可要比刘石头壮实的家伙们却宁愿半饥半饱的躺在军营里睡大觉捉虱子取乐，也不愿意拿起武器重回战场和日军作战。唐城将手指插进头发里感到无比的沮丧，现在他彻底明白了那姓叶的为什么会轻易地答应老东北的条件换人了，尤其是姓叶的嘴角那一丝戏觑的笑容让唐城深深地发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唐城不信所有被聚拢起来的溃兵都会是这般心思，可连续走了几个营房之后，唐城得到的结果还是一脸的沮丧和无奈200多个溃兵当中，居然只有不到三成的人愿意重回战场和日军作战，只是前提条件是要弄来武器弹药装备他们，否则他们就只能拎着木棍上战场。
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不怕死的，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有追求美好生活梦想的。那些衣衫褴褛的溃兵们宁愿张着嘴露出发黄的牙齿，在太阳底下讨论自己吃过最好最香的饭食，也不愿意花费一点点的时间去考虑一下自己将来到底该干些什么。
从唐城回来之后，老东北就知道自己上当了，拿姓叶的给自己挖了一个能把人埋掉的大坑。“不行，我去找那姓叶的，给咱们的那些兵油子根本靠不住，带着那样的人上战场，说不定还会有为了保命打咱们黑枪的。”
“行了，你歇着吧，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唐城清楚的知道一个道理，打仗不怕人胆子小，只要血性还在，再胆小的家伙经历过几次血战之后也会成长起来。人只要努力总会有些改变的，但是人连血性都没有了，那就回天无力了，无论自己给他们争取来了什么东西，无论自己的作战计划多么的完美，都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刘石头他们，相比刘石头他们，那些溃兵所属的部队成军时间更长，所以那些溃兵懒惰怕死的毛病也就更加的根深蒂固。唐城发现一个怪现象，越是成军晚的部队，血性越足，只要给他们提供必要的武器装备和物资，他们就能很好的作战，越是成军早的部队，他们的懒惰油滑气息就更重，多年的军旅生活已经把他们变成了一种新的物种，名叫——兵痞！
他们喜欢偷，喜欢抢，还喜欢勾心斗角，为了一个妓院里的女人都能厮打的头破血流，唯一讨厌的活动就是打仗。民国之初，中国处于军阀混战的年代，大多数军队之间都存在着所谓的仇恨，这也就使得这些溃兵之间也有了派系和山头，唐城深知这些才是关键，远比那些溃兵没有武器或是胆小怕死还要严重。
打仗自然不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活动，因为打仗是会受伤是会死人的，唐城自己就经历过战场的残酷和无情。当自己那些同学和朋友躲在上海租界的家中好吃好喝的时候，自己却正端着步枪跟随着**的老兵们在炮火下作战。死亡就像挥之不去弥散在空气中的扬尘，也许下一刻被死亡笼罩的就会是自己。当满是尸体和血迹的战场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无助和彷徨是唐城这辈子都不愿提起的噩梦。
再次返回客栈，外面的雨势越发的小了，留给唐城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因为他知道只要雨势停了，暂编团就会被调去防区。“连长，我倒是觉得，营房里那些老兵其实倒不是看真的胆小怕死，我看你是被表面给蒙蔽了。他们不是不敢相信你，而是不愿意被当成是炮灰，因为咱们太强势了，他们才故意这样。”听谭飞说的有趣，唐城随即把视线落在谭飞身上。
“你想呀，暂编团是20军弄起来的，这些溃兵在县城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咱们不是川军的人，这是其一。其二，20军一定是把他们的武器弹药都扣下了，可咱们呢，只这点人就有两挺轻机枪，其他也是人手一枪，而且咱们还有这么多的短枪。这些溃兵可不傻，一看咱们的武器就能猜出咱是打过大仗的，跟着咱们是危险重重，那他们还不赶紧弄出一副讨人厌的嘴脸来，好让你把咱们赶回去。”
“哈哈，有点意思，还这真是有意思，为了不打仗，居然故意装出这样一副样子来激怒我。”唐城被谭飞的话弄的有点茅塞顿开，随即笑道。“那咱们就将计就计，他们越是这样，咱们就越是不能放他们离开，大不了杀掉几个带头的，剩下的人应该会老实一些了吧。”
过了中午，下了一个早上的雨水终于停了，重返军营的唐城不在恼怒，而是平心静气的对待那些溃兵。溃兵们也终于发现苗头不对，他们越是装出一幅无所谓的样子，这个看着年轻到了极点的连长就越发笑的畅快，溃兵中已经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可他们却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不对。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主动建言
“这人啊，如果一直浑浑噩噩的活着，你就是搬来一座金山摆在他面前，他也是会无动于衷.你们这些人之前也是拎着枪和小鬼子拼过命打过血仗的汉子，总不能就这么一蹶不振下去，所以，我和叶团长好好的商量了一番，我决定带你们出去走一趟，帮你们把已经丢失和遗忘的血性找回来。”唐城的开场白让营房里的溃兵们僵直了身体，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你们是军人，军人怎么可能没有武器，可20军自己的部队也缺少武器，所以，你们的武器要自己去取，去日军手里取。”听到唐城这句话，营房里的20多个溃兵一片哗然，昨天大家才被整编倒一起，这怎么只过了一天就说要去和小鬼子打仗了，这他娘的也太快了点吧。
“我知道你们不愿再上战场打仗，你们中有些人几个月前甚至还参加过德安县那边的万家岭大捷，我不想知道**在万家岭大捷中死了多少人，我只需知道日军在万家岭战斗中死伤近万就足够了。”唐城冷着脸环视了一圈，才继续说道，“没有人想死在战场上，我也是一样，我的连队打过上海、打过南京、打过蒙城、打过麻城、打过小界岭，每一次都伤亡惨重，可与我们为敌的鬼子兵也同样伤亡惨重。”
“如果人人都像你们这样，也许根本不用小鬼子废那么大的气力，只是靠着投降他们的皇协军就能占领整个中国，倒那个时候，恭喜你们，你们总算能抱住自己的小命，只可惜你们都成了日本人的奴才。别信日本人友善那一套，你们谁听说过主家会好好对待奴才的，不宰了你们已经算好的了，所以你们的一切都是主人的，因为你们本就是一无所有的蠢蛋。”
对着这些形同烂泥一样的溃兵们狠狠发泄了一回，唐城貌似把多日积攒下的火气统统发泄了出去，最后看了一眼营房里的这20几个溃兵，唐城终于笑了出来，“我不是嫌你们脏嫌你们懒，而是因为我手下的弟兄不能跟一群娘们混在一起。我的手下只要那些能打仗敢打仗的汉子，你们这样的娘们，我是不会要的。”
唐城说完这番话便骑马出了军营，根本不理会营房里瞬间爆发出的叫骂声，不过唐城策马的速度并不是太快，他想看看能有多少人会追出来。事情就如同唐城猜测的那样，唐城他们一行人还没有真正走出军营，营房里一直半死不活的那20几个溃兵中就有十几个追了出来。“我们不是上赶着巴结你，我们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不是娘们更不是什么软蛋，只要你敢端着枪杀小鬼子，我们就跟着你。”
同样骑在马背上的老东北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还说你们不是傻蛋，都告诉你们，他是打过很多仗的人了，这样一个靠着军功成为上尉连长的人难道还没杀过小鬼子？把你们的狗耳朵竖起来仔细听好了，唐连长杀过的小鬼子是我们中最多的，你们这十几头蒜加一堆杀掉的鬼子兵恐怕都没他多。”老东北的话让这十几个溃兵倒吸凉气，而唐城则端坐在马背上享受了从这些溃兵们眼神中透出的敬意。
