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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我们爷们也能生

    第三百六十四章我们爷们也能生

    琼州昌江县,原本叫昌化县,可因为李肆以前在舆图上找石禄铁矿时随口说了一句“咦,这不是昌江县么”,开国后,昌化县就被“善解圣心”的官员们改名叫了昌江县。

    以金牛岭为中心的矿区分布着十数处矿场,金牛岭下的石禄城在行政上实际是三个镇,旗人劳工扎堆的北镇和汉人劳工扎堆的南镇,还有寻常民人所居的西镇,青田矿业公司和县衙等治所也都在这。

    北镇某处,茹喜进了自家的居室,对身后跟着的一个十五六岁小姑娘吩咐道:“日后再有那等想趁luàn兴风作làng之人,你须得扯亮了嗓子骂,可不能给那些汉人机会。”

    小姑娘甩手绢福了一福:“茹安明白,小姐一番苦心,若是……”

    话没说完,就被茹喜凌厉眼神瞪了回去,屋外正有脚步声响起。

    “桂管事安……”

    来人是旗人劳工管事桂真,依旧是那副谄媚笑意,眼神一扫那个被茹喜取名叫茹安的shìnv,茹喜心有所感,将茹安支出了屋外。

    “朝廷……我是说押着咱们的这个朝廷,现在luàn了,茹喜小姐,机会难得,咱们也该为自己谋划点什么了。”

    见茹喜一脸怀疑,桂真笑道:“我桂真终究是旗人,平日那般作派,也是讨得贼子的信任,说起来……不是跟茹喜小姐一般用心么?”

    茹喜转了转眼珠,笑道:“我有什么用心?就是替咱们旗人说说话,日子能稍稍活络些。这个朝廷如何luàn,也不过是面上的事,可不敢怀什么异心。”

    桂真叹气:“异心什么的,谁知道,面上luàn了,也未尝不是为咱们旗人讨得方便的机会。”

    听得这话,茹喜的眼瞳亮了起来。

    许久之后,石禄县衙,桂真弯着腰,向昌江知县冯静尧递上了一份名单,还是那满脸谄笑:“这些人正准备挑唆旗人闹事,那个茹喜也侧证了,该是没差。”

    冯静尧冷哼道:“我英华争鸣国策,自是免不了那鞑清想来浑水mō鱼,此辈宵小却还痴心妄想要来掺合,就别怪我朝刀下无情了”

    他看向桂真,赞许地点头:“那茹喜是什么心思,本县懒得去管,而你这一年多做事勤勉,上面已经看到了。此事了结后,你有什么打算,可先考虑下,从军从政,上面都会给你铺路。”

    桂真眼角发红,噗通跪下,咚咚叩头,一边谢着冯静尧,一边心想,这英华一国luàn的是什么?luàn的是谁来主政,谁来当这个大家的管事,可不是真正要反头上的家长李肆。往深处想,就跟以前那朝廷上的皇子夺嫡一样,那些想闹事的旗人,还真以为是这新国要分崩离析了,真是幼稚。那也就别怪我还有那茹喜,要以你们的血ròu为食了。

    将那谄媚得有些恶心的桂真赶走,冯静尧也是低叹,旗人劳工都在筹划夺矿占城,据琼州反luàn了,人心如此动dàng,李天王……为何还不回来?

    “李天王还不回来,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不愿脏了他的手,沾上读书人的血”

    广州青浦,工商总会总部的一处偏厅,不少商人正群聚于此,低声议论。报上的口水战打到现在,却是空自热闹,他们也觉得有些烦躁,异样心思也活络起来。

    “英华立国,我工商又出银子又出血汗,那些读书人没少扯后tuǐ,现在他们这般猖獗,若是李天王真被他们压低了头,我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照着我看,天王就是这意思,由咱们自己下狠手为好”

    叫嚣的都是从湖南逃过来的商人,他们可是见惯了打杀的,动不动就喊“组团sī战”的口号。

    “对特别是那帮靠着《正气》聚在一堆的腐儒穷酸寻着他们的报局,一把火烧了”

    “要看清真正的敌人,那《士林》报的郑之本喊着要跟咱们工商同权,却是借这个口号上位。到时大权在手,背后士子千万,对咱们下手可不会皱一丝眉头。北面朝廷那两江总督张伯行不就是这般作派么?他才是真正包藏祸心”

    “对先烧了《士林》咱们跟腐儒誓不两立”

    众人喧嚣不止,有人暗中眉目来往,嘴角挂着怪异的笑容,还有清醒之人苦劝着等李天王回来之后再说,却是没什么效果。

    “天王该回来了吧,已经luàn成这样了……”

    同一栋楼里,彭先仲忧心忡忡地寻思着。

    肇庆,原督标衙mén被改作了内卫署衙mén,从属于中书厅的内卫署由刘兴纯管辖,同时受军令厅和禁卫署节制。刘兴纯掌管的是一国境内安靖,经常不在署内办公,实际坐镇这个衙mén的是内卫总领周宁。

    此刻周宁也正有些心神不宁,他是被之前清廷散发的传单给吓住了,因为那上面也专mén点了自己的名字,将他与一军统制同等对待,给他允了一省提督之位。

    对这许诺,他本心是嗤之以鼻的,一省提督?别看他现在只有内卫左都尉衔级,管的也只是六七个小营三四千内卫,可担负的是整个英华境内的拱卫之责。要招揽他,除非清廷开出领shì卫内大臣,这可能么?

    但被清廷单独点名,却让他很是不安,他可跟其他被单独点名的要人不同,跟李肆之前的jiāo道不是那么“纯正”,李肆会不会猜忌他,这个问题让他很苦恼。

    眼下人心浮动,执掌军令厅的范晋已经给他下了备战之令,他正想着能大开杀戒,好向李肆证明自己的忠诚。而到底杀谁,他听话就好。而以他的推断,多半该是读书人。

    “总领,该向上面表表态了,不止是说sī人之事,而是咱们内卫,该主动作点什么……”

    部下跑来进言,目光还闪烁不定,周宁心中咯噔一响。

    “李天王一直在外,坐看风云,怕不止是看工商和士子。咱们这些人,忠心不忠心,可就看得再明白不过。”

    那部下也像是被这局势给惊得难以安坐,他们这些反正绿营,现在批上了蓝衣,却被民间和英华朝廷称呼为“蓝营”,这称呼背后是什么态度,不言而喻。

    “可天王历来强调军令重于山,这一条不守,怕是……”

    周宁还是保持着三分清醒,他们是军队,luàn动可是李肆更忌讳的。没有李肆签发,中书厅和军令厅一同附签的军令,内卫更是不能出动。

    “违军令和隔岸观火,意图不轨,到底哪条罪重?职下已知一些消息,肇庆、高州即将生luàn……”

    那部下这么说道,周宁愣住。

    “天王……为何还不回来?”

    听了部下一番话,周宁苦恼地呻yín着。

    李方膺、冯静尧、彭先仲和周宁等人的心声几乎已是绝大多数人的心声,这场口水大战持续得太久了,各自圈了一帮拥护者,已是谁也说不通谁。当街对骂、烧报纸、冲击书局的事情接二连三出现,英华官员只能照着寻常事态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忙得满头生烟。大家都盼着李肆能早点回广州,对这场口水风bō作出裁定,由此来看英华的未来国策,到底是该谁来作主。

    可他们哪里知道,此刻的李肆才没心情管这摊事,反正他之前都谋划好了,这两个月的进展,除了报纸产业以他瞠目结舌的速度飞速成长,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外,其他方面基本都跟预料相差无几,毕竟几方幕后都站着他的身影。《工商快报》本就是他的报纸,《士林》是他以sī人身份出资支持的,《正气》也是如此,这场舆论战,基本就是他左右互搏,自娱自乐。以报纸这个新生平台,搅起人心的滔天巨*,将所有人卷了进来,自然能大致掌握住局势。

    现在么,他正抱着自己十来天大的nv儿笑呢。

    “哎呀,该留胡子了,不然没胡须扎nv儿,这可不符合父nv情深的模板。”

    李肆说着毫无意义的废话,引得还有些虚弱的严三娘掩嘴轻笑。阳光下,琉璃窗前,看着丈夫逗nòv儿,人影光sè相融。严三娘心说,这一刻真如梦中,真想时间就凝在这一刻,好跟丈夫和nv儿永远相守。

    “小夕夕,给小娘笑一个”

    关蒄蹦了进来,张开双臂yòuhuòrǔ名为“小夕”的李家长nv,将严三娘的美梦击碎。

    “还是秀娘的怀里舒服……”

    安九秀进来了,媚眼一挑,xiōng脯一tǐng,气得关蒄就来拧她。

    “闹什么呢,三娘可还要好生静养。”

    盘金铃跟在后面,嘴里训斥着那两媳fù,两眼却盯着抱住nv儿,正被欢喜胀满心xiōng的李肆,眼里泪影绰约,像是欢喜,又像是自怜。

    “夫君……”

    严三娘见着了盘金铃的神sè,下意识地唤了一句,盘金铃赶紧摇手,等李肆转头过来,严三娘却是仓促换了话题。

    “鞑子在青海败了策凌敦多布,鞑子皇帝肯定正在调兵遣将,要转头对付咱们。可咱们这里,人心却luàn成这样,就你还能稳得住,跟着咱们母nv姐妹们闷着,真不怕yīn沟里翻了船?”

    李肆将nv儿jiāo给严三娘,揽住了她,再招呼过关蒄和安九秀揽住,还叫住想以煮yào为由溜掉的盘金铃,嘿嘿笑道。

    “眼下的人心之争,其实早从去年开国之始就蕴下了,到现在已是一年多。三娘怀胎十月生下了小夕,我和我老师,也该生下点什么了……”

    媳fù们同时笑了,一老一少两爷们,也要生?小夕也被娘亲们的鄙夷给逗笑,咯咯笑着,手舞足蹈起来。

第三百六十五章 引流决堤

    第三百六十五章引流决堤

    【呼,365章了,这个数字让人分外感叹时光啊,诸位,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一章,就不值得大家投上手中的票票,与匪头同慨么……】

    有句俗话叫玩火者必自残,càonòng舆论,即便是在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全新舞台上,也很容易伤了自己,这点李肆早有觉悟。

    收到范晋、于汉翼乃至段雨悠等人的一大叠急报,李肆不得不感叹,在这种事情上,终究没办法做到拿捏自如,分毫不差。

    就在他准备启程回广州,给这场风bō揭开压轴好戏时,变luàn纷起。

    第一桩是一些读书人办的小报开始走另一条斗争路线,不跟你说理,而是把你彻底搞臭。他们揭lù英华多家工商“通敌”,特别是湖南一帮商人,正使劲向北面卖英华军之前汰换下来的老式火枪,甚至还有小炮。jī起大批“不明真相”的民人,特别是英华军家眷的怒火。数千人围了青浦工商总会,要接替安金枝任了会首的韩yù阶给个说法。

    韩yù阶没经历过这个阵仗,说话不注意分寸,差点被白菜番薯甚至臭鞋破布埋了,直到他高喊我儿子也在前线舍命流血,这才脱了身。

    第二桩则是工商的jī烈反弹,读书人的多家报局被不明身份的打手围攻,连《士林》报局也未能幸免,袭击者意yù放火,被报局之人发现,争斗中,主笔郑之本遇刺重伤。

    第三桩影响则更为深远,《正气》号召所有士子搞“哭孔”运动,要将讨伐李肆“毁儒”的行动扩散到全境。

    变luàn已经不局限于广州,肇庆和高州传出有人暗中串联,要杀官夺城的风声,内卫总领周宁正求临时处置权,而“允其相机处置”的地域范围中,还包括了佛山这样的要害之地。

    其他细碎luàn迹数不胜数,背后都隐约有一条线直通北面清廷。至于琼州旗人意图作luàn的急报,也已经送到了李肆的手上,只是这已经是处置后的汇报,人都抓了,就等李肆一句话。

    这些变luàn,有些李肆早有所料,甚至有几桩都是于汉翼放出的钩子所为,有些则超出了李肆的预料,让他暗自凛然。

    “老师,鼓鼓劲吧,时不我待,你也得辛苦点了。”