“真的要留下他们？剩下的那些人怎么办？”看着溃兵们离去的背影，马背上的老东北突然凑向唐城小声的嘀咕道。后者没有直接回答老东北，而是摇摇头没有说话，分给自己手下的只有这20几个溃兵，刚才追出来的也才只有14个人，加上老东北他们和自己总共也才只有25个人。就这点人只够面前能算两个班兵力，就这样去和日军对战，哪怕是日军的一个小队都打不过。
唐城刚才在营房里说见过那叶姓团长的话自然是假的，那只不过是拿来敲打那些溃兵的幌子，只不过这会，唐城正的打算去见一见那个姓叶的团长了。暂编团的指挥部看着很是寒酸，连三都镇的镇政府都比不过，可能是因为不受待见的缘故，进出指挥部的那些人也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让唐城看了很是摇头，一支没有精气神的部队如何拉去和日军对战。
“这就是团部？”别说唐城摇头，就连一向最能凑合的刘石头都看不入眼了，负责带路的侯三很是肯定的点着头，他早上和老东北来的就是这里。穿过有些破旧的大门，唐城等人一路进了院子，在门口遇上的几个士兵居然没有人过来打问唐城等人是干嘛来的，一直等唐城走到主屋的门口了，从屋子里出来的一个军装汉子这才让唐城停下了脚步，因为这人就是他要找的团长叶新。
“哟，这不是唐连长嘛，走走，咱们里面说话。”叶新明显是准备外出的，可见到唐城出现在自己的指挥所里，随即改变了主意并带着唐城进了自己的指挥室。暂编团580人里，算得上出众的便是唐城他们那20几个，虽然其他的溃兵也大多是从前线撤下来的，可手里拿着一水日式武器的也只有唐城他们。
叶新虽说不知道唐城为何跑来自己的指挥所，但他知道唐城不会无事上门，按照叶新的想法，唐城登门应该是有求于自己的，所以叶新一直在闲扯些没用的东西，他在等着唐城主动说明来意。唐城本就是个从小混迹街头的家伙，见过不少人与人之间的龌龊事情，再加上刘山羊的教导，哪里会看不出叶新此刻的意思，索性也就不再端着，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唐连长，你莫不是疯了吧，暂编团一共还不到600人，你就打算要走一半，还包括所有的溃兵在内，你要是嫌你的官小了，咱们可以商量，可不能这样干啊。”听得唐城说要借用人手的时候，叶新还不是很在意，可听清楚唐城需要300人还包括暂编团里所有溃兵的时候，叶新大惊失色，就差没有当即跳起来了。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你先坐下，坐下等你听完我所有的话之后再做出判断。”唐城拿出香烟来递了一支给叶新，并示意对方坐下说话。“我知道暂编团只有不到600人，可你别忘了，这600人里只有不到200人有武器，如果你认为那些大刀和长矛也能算是武器，那好，我承认暂编团有8成的人已经有了武器。”
唐城的话让伸手接过香烟的叶新不由自主坐了下来，别说是暂编团，就连20军自己的士兵都缺少武器弹药。“也许你还不知道，我们是从长江北边撤下来的，路过富水河的时候，还帮着你们川军30集团军的一支部队过河打过日军，我们杀掉的鬼子兵虽说没多少，却也帮着那支川军部队弄到了足够武装几百人的武器弹药。”
叶新的耳朵不由自主竖了起来，唐城带着人帮着张乐山渡过富水河打鬼子的事情，他也是知情人之一，之所以会把唐城他们也编入暂编团，主要就是冲着这一点来的。“你给我需要的人手，我带着他们去找日军作战，缴获来的武器弹药会拿来装备暂编团，等日军真正靠近修水的时候，说不对你的暂编团就已经人人都有枪和子弹了。”
三月便是南方的春雨季节，现在已进一月，留给唐城的时间不多了，他可不想趴在泥水里冒雨从日军手里抢夺武器，那样可就太惨了些。“唐连长，我不得不说你的这个想法很大胆，不过你要知道，我虽然是暂编团的团长，可我也要听上面的。所以这个事情我知道了，但我需要考虑，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我稍后会让人通知你。”叶新没敢当即答应唐城，虽然这就是他期待中的事情。
“大哥，你怎么看这个唐城？我该答应他吗？”送走了唐城，叶新急吼吼的骑马去了渣津镇，把刚才唐城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一字不差的跟自己的胞兄说了一遍。如果唐城在这里，一定会认出叶新的胞兄就是那天登门客栈的那个川军上校，当然唐城也不知道这个川军上校名叫叶闯，正是叶新一奶同胞的亲哥哥。
见自己的弟弟如此的沉不住气，叶闯不禁挑了挑眉毛，“都跟你说了别听黄胖子的话，我只是说要提防这个唐城，可也没说只让他当个小连长啊。如果你给他一个营长的位置，那你现在就不用为这事犯愁了，他是营长，自然要为手下的士兵负责。事情办成了，这是你的功劳，事情若是出了差错，杀掉他这个营长不就结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答应他，不过在这之前，你先找个理由拿下一个营长，把唐城弄成你手下的营长，这样他就有足够指挥300人的资格。不管事情进展如何，这都会是唐城的自作主张，好事你上，事情坏了推给唐城便是。”
第一百五十三章 无题
溃兵是军中最没有地位的军人，说他们是溃兵也可，说他们是乱兵也可.他们手持武器，可以说他们是军人，更多的溃兵没有钱粮，没有武器，甚至连军装都已经破的遮不住身体。按理说他们应该是一群散兵游勇，不堪一击才是，可唐城却知道，上了战场真正打急眼的时候，他们会比狼还凶残，虽百死而不恤身，在战场上往往死战不退的就是溃兵。和那些新兵相比，溃兵们虽说只想着保住自己的小命，可真要是打急眼了，混迹战场学来的各种手段便会显露出来。
与溃兵不同的是由壮丁训练来的新兵，他们大多数是百姓子弟，虽然多数目不识丁，但他们却是军中最基本的军事力量。也有些人是自愿参军的，和那些所求不过军功的人相比，自愿参军的这类人似乎更有远大的抱负。不过也有的人纯粹是脑子发热，想靠着一身的血性拼出一条富贵路来，最后得以富贵还家光耀门楣。
自满清灭亡之后的多年战乱造就了一大批只懂得拿这锄头的贫民，田地里的产出还养活不了一个大家庭。有些不肯在家里受穷的汉子，为了家中年幼的弟妹和年迈的父母，也许就会偷着跑去募兵点，用几块甚至是一块大洋的价格把自己整个交给募兵点上的军官，继而开始自己最残酷的军伍之旅。他们是军中将领考虑的第一炮灰人选，生死寻常事耳，这是他们自己对生命的看法，淡漠而无奈。
现在他面前站着两百七十四个溃兵可谓良莠不齐，有年过四十鬓角出现白发的，也有看着不到二十多岁眼神闪烁的。唐城忽然想起了牛老桂，那个自己初到麻城见到的第一个溃兵，憨厚豪爽，坚强而又善良。他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在山贼骑兵来袭之时，他把唐城跟刘石头护在身后的情形，可惜那个老好人已经死了。
唐城只是站着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台下的二百七十四个溃兵们也都站得笔直，寒风从他们衣服的破洞里往里钻，却没有一个人去理会。因为，他们面前站着一个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年少的军官，一位他们从没有见过的，只是听说杀过很多小鬼子的年轻军官。长官还没有说话，台下的溃兵们不敢乱动，也许给他们更多压力的不是唐城，而是唐城身后站着的老东北他们和他们手中的轻机枪、步枪，还有腰带上别着的短枪和挂着的那圈手雷，这是一群武装到牙齿的彪悍之徒。
什么时候像他们这样烂的没人愿意搭理的溃兵由一位正经八百的军官统领了？溃兵中那些有脑子的觉得大买卖要来了，可大买卖却往往意味着死亡和伤残。也有那些心未死的溃兵却在暗自摩拳擦掌，对他们而言生死寻常事耳，只要有挣军功拿赏钱的机会，命，不值钱。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营长，也就是说，从今天起你们这二百七十四个人要归我指挥了。我叫唐城，让你们知道我的名字，不是要你们敬畏，而是要告诉你们，有了麻烦来找我。这很公平，你们有了麻烦来找我，我有了麻烦也会去找你们，因为只靠我和我身边这些弟兄杀不光和我们对阵的小鬼子，战场上要靠你们大家一起出力才行，所以战场上要靠你们，下了战场你们可以靠我。”
环视了一圈站在台下的二百七十四人，唐城有些满意的点点头，至少在自己说话的时候，下面的溃兵在用心的听着。“我给你们找了个副营长，他会在平日里管理你们，如果你们谁不服气，只要有胆子，可以找他去试试，比武我不在行，找他就行。”
唐城说的很随便，就像是在拉家常，又说的是实话，让台下的溃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心里起了疑问，这货是军官吗就？穿着笔挺的军装，说个话却哈欠连天，好像没睡醒，更别说年纪小的要命，台下顿时起了一片嗡嗡声。一直站在唐城身边的老东北站出来大喊一声：“肃静！你们谁是头？”
台下的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我们都不是一个部队的，没有你说的头头。““那好，老子现在是副营长，刚才回话的那个，你也是副营长。剩下你们这些人，你们自己选，每50人编成一个小队，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选出自己的小队长。”老东北的大嗓门在军营里回荡着，那些落选的家伙们就围在空地周围很是羡慕的张望着。
如果管理这二百七十四个人，唐城早就教过老东北，看事情进行的顺利，唐城就要上马离开，昨晚被老东北烦了整整一夜，他现在困倦的要命，只想着回客栈好好睡上一觉。唐城刚走了几步，还没等他走近自己的那匹马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盯着身侧那些溃兵们看了一会，唐城迈步走进人群，从几个溃兵身后伸手拉出一个身形廋小的小兵出来。
有意挡在那小兵身前的几个溃兵见状立马就窜了过来，还没到跟前，就被侯三和骰子两人用手中的步枪逼退。“放开我，放开我。”被唐城攥住手臂的小兵极力的挣扎着，甚至像只小兽一样张开嘴要去撕咬这唐城的手臂，却被随后过来的谭飞伸手卡主了脖颈。满脸好奇的唐城让谭飞松开这个小兵，只见他身上穿着一件肥大的军装，头发乱糟糟的，脸上全是泥，被谭飞放开的小兵也不走，就死死的看着唐城，眼中全是提防与凶色。
唐城只是一笑却还是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小兵，小兵身上的军装明显不合身，现在已是1月里，小兵的脚上却还是一双草鞋，乌黑的脚上全是被寒风冻裂的血口子，如同一张张小嘴。间唐城在盯着自己的脚看，犹自倔强的小兵满脸通红的无奈低下了头，窘迫的要缩回脚，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办。
“石头，你的脚和他的一般大，把你的鞋子给他一双。”唐城知道刘石头有富余的鞋子，刘石头的鞋子那是找了龙港镇的女人们用粗麻线加过底子的，非常的结实。刘石头虽说有些不情愿，可还是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双军鞋递了过来，唐城接过这双牛皮底的军鞋，然后缓缓放在小兵的面前。“鞋子给你穿，不过你要先治好你的脚，一会你跟着我们走，我住的地方有医官，让他给你一些药材，你这样子的脚是穿不了鞋的。”
人的好意不分阶级，那怕再卑微的人给你的好意都因该小心珍惜，因为这是老天给予每个人的最大恩赐，人一生中有接受他人好意的机会并不多。相对的，对他人施恩的机会也是如此，有这样的机会，唐城从来都不会错过。崭新的军鞋让犹自考虑该不该缩回脚的小兵看傻眼了，顾不得再去怒视唐城，小兵咧着嘴笑了，笑的同时把手在军装上用力的擦拭几下，然后把那双军鞋紧紧的抱在怀里。
小心的把鞋子揽在怀里，小兵抬头看着唐城然后极为认真的说道，“战场上我帮你杀鬼子兵！”他的话惹笑了老东北他们几个，他们可不认为唐城会需要这么个小兵的帮助，对他们这些了解唐城的人而言，这就是一句玩笑。当然不止老东北他们在笑，二百七十四个溃兵中有大半的人都在笑，唐城没有笑，径自走到前排那个笑的最是起劲的溃兵身前，抬手就是一机响亮的耳光。
挨了耳光的溃兵有些发懵，不知道唐城为什么要打自己的耳光，“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如果还笑的话，我会让你自己选活埋还是枪毙。”唐城的声音就像带着冰碴子般寒冷，让那溃兵打了个冷战，缩着脑袋，捂着脸再也不言语了。
用满是冷意的眸子环视了一圈眼前这些溃兵，唐城怒声喊道，“都是爹生娘养的，你们也都上过战场，该知道战场上的凶险。战场上大家只有抱成团，才能活命，今天你帮他，说不定明天就是他救你一命。这种帐不敢算，也算不起，我只希望大家都留着命风风光光的回家，不要浑浑噩噩的把命丢在不知所谓的地方。”
离开军营返回客栈的路上，马背上的唐城还是一副冷色，刘石头倒是和那个叫林英的小兵熟络了很多，两人我在大车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的甚是高兴。“该死的世道，这是不给穷人活路走啊。”跟着唐城去军营的人里，就只有一向边缘化的马胖子看出了端疑，但唐城没有点明，马胖子可不敢多这个嘴。
“木头，让他跟着你，算是给你找了个帮手，先给他看看脚，其他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回到客栈，唐城就把穆连山叫到房间里嘀咕了一阵，不知道唐城都说了什么，穆连山出来的时候，脸色可谓奇怪之极。
第一百五十四章 相授
“什么？你说今天带回客栈的那个小子是个女的？”老东北的声音突然拔高，让坐在他对面的唐城不由得伸手捂住了双耳。老东北是个胆大心细的人，但他不会想到白天被唐城带回来的那个小兵居然会是个女的，只是草草看了那么几眼，他又如何能看得出来。
“没错，林英就是个女的，我已经让木头仔细问过了，林英的父母家人都死在日军手里，是路过的溃兵看着她可怜，才让她一路假扮男孩跟着。”见老东北重新坐了下来，唐城这才松开捂住耳朵的手。起初唐城也只是怀疑，在看到林英耳朵上的孔洞时，唐城只是有所怀疑，在递给对方鞋子的时候，唐城专门看了林英的脖颈，并没有看到喉结，唐城这才临时起意要带林英回客栈。
他们这些人当中，就只有穆连山看着是个稳妥之人，唐城相信只要穆连山出马，一定能从林英嘴里问出实话。事实证明唐城是对的，穆连山只是用配好的药水帮着林英泡了一回脚，失去家人关怀的林英就已经把面相敦厚的穆连山当成是了可信之人，根本不用穆连山去套她的话，满眼泪水的林英就已经把自己的事情全都告诉给了穆连山。
“这徒弟我要了，不过我还要认下她做我的义女，我们穆家行医几代人，虽说不是什么有名的中医世家，但也有些拿手的本事，我要把我毕生所学都传给她。”原以为穆连山就是个只会配些害人药粉的游医，没想到穆连山严肃起来倒是看着有几分意思。既然这是穆连山的选择，唐城没理由反对，只是他要在穆连山正式收义女之前，把林英的真实身份告知给老东北他们几个。
和老东北一样，侯三他们几个听说林英是个女孩的时候，个个都是一副见鬼了的嘴脸，尤其和林英坐在大车里聊了一路的刘石头更是不知所措，要知道他在大车里还夸过林英长的好。“行了，就是这么个事情，林英是女孩的事情只有我们这些人知道，从现在开始，不管是谁问起，都不得外传此事，这算是我们之间第一个共知的秘密。”