    李肆开始催一直闷在白城书院的段宏时,老头满脸憔悴,两眼散焦,已是苦累了多日的神sè。

    “罢了,为了这个国,老夫就燃了最后的阳寿罢……”

    段老头鼓起再不顾gāng裂肠断的心气,决绝地道。

    “告诉雷万重,这时候可管不得他屁股上的伤了,赶紧起来做事”

    接着李肆又派人向雷襄传令。

    “汤右曾赶紧动手,会试不能拖延,史贻直那一摊也必须收尾了,先把能用在这事上的条款整理好。”

    李肆赶紧撒出一堆招数,黄埔无涯宫肆草堂,段雨悠也正在“催雨行动”总表的“引流决堤”一条线上作标注,将开始采取行动的各个人名用红笔圈住。

    “总算该收尾了,就不知道他到底是要收到什么东西……”

    段雨悠还是没怎么看懂,但这两月下来,她对李肆的感觉,已由那条条红蓝之线牵着,从最初的愤愤不平、不以为然,演变到现在的深深敬畏,还有一丝看待非人之灵的排斥。

    “嫁给这样的人,怕是天底下头等凄苦之事吧,他似乎将人心尽数掌住了,而且都还不知他到底要的是什么。”

    “邪魔”这一词隐约在段雨悠心中起伏不定,最终她只能眼巴巴看着,事情到底会是如何结局。

    先动作的是白城书院,这两个月里,白城书院的《白城学报》一直在出,却是自说自的天主大道,不涉足这场争论。但在这一期,《白城书报》版首的文章却像是从学理角度在论定这场风bō。

    文章名为“薛问-天道罚行不罚心”,是白城书院太平楼主薛雪请教老师段宏时的文章,文中薛雪问,天主大道有说:“天道罚行不罚心”,这话具体该做何解?行和心是如何分别的,天道又是如何罚的。

    段宏时问答说,行和心的分别没什么高深的,心是人所想,行是人所为,人心所想,不及于外,人之所为,则是施于他人。天道及于人,为的是人人相济。子曰,发乎情,止于礼,这里面情就是心,礼就是行。一息间人心起念千万,人自己都不能阻,这是天道许人外于禽兽,立为天地之灵的根本,自然是不会去罚的。而人之所为,善受褒恶受贬,比如非礼受人唾弃,偷盗乃至杀人要遭刑责,这就是天道在背后起着作用啊。

    这一通废话之后,文眼就来了,薛雪接着问,人除了心和行,还有言这一桩呢,言到底该归为心,还是行呢?天道对人言是罚还是不罚?

    段宏时说,你问得好,言者心声,看似归于心,可古人又云一言九鼎,那就说明,言是有质的,也及于行。所以这人言,同时载着心和行。

    如此来看人言,我们就能分清天道与人言,到底是罚还是不罚了。只及于心的人言,天道是不罚的。历来士人谏国政,都有言者无罪之论,这正说明,归于心的人言,是顺应天道,罚此人言,就是悖逆天道。

    看到这,读者们以为段国师觉得眼下的luàn相还不够热闹,还要怂恿人加入这场人心骂战呢,文章却是话锋一转。

    段宏时接着说,但是呢,人言同时又及于行。比如说骂别人祖宗三代是禽兽,既是你心之所想,却也伤损到别人的内心,所谓“众口烁金”,骂人就是一种恶行。

    另外呢,你招呼别人放火杀人,那就意味着人命可能受威胁,财物将会遭毁损,这样的人言也是一种行。这些行,自然是为天道所不容的。

    不待薛雪发问,段宏时就自问,那么这人言上的行该怎样划定一条清晰的界限,以论定它是否受罚呢?

    “基于真,立于理,论者无罪”

    段宏时给出了观点,他解释说,说出一件本已存在的事实,这是天道,而由此推及一桩结论,这也是天道,基于这个过程而发的言论,即便是及于行,那也非恶行。如果治罪,就是悖逆天道。

    看到这,很多士子都心气jīdàng,还以为段宏时站在他们这一边,即便不是鼓励他们继续高歌猛进,立场也如《士林》一般,是要呼吁李肆广开言路,虚怀纳谏。

    却不想文章后半部分,段宏时开始举例,说到被禁停的《华声》和《岭南报》,朝廷为何要罚这纸上的人言?那是因为这两份报纸没有做到“真”字,他们用来立论的事情,不是道听途说,就是生硬编造。所以啊,这纸上的人言,若是不抓住真,站住理,那就是恶行,怪不得朝廷要下重手。

    文章末尾,段宏时直接讲到这场论战风bō,他说根源就来自大家对圣贤言的理解不够透彻,学理不够深。他卖起了自家的膏yào,说白城书院即将刊行《真理学》一书,那是天道及于儒家,及于理学的真知灼见。

    这膏yào众人不得不期待,在他们看来,这该就是英华国策背后的学理,也就是所谓的“国学”。

    除了这期待,众人还都暗自凛然,这也是朝廷要动手前,先进行舆论准备的标志。要收拾哪些人,很好办,就说他在报上“编造”、“蛊huò”,有危害国家和民众的隐患即可。

    但接着众人又醒悟,段宏时没有指责《越秀时报》

    此时回想那个白衣山人的言论,就是讽刺国政而已,都是聪明人,隐约明白,朝廷估计会以《越秀时报》之前那篇言论为界线。骂李天王,那是谤君,指责国政却可以,但不能超过《越秀时报》那篇言论的范围。

    这猜测很快就成真,公报《英华通讯》里刊出了天王谕令,宣布《越秀时报》复刊。

    广州城内,一片静寂,原本三日就刊行的各家报纸都延缓了出刊时间,这时候再互相骂可没什么意义,都等着看《越秀时报》会以什么姿态复出。不管是工商还是士子,都觉得李肆这番处置高深莫测,既像是举起了刀,又像是再度放松了缰绳,前路如何,还看《越秀时报》会在复刊上说什么。

    可众人万万没有想到,《越秀时报》复刊后的第一篇文章,却是雷襄一篇触目惊心的大文章:“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开篇就道,大家别忘了,英华不过是初生一国,清国还三面凌压着之前《越秀时报》鲁莽行事,搅luàn了时局,甘愿受罚,但自那之后所起的luàn局,却是清国细作在背后兴风作làng

    各地报纸赶紧附骥,开始纷纷将相关线索抖落出来,比如之前那些读书人揭lù商人卖军械给清国的事情,都是清国细作抖lù给相关报局的。而《士林》报局案,则是清国细作蛊huò商人所为。

    接着琼州昌江县旗人密谋夺城案引爆,再是周宁揭发出更为惊人的肇庆内卫案,他发现麾下一些军官连通了清国细作,企图以镇压变luàn为名,引军突击佛山,要毁了佛山制造局。

    几天之内,“清国细作案”瞬间就占了所有报纸的版首,而素来以讲解北面清国动向为本业的《中流》报,更是如数家珍地报出清国想让国政之争变为血腥内斗的一系列举措,包括播撒的传单,包括对高官要员的yin*,还有对工商和士子两面的渗透。

    英华全境一片哗然,之前一直坐看大戏的民人们终于开始发声了,你们怎么斗无所谓,可要跟清鞑内外勾结,把这台子给斗塌了,咱们可不干这可才刚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呢这些民人既有英华军家属,也有一般工农,千万人群聚而起,汇成一股声势浩大的“讨jiān”大cháo。

    “那李方膺,该收拾了……”

    李肆回到了广州,第一件事就是jiāo代于汉翼准备下手,他心眼很小,对那没有sī德的家伙无一分宽容之心。眼下将炒热的民心引流为“讨jiān风cháo”,正好将那李方膺斩了,反正也不是冤枉他。心归清国的林统和李方膺有了一番密谋,而林统却不知道,从北面而来,说服他去找李方膺行事的细作,却是于汉翼掌握着的双面间谍。

    “我李方膺要揭发清国细作”

    黑衣卫还没出动,李方膺却自己送上mén来了,一身白衣,就跪在无涯宫mén前,凄苦而惶急地高声呼喊着。

第三百六十六章 三面天王

    第三百六十六章三面天王

    越秀书院,雷襄和李方膺再次对视,但这次双方相持的气息却与前次迥然不同。

    “我不明白天王为何要我来见你,若是为复你我sī人之谊,此事别说天王,就是天王老子也无权置啄。”

    雷襄拄着拐杖,却是气势bī人。

    “我已经投告林统谋叛,因为自己也涉案,得拘押一阵子了。入监前求得天王来见雷兄,一是道歉,不管雷兄领不领受,方膺必须表lù心意。另外……方膺心中始终有一疑huò,还想请教雷兄。”

    李方膺虽是一身白衫,却形枯神槁,憔悴无比,显是内心正受着剧烈的煎熬。见他这情形,雷襄叹了口气,虽不愿原谅他之前的卖友之行,却也不再冷面拒人,挥袖示意他开口。

    “雷兄曾为清国翰林,又为新会知县,依着我们士子的话说,食君俸禄,沐受皇恩,为何你要投效英华,为李天王办事?”

    若是两月前李方膺问这话,雷襄怕不当场一拐杖砸过来,这是问人呢还是骂人呢,可现在李方膺这般处境,这般神态,显然是想知得雷襄的内心,甚至要用答案来安顿自己内心。

    雷襄认真地道:“我是为李天王办事,但我没有投效新朝,甚至我恳请他在处置《越秀时报》案时,剥了我试英华科举的资格。”

    见李方膺皱眉不解,他感慨道:“我不讳言自己有sī心,既想周护家人,又想全忠,还不想与那新会人同流合污,损了人伦。所以……在这英华治下,我雷襄终身布衣,也算是报了清国于我的君禄国恩,一如前明那些遗臣一般。”

    接着他展眉道:“可我们士子读圣贤书,最终为的是什么?锦衣yù食还是光宗耀祖?或者就是报食禄之恩?都不是吧,最终不是为的一个仁字,为的万民福祉么?现在天下大势,由李天王破开全新的局面,而天王之政,奔着一个更大的仁字而去。我居外鼓吹,是利了天王,利了英华,可未尝也不是利了天下万民。”

    李方膺不服道:“天王为政,纵有善民小节,大处却必然害民他可是要另立道统,这又怎能称之为仁?”

    雷襄摇头:“道统是什么?道统若是不为万民,又何成其为道统?至于你的论断,仔细回思段老先生之言,你凭何论定必然害民?”

    李方膺辨起了劲:“天王倡工商,是走杨朱之道,讲天人之伦,人人皆一,是墨翟之道。杨氏无君,墨氏无父。孟子云,杨墨之道不息,则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这难道不是失了道统之所害?”

    雷襄怜悯地摇头:“这千百年来,尸盈野,人相食,仁义充塞的事还少了?新会食人犹在眼前呢,那是杨墨之道吗?自董仲舒而下,杨墨之道可再行否?满朝不都是守道统的士子么?为何将这天下治成如此模样?”

    李方膺被问得发怔,雷襄再深吸一口气,问出让对方震撼难平的话:“此前乡试就有题,宋亡是失了国,还是道统与国皆失。在我看来,即便那道统未失,却也méng了尘。前明继起,道统已是变了样。而前明为何失了天下?满清定中原,为何我华夏万民失了衣冠?道统于此变有何损益?自身又有何变?这些问题,你们这些高喊卫道的士子,都没认真想过?你们所守的道统,到底只为自利,还是为万民?”

    接着的反问,李方膺更是无力招架:“满清之下,道统都可以容下夷狄之君,容下夷狄服sè,毁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为何李天王这里,驱了清治,就变不得道统了?是不是李天王乃华夏同族,就不能如异族那般对尔等挥刀?那尔等所要复的道统,岂不是专为异族折腰?”

    这是雷襄养伤期间,静心看白城学报所讲天主道的心得,虽然他也还对天主道懵懵懂懂,但至少对之前所谓的“道统”有了全新认识,深切明白了儒法之锢所凝结的道统,有其致命的漏dòng,那就是外族主子才是这“道统”最理想的帝王。

    见李方膺哑口无言,雷襄再补充道:“依着清国的道统根基,那就是君臣大义,而你们如此之行,是真在卫护你们那道统么?”