“这样能瞒得住吗？要知道不止我们知道林英是个女的，还有那几个帮过他的家伙。”谭飞显然是脑筋转的最快的一个，既然唐城已经打算留下那丫头，一切可能泄露此事的人和途径都必须杜绝。看今天在军营里的情形，那几个在队列里故意挡着林英的家伙就该是当初帮助她隐瞒的溃兵，知道这件事的人多了，总是会有泄露的可能，尤其那几个溃兵未必就和自己这些人一条心。
“不用想的那么复杂，我已经让马胖子叫那几个溃兵来客栈了，以后他们会和咱们一起，既然能对一个孤女伸出援手，这些人骨子里还是好的，不至于坏到哪去。”唐城对谭飞眼底里藏着的意思吓了一跳，这个原本的大学生居然会变的如此狂暴，真真使了手段设计那几个溃兵不是什么难事，可唐城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见唐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却有意转移了话题，谭飞只是耸耸肩便不再开口，两人之间的哑谜让老东北他们一头雾水。没有人反对，留下林英这件事就算是通过了，同样看出林英是个女孩的马胖子从军营里回来，不止带来的那几个帮助过林英的溃兵，还带回来很多的吃食。
就在当天晚上，老泪纵横的穆连山收了林英为义女，而那几个帮过林英的溃兵也都一一的跟唐城谈过话，他们全都愿意留在客栈里。“看吧，解决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用不着你的那些心思，不是所有的人都该被当成炮灰舍弃。他们出手帮了那丫头，就该有好报，何况你看看他们，只要有足够的武器，他们也会成为和你我一样的战士。”唐城把谭飞拉到一边，留意着正跟老东北等人大呼小叫的那几个溃兵。
谭飞对唐城的说辞有些不以为然，自己好不容易才决定留下来，就绝对不会允许有危机到这个小团体的事情出现。顺利拿到了二百多名士兵的指挥权，唐城这个暂编团新晋的营长并没有着急带着手下的士兵出动，而是责成老东北和那个叫贵成的副营长开始训练那些溃兵，训练的内容倒是不稀奇，就是跑圈。
“从今天开始，你们这些人每天分早中晚三次，围着军营的院子给我跑圈，一直跑到没有力气为止，不愿意的人可以马上离开，不过一天三顿的饭食供应也会被取消。”被集结起来的溃兵们被老东北喊话的内容弄糊涂了，这算是什么训练，难道就是围着院子跑圈？可不跑不行啊，不跑就没有饭吃，昨晚那顿肉汤泡饭的味道可是不差，很多人在睡梦里还咂巴着嘴回味肉汤泡饭的味道。
200多条光着膀子的溃兵开始围着军营的院子跑圈，老东北骑着自己的那匹杂色母马得意的像个偷了鸡仔的狐狸，不停挥舞着手中的皮鞭呼喝着，逼着落在最后的家伙们玩命的奔跑。“我需要的士兵不光要能打仗，还要身体强壮，至少在我下令撤退的时候，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脱离战场，不至于被日军三两下就追上干掉。”这是唐城的原话，是叶新表示不满的时候，唐城对这种训练方式给出的解释。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是唐城从那些游击队身上学来的道理，实际上在过江之后，唐城屡次伏击日军就是在试验这种战术的可能性，结果唐城发现游击队的这种战术的确管用，在他们杀死日军的同时，自己的伤亡却不是很大，至少比起在蒙城的时候是这样的。自己现在是**的人，就不能讲一些跟游击队相关的事情，但唐城可以把从游击队学来的东西用在自己的士兵身上。
“继续跑，不能停，停下就会被小鬼子的刺刀扎死，会被小鬼子的子弹打死，会被小鬼子的炮弹扎死。如果要我选，我宁可活活累死，也不愿意被小鬼子折腾的不像个人样。”老东北挥舞着手中的皮鞭大声呼喝，不停策马追着那些已经上气不接下气速度越来越慢的家伙们。皮鞭抽打在身上也许并不是很疼，可不管是谁，如果被一支皮鞭接连不断的抽打，就是个泥人也会冒出火来。
“滚你娘的吧，老子不干了。”终于有人受不了停了下来，“老子是溃兵是乱兵，可老子也打过小鬼子，也流过血流过汗。你他娘的也不比老子多长个脑袋，凭啥就该你骑着马老子就该跑圈？要嘛你下来和老子一起跑，要嘛就让老子离开。”国人最是喜欢聚众扎堆和盲从，有了第一个反抗的人站出来，便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只一会功夫，退出跑圈的溃兵就已经超过半数。
“想比试比试，好啊，老子正闲着发慌。”马背上的老东北扫了一眼慢慢聚集起来的溃兵们，面带冷笑的跳下马背，“都他娘的睁大眼睛看好了，别说老子欺负你们这些怂货。”老东北冲拿向自己挑衅的家伙喊了一嗓子，接过侯三扔过来的背包打开，从地上捡起十数快石头塞进背包里装好。把背包背好，老东北又把自己那挺轻机枪抱在怀里，这才顺着军营的院子大步流星的跑起来。
“背包加轻机枪不会低于20公斤，你们中只要有人能在15圈之内跟上他的速度，今天晚上加一块肉。”侯三的声音响起，醒过味来的溃兵们蝗虫一样追着老东北拼命跑起来，其中包括刚才挑衅老东北的那溃兵，对于这些溃兵来说，一块肉的诱惑远远超过他们胜过老东北。
“看到了吧，这就是他们这些人嘴实际的想法，所以别跟他们说什么保家卫国的豪言壮语，那些都不管用。”远远看着拼命跑圈的溃兵们，唐城淡淡的跟站在身边的谭飞低声说道。“跟这些人打交道，要来最实际的东西，让他们知道跟着咱们有最好的武器最充足的弹药，还有足够填饱肚子的吃食，最主要的，我能给他们最基本的尊重。”
“人在做天在看，不为别的，咱们只为心安理得。打仗是一定会死人的，也可能是他们，也可能是咱们，不要只想着用他们的命去换日军的命。我不知道你听懂了没有，不要总想着牺牲不必要的性命，但必不可少的牺牲是允许的，但前提是做出这些牺牲的时候，要有一定的收获才可以，没有收获的牺牲就是失败。”
一直没有说话的谭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不明白唐城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但他多少明白了些唐城的意思。薪火相传这个词是唐城从谢波哪里学来的，如今战事已经越来越乱，唐城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步了刘山羊的后尘，所以他需要找一个接班人。谭飞也许不是个最好的人选，可相较老东北他们，谭飞已经算是不错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调防
接连好几天，天空都一直是阴沉沉的，披着大块油布的唐城不耐烦的仰头望天，阴沉沉的天空像是破了个口子一般，正不停瓢泼般下着雨。已经是第三天了，自从三天前叶新来了一趟军营，唐城指挥的一营就被拉上修水河堤加固工事，可雨越下越大，河水已经涨了许多，唐城他们冒雨修建工事的速度已经快跟不上河水上涨的速度。
“姓叶的是想把我们仍在这里被水泡死吧，该死的雨下起来没个完，我身上就没一块干地方。”满腹牢骚的老东北踩着没过脚面的泥水走了过来，原本给他的油布已经不见踪影，显然又被老东北给了他手下某一个没有油布的家伙。听到老东北的抱怨，唐城继续保持着仰面朝天的姿势，在老东北看来，唐城根本就是在用雨水洗脸。
“三连那边怎么样了？要在河水漫过河堤之前完成那些工事，否则咱们负责的这一段就有可能溃堤。”保持着仰面朝天的姿势有几分钟，唐城这才开口说话，话语的内容依旧是老东北最厌烦的河岸工事进度。沿着修水河修建防备工事，这是**抵挡日军进攻的主要手段，唐城所在的暂编团本就是要被当做炮灰用的，只是修建河岸工事，他们显然是最合适的。
唐城指挥的一营有三个连，分别被安置在总长超过3里地的河岸上修建工事，老东北是唐城手下的三连长，所以三连的事情就只能问他。老东北也许是最不负责任的连长，可唐城知道老东北绝不会拿着河岸工事不当回事，如果工事出了纰漏，受牵连的就不止他自己。
“还能怎么样，都弄的差不多了，不是我说，河水涨的也不慢，这雨再这么下几天，恐怕靠着河岸的那些工事就全都完了。真是不知道上面那些人是怎么想的，这样的天气敢沿着河岸修工事。”老东北姿势个被唐城强行推上来的连长，他又如何知道当权大佬们的布置，唐城暗自思量了很久，也同样想不出沿河岸修建工事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也许是和唐城离开上海之后的经历有关，唐城一向不喜和日军明马明枪摆开架势打阵地战，日军那强悍的炮火和战机都给唐城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可能是从小听惯了罗伯特的那些热血故事，唐城更喜欢主动出击，用小股部队伏击或者偷袭日军，在唐城看来，只要能杀死日军就行，过程和手段都可以不用在意。
唐城现在有些后悔停留在修水，暂编团给出的这个营长职务彻底绑住了自己的手脚，他现在是营长，手下有近300名士兵，却不能随便带着他们去偷袭日军。不过唐城也最多在没有人的时候自己私下里这么想想，如果不接受20军的整编，他们这些人根本没法继续南下，沿途的**部队会照样对他们进行整编，也许他们受到的待遇还不如暂编团。
“连长，乌金奎他们回来了。”唐城和老东北正低声交谈，同样披着油布的谭飞走了过来，他所说的乌金奎便是被唐城派去长沙方向探路的乌老三。赶到修水的第二天，唐城就派了已经改名为乌金奎的乌老三带着黄成中手下的一个士兵提前向长沙方向出发，他们一方面是前出探路的尖兵，一方面打听长沙是否有滇军的部队，听的乌老三他们回来了，唐城大喜。
黄成中他们的伤势已经大好，唐城跟着谭飞赶回营房的时候，黄成中正跟那个返回的手下交谈，而乌老三则被刘石头和张小宝拉在一边说着什么。“气色不错。看来你们这一路上没有吃亏，回来了就好。”唐城并没有急着打听长沙的事情，而是在乌金奎和那个滇军士兵起身之后，挥手示意他们坐下说话。
“长沙的情况如何？”唐城先是和乌金奎两人聊了几句路上的事情，等两人手中的香烟都抽完了，唐城这才正了神色开始询问长沙城里的情况。从离开麻城开始，唐城就一直告诉老东北他们要去武汉，等到了武汉才知道黄家已经向云南转移，接下来唐城他们的目标就变成了去云南。可他们身上还穿着**的军装，很多的事情就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所以唐城他们又被派上了小界岭，最后遭到日军的围攻和追击。
唐城一直说去云南之后彻底远离战争，可他的心里却一直放不下杀鬼子为罗伯特和刘山羊报仇的事情，所以后来才有了过江之后收拢侯三他们试图南下咸宁的计划。可计划往往没有变化快，等唐城发觉时局变化莫测的时候，他们已经陷进了被日军追击当中，九江失守、排市失守，富水河对岸到处都有日军的踪迹，也许只有长沙是个安全的地方。
为了自己和自己身边的这些人，唐城才会在赶到修水的第二天安排乌老三两人前往长沙，只要乌老三他们能找出一条安全前往长沙的道路，自己这些人也就多了几分活命的机会。“不好，我们连长沙城都没能进去，沿路全都是部队，我们回来的时候还遇上49军的前锋部队，听他们说是要去故县，说不定这两天就会走咱们这里过去。”
乌老三的回答令唐城皱了眉头，拿出地图摊开仔细比对了一番，唐城的脸色已经大变。49军的部队一直拱卫在长沙外围，现在却被调去故县，这说明故县一带不稳，很可能是出现日军了。**在修水一线布置了大量的部队，光是唐城知道的就有6支之多，都这样了还从长沙外围向故县调集部队，这只能说明日军来势汹汹。
面对可能来到来势汹汹的日军，唐城他们这支两个正规番号都没有的暂编团一定是会当做炮灰舍弃的，这样的事情，唐城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那你们找到滇军番号的部队没有？”修水防线有失，唐城唯一能想到的退路便是长沙，只要能借助黄成中他们的帮助混进随便一支滇军部队里，也许就不会被当做炮灰抛出去应对来势汹汹的日军。
“没有”乌老三面带失望的摇着头，“听说益阳有滇军，可我们连长沙都没能进去，更别提益阳了，路过平江的时候还差点被当地的部队抓了壮丁。”没能进去长沙对乌老三而言不止失望那么简单，这可是唐城第一次派给他任务，原想着会很简单，没想到却会败兴而归。
“先休息吧，稍后我有事情跟你说。”唐城的心里也有些默然，随即披着油布出了营房，径自去了河堤。时局的确是变化叵测，就在乌老三他们回来的当天晚上，20军的军令就已经送到了叶新手里，暂编团被命令立刻向三都镇移动，日军的101师团和116师团已经在德安的马回岭一带集结，暂编团被调去三都镇防卫武宁的后路。
“好了，这是这样，上面要求我们立即换防三都镇，都回去准备吧。”叶新召集了手下所有的军官开会，把20军下达的命令通报给众人，包括唐城在内，所有人都是一脸愕然。暂编团虽说有近600人，可所有的枪支加在一块都还不够装备出一半人，弹药更是还不够所有持枪的士兵分到20发，把这样一支部队派去守卫武宁的后路，简直就是在说笑。
“唐营长，你需要的人手我已经给了你，暂编团几乎所有的老兵都在你手下。部队现在要调去三都镇驻防，武器的事情我需要你出手解决，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你随便提。”叶新难道大度了一回，不过他也像唐城一样在心里暗骂军部的那些参谋。如果不是他们下令让暂编团上了河堤修筑工事，说不定唐城已经弄回第一批武器了，让一群没有武器的人上战场，叶新同样狠不下心。
见叶新说的真挚，唐城便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既然是军部的命令，三都镇咱们是一定要去的，不过去三都镇的只是2营和团部，我会带着一营直接渡过修水直插三溪桥。日军在马回岭集结他们的大部队，三溪桥那样的地方一定会是日军的前哨战，我带着一营不和他们正面作战，只会选择合适的地形打他们的伏击劫他们的补给，弄到足够的物资，我们就会返回三都镇。”
看着唐城在地图上画出的路线，叶新仔细考虑了一会，终于点头算是答应了唐城的计划。“唐营长，此行凶险，你营里也只有一半的人有武器，不管怎么样，你要把他们给我再带回来。”叶新已经能算得上是孤注一掷了，如果唐城的一营陷在日军手中，他的这个暂编团团长也就算是干到头了。
“我最后还要一个要求，如果你能解决，我们活着回来的成算会很高，而且我会带着很多的东西回来。”见叶新如此的支持，唐城索性就提出了自己一向琢磨的要求。“我知道你哥哥在20军里是个能说上话的人，你去找你哥哥，为我弄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和足够多的子弹回来，等我回来了，换你哥哥两挺重机枪，说不定还会有迫击炮。”
第一百五十六章 孤注一掷
回到一营防区的唐城脸色并不是很好，20军的调防命令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唐城只能对叶新全盘托出了自己还未仔细推演过的计划。日军可能会把三溪桥当做自己的前哨，这只是唐城自己的判断，当叶新说日军的两个师团已经集结于马回岭的时候，早已经把修水一线的大致地形熟记于心的唐城第一个想起的地方便是三溪桥。
日军两个师团集结于马回岭，他们唯一的目的便是修水沿线的**部队，可不管日军是进击修水还是武宁，三溪桥都会是他们首选的前哨站。“老三，你来我这里，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其他人去做准备，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一直绷着脸的唐城让乌老三多少有些忐忑，他以为唐城叫他是为了去长沙找寻滇军未果的事情。
“老三，刚刚接到的命令，部队要开拔了，我们要去三都镇驻防，防卫武宁守军的后路。”唐城扔给乌老三一支香烟，让心中忐忑的乌老三稍稍松了一口气。“咱们这些人当中，只有你和张虎走过去长沙的路，所以这次去三都镇，你和张虎就不用跟着了。小宝和林英还都只是孩子，战场不是他们这样的年纪能去的，我要你和张虎先带着他们离开。”