    君臣大义,三纲五常,在这南北两国之间,竟然扯出如此多自相矛盾之处,李方膺痛苦地闭眼,不得不承认,他们士子们所求的“道统”,确实站不住脚。

    雷襄倒出一番论见,心xiōng也豁然了许多,对李方膺有了关心:“你既是没想通,为何又要投告?你们《正气》不是正倡言要士子哭孔,罢学罢试么?”

    李方膺低头道:“我等为之奔走呼号,奋笔泼墨,可不是为倾覆英华,迎回外族。来请教雷兄,就是想解道统到底该有何去处之疑。现在看来,这英华真是无我孔孟大道之地了?”

    看着李方膺儒巾飘动,雷襄心说,还好,这李方膺终究还是守住了华夷之辨的底线。

    他继续摇头道:“这你可就错了,你们满心血气,都没仔细读过段老先生的文章,道统要变,可不意味着斥孔孟,尊杨朱。具体是什么,段老先生即将刊行的《真理学》会讲,我相信,天王也会很快全盘托出。如今英华治下,千万人正翘首以待呢……”

    说到这,雷襄心中也感慨万千,这般局势,竟是李天王抓着眼前这个李方膺为线头,一步步编织而成的,万幸李天王是为引动人心来待那新的道统,而不是来清除异己。如今连自己那不知世事的小娇妻都在关心李天王接着要拿出什么东西,李天王也该心满意足,走出最后几步棋了。

    雷襄料错了,李肆很不爽……

    在他看来,李方膺那家伙是被卷起的“讨jiān风cháo”给吓怕了,赶紧自首,还将林统jiāo代出来,对那家伙更是鄙夷。可人家已经投案,他自是不好再挥起铡刀,只好照章办事。

    这个线头人物处置不了,其他人遭殃更甚。十二月中,七百多死囚被押到黄埔江边,当着数万围观者的面,历数罪状,一一斩首。依着李肆前世的社会文明程度,这自然是很野蛮的,可在这1716,李肆没让刽子手卖人血馒头已是仁心极致,再要“文明”一点,估计都要被怀疑为汉jiān……

    这些死囚里有一半是琼州昌江县密谋作luàn的旗人,另外一半是没有价值的清廷细作,连带受蛊huò密谋反luàn的各sè人物。只有极少数跟舆论战有关,比如那个林统,还有唆使放火捣luàn的jī进派读书人,以及鼓动工商界烧报馆的商人。李肆不敢保证里面没冤枉的,毕竟全靠手下人做事,他可不是神明,即便有些许冤魂,也只能当作这场风cháo的祭礼。

    一口气杀七百多人,这总算唤起了众人对李肆早年那“李半县”名号的记忆,由此也清楚,触及李肆的底线,下场是非常可怕的。而在民间,李天王生有三张脸的评语也暗中传开,一张脸笑,如弥勒佛一般。一张脸冷,却满怀悲悯,有如观音。另一张脸呲牙咧嘴,有如罗刹恶鬼。

    杀人还只是一面,接着天王府颁布了《英华版律》,要求所有报纸接受天王府mén下厅新成立的新闻署监察,凡有谩骂、挑唆和蛊huò人心之言,都要受到处罚。李肆可没先进到这时候来搞言论大自由,先定下一个秩序,让新生的舆论社会成长起来,再慢慢去找自己的自由天xìng和用武之地。

    基于法不前溯的朴素规则,之前那两个月乌烟瘴气的叫嚣,《英华版律》自然是管不到。可即便李肆不想管,天王府和地方的官员也不罢休,没有细法,却有总纲,君王岂能如此轻辱?

    于是上百办报士子都被冠上了“谤君”的罪名,但具体处罚却有差别。骂得最起劲最用力的几个被杖责四十大板,永禁科举,还要“遣送出境”。既然你们对英华之君都没基本的尊重,那就是不愿当这英华人了,滚回清国治下去吧……

    其他士子则是多多少少的板子,再无其他责罚。这般处置,在大多数士子看来,却是轻得不能再轻,他们还可以参加科举,还能在报上说话呢。

    士子们的人心被“讨jiān风cháo”和一顿高举轻落的板子两面压着,尽数消沉下来,大多跟李方膺有了相同的感受。李肆确实优容他们读书人,但却再不容他们的道统行于英华。

    却不曾想,这顿板子刚刚打完,会试就开了,天王府谕令说,会试得中的士子,基本都入翰林院或者弘文馆,这下可又把士子们的心思给引爆了。旨在收罗民间藏书,编撰大典的弘文馆是没多大兴趣,可翰林院却是士子们朝思暮想的所在。尽管这英华小了点,朝廷路数又神神叨叨的,屁股上还在痛,终究是他们身为英华士子,目前最理想的去处。

    此时《士林》提倡的道路,在士子们看来也渐渐成为现实的选择,等他们满布朝堂了,再一步步复他们的道统,也未尝不是一条稳健之路。

    一边侯着会试的到来,一边等着看李肆和段宏时要立的新道统到底是何面目,这时候的英华士子,连带所有英华人,心口都是高高提着,就如在刑场看着那数百人头落地的“盛景”一般。

第三百六十七章天主有何道,此国为谁国

    第三百六十七章天主有何道,此国为谁国

    会试定在十二月二十一,取个双分彩头,考试场地在国子监,这地方是新修的,就在以前旗人区里,挨着光孝寺。??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二十日晚,广州城西北张灯结彩,异常热闹。酒楼旅店为招揽应试举子生意,挂满了“状元楼”的大红灯笼,更有勾栏瓦肆之类的闲适去处,聚着大群脸sè疲惫,却两眼放光的士子。

    此处的旗人区原本被炮火毁得差不多了,眼下新城改造完成大半,街道宽阔洁净,屋舍错落有致。明日就要应试,今日再背什么书本也无用处,举子们全都跑了出来散心,满大街都挤着读书人,儒衫似海,儒巾聚làng。

    此次会试不仅开了之前乡试设有的常科,包括进士科、明算科、明法科、博士科,还另开恩科,招揽清廷原本的举人以及乡间名士。汇聚在考场附近的诸科举子多达三四千人,盛况空前。举子加上随从,将这里的大街小巷塞得满满当当。

    这新区里最热闹的一处唤作“小金明池”,原是广州将军衙mén后院的园林,掘通了几处水潭,拼出湖泊。小桥凌水,杨柳倚岸。此时虽是冬夜,华灯高挂,湖影绰约,另有一番风景。沿着岸边摆开一座座栏台,有说书的,有唱戏的,还有杂耍卖艺的,各聚着大群人鼓掌喝彩。

    湖泊四周都有小桥通向湖中小岛,那是一处更大的台子,怕不能容几千人,高杆支起炽亮大灯,将那舞台映得分外明亮。

    此时台上还空空dàngdàng,台下却已挤了上千人,正踮脚翘首,像是等着什么大戏登场。

    “今日这场大戏定是jīng绝瞧这小金明池异于往日,进出都要搜身,就知道定是有国sè天香出场,怕有人一时麻了脑子,要惹出什么祸端。”

    “夷狄之戏,有甚看的?”

    “可不要搞hún了,哪是什么夷狄,这可是边民之戏,各sè边民,可都是我华夏苗裔。”

    “别呱噪了,出来了出来了切……怎的是个相公”

    台下正纷纷攘攘议论不定,穿着huāhuā绿绿一身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上了台,见那装束,头巾、绑tuǐ和宽大如灯笼的kù子,正是瑶家人打扮。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

    “谁谁在说什么相公呢本人乃是羽林军连瑶营指挥使盘石yù”

    那年轻人在台上本有些扭捏,听了这话,顿时涨起心气,高声喝骂,台下顿时喔唷一阵低呼,一半是不信,一半是惊讶。

    “这不是给你们取乐,是要让你们看看,我们连瑶人到底有多大本事本来我也不想上这台子,可有人点了我的名,他的话我不能不听……”

    骂过了人,盘石yù正飞着舌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岛上四面忽然响起如cháo的细碎脚步声,竟是一群黑衣卫突临,将这大台子团团围住。

    “哎哟,这可真是大戏……”

    “要命了,是抓谁啊?”

    看戏的人都还惊恐不定,一红一黄两个身影被那些黑衣卫如众星拱月一般托了出来。红衣人是个青年,二十出头,眉目清秀,只是在灯光下,一侧眉外的细长伤痕清晰可见。在他身边,那黄裙丽影俏生生伺立,一身闲适,却散发着再自然不过的雍容气息。

    直到这红衣青年在戏台边角支起的大帐下坐定,清丽nv子立在身后,众人才一片哗然,那年轻人穿的大红长衫上绣着双身金龙这个图案可是英华国图,在英华无人敢用,除了一人……

    “天……天爷不,天王驾到”

    “哎哟,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场大多都是应试举子,别看肚子里骂得狠,嘴巴上倔得硬,李肆亲自现身,tuǐ肚子大多当场都软了。随着一声“万岁”的呼喊,在场人哗啦啦全都跪倒了。别说李肆立国一年多,兵锋政风吹透人心,就说黄埔那七百多血淋淋的人头,断口处的血还没干呢。

    “平身,我是来看戏的,不是被你们当戏子看,别理会我。”

    李肆翘起了二郎tuǐ,闲闲说着,背后的段雨悠白了他一眼,心说果然是个猴王,啥规矩都要破掉。??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众人战战兢兢站了起来,而这番动静,岛外的游客也被惊动了,顿时顺着小桥涌了过来,果如李肆所料,他们都是来看天王到底长了几张脸几条胳膊的。黑衣卫只将他们拦在外面,并没有驱散。

    数千人挤在小岛上,却是一片静寂,大家也起了兴趣,天王亲自跑来看的戏目,到底有着什么jīng彩。

    就听咚咚一阵鼓响,以那盘石yù为首,一群瑶家汉子上了台,长鼓在腰,每走一步就是一拍,长鼓随着脚步左右dàng动,鼓声推着脚步,像是踩在了人心上。二三十面腰鼓的响动,竟能震澈人心,立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李肆那大帐牵到了台子上。

    瑶家《长鼓舞》在这台上,以另一番气势演绎着,鼓声如战阵号令,瑶家汉子跨步甩腰格外有力,也如在沙场冲杀一般,咚咚鼓点翻山一般,起伏几个山头后,台下观众已觉血液沸腾,有一种要振臂高呼的冲动。

    “嘿唷”

    轰鸣一阵如雨点般的急促鼓声后,瑶家汉子同时定步止鼓,两条彩虹般的身影从台下翩跹而上,那是二十多五彩斑斓如蝴蝶般的瑶家妹。呜呜咽咽的悠扬乐声响起,瑶家妹一边吹着名为“喃嘟喝”的乐器,一边穿梭来往,有台下观众的眼睛顿时huā了。

    接着瑶家妹放下乐器,同声高唱,歌词虽然听不懂,歌喉却是婉转在人心间,台下观众本被鼓声jī起的热血,像是再被这一阵山间清风给róu进了骨髓里,震得入髓涤dàng。不少人都下意识地tǐng直了xiōng膛,只觉自己已被这股天籁之音给从头到脚洗涤了一番。

    “这是盘王曲,正唱到李广shè石虎,奇怪吗?之前还唱了灶神和鲁班呢,没错,瑶家本就是汉人一支嘛。”

    段雨悠也是听得如痴如醉,奈何她听不懂歌词,悄悄扯着李肆问,李肆这般回答道,这节目他可还是总导演之一,当然很熟悉了。

    瑶家男nv的鼓声和歌声还在人心中回旋,又一拨服sè跟瑶人依稀相似的男nv上了台,眼尖的看客已经认了出来,这是苗人。

    芦笙的脆亮乐声中,苗家男nv载歌载舞,将一股有别于瑶家锐亮清灵的厚重感觉播撒而出,台下看客多是举子,不少都摇头晃脑,迎合起那乐声的旋律。那乐声似乎带着一股极为古远的气息,跟举子们所熟读的声韵之书里某些东西隐约呼应。

    “开天辟地歌,说到了盘古和nv娲……”

    不等段雨悠问,李肆主动jiāo代。

    苗瑶两族在广东常见,但这歌舞却是少见,苗瑶人愿意在这汉人大台上高歌起舞,更是绝无仅有,台下举子们都是心神mí醉。而苗家之后登台的一群人,更让众人瞪圆了眼睛,头戴绒帽,半批长袖宽腰的大袄,腰下还有yàn丽围裙,隐见帽下是细细发辫。

    “藏人”

    有举子叫了起来,众人都chōu了口凉气,藏人离着这么远,居然也跑来了?