唐城的话让乌老三傻了眼，他可没有想到唐城叫自己来是为了这样的事情，还没反应过来的乌老三有些木讷的问道，“长官，你是瞧不起我乌老三是吧？我乌老三前半辈子是干了不少不着调的事情，可我也是个有血性的爷们，打仗可能不在行，可帮着马胖子做饭烧火总也是能行的。你不让我上战场，我留在后面抬个伤员啥的还是能行，再者说了，小宝现在是跟着你的，你凭啥把个孩子推给我管着。”
乌老三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来，可惜没能唬住唐城，“老三，你仔细听我说，这次不一样，我们要去几万小鬼子嘴里抢食，比起咱们在富水河对岸被小鬼子追着跑的时候还要凶险几百倍，带上小宝和林英就是在害他们。你打仗不行，可待人处事却是个好手，由你照顾他们我会很放心，再说咱们也不是再也不见面了，你们只是先走一步去打个前站，我们稍后就会去找你们。”
乌老三不明白唐城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带着张小宝和林英先行离开，但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却已经让他从唐城的话语中听出了危险。“你们必须走，我会叫石头拿钱给你们，我们明天一早出发，你们提前一小时离开，就在平江县等着我们。”唐城伸手拍着乌老三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只留下乌老三一个人还犹自坐着发愣。
提前送张小宝和林英离开是唐城万不得已的决定，大战将起，再说自己又要带着手下的士兵前出三溪桥抢夺日军的物资，途中若是出现什么差池，张小宝和林英两个怕是很难活着回来。“马胖子，我给你20个人，把所有的粮食全都烙成大饼，明天一早，咱们出发离开。”离开房间的唐城又叫来了马胖子，还不知道部队要开拔的马胖子没敢多问，只是径自带着人去伙房忙活。
“军部的命令，要我们换防去三都镇，准备干粮是我们一营有其他的行动。”见老东北他们不明白自己下令整治干粮的举动，唐城随口解释了一句，能被叫进房间的都是唐城放心之人，唐城倒是也没想瞒着老东北他们。“按照我和叶团长计划好的，2营去三都镇驻防，我们1营去三溪桥找日军的麻烦，十五天为限，弄到足够的武器弹药，我们就返回三都镇。”
大张的地图已经打开摊放在桌子上，唐城用铅笔在地图上标出自己计划好的路线，“我们过修水，然后顺着罗溪、严阳、杨洲东进三溪桥，在三溪桥找寻日军伏击之后，再带着缴获的物资原路返回三都镇。这中间，我们要一路急行军过百里，也许根本用不了赶到三溪桥，咱们就能遇上日军。”
早就已经被连日冒雨修筑工事弄的快要抓狂，老东北得知又要打仗了，当即裂开嘴笑了，可转眼又哭丧了脸。“不行啊，咱们虽说有差不多300人，可武器就只有不到200条步枪，子弹更是才只够每条枪分20发，就这点东西可没法和小鬼子打。”老东北的话说出口，侯三等人连连点头，一支连武器弹药都不足的部队如果跑去百里之外从日军嘴里夺食。
“这个不用那么担心，集中我们手上所有的武器弹药，挑出60个枪法最好的，把子弹均分给他们，多余的武器送去2营。我已经和叶团长说好了，他会去20军给我们弄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回来，算上我们原有的两挺日式机枪，四挺轻机枪加上60支步枪的火力足够伏击日军小队级别的部队，只要我们谋划的好，一定能活着回来。”
唐城的话已经说到此处，老东北他们算是明白了唐城的计划，从整营里挑出70人作为主力，剩下的人都将会被当做辎重兵和外围助力。300人里挑出70人，这70人就该是一营老兵中的精锐，这样一群精锐再加上四挺轻机枪助战，别说是一个小队的日本兵，就算是和两个小队的日军对战，也未必就会落败。
“唐城真是这么跟你说的？”叶闯扭头看着冒雨前来自己这里的弟弟叶新，叶新来找自己的哥哥，自然是为了要轻机枪来的。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对叶闯而言不是什么难事，可他必须问清楚情况，20军也不是肥羊，总不能自己的弟弟张了嘴，就非得要弄两挺机枪给他拿走。得知机枪是唐城所要，叶闯更加想要弄明白整件事情，否则出了问题连自己都要受牵连。
叶新不知道自己的兄长是何意思，只是借助叶闯这里的地图，把唐城跟自己说过的计划重复了一遍。“看不出来，这个唐城年纪不大，倒是个会打仗的，恐怕就连军部里那些作战参谋也未必有这般的见识。”听过自己胞弟的叙述，叶闯对唐城的这个计划赞不绝口，四川人骨子里本就不缺血性，唐城这个奔袭百里的计划甚是对叶闯的胃口。
听的自己的哥哥也说这个计划好，叶新不由得喜上眉梢，连声追问自己索要的机枪是不是就算是到手了。“你呀，我本指望着先让你做个暂编团的团长，等以后了再找机会把你调回20军里来，可你也得要给我争气才行。没事的事情少摆弄你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唐城比你小了能有七八岁，可人家已经指挥一个连队跟小鬼子打过死战，你要跟他多学学。”
叶新从小就怕自己的这个哥哥，听的哥哥拿自己和唐城作比较，当下很是不以为然，如果不是为了弄回唐城需要的机枪，叶新才不会耐着性子坐在这里听哥哥的说教。说教是为了自己弟弟好，作为兄长的叶闯自然是责无旁贷，到了天色都快要黑了，被说教的头晕脑胀的叶新才带着自己兄长调拨来的两挺捷克式轻机枪和弹药回了暂编团的军营。
“唐城，这是你要的捷克式轻机枪和弹药，为了弄来它们，我可是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你可一定要记得把它们给带回来。”被自己的兄长拿着和唐城比较，叶新的心里没火气是不可能，可他也不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当着唐城的面，叶新表现的足够大气。
见叶新真的弄来了机枪，唐城也很是高兴，机枪到手，此次奔袭的成算就又多了几分。比唐城更高兴的是老东北，即便是放在**的正规部队里，四挺机枪齐射的火力也不算弱，日军小队级别的部队里最多有1挺或者2挺机枪，用四挺机枪和他们对战，只要不是自己人坏事便会必胜无疑。
“先不要跟下面的人说，有人问起集中武器和挑选枪手的事情，就说是训练的一部分，一切等明天上路离开这里之后才能告诉给他们，否则会出麻烦。”老东北他们个个都是面色凝重，就连穆连山也是如此，唐城便在晚饭的时候把自己让乌老三离开的事情告诉给了穆连山，后者这才松了一口气，“穆先生，你这次不用跟着我们去，明天你跟着2营一路，先去三都镇等着我们。我会让乌老三带着小宝和林英在平江等着，如果我们没能赶回三都镇，你就去平江和乌老三他们汇合。”如果这趟奔袭失败，只有四分之一人拥有武器的他们便不可能活着回来，唐城此时说给穆连山的话已经是他最坏的打算。
夜已经很深了，还不知道内情的士兵们大多已经睡下，唐城犹自全副武装的在营地里转悠。有一阵子没有和日军面对面的战斗了，唐城已经有些快要忘记那满是血腥和硝烟味道的战场是个什么样子。挎着枪在营地里走一圈，才能让唐城找回那些快要遗忘的记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冒雨行军
天空一直阴沉沉的，大雨瓢泼般下着，让林子里更显得潮湿泥泞，稍不注意，就会滑倒并沾上满身的泥水。光是泥水还不要紧，被雨水打湿衣服才是最关键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之后，那种侵入骨子里的冷足够令你不由自主的打颤，严重些的会让你在数小时之后发烧发热，让你的五脏六腑都烧的难以忍受。
唐城的嗓子里一阵抽动，努力的把卡在嗓子眼里的肉干咽下，雨下的太大，只披着蓑衣的他们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停下休息和吃东西，所以只有一边赶路一边往嘴里赛些食物，所幸有马胖子准备的肉干，要不唐城就只能和其他人那样啃着被雨水泡湿的光饼。