    “扎西得勒,我格桑顿珠和身后的兄弟姐妹,都是康巴藏人,今天也是来让大家领略我们康巴藏人的风采……”

    格桑顿珠袖子一挥,“嘿喝”一声,康巴汉子弹起札木聂、吹起竖笛,藏nv展开悠悠歌喉低唱,一个服sèyàn丽,银饰满身的少nv行得人前,长袖一展,盈盈开口,那一刹那,所有人的魂魄也像是陡然升起,立在了雪山之巅上,领略着那剔透冰雪,尽览瑰丽风景。

    直到康巴藏人的身影消失,众人还觉余音绕耳,心神全都揪着这前后三族的风采,半天都没醒过来。

    “好”

    一个人啪啪鼓掌喝彩,这才叫醒了梦中诸人,那正是李肆李天王。

    “好好”

    掌声顿时如雷一般dàng起,这是真的好,他们这些举子,虽各有见识,却还是极少真正听到看到过这几族的歌舞,更不用说这是李肆专ménhuā了时间点拨过的产物。

    “天王仁义知我们明日就要入试,还专mén请来三族男nv展现歌舞,为我们怡心清神……”

    有举子鼓起胆气,高声叫了起来,引来众人不屑而不甘的眼神,谄媚小人为什么抢在我们前面?

    李肆暗自嗤笑,为你们?连盘石yù、龙高山和格桑顿珠都上了台,就为给你们娱乐?

    这三族之乐可不是只演这一场,以后还会作为收费节目,变着huā样演下去,这也是李肆早早就谋划好的一项课题,格桑顿珠“献上”的藏nv,龙高山招揽来的苗瑶姑娘,就是为这事作的准备。

    “天王,让我等士子见识这一番异族风情,可是有什么讲究么?”

    一个清亮嗓音响起,李肆还没什么反应,段雨悠却是心弦一震,这不就是之前在黄埔书院藏书楼里听到的那个声音么?抬眼看去,正见到一个年轻士子双目蕴光,直视着李肆,目光含着三分悲凉,三分慷慨,三分疑huò,还有一分忐忑。

    “郑燮,郑之本的儿子。郑之本之前遇刺重伤,循着天王颁下的恩科例,他也报了名,要参加明日的恩科之试。”

    于汉翼低声对李肆介绍着此人,段雨悠也听到了。

    “郑……郑板桥?”

    李肆微微chōu了口气,怪不得以前觉得郑之本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呢,原来是这位大名人的父亲。

    名人就是名人,看出他摆出这一套节目的用心,这是在催他这个正主上台呢。

    “此人之前未有什么形迹,连他父亲倡办的《士林》都没搭手,还不知根底。”

    于汉翼再多说了一句,李肆却是笑了,这郑板桥的根底,他可是再清楚不过。现在么,是自己要给他们亮根底。

    “免礼……前日种种,孤确是心有所感,今日到此,也正yù与尔等畅言。”

    李肆起身朝台上走去,士子们赶紧折腰,李肆挥袖摇手,言语中已换了自称。

    “孤所立之英华一国,是以上天所主大道为根。这天主大道到底是什么,今日就在这里,与尔等讲个清楚,也好叫尔等明白,这英华一国,到底是谁的国……”

第三百六十八章 你让孔孟,我让君父

    第三百六十八章你让孔孟,我让君父

    英华所倡之天主道,在《白城学报》上经常提及,例如天人之伦、天演资本、天文历算和各类格物之学,但都零零散散,不成体系。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动辄为上天代言,却又语焉不详,这也是传统读书人一听天主道就面lù不屑之sè,将其与道佛神鬼事联系在一起的原因。

    今日李肆登台语及天主道,下面数千人都暗道一声戏ròu来了,这两三月的口舌之争,李肆是要在这里,如英华所推行的“文符”一般,落下一个句号。不少人赶紧掏出硬笔小本,就准备当场记录,他们都是为各类报纸撰稿的主笔或者“消息人”。

    大多数举子都想,李肆该是在这里为他老师段宏时的“真理学”开道,由此奠基为英华国学。想及孔孟之儒多半是要被踏于足下,心中又是哀楚,又是彷徨,一辈子都是读孔孟书过来的,日后之世,又该如何立身呢?

    李肆开口却道:“刚才那三族歌舞,大家觉得美不美?”

    现在都还瞳有残影,余音绕梁呢,说不美那可就太违心了,众人纷纷扬扬群声道:“美——”

    接着李肆问:“那你们说,这三族,是我华夏同胞么?”

    这问题众人没有马上回应,苗瑶等族与汉人同为华夏子民,这倒没什么疑问,都是在盘算康巴藏人算不算。细一想,唐时吐蕃就奉唐太宗为天可汗,也算是朝贡藩属了。宋时有差,元时设宣政院,藏人就归于华夏之治。照着英华之论,元不算华夏正朔,可明时设乌斯藏和朵甘卫两都指挥使司,还封了喇嘛教的大国师和法王,不管是政还是教,藏人都已在华夏治下。

    沉寂片刻后,算清楚的举子们高喊出声:“是——”

    李肆点头,开始话入正题:“华为美,夏为大,我华夏绵延数千年,卓然傲宇,余漾广泽,由这三族即可见一斑。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

    连段雨悠和郑燮都在点头,这是南方,更是广州,即便再是书呆子,也已知世界之大,无独华夏一处,那种“华夏之外皆愚昧蛮夷”的自大思想少了许多。但也正是稍稍开了眼界,审视华夏自身,又另有一种自豪,看那化外之地如海cháo般一bō*起伏,华夏虽两三百年即改朝换代,还遭了五胡luàn华和méng人亡国,但传承终究未断。

    接着李肆道:“而此华夏,是由何而来?”

    举子们几乎是要脱口而出,那还能是怎么来的?华夏乃礼仪之邦,这礼仪自是孔孟之道,华夏因孔孟之道而内圣外王,自然四海宾服,夷狄也因教化而入华夏,这才有咱们这泱泱华夏。总而言之,这就是道统的力量嘛。

    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这未免太牵强了,他们这些举子,不是那种只读烂了四书五经的秀才,都是有一定学问的,至少熟知历史。定神再想,今日之华夏,就以版图论,早在三代就已基本砥定,秦汉后定型,那时所谓的“道统”,原料还在董仲舒手里捏着呢。

    李肆说着众人再耳熟不过的历史:“上古之人,藏身xùe地,苦于风雨。有贤者造巢,众人王之,名有巢氏。上古之人还茹máo饮血,有贤者钻木取火,众人王之,名燧人氏。继而有伏羲造字,神农尝百草,大禹治水,人皆王之,后世更奉其为圣……”

    李肆拔高了音调:“后人言必称颂三代,以为君贤,臣德,民乐,这是为何?那是因为自上古到三代,我华夏之邦,求的都是万民福祉求的都是尔等所持,孔孟圣人所言之仁”

    上古到三代的事都是传说,细节可是没办法争论的,但李肆所言确实历代圣贤所公认的道理,举子们不得不点头应是。

    这里不是辩论会,要论舌战,在场举子都是靠着孔孟之道,靠着理学那一套逻辑自洽的东西吃饭,李肆可不一定是其中佼佼者的对手,他也没再作论述,而是直入他的主张。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

    “我李肆立英华,早有所言,此国为万民开,此国也是为万民福祉,勿论孔孟老庄、杨朱墨翟,也勿论我李肆与尔等举子,此愿都该是心**有的。”

    这是在连通基本共识,举子们默然点头,老庄还无所谓,杨朱墨翟就是孔孟大道的死敌,要跟他们站在一起,很是不愿,可只是说大家所求为何,这一点却怎么也难否定,勿论各家有何道,道正不正确,至少终点都是一个。

    李肆提到了他的天主大道:“英华立国檄文里就说过,人立于天地,所承大道为何?即是相安相利,共得福祉。此道之下,方有践行之论,尔等所学孔孟之言,程朱之理,高于此道乎?难道不是践行此道的细论?”

    举子们沉默,当然是,但他们不愿公开表态。

    李肆再道:“早前即有言,孔孟之道,根基在于血脉宗法,由父子、夫妻、兄弟之血脉人伦及于一国,扩之诸事。然宋明即有论,此乃古儒,上古乃至三代,都是封建之国,而后始皇帝起,化为郡县,这根基早已变化。孔孟之言,若无董仲舒诸人新造为官儒,又何能举内圣外王之旗,行儒法一家之政?”

    这话说得诛心,但外儒内法的根底,读透书的举子们却不得不承认。

    眼见李肆要将孔孟之道借儒法一家踏于足下,郑燮tǐng身而出。

    “正是君王不顺天应道,以皇权恶法逞sīyù,钳人心,才使得仁义不行,天下乃有率兽食人之luàn。若是历代君王以仁为本,诚心修德,我华夏岂有绵延祸患?”

    这反驳是老套路了,不是我孔孟之道不行,而是没人真心行道。

    李肆呵呵一笑:“尔等也视法家为恶?”

    郑燮带着众举子朗声道:“然”

    儒家讲道德文章,当然不愿承认法家是老搭档,至少面上是不认的。对未入仕的举子们来说,法家那套的根源可不在他们儒家身上,而是从皇权,从宫廷,从朝堂和官府里流下来的。那是权之sīyù,是孔孟大道受了权钱邪魔所huò的侵蚀。

    李肆摇头:“可一国终须有法,嗯,你们会说此法非法家,那么一国之军是该行法家呢,还是该行孔孟之道?”

    见举子们沉默,李肆继续道:“孔孟耻杨朱,那么商货流通,是该用算盘呢,还是以道德?尔等都是饱学之士,不必孤来重讲义利之辨吧?”

    接着李肆道:“英慈院救治伤病,又是依的什么道?医者眼里,人人皆一,这不就是墨翟之道么?而工匠造物,依着的又是格物致理,这是什么道?更是天道尔等要论奇技yin巧,上古时若无有巢氏、燧人氏、伏羲和神农浸yin这格物之事,我等今日不都还是茹máo饮血,口吐兽言?”

    有举子不甘地道:“上古先贤求的是民人饱暖相安,此外再多,圣人言,饱暖思yinyù,那工匠之事,怎么就不是奇技yin巧?”

    李肆嗤笑:“你来应试,是为饱暖么?”

    那举子连连摇头。

    李肆问:“既已饱暖,何不就在家中传宗接代,来应试做什么?”

    那举子怔住,憋了好一阵,涨红着脸道:“学生又不是猪学生心怀天下,求的是一展所学,为民造福”

    不等李肆开口,其他举子都笑了,你不是猪,那就当别人是猪么?你有冠冕堂皇的大理想,别人就不能有小心思,想过得更好?

    这小chā曲过后,李肆总结道:“上天施于人之大道,即便是圣人,也难以一蔽全。尔等肯定是在想,这英华一国,要行的天主道是斥孔孟,兴杨朱,这可是大错特错英华所行天主大道,容下了孔孟杨朱、老庄墨翟,乃天人相应的大道……”

    李肆举掌对天:“天主大道,这及天的一条,就是上天本在我们头上有一个老天善恶上天在辨,功罪上天在论”

    这是华夏人的共识,俗语有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从士子到民人,都是这般认识。而此说也如董仲舒尊儒一般,将上天摆在主宰人世的至高地位,举子们都默默点头。

    “上天有大道,不仅及于人,也及于万物。而此道我辈凡人只能漫漫追索,可执一脉,可得一鳞,却无人可极尽此道。”

    这是道家之说,举子们心想,这就是要将孔孟之道从神坛上赶下来。但又一转念,隐觉有什么文章,那君王呢?立了上天,再立无人有权威之道,君王之权,又由何来?