雨天里行军，用作御寒的辣椒是必不可少的，唐城也自觉发冷，便学着侯三他们的样子咬了半截干辣椒大嚼着。唐城并不是不能吃辣的人，可干辣椒咀嚼之后的那股辛辣之气却令的唐城不止连连打嗝，甚至还抱着身边的大树干呕了起来。“莫得事情吧？”走在唐城身后的湖南兵于长水伸手扶住了唐城，整日里一副笑模样的于长水自称是个工兵，可唐城却没有看出这个身形猥琐的家伙像是个工兵。
唐城很是郁闷的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风餐露宿没有一刻停留，玩命似地急行军三天，好不容易就快到三溪桥了，老天爷不作美却下起了大雨，这样的天气，日军可不会出来。泥泞的行军消耗着大家太多的体力，幸好现在是东西少人多，如果这300人全都是荷枪实弹的，怕是早就累趴下了一多半。
唐城抬头看了看依旧是灰蒙蒙阴沉着的天，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又摸了摸腰上的驳壳枪，这才继续低头跟着身前的士兵继续向前，拨开树枝藤蔓，唐城努力的向前行进着。溃兵中很多都是打过很多次仗的老兵油子。这些人打仗很在行，知道怎样躲炮弹，知道如何躲开日军斥候，这些都是在多次的败仗中用血肉总结煮的经验。越是这样的时候，老兵和新兵之间的差距就越是显现无遗，顶风冒雨中的溃兵们只是缩着脖子埋头行军，如果没有停止前进的命令下达，他们这些人恐怕会一直走到天之尽头也不会停下。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鸟鸣，走在队列最前头的老东北迅速下蹲的同时高高举起手臂，示意队伍停下。那些被允许配备步枪的士兵迅速散开，端平了手中的步枪小心戒备着。刚才那阵鸟鸣是前出探路的斥候发出的，按照唐城为了训练这些溃兵制定的那些科目里的规定，前面斥候传回表示警戒的信号，后面跟进的士兵需要马上做出警戒反应。
其他被唐城当成预备队的士兵们也都散开，三三两两的躲藏在树丛里，这会谁也顾不上泥水沾身之类的事情。进入这片密林已经大半天了，这还是第一次听见斥候的警报，大家都很紧张。唐城也藏在灌木丛里，手里紧紧的抓住自己的驳壳枪，眼睛紧张的看着前方。
唐城知道临战时，士兵之间的配合是多么的重要，可身边的这些溃兵们都是生面孔，为了更好的指挥这些家伙，唐城多数时候都只能以身作则。走在队头的老东北早已经半蹲在地上，两眼眯缝着透过雨势努力的看着前方。可是在这种林地里，肉眼根本就看不见多远，除了雨声，再也听不见其它的声音。老东北等了一阵，不由的心急开了，他伸手接过旁边士兵肩上扛着的轻机枪，慢慢的拉动枪机就准备摸上去。
突然，离着老东北不远前方的灌木丛一阵晃动，一个人头探了出来，是担任前出斥候的侯三。侯三先朝着老东北露出一个笑脸这才抬手朝着老东北这边晃了晃，示意警报解除。“行了，没事了，都起来吧”看到侯三发出的信号，老东北松了一口气起身站起，招呼着隐蔽戒备的士兵们。
侯三和骰子是流匪出身，对山地尤其熟悉，进入这片林地之后，唐城就让侯三和骰子换下了前一批斥候。侯三窜出灌木丛，唐城等人围了上去，还没有等大家开口。侯三就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我们在前面发现了几个弹壳，看着像是小鬼子的有阪步枪弹留下的。”
侯三摊开的手掌里赫然是三个弹壳，性急的老东北伸手抢过那三个弹壳稍稍端详了几眼，便随即扭头看向身边的唐城，他已经能确认侯三的怀疑，这就是日式有阪步枪弹的弹壳。过江之后，唐城他们可没少用日军的武器，尤其是日军的三八步枪和轻机枪，而这两种武器使用的都是有阪步枪弹，正是因为老东北每天都和有阪步枪弹打交道，才会一眼就认出了侯三带回来的三个弹壳。
唐城接过老东北递来的弹壳看了几眼，也随即点着头，这的确是日式有阪步枪弹的弹壳。
“大家小心，侯三，多给你10个人，再往前走的时候留意周围的情况。”都是经历过多次生死的人了，别说是弹壳，就是死人大家也是见过太多，所以唐城说话的时候尽量的保持了平和的语气。唐城这般说话只是不想引起其他士兵的骚乱，可他显然忘记了自己指挥的这些都不是普通新兵，这些堪称老兵油子的溃兵们只是从他和老东北脸上的凝重就已经看出了问题，只是溃兵们还不知道具体的内容。
可能是老天爷不忍心再给悲催的唐城他们再添新愁，经历过刚才的示警乌龙之后，从早上就开始的瓢泼大雨总算是小了下来。可这雨已经连续下了一个早上，虽然这会已经渐渐小了下来，但是地上仍旧是泥泞不堪的。
唐城他们只能跟着斥候留下的标记，顺着灌木丛边上行进，这里毕竟是林地，有很多的灌木和树丛，灌木根系发达，枝叶和泥水、树叶混在一起，相对起满地的泥水，显然要好走很多。再者茂密的灌木丛也是很好的隐蔽物，有突发情况出现时，这些灌木能有效的为唐城他们提供伪装防护。
300人的队列里依旧没有人说话，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没有多余的气力说话。唐城很显然是满意这些溃兵们的表现，连续三天的行军，除了第一天晚上宿营的时候有人偷着问过侯三他们几个，从第二天开始，来回巡视的谭飞便没有再听到有人私下议论行军的辛苦。向着未知的地方一连行军三天，只要不是傻子的人多少都会在心中犯嘀咕，唐城知道这些溃兵不是不想问，而是他们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开口问自己。
又翻过一个山头，浑身泥水的唐城下令放慢速度，并把那60个挑选出来的枪手调来前队。前锋的斥候已经返回一人，按照想到的说辞，再向前走出几里地，便是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张家店。张家店只是个小地方，甚至在地图上都找不出它的存在，张家店可能有日军出没的情况来自于唐城从半道上找来的那几个本地向导。并不是所有的中国人都像龙港镇那些百姓一样习惯于与世无争，这些越是靠近德安的百姓就越发的痛恨日军，连带着唐城也沿路收到不少关于日军的情报。
“一切都按照咱们计划好的进行，真的确定了有日军也别慌了手脚，既然向导们说这里出没的日本兵不是很多，那咱们就把这里当做是第一个战场好了。”远远能从望远镜里看到张家店外的那条山道时，唐城下令部队小心戒备着缓缓而行。对于孤军作战的他们来说，稳妥是必须的，在前出的斥候们还没有真正确认敌情之前，所有的计划和布置都是白费力气。
雨势终于停了，张家店周围的山头上也腾起了雾气，唐城他们一行300人就借助这雾气的掩护，悄悄的向张家店移动着。停止前进，还是走在最前面的老东北高高举起了手臂，远处的雾气中出现了几个身影，离的近了才发现是侯三他们那些前出的斥候回来了。
“看着有点不对，张家店虽说不大，但也有几十户人家，可我们盯着好一会了，整个张家店连个鬼影子都不见，别说是人，就连狗叫都听不到。”侯三带回来的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出现这样的情况，要嘛是向导们提供的情报是假的，要嘛张家店可能早就成了荒村，唐城似乎更倾向于相信后一种推断。
“侯三，你带我过去看看，老东北，你看着他们，叫大家找地方原地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暴露目标。”只有自己亲眼见了才能做出判断，叮嘱了老东北几句，唐城跟着侯三迈步向前，去了斥候们的观察点。“叫大家散开仔细搜索，如果能确定张家店这里无异常，咱们就把这里当做临时的指挥部。”
第一百五十八章 路遇奇葩
唐城端着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张家店，如同侯三说的那样，唐城在望远镜里看到的张家店静悄悄的，根本不像是个住着几十户人家的村落。不止看不到有人出没，就连一般庄户人家里习惯养着的家畜也都看不到，也听不见叫声，整个张家店都透着一股子诡异。整整十分钟，唐城倚在那颗断树后面一动不动，可望远镜中的张家店还是一片死寂。
“真是奇了怪了，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原路返回的唐城在老东北他们面前也是这般的说辞，他当然知道用奇怪一词并不足以形容张家店透着的诡异，可他现在也只能这么说，否则这些忍受辛苦的溃兵们就有可能炸窝。等着侯三他们返回的时候，唐城自己独自想了一会，结果还没等侯三他们返回，唐城就已经下令让老东北带一队人下山进入张家店做实地搜索。
老东北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既然唐城已经下了命令，便抱过一挺轻机枪，带着20个人下了山直奔一片死寂的张家店。老东北带着人对张家店进行实地搜索，唐城当然也不能闲着，老东北他们离开不过五分钟左右，唐城便带着剩下的枪手下了山远远坠在老东北他们后面。
老东北等人踩着仍旧湿滑的泥路慢慢靠近张家店，可不管是他们小心翼翼的进入村子，还是对村子里的房屋进行搜索，都是什么也都没有找见，整个张家店除了这些房子，人和家畜什么的都没有了踪迹。“妈了个巴子的，莫不是这里的村民被狗日的小鬼子全都抓走了？就像咱们渡江之前见过的那些村子。”唐城知道老东北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老东北的话也提醒了唐城。
“叫山上的弟兄们都下来，既然村子里没有人了，那咱们就暂时在这里住下。”唐城并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虽然只是个大概的猜测，但唐城已经差不多知道张家店的村民去了什么地方。虽说张家店里的房屋很多都已经老旧，可这几十户人家的屋子足够住下唐城他们，有了遮风挡雨的屋子，士兵们就能点火烘烤自己的衣服，还能吃上热饭喝上用姜片煮出的姜茶，对辛苦了三天的溃兵们来说，这一刻犹如天堂。
“没有发现就是好消息，叫弟兄们去把衣服烤干，穿着湿衣服会容易生病，一回马胖子煮了姜茶别忘记了喝上一碗。”一直等着浑身泥水的侯三他们返回，唐城这才坐在火塘便烘烤自己的衣服和鞋袜。火塘边摆满了鞋子和袜子，屋子里也满是被臭脚丫子味，有些忍受不住的谭飞跑去坐在了屋子门口，坐在火塘边的唐城却面不改色，脚臭味是军营特有的味道，唐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
就着马胖子煮的姜茶勉强啃了几口光饼，再看外面，雨水早已经停了，摊开地图看了一会，唐城下令集合所有的枪手。“你的伤还没彻底好利索，我只带走30人和所有的机枪，剩下30人留给你。如果我们遇上日军，我会让斥候回来通知你去接应我们，剩下这些弟兄的安全就托福给你了，千万要小心。”唐城决定和老东北带着一半枪手离开，村子的安全就只能交给黄成中招呼着。
“这也是没办法，我能相信的就只有你们几个，把你留下显然不行，侯三他们有不能服众。黄成中是滇军的人，而且他本身为人处世的本事也不差，难道你让我把剩下那些人的指挥权交给那些溃兵中的一个？”面对老东北的不解和抱怨，唐城只能好言解释一番，如果不是因为手下无人可用，唐城也不至于非要把重任交给黄成中。
有了唐城的解释，老东北便不再纠结此事，只是埋头留意骰子他们那些斥候留下的标记。这就是有本地人做向导的好处，在那几个向导的带领下，唐城一行几十人很快就绕出小路看到了修河。“官长，过了修河就有条大道，这条大道向东能到白槎镇，向北就是三溪桥了。”为唐城他们带路的向导很快就从河边的一处凹坑里抬出两条小船。
唐城仔细看过被向导们找出的小船，面带疑惑的问道，“罗老叔，我们有几十个人，就只有两条小船能行吗？我不担心过去的时候，不过咱们回来的时候恐怕会有危险，能不能找到着大些的船，最好能一趟就能把我们运过河的船。”唐城这趟带出来的只30几人，自然是不想分批渡河。
“军爷，修河本就不深，河面也不是很宽，大些的船装的的确是多，可在修河这样的河道里最适合的还是这样的小船，再说大船也没法靠岸，到时候你们不管上船还是下船都还要淌水才行。”许是看出唐城还有疑虑，已经把小船放下河岸的向导呵呵笑着，把手中的蒿杆直直扎进水面，果然，竹子的蒿杆只扎进水面不过2米便停住了。“修河不深，大船根本走不了，这样的小船是最合适的。”
亲自抓过蒿杆试过，唐城这才放下心来，修河上不是没有桥，可唐城不敢走桥，要想出其不意，就必须要渡河才行。如同那向导所言，小船虽运的人少，可速度却是很快的，来回两趟就把唐城他们30几个人全数运过修河，耗时不过才一刻钟。留下两个人和两个撑船的向导一块把船重新划回对岸，唐城等人跟着向导上了河岸直奔他们所说的那条大道。
雨停之后就起了风，地面被风吹过之后已经变的没有那么泥泞，唐城等人的速度也快了很多，不多会功夫就上了向导们所言的那条大道。“就是这条路了，向北是三溪桥，向东能到白槎镇，过了白槎镇便是虬津镇，白槎镇和虬津镇都挨着修河。”唐城拿出地图对应着向导的指点，并且利用地图上的比例尺测算了德安距离此地的路程。
20军给出的情报显示日军有两个师团在德安一带集结，而德安离着三溪桥太近了，唐城出手偷袭日军的时候，可不希望自己被随后赶来救援的日军掏了后路。“我带着侯三和石头去白槎镇走一趟，你带着剩下的人就守着这条大道，如果有机会，咱们就守着公路拦截过路的日军。”距离白槎镇几里外有个黄古山，按理说那里会是最适合打伏击的地方，可唐城却不敢靠这白槎镇太近，守着靠近修河的这条公路就不愁找不着日军。
老东北知道唐城嘴里说的去白槎镇走一趟是什么意思，侯三和刘石头往背包里装日军军装的时候，还是老东北给帮的忙。老东北有心阻拦，可他也知道唐城决定的事情一般很难更改，只好去叮嘱侯三和刘石头保护好唐城。被唐城带着急行军三天的溃兵们并不知道唐城哪里来的底气，直到他们亲眼看着唐城几人换上了日军的军装，又听着唐城喊了几句日语，这些心里没底的溃兵们，这才知道了唐城所依仗的手段。
“要不，咱们还是和上次一样，你们穿着小鬼子军装的走大道，我们其他的人藏着，路上遇上小鬼子就直接出手干掉。”老东北还是有些不放心要唐城亲自出马去白槎镇打探敌军动向，依着他的想法，反正就是来找小鬼子抢东西的，守在大道上杀他们和找个伏击点下手没什么两样。
“你想到倒是好事，如果连敌人大致的动向都不知道就贸贸然出手，弄不好咱们这次就可能回不去了，德安方向可是有日军的两个师团。知道两个师团是多少人嘛，至少有一万多人，就咱们这几瓣蒜，都不用人家大军压境，只要用大口径火炮轰咱们两下，这里就是咱们的埋骨之处。”唐城斜了老东北一眼，眼神中倒是没有责怪，只是觉得老东北有些异想天开。
挨了白眼的老东北不再开口说话，等唐城等人整理好了身上的日军军装，满脸不愿的老东北只能眼睁睁的目送唐城他们几人离开。白槎镇和三溪桥两者，自然是白槎镇离着德安近，所以朝着白槎镇方向移动的唐城也不用担心老东北他们会遇上危险，但凡出现在这条大道上的日军势必会先经过白槎镇，之后才是和三溪桥相连的这条公路。
顺着公路往白槎镇的方向，沿途中会路过很多的村落，那几个向导早就已经告诉了唐城，唐城他们假扮日本兵的目的是去白槎镇侦察敌情，进不进村子都无所谓，当然，如果有人硬拉着唐城他们进村歇息就另当别论。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这个点头哈腰的黑袄胖子，唐城心里憋着笑，他们几个只是站在村头张望了几眼，没想到会冒出个汉奸来请他们进村歇脚。
“太君，我儿子是白槎镇侦缉队的白守义，我们一家子那可都是皇军的良民。几位太君这都已经到了家门口了，总也不能让太君们饿着肚子不是，家里已经宰鸡杀鹅了，还请几位太君赏脸去我家吃几口热乎饭。”黑袄胖子说话的对象是唯一穿着便装的谭飞，再加上谭飞还戴着眼镜，那黑袄胖子就以为谭飞是个翻译，殊不知这会谭飞只想着用刺刀捅死这个汉奸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