    接着李肆转掌,指向自己。

    “此道及于人,有血脉之道,立学之道,有工商之道,军政之道,道道纷杂,要怎样才能相济相成?就得另有一道,调谐yīn阳,仲裁黑白,绝各道之害,扬各道之利。这一道就是君王道,我李肆……持此道而治国,持此道而王天下。”

    静寂了好一阵,举子们一片哗然,李肆这一论出口,含着太多内容,举子们却是先领会到了两桩。

    第一,李肆并不是要废孔孟之道,只是要这一道从治政的位置上下去。

    第二,李肆所说的“君王”,就是一个居间仲裁调停之人,不再是统宰一切的圣人。

    郑燮两眼圆瞪,失声道:“自此之后,再无君父?”

    李肆含笑点头,那是肯定的,要把孔孟之儒赶下去,皇帝也就没办法再成“当世师表”、“在世完人”,更没办法依着儒家血脉宗法之理,成为天下人的大家长,成为“君父”。

    “这家伙,还是把事情当作一桩生意来看啊,他要孔孟之道不再掌国,自己也jiāo出君父,这不就是一场jiāo易么?”

    段雨悠心有所感,无比感慨地想着。

第三百六十九章 真理三纲

    第三百六十九章真理三纲

    【这两章很难写,估计很多人也不喜,但这是书的立意,英朝思想根底,也不得不写,如此不讨好的事,匪头不得不干,此章过后,将是其他方向了。??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只希望看厌了的读者,还能接下去看后续情节。】

    天主道这一论的冲击,让举子们心弦剧震,却不像要踢飞孔孟那般抵触。明清jiāo际时,黄宗羲、顾炎武和王夫之等一辈人,已经在讲虚君之治。但在外一面,有满清入关,打断了这思cháo,在内一面,这几人之学说,未能深究成理,终究只是飘渺之言。

    现在按照满清纪元,已快是康熙五十六年,黄顾王等人之说虽有淡薄,却还留着余韵。此时的读书人,多多少少接触过一些,都只觉是遥不可及之学理,永难践行。

    却不想李肆丢出这天主道,一脚将孔孟道统踹下朝堂,一脚也将君王踹下遥不可及的云巅,竟是再牵起了那三人之说的尾音。而与之不同的是,李肆不是要虚君,而只是“矮君”,他要君王跟着孔孟一起矮下去,由此敞开空间,迎入其他的道。这一说竟是自洽一理,让黄王顾那番虚君之论有了实在的落处。

    这个表态让举子们心中蠢蠢yù动,董仲舒立起上天,大讲天人感应,也是含着让士子制衡皇权的用意,却曲折蜿蜒,遮遮掩掩。而李肆只把君王立为世间仲裁之尊,这样的君王,必然就要倚道而行,而他所倚的君王道,大家都有了发言权。

    说得直白些,他们士子们能更理直气壮地高举道统,将孔孟道变为君王道,当然,这个过程本身就得受李肆那君王道的仲裁,光靠之前什么“圣人言如斯,当世即该如斯”的蛮横,那可是不行的。

    “华为美,美乃循道而显,夏为大,海纳百川方为大,刚才三族歌舞,大家都看得明白,各族有各族风情,此理及于一国,士农工商,衣食住行,国政军事,都各有自己的一番讲究,也须得各自的道去领,由此才能相济相成。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

    李肆此言,让举子们都开始为孔孟道低头去找起地盘来,同时也都在想,这跟之后中了会试,进了翰林院,到底该干什么可有密切关系。

    “天主道有三论,一是上天,二是诸道与君王,三就是天人之伦。包括普天之下,人人皆一、上天许人自利、上天期人自利而不相害,这就是孔孟老庄、杨朱墨翟所讲的大同之治我英华立国,为的就是万民福祉,为的是大同之治,这英华一国,也就是华夏人之国是你,是他,是我,大家一同的国”

    李肆手掌转下指地,再道出这一论,英华的天主道,终于清晰地展现轮廓。这不是一mén学问,这是一个共识,顶着同一片天,脚踩同一片地,君王执中守正,国人各索其道。治国上没有君君臣臣了,什么事得守那事上本有的道。

    和众举子一样,郑燮的内心也被这天主道带起的dàng动塞得满满的,但他却靠着急切和不甘挤出了一丝空间,出声问道:“天王还未言,我孔孟道,到底将如何自立?”

    嗡嗡议论声顿止,大家也都在寻思这问题呢。

    李肆朗声道:“孔孟之仁,乃人心根底。治国非止治人心,所以才要孔孟之道与诸道并行,而就治人心一事,非孔孟道不行”

    刚才是一震一摔,现在又是一捧了。

    “兴教化,广仁德,修身齐家,乃至以德考官,以仁谏君,孔孟之道,下要行到乡野之处,上也要及于君王耳心,读孔孟书的人,要做的事可太多了。”

    李肆举起了“德”字,说的是,孔孟之道就别来治国了,统统去治人心,道德世界是你们的。

    有一句话叫“过犹不及”,亲亲尊尊,基于血脉宗法之礼扩散而出的孔孟之道,有着它自身适用的范畴,那就是道德领域。但是道德被扯来糊国政之墙,就变成了官儒。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在汉人王朝时代,即便跟法家结合,终究还受着实用主义的限制,危害还未深入骨髓。而到了满清,外族一压,儒法相织,这多跨出来的一步,不仅拖着国政坠入腐臭深渊,还让原本的道德失了本sè。满清犬儒社会的种种光怪陆离,那就是再鲜活不过的现实写照。

    从sī利上说,这类似“道德下乡”的趋势,举子们是不乐意的。从他们所学孔孟之道的公利上说,他们却不得不承认,孔孟之道,在这英华的周旋之地,可比满清治下大了许多。

    “至于诸位,英华未来,还等着大家尽展所能呢。横渠先生有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是他对读书人所愿,而在这英华,更有去处,待着诸位去践行”

    李肆继续画饼,但这饼却是清晰可见,将成事实的。

    “白城学院有四楼,立心楼是探究天人大道的学究之路,立命楼则是以学以德入工商农稼,助民人谋富贵,继学楼则是广采华夏数千年绝弃之学,兴文立史,太平楼则是探究君王道的治政之路。这四楼正广开大mén,等着诸位入内。”

    眼见夜sè已深,士子们也都人心似醉,这么多东西一时难以消化,李肆就不再多言,虚虚拱手道:“英华一国,还仅是小小天地,若是不愿受这般前程,孤无怨言,若是愿与孤携手而进,在此孤代治下千万民人,向诸位谢过”

    这一拱手,举子们顿时惊醒,下意识地都哗啦又跪下了。李肆再不要君父,不等于人臣之礼也废了,他在台上一礼,怎么也得三拜九叩来回……

    “孤既不是君父,前朝大礼自该简从了,一拜即可。”

    李肆受了一拜后,挥袖下了台,进到帐中,一张沉凝肃穆的脸顿时垮了,抹着额头上的汗道:“可比盘石yù跳大鼓还累……”

    段雨悠噗哧一笑,却又转头朝场中看去,正见那郑燮朝帐中拱手,像是敬谢李肆对孔孟之道的“引流”。

    英华永历元年十二月二十一,会试顺利举行。英华永历二年元月初十,殿试在黄埔无涯宫至正殿举行。五科总计三百多人分别得了一二三甲,进士科状元叫唐孙镐,此人是绍兴师爷世家出身。江南祸起时,随着亲族来这广东避祸,早早就入了天王府,在尚书厅下供职。此次由他得了状元,出身在江南,又早从龙,算是调和英华治下各方读书人的折中之选。

    恩科状元郑燮一身大红冠服,朝亲手递上“状元封诏”的李肆跪拜而下,看着李肆那明黄龙袍上的双身团龙,再感受着帽翅在脑后的悠悠晃动,一股极度陌生,却又极度向往的心绪jīdàng不停。

    “果然是全新之朝,就不知我辈士人,能在此朝里作出一番怎样的事业。”

    郑燮深深叹着。

    士子们原以为这场人心风bō,随着李肆一声“各归各的道”而要平息,却不想殿试之后,段宏时的《真理学》出炉,引发了更深更广的思cháo卷动。

    “上天造人亦造物,人自利而有界,人当与造物相济相谐,曰……天为人之纲”

    “天道施于世,君持道而治国,有道国兴,无道国废,曰……道为君之纲”

    “华夏立国,为谋万民相利,背国者夷狄,入国者华夏,曰……国为民之纲”

    孔孟道连着理学,被李肆推下朝堂,停在了人心一层。而他所持的“君王道”,士子们看白城学院太平楼薛雪所讲的课目,竟有些类似鬼谷子一类的“谋道”,也就是帝王术,都觉再没自己chā手的空间。

    现在《真理学》一书立起了新的三纲,顿时让士子们jīng神大振,段宏时这书是在说,除了教化人心,弘扬文教礼仪之外,孔孟之道沿着理学再到段宏时这“真理学”一途,还是能有挤进君王道的机会。

    这本《真理学》一出,当时就被抢购一空,幸好英华境内的书坊已经经受了报纸大战的考验,不管是人才、技术和经验,都足以应付这般局面。活字版一上,无数盗版纷纷扬扬传播开来,气得段宏时吹起了胡子。

    “老夫的文字,印在擦屁股的草纸上,几十文钱一本满大街卖,即便不为银子,也失了颜面。那盗版之人,赶紧杀一批,流一批”

    老头跑到无涯宫来,揪住李肆的衣袖,一脸暴戾地说着,就这时的段老头而言,那就是活脱脱的腐儒作派,李肆无言苦笑。孔孟之道,可是华夏千年传承,怎么也没办法消掉,自然也没必要消掉,否则华夏也就不成其为华夏,让它往原本该待的位置上行去吧。

    “对了,你与我那侄孙nv,该何时办事?”

    老头刚才也只是装疯,现在则讲到了正事,不过语气有些炽热,像是在找李肆要报酬,他老头子拼尽骨血推着这思cháo来回dàng动,最后有了安稳流向,还不知道燃了多少阳寿。

    “办事?我手都没牵一下……”

    李肆卖傻道,见老头挑眉,赶紧补充道:“还得看她心思如何啊。”

    段老头切了一声:“你小子能把三娘勾住,就没本事勾住我那懒孙nv?”

    李肆长叹一声,不是他推脱,年底就有消息传来,他已经忙得不可开jiāo。人心之事,殿试前就已经丢手了,做到眼下这般地步已经足够,接下来的事,就看这英华新国能不能搅起大cháo,将旧事物,旧思想卷进全新时代吧。

    段老头还不信,看了看李肆给他的一封文报,语气才缓和下来:“两万人头……唔,那小子终是lù了真面目,我看啊,他就像是你分身而出的一头罗刹恶鬼”

    他有些紧张:“数千里之外,这番动静,这国能不能周应得及?别忘了,鞑子在西北松了口气,现在也该是摩拳擦掌,有所动静吧。”

    李肆呵呵一笑:“老师,你闭关数月,却不知这一国又有了什么变化。已经闲了半年,现在人心也暂时调顺,我正想着动动呢。”

第三百七十章 咱也是个有钱人了

    第三百七十章咱也是个有钱人了

    人心之事,李肆的工作告一段落,但他完成的只是划界和勾描轮廓,细描和上sè的事还得各方自己完成。??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英华永历二年,新年过后,新科进士们充到了翰林院、弘文馆和新建的经义阁里,开始编撰各类新朝文书,其中尤以《英华字典》、《英华词典》为众人瞩目。

    此时清廷正在编撰《康熙字典》,历史上本该在去年就刊印广发了,可因为李肆这一捣蛋,康熙对汉人之心多了提防,下旨要《康熙字典》体现“正北心,斥南蛮”的政治诉求,所以还没出炉,这也算是李肆对历史细节的又一项破坏。

    得知《康熙字典》还没出生,李肆自是大喜,将翰林院和弘文馆的文人全都押到了这两项工作上,也将其当作一桩政治来搞,虽是面子工程,有李肆的sī心作祟,但在参与编撰的读书人眼里,却也是一桩遗泽后世的文治大事,无不舍命相从。

    此时英华境内,读书人的人心也大多勉强拧过了头。新年过后,沉寂了好一阵的各家报纸纷纷复刊,整理了李肆之前在小金明池的讲话,借鉴英朝之前颁布的《英华民宪》和《英华商宪》,创造xìng地将李肆所言的天主大道冠以“英华天宪”的名义,由此李肆也成为名副其实“口含天宪”的君王。

    各家报纸对“英华天宪”都有自己不同的解读,但都集中在天主大道之下,李肆所持的君王道,究竟是怎样一番面目上,这当然都带着工商和读书人自己的期许。而《白城学报》和《越秀时报》的注解更深入人心,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两份报纸的阐述,算是对李肆所言“英华天宪”中一些空白处的完善。

    《白城学报》说,天主大道下,李肆所持君王道,其实就是两个字:中庸。

    李肆很早就讲,他这君王是要持中守正,调和yīn阳,英华国旗上的太极双身团龙,寓意也正在此。

    这个说法进一步安抚了读书人的心,孔孟大道,尤重中庸,虽然大家对此各有抒发,但李肆愿意捡起这个中庸,至少还意味着孔孟之道并不是全然排斥出了君王道。本书更新来自借着这个“中庸”,孔孟学子,总还是有在君王道里说话的空间。

    《越秀时报》的论述更让人振奋,主笔雷震子在版首文章里说到,为何李天王要孔孟之道从国政上退下来,专注于人心?那是因为,这英华一国,求的还是“内圣外王”。

    “内者,心也,修德而至圣,此言一人,亦言一国。”

    雷震子说,孔孟之道去做人心工作,是要人心向圣,这还不止是一个人的事,这一国之内,人人向圣,那此国不就是内圣之国么?

    “外者,及于人心之外,及于一国之外,天主大道论其外事,各守其道,亦如庄子言之王道。守内之圣,行王道之外,内圣外王,以此可成。”

    雷震子这话的意思是,这世界上还有事情是人心之外的,人心之外,事物各有其理。庄子在谈及“内圣外王”的时候,也说到,民人、百官、君王之间诸事有差,要分别对待,各守其矩,这个道理推到其他事情上,也是如此。而这个“区别对待”,其实就是李肆所言,天主大道中他所持的“君王道”,所以说,李肆的“英华天宪”,是在谈如何具体做到“内圣外王”啊。

    “内圣外王”这面旗帜举起来,士子们都不得不低头叹服,虽说这面旗帜最早是道家庄子提起的,但孔孟捡了过来,大肆发挥,也成了孔孟道关于治政的最高纲领。现在李肆从天主大道的角度重新阐述内圣外王,而且是在谈如何具体去做,虽说期间的步骤是将孔孟从治政高位上赶下来,但未尝不是孔孟大道自己所诉求的。

    当然,也有士子隐隐想,孔子他老人家此时若在世,肯定是后悔当初去捡庄子的话,结果给自己埋了个大坑。

    “中庸”和“内圣外王”一出,英华境内的人心大战终于划下一个圆满的……分号。

    人心之战,没有句号,李肆可清醒得很,至少《正气》聚起的那帮腐儒,还在梗着脖子叫嚣“无君无父”,眼下这形势,也只能说告一段落而已。

    “真的又要打仗么?”

    肆草堂,伺立在一边,看着正奋笔疾书写训令的李肆,段雨悠低声问道,语气满是不忍。本书更新来自

    “我不打过去,康麻子就要打过来,事情就这么简单。”

    李肆已对这个姑娘的“和平主义”有了一定认识,也不知道这到底源自于她的nv人天xìng,还是懒人天xìng。

    “打得过么?云贵一线我们还有一些优势,可湖南和福建,都只有维持守势的力量啊。”

    却不想段雨悠来了这么一句,倒引得李肆朝她认真看去,这姑娘什么时候也关心起军务来了?

    “让你赶紧去前线cào心战事,姑娘我就可以霸占肆草堂,在这里看书睡觉可真是舒服,哦呵呵……”

    段姑娘转着的是这小心思,被李肆盯来,心虚不已,顿时面颊生晕,低垂眼帘。

    “终究是nv儿家吧,看来是败在我英明神武,dòng彻天道的气质下了。”

    李肆却当是姑娘害羞了,心中某处顿时痒了起来,是不是现在就跟她开口呢?

    “那个……雨悠啊……”

    厚着脸皮,李肆就去牵段雨悠的手,入手却是一卷文书。

    “这是南洋公司的文报,按着你的文书分类处置章程,你得在今天作出批复。”

    段雨悠侥幸逃过狼爪,慌慌张张地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那如惊兔般逃走的身影,李肆mō着鼻子,暗道真没想到,这姑娘平日的大方还是装出来的。自己是不是干脆霸王硬上弓,如同之前范晋“降伏”管小yù那般呢?

    心绪正飘忽间,展开那份文书,李肆眼瞳猛然一亮,蓬的一声,巴掌重重拍在书案上。

    “好”

    李肆很高兴,南洋公司的布局,终于初见成效,段雨悠刚才那随口一问,原本也是他正伤神的事,现在有南洋公司送上的大礼,他终于能如愿以偿地动手开荤了。

    今年英华的中央财政收入预算是九百万两白银,这其中包括工商总会的八百万两、自家产业的一百万两,而南洋公司现在还是投入期,李肆并没指望马上获利。

    将预算定得这么高的原因,一方面是英华在两广管治稳定,税收必然增加。另一方面也是现实需要,今年清廷肯定是要有大动作的,强度必然强过宜章之战,到时候可能三面开huā,不预先在财政上作准备,那可就危险了。

    而从李肆自身出发,他也想在今年将英华第一阶段的国土版图完全收纳下来,包括云贵和福建、湖南、江西一部分。这是广东经济圈所辐shè的范围,他在这个经济圈里锻造出未来英华的核心。为此即便清廷不动作,他自己也要动作。

    国库要收九百万两白银,其中工商总会的八百万两还分两部分,一是相当于营业税的公司税,预算要收五百万两,一是关税,预算要收三百万两。

    工商总会在营业税这一部分,自去年开始,就由保护费xìng质向国家税收xìng质转换,这个转换涉及到庞大的会计体系建立、海量的帐目核算以及繁杂的税则审定,到现在还没全部完成。只是在钢铁、纺织、盐业、机械、稻米等关键行业推开,其他行业依旧沿用保护费xìng质,由工商总会和行业会董连同尚书厅工商署三方协商数目。

    整项工作除了彭先仲的监管,还得益于民间票行的兴起,三江票行将票行业务剥离后,升格为英华银行,管制全境金融,掌握着英华的白银流向,由此顾希夷也参与进来,进度还是可以期待的。

    年前李肆去广西,一面是整合广西军政,一面也是坐等工商总会在这两项上拿出今年可以切实保证的数字。

    结果让李肆不是很满意,公司税上,只有四百万两可以保证,基本维持着去年的保护费水平。关税方面,只有一百五十万两可以保证,差额有二百五十万两之巨。

    彭先仲继续发动工商报效,但现在英华破开工商钳制,百业兴盛,加之民间票行又开放了。几乎所有工商都红了眼地要将银子流转起来,绝不愿一厘转到生不了利的方向,所以效果不是太好,差额还有接近二百万两。

    这么算下来,今年国库收入总计该有七百万两,也勉强能满足李肆所需了,就是没有太多回旋之地。原本李肆也就准备着以七百万两银子为限huā钱。可这数目紧巴巴的,总是少那么一点垫底。

    却不曾想,南洋公司开mén红,送上一份大礼。

    吴崖领受船队下南洋,第一站是广南国的会安,那里是南洋一处贸易盛地。南洋公司之前早在会安立下了商馆,吴崖是去进一步拓展地盘的。

    广南国此时的阮主是个“自由贸易主义者”,当然他也是被迫的,会安作为一国贸易要地,对日本、爪哇和欧洲的贸易,被各方所把持,既有汉人,也有日本人,还有荷兰人等等。这几方势力在会安各有地盘,是比黑社会高一级,比官府第一级的隐xìng社会。

    吴崖所领船队在当地联合汉商,将英华商馆扩大为一处贸易据点,其间暗中教训了不少日本人跟荷兰人,也联络到了当地华商,将广东到会安的商路稳定下来。

    这份文书,就是南洋公司对今年会安商路贸易收入的预期,数目超乎李肆的期望,全年仅此一条商路,就能有近二百万两贸易额。

    再算算吴崖的下一站,南洋公司在今年怎么也能实现五百万两贸易额,这不仅意味着英华海关会有五十万两关税,纯利怎么也在百万两以上,而南洋公司,本就是李肆、安金枝和工商总会的sī有物。

    南洋公司的百万两纯利自然不会全转到英华国库,可转个一半却是没问题,毕竟南洋公司自身还要发展。这么算下来,李肆全年的国库收入预算,已经能到八百万两银子。

    英华治下不过两广之地,最多一千五六百万人口,一年就能有八百万两银子可huā,而且还是除去维持地方管治的数目,李肆自然感觉幸福。从国库收入来说,康麻子现在一年也不过三四千万两,被自己割了两广,估计还得少个三五百万两,这么一比较,双方的差异已经不是疆域上那般悬殊。

    从财政角度看,英华一国,已经一只脚迈入了近代国家的行列,比北面的清廷已经领先了半个时代。

    “咱现在也是个有钱人了,如果老萧知道,他今年的海军预算还能再多二十万两,不知道mén牙是不是会笑掉。”

    李肆一边修改今年的军事预算项目,一边这么想着。

    “但愿吴崖那小子别杀起了瘾,搞luàn了南洋事态,我可没额外的银子在南洋开战。”

    接着他心中又多了一丝这样的担忧。

第三百七十一章 各有新局

    第三百七十一章各有新局

    南斗岛伏bō湾,简陋的码头泊着十多艘战船,飘着旗舰旗号的金鳌号赫然在列。??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码头上正人来人往,无数劳工在蓝黑制服兵丁的监视下忙碌不停。由码头向西向北望去,碎石路棋盘般伸展开,棋格中是片片新立的简陋木屋。

    这片屋舍的外围被壕沟和木栅包裹,每隔数十丈还有高大望楼相间,更远之处立着一处灰白矮山,细细一看,却不是什么山,难以计数的骷髅头堆积而起,那就是古时传闻中常见的“京观”。

    “去了金瓯,下手可得轻些了。”

    伏bō湾,金鳌号上,安陆对鹰扬军统制吴崖说道,虽是劝谏,语气却极虚弱,似乎也怕这个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年轻人挥刀而下。这家伙在岛上前前后后可是砍下了一万多颗人头,瞧他那蹙眉歪嘴的神sè,还像是没杀够一般。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

    吴崖闲闲地说着,他所领船队出航南洋,先在广南会安立下英华商馆,编定商路,让南洋公司得以大规模有组织地在广南国倾销商货。

    十月后船队继续南下,就到了这南洋大岛。此岛在柴棍(西贡/胡志明市)南面五六百里处的汪洋大海中,向西三百里又到真腊的金瓯,由一座大岛和五座小岛组成,东西五十里,南北四十里,面积颇广。大岛东面还是处风平làng静,可容数十艘大船的海湾。

    这就是吴崖南下的第二站,这岛原本有纷杂luàn名,吴崖径直改为南斗岛,新建的港口命名为鹰扬港,为照顾海军同僚,又将海湾命名为伏bō湾。这处岛屿将是英华布局南洋的军事据点,先期拉来的一万战俘,就得将这里营建为坚固的海港堡垒。

    这个大岛虽有不少土人,却都过着茹máo饮血的生活。海湾倒有小渔村,却是南洋海盗一处避风据点。

    吴崖所率船队在此营建港口城镇,对岛上土人还抱着恩抚笼络的心思,却不料双方言语完全不通,土人更是视手持火枪的英华士兵为恶魔,当作末世降临,前赴后继地来送死。本书更新来自吴崖索xìng就搞起了大扫除,满岛清剿土人,男nv老幼,一个不留。若是在广阔大陆,势必要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可这不过是处岛屿。英华军划分区域,分工合作,还有从广南募来,熟悉密林地形的仆兵配合,个把月时间就杀了数千土人,将这处大岛彻底占为己有。

    在这期间,不止是土人,各处海盗也络绎不绝地来送死,白燕子指挥战船一一清除,向昔日的同行发出了再明确不过的信号,这里已不是贼巢,有多远滚多远。

    再加上俘虏劳工密谋反luàn的事件,前前后后,一万多颗头颅在鹰扬港西北面堆起一座京观,昭示着这座英华城镇的血腥历史。

    吴崖是觉得没杀够,清剿土人、镇压俘虏和扫除海盗,在英华国内,也就是内卫干的事,远非他鹰扬军的正业。督守着鹰扬港初见规模,源源不断的人力物资也由南洋公司调度,从国内来到这里。这一阶段工作告终,渴盼硝烟战火的yù望又在心底深处翻滚。

    “要去的地方形势复杂,即便要打,也要有一举定乾坤的把握,现在咱们的力量还是不够。”

    白燕子这么说着,吴崖叹气,这是正理,他不得不听。

    在南斗岛建设军港,是南洋公司乃至李肆的一步棋,前期目的也就是安下钉子,保障英华商船在南洋畅行无阻。而吴崖的期望,则是这枚棋子下一阶段所要发挥的作用,那得等到英华砥定中原后了。

    “金瓯是荒凉之地,要辟为居地,还得仰赖北面柴棍河仙的商货。而北面形势复杂,虽说是陈郑两家汉人主理,却夹着真腊、广南和暹罗三方势力。若是我们太过强势,引得那几国视我们为公敌,靠南洋公司现在的力量,怕是顶不住的。特别是暹罗,天王指示,现阶段不能与其敌对。”

    安陆细心讲解着局势,这南洋之地,jiāo趾以下诸国形势变幻莫测,英华现在以南洋公司间接chā手,必须先要攀附一条根,这根就是暹罗。??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英华和暹罗现在jiāo往很密切,船舶和稻米都还以暹罗为支撑。

    此刻的中南半岛,正是东西两方以湄公河三角洲为争夺热点的历史阶段。东面后黎朝的阮主向南扩地,占婆国在此时已经亡国,旧地为柬埔寨所领。但柬埔寨却又被暹罗凌压,由此暹罗对湄公河三角洲的形势也很敏感。

    “那陈上川和郑玖不是我华夏汉人么,一道诏谕,辟其地为华夏,允其为地方牧守,那什么柴棍河仙之地不就是我英华之地了么?何必再到金瓯另开一地?”

    伏bō军左营指挥使冯一定不太清楚形势,就觉得那陈郑两家该是绝大助力才对。

    “陈上川两年前死了,儿子陈大定接位,郑玖一年前死了,儿子郑天赐接位。他们不像父亲那般能全盘掌握形势,这两家都受广南阮氏的管制,帮着阮氏与暹罗为敌。不说我们能不能招其为助力,就算他们愿为英华藩属,那也就意味着马上跟暹罗翻脸。”

    白燕子摇头,这里的局势他也很清楚。

    “所以天王才要我们在他们都不怎么留意的金瓯自开一路,有南斗岛为武力支撑,有金瓯为商路来往,我们在这南洋才有自己的根基,而不必依附于哪一方势力。”

    吴崖背书似地念叨着,这是李肆早对他讲透过的路线。

    “这还只是jiāo趾之南的形势,整个南洋,还有吕宋、爪哇、麻喇甲。那些地方可跟这里不一样,全是欧陆洋人……”

    白燕子熟悉南洋,就觉得英华在南洋的路途还很漫长。

    “饭一口一口的吃,路一步一步的走,咱们在这里……”

    吴崖指了指初见规模的鹰扬港,有些烦躁的心绪也昂扬起来。

    “已经栽下了树,难道就没自己来乘凉的雄心?”

    白燕子和安陆等人相视而笑,怎会没有?

    “那就动作快点,今年咱们跟鞑子肯定还有大战,我还想回去领着鹰扬军好好整治那福建的施世骠呢。”

    吴崖一声催促,一片帆影降下,冯一定下了船,他要领着伏bō军左营留守南斗岛。

    李肆走南洋是另开一局,而康熙并非蠢人,在宜章之战后,也开了另一局,双方都在盘活资源,以备再战。

    福建厦mén,施世骠看着两艘停泊在港口里的大船,神sè未动,眼瞳却是火星迸shè。

    “船是够大了,可才两条,怎么也难跟南蛮水师对敌。据我细作所报,南蛮在南澳的炮船已有十来条,一半都如这般大小,还有两条比这更大一圈。”

    在他身边是一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待同事将施世骠的话翻译过来,眼神满是不屑,叽叽咕咕说了一番,同事再向施世骠点头哈腰。

    “文斯壮先生说,这只是舰队的前卫,我们还有六艘战舰正在途中,每艘都有二十mén以上的大炮。文斯壮先生在海上也遇到过反叛军的哨船,他们的船显然是由不列颠人指导建造的,他们的水手技艺也很低下,在逆风中追不上我们的战舰。由此推论,即便他们有一整支不亚于我们的舰队,却绝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施世骠低哼一声,荷兰人还是这般自大,当年在台湾被国姓爷打得那般模样,几十年过去了,国势更不如从前,看他们华夏却依旧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可他又低叹一声,要打败英华海军,打败他那个昔日的部下,就必须引入洋人,“以夷制蛮”。

    这个文斯壮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从巴达维亚派来的一位专员,他来这里,是因为清廷透过闽海关跟荷兰商人发出了双方合作,清剿广东叛贼的意愿。而施世骠是双方在军事层面进行具体合作的经办人。

    “但是将军阁下,我奉有公司的严令,如果没能得到皇帝陛下签署的正式条约,我们荷兰战舰不能参与你们的内战。范总督一直不愿就此事明确表态,将军阁下,你有没有什么消息?”

    文斯壮接着这么问,荷兰人跟清国不是第一回打jiāo道了,顺治年间,清国也曾联络过荷兰东印度公司,相约攻打台湾郑家,许诺将台湾还给荷兰人,可荷兰人的舰队到了,清国大军却没动静。

    这番来往都不是官面上的,而是一些清国官员在口头上的表态。同时荷兰人跟清国的贸易也受到葡萄牙人的阻扰破坏,获利颇少。之后荷兰东印度公司转变策略,专心经营南洋,吸引华商南下,对清国本土已是心灰意冷。

    却不料到了此时,忽然从清国传来这样的消息,再结合广东被“叛贼”所占的事实,荷兰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当局就有些心动了。按照清国官员的许诺,如果荷兰人能打败叛贼水师,帮助清国控制广东福建海域,那么清国就比照葡萄牙人之例,在某处给一地许其与清国通商。

    这条件虽然不如割让台湾实惠,但还是超出了荷兰人的期望。根据荷兰人所知的消息,叛贼估计是得了不列颠或者谁的暗中支持,一时势力强盛,但荷兰人料定,占有整个大陆的清国终究会是胜者,所以要跟胜利者站在一起。

    鉴于之前打jiāo道的种种经历,清国的信誉又让荷兰人很是怀疑。所以一面派出了舰队,也一面要索取正式的约定凭证。

    施世骠扯扯嘴角,皇上签认的正式合约?做梦呢?你当皇上跟你们洋夷平起平坐谈生意?许你们引军“勤王”已是皇恩浩dàng,你们就该尽心竭力办事,事成后皇上肯定有恩赏。

    这当然不是施世骠自己的心声,而是在想象他将文斯壮的要求传达上去后,上面那些官员的反应。

    “此事文斯壮先生该低看一眼,华夷之防,皇上是不会破的,但下面的事情,可以另行通融。只要事情办成,大家都好说话。现在事情还未入手,就执着于细务,非成事之举嘛。”

    施世骠含含糊糊地说着,文斯壮听了同事的翻译,两手一摊,很是不解。不谈好价码,商定细节,做好承诺,怎么可能就办事呢?这清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第三百七十二章 有钱才好办事

    第三百七十二章有钱才好办事

    “平日嗓mén扯得大,到海上就tuǐ软了?连荷兰人的夹板船都追不上,我看你们还是回江里跑船好了听说现在船行正到处招揽船头,一月二十两银子虽然不多,总比在海上卖命好”

    南澳岛,原本的南澳总兵衙mén改作了英华海军南澳分队总领署,是南澳分队总领,左都尉胡汉山的地盘。本书更新来自只是今天胡汉山这个主人被赶下了主座,跟着部下一同在衙署正堂受着军令厅海军署总办,中郎将萧胜的训斥。

    “那时逆风又逆流,舵长和帆缆长上岗不久,技艺不熟,才没能追上荷兰人的船。”

    “荷兰人像是熟知这一带的水文,几下就拐到夹流里,比咱们的航海长都mō得清楚。”

    两个深蓝制服,看肩章都是左校尉的军官委屈地辩解道。

    “荷兰人当然熟悉广东福建这一带的水文了八十多年前就打过咱们脚下这南澳岛,之后在金mén料罗湾被咱们老祖辈打得落huā流水现在要跟荷兰人再战,就靠你们啊,我看是悬了。”

    萧胜朝这两个还不服气的船长瞪眼骂着,这两人都是海鲤级战船的船长,前几天巡防海路时,遇到了两艘荷兰人战船。本想拦下来盘查,对方航海技艺高超,竟然甩掉了这两条海鲤级快船,朝着金厦方向行去。

    吴崖下了南洋后,英华军就由萧胜在漳浦坐镇,统一指挥海陆两部。听说有荷兰人战船出现,赶紧来了南澳布置应对,第一桩就是先训那两个技艺不jīng的船长。海鲤级的最大优势就是一个“快”字,竟然让荷兰人的粗笨盖伦船甩掉,这脸面可丢得太大了。

    “萧老大,澳mén人撤了大半,现在咱们军中的舵长和帆缆长几乎都是赶着鸭子上架,这也怪不了船长。”

    胡汉山也出声劝解着,萧胜叹了一声,按住额头的青筋,心道自己还是没能扛住压力,让焦躁心火喷了出来。

    澳mén总督特使欧礼旺在广州碰了壁,该是回去后说了什么坏话,总督马yù对在外为英华服务的葡人发布了劝回令,不敢直白说不准再为英华服务,而是很委婉地说英华对澳mén的政策尚不明朗,希望在外葡人注意自己安全。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

    这一手自然是在向英华施加压力,其他领域的影响还没显现,英华海军先遭了殃。他们的新式战船多靠葡人海员cào纵,听说澳mén跟英华关系转坏,大多请辞离开了,bī得英华海军只能靠本土船员驾船作战。可舵长、帆缆长和航海长这一类岗位技术要求非同一般,那些只学了一年多的本土船员怎么也难应付过来。

    吴崖下南洋,带走了整个香港分队,南澳分队这边就只有两艘海鲨级,四艘海鳌级和八艘海鲤级,加上技术人员缺乏,原本急速膨胀的英华海军,在此刻实力猛然向下一挫。为此萧胜紧急终止了袭扰江南的行动,计划先窝在家中喘息一阵子,却不想荷兰人横chā一杠。天地会给军情处转来消息,说那两艘荷兰船入了厦mén港,还有六艘在路上,清廷和荷兰人联手的形势已然明朗,福建战局骤生变数。

    “从南洋募来的帆舵好手已经有不少到了广州……”

    领着海军署协办职务,帮助萧胜料理细务的梁得广提醒了一句。

    “那些葡人船员可是在暹罗一同跟着造船出来的,新募来的怎么也得三月半年才能顶上用,有这段日子,自己人难道还顶不了事?”

    萧胜一边说着一边扫视在场的十多个船长,可船长们的目光全都落到了鞋子上,不敢跟他对视。这意思很清楚,当然是顶不了事的……

    英华的新式战船,有不少都是全新的东西,特别是那套复杂的帆缆。掌握熟练了,cào船如动自己手指,船也灵巧无比。可要到那程度,本土cào惯了硬帆的水手怎么也得三五年才能出师,不得不靠一辈子都跟软帆打jiāo道的洋人。

    “咱们是不是跟天王提提澳mén的事?”

    发布了紧急戒备,加强巡视,同时强化cào船训练的军令后,萧胜又跟胡汉山等人在后堂开起了小会,会上海军署炮术总监,左都尉鲁汉陕这么说道。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

    “澳mén对天王来说,是南洋乃至所有洋人那个大棋局里的一颗棋子,现在没动,就是不想让那个大棋局先活起来,咱们这点麻烦……”

    胡汉山对整个局势了解得很透彻,觉得没必要让李肆为此伤神,萧胜却是摇了摇头。

    “该他烦的,他得接着,这事必须跟他说清楚,海军,现在还需要澳mén人。”

    正说到这,部下送来一份文书,看封皮是李肆那干瘦如金钩铁骨的亲笔,萧胜两眼一瞪,他那四哥,莫非真是神仙?已知了当前的难题,第一时间就送来了锦囊妙计?

    展开书信一看,萧胜楞了片刻,忽然仰头大笑。

    “二十万两哇哈哈……今年我们海军发了有这二十万两,怎么也能将荷兰人解决掉”

    海军今年的预算比去年翻了一番,已达八十万两,但因为规模扩大,依旧显得紧巴巴的。造船要huā掉三十多万,人员三十多万,船只维护、基地和临时开销十万。作战费用还得另计,由军令厅掌握的战时特别开支里出。算起来总数五六千人的海军,开销比同等人数的陆军一军还多一倍。可在萧胜眼里,海军却依旧穷得响叮当,他筹备中的香港海军学堂,银子至今还没着落,只能靠金银鲤号两艘教练船凑合。

    眼见荷兰人加入战局,萧胜正无比心忧,李肆送来这额外的二十万两,正好解了他的急。

    “银子有什么用?现在造船也来不及了啊?”

    胡汉山等人míhuò不解。

    萧胜脸ròu拧了起来,那是要大开杀戒的畅快。

    “谁说要造船的?白燕子之前换船,在香港留了好几十条大船,咱们从广东打到福建,一路也缴了不少清兵的船,这南澳岛上都还有好几条没卖出去的大青头。”

    众人面lù不屑之sè,那些船能顶什么用?

    “细细勘察古雷口的水文和风向,再报军令厅,请得天地会和军情处的全力协助,获知荷兰人的动向”

    萧胜没有细说,一边下令一边心道,这些年轻人,真是把老辈的传统都忘掉了。

    “四哥还真是神仙,虽说没直接解决问题,可二十万两……二十万两草,荷兰人该死没他们搅局,这二十万两,我就能把海军学堂建起来了”

    萧胜笑着笑着,脸却渐渐垮了下去。

    广西泗城府西隆州,龙骧军统制,左都尉张汉皖踏在南盘江边,脸sè如江水一般yīn沉。自宜章一战后,龙骧军回广西,一路西进,夺州占县,顺当无比。不是要步步为营,搭建通畅保障线,他早就冲进云南了。此刻脚下所立的西隆州已是滇黔桂三省jiāo界处,沿着南盘江西进,最多半月就能进到昆明,若是向北走北盘江,也是半月就能到贵阳,而到底该走哪一路,这是李肆的问题,不是他张汉皖要忧心的。

    让张汉皖心情沉重的是另一桩事,他很想念参军杨俊礼,到不是他跟那个三十多岁就跟老头一般深沉的家伙有什么超出同僚关系的情谊,而是杨俊礼一走,诸多杂事都压到了他头上。

    龙骧军现在算是羽林军的僚翼,有羽林军参军向善轩在,张汉皖不必去管什么地方政务,但终究有一些细碎事丢到他头上。比如说李肆要他招募能歌善舞的僮人,男的要顺眼jīng壮,nv的要年轻漂亮,这事总觉得有点别扭……

    “咱们的新参军到了”

    龙骧军停在西隆州已有十来天,正在等待下一步军令,却等来了一个新参军,听到部下来报,张汉皖jīng神一振,心说那些狗皮膏yào事总算能丢掉了。

    “天王令,扩军”

    新任龙骧军参军程映德朝急冲冲迎来的张汉皖这么说着,然后就见那年轻统制脸上如开了一朵鲜huā,绽起灿烂笑容。

    广西桂林,羽林军统制署衙,贾昊也是一脸灿烂微笑,他知道,西面的张汉皖、湖南的孟奎,福建的萧胜也都跟他一样,正是满脸幸福地笑着,手中本钱又翻了一倍,自然会扬眉吐气。

    李肆的腰包鼓了起来,军队自然第一个受益。

    海军今年预算翻了一倍,还多了二十万额外经费,陆军虽然没这么大的涨幅,却也是盘满钵满。去年陆军的维持费用是三百万两,包括四个军、三个训练营以及黄埔讲武学堂,今年则要涨到五百万两。

    多出来的钱作什么呢,当然是扩军了。

    扩军已经有基础,不必从头搞起。之前就编有两个韶州后备营,宜章之战后,李肆让各军另编两个后备营,人员都在各军当地招募,薪饷以内卫算,也没什么火炮,就备着补充战损和辅助作战。也就是说,现在英华陆军的四军,实际兵员已有三万多人。

    将后备营转为正规军,扩军任务就完成了一半,而补充战损的任务,就jiāo给军令厅直接掌管的训练营和教导营。为此训练营体系也作了调整,将香港训练营转给海军下属的伏bō军,在湖南、福建和广西新设了三处训练营,新兵从训练营出来后,由教导营编组为后备部队,直接向各军补充。

    李肆jiāo代大略,范晋拟定细节的扩军方案,一是将四军兵员扩展一倍,这样每军都有一万两千人以上,足以独当清军在任何一个方向发动的战略攻势。而辖下每营两千多人,也具备了独立一路作战的能力。此外还新建了游奕军,这是支骑兵,暂时只编有旧制两营,兵力不过三千人,准备用在平原战场,遏制清军马队。

    “天王令,龙骧军目标:昆明……”

    参军程映德再道出这话,张汉皖高兴得想抱住他亲上一口,兵强马壮,目标在前,还等什么

    与此同时,贾昊也接到了军令,跟龙骧军的路线相比,羽林军要走的路线可非同寻常,贾昊既是兴奋,也有一丝凛然。

    “天王是又要给鞑子挖一个大坑啊……”

    他这么感叹道。

    “李贼决计想不到,会有什么大祸在侯着他。”

    “瞧他治下那番jī飞狗跳,真是越想越开心啊……”

    “传首九边的日子怕是不远了,儿郎们摩拳擦掌,心气可是高得没边”

    畅chūn园澹宁居,侯在正殿前等着召见的胤禩等人有说有笑,一派欢悦景象。

第三百七十三章 左手刀枪,右手孔圣,趁你病要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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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七十三章左手刀枪,右手孔圣,趁你病要你命!

    澹宁居正殿,群臣叩拜,康熙微笑挥手,开口也不提政务,而是谈起了今年的天气和正筹备的万寿节。本书更新来自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了“南蛮”。跟以往谈到这个话题时的沉重和yīn冷不同,此时殿中的气氛格外热烈。

    “一次开杀千人,血溢珠江,桀纣也无胆行的暴*,他李肆还真就干了,奴才都替他急啊……”

    从江南回来的殷特布已被内定转为礼部尚书,亲手掌握了“内情”,说起“南蛮”格外起劲,甚至壮着胆子开起了“资敌”的玩笑,却是引得殿中众人一阵轻笑,连康熙都呵呵一乐。

    “圣上仁治,一年定斩不过百人,更有直追贞观之年,定斩不过十数人。这南蛮伪国,区区一隅之地,一日就杀千人,民人怕不呲目以对想必李贼治下,万民正苦盼王师……”

    刑部满尚书赖都赶紧以专业角度阐释,众人虽又是一阵呵呵,却已有些勉强。殿侧卷帘后伺立着一班值南书房的翰林,其中还有个布衣方苞,听到这话,却是幽幽一叹。康熙治世,明正典刑的死囚确实很少,但以方苞在京城刑部大牢的亲身经历推算,全国四百多州府,一千多县,每年班房监狱死者怕不下数万乃至十万……

    “明杀千人,暗中怎么也得死个几万,那李贼伪国,该是血雨腥风,正飘摇yù倒”

    刑部汉尚书,这几年的风头人物赵申乔沉声说着,这推论当然源自他正在处置的“粤党案”。

    “万岁爷圣心天齐,那李贼附骥在后,妄图效仿万岁爷调理人心,却不料东施效颦,徒luàn人心眼下南蛮伪国luàn象四起,不过是万岁爷早就布置好的人心之计”

    复了武英殿大学士的马齐来了这么一句,康熙双眉舒展,拈须长笑,这马齐虽说在太子的事情上不怎么对路,但一番赤诚却真是无人能及。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

    众人把这话嚼了一阵,相继恍悟,赶紧再叩拜而下,向康熙高声称贺。马齐这话,说的是之前康熙清理朝堂,让赵申乔搞起一桩“粤党案”,同时还向南蛮大发细作,搅luàn人心,bī得那李肆不得不学着康熙,也来了一番“攘外必先安内”,以至于治下血流成河,民心húnluàn不堪。

    可那李贼却没料到,康熙在这“粤党案”上却是高举轻落,被刑部定了多项大逆不道之罪的田从典等人,原本定了在年后结案行刑。却被康熙在最后一刻拦住,将此案发回刑部重审,还放出风声,要从宽处理。

    众人此时回想,这么看来,不就是那李贼被皇上狠狠摆了一道么?

    “定案之时,皇上还满脸铁青地说杀这点人怎么够,可得知南蛮人心大luàn,皇上就马上改口了,看来是被南蛮那边的情形吓住,不敢学着那李贼大开杀戒吧……”

    “粤党案”的主持者赵申乔肚子里有另一番话,可他知道,这些话,这辈子他都不能说出口。

    “此时只须一纸檄文,那南蛮就当分崩离析皇上,臣建言,该趁此良机,委派清正大员,着手招抚那李贼部下之事”

    已从户部尚书转任吏部尚书的张鹏翮抖着胡子,只觉两广之事已到了尾声。

    康熙脸上的灿烂光晕黯淡下来,众人也都沉寂了,还有人尖着嗓子咳嗽出声。这话方向不对啊,之前皇上可没少huā心思在招抚之事上,甚至都把桂林和漳州丢给了贼子,却是半点效用都没看到,皇上估计正窝着火要找人背这一桩黑锅呢,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那李贼对我大清无君无父,连他自己都丢了君父,臣知南面消息,他竟将孔孟之道踏于足下,以老庄杨墨之道入政,两广士子,莫不切齿以对。依臣来看,这招抚之事,该从两广士子之心下手,而非李贼手下那帮禽兽之辈……”

    大学士李光地拖着病躯也来参加朝会了,原本一直闭目养神不掺和,说到了人心,他终于开了口。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这番话像是添了新柴,殿中气氛顿时又烘热了。

    “那李贼还真是被邪魔méng了心,造反造得把自己的君父都丢了,真没见过如此愚蠢的人”

    殷特布满面快意地说着。

    “大学士说得好何不派一大儒前往,那李贼敢杀,怕不满境士子皆反他要不杀,士子莫不景从,当场就将他那英华伪国掀翻”

    张鹏翮这话原本大家还只当是儿戏,可细细一想,却都眼前一亮,连康熙都蹙起了眉头,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事。

    这一招高,找一个没有官身的大儒去英华,那李贼虽然无君无父,走邪魔道,嘴上却在高喊宋治,要优容读书人,肯定是不好直接为难人的。可他要放了大儒进去,就有得他乐了,起码治下读书人的人心,可都再难握住。不管是拒绝、杀人还是放人,对李肆来说,都是桩为难事,不管怎么应对,不是之前兴文治的画皮被揭下,就是治下起luàn。

    问题是,找一个既固怀道统,又没有官身的大儒,而且还乐意去送死,这事难度就太高了。

    正当众人要将这提议付之一笑的时候,李光地咳咳开口说了三个字:“孔尚任……”

    沉默了好一阵,连康熙都拍掌道:“好”

    孔尚任,孔圣人之后,学深识透,文采斐然,南洪北孔,天下皆知。虽说此人之前在《桃huā扇》里有些怨言,由此吃了挂落丢了官,但有曲阜孔氏在,他是怎么也不可能跟李贼一条心的。

    “好那李贼踏孔孟道于足下,还只是言说,两广士子就群情jī愤。令孔圣人入贼境,不管那李贼如何应对,两广人心都将从那李贼的蛊huò中挣脱出来,再归我大清正朔”

    “让孔尚任举孔圣人大旗去伪国境内有小抄名为《正气》,上面就在倡言两广士子哭孔,只是迫于李贼刀利,尚不成行。如今有孔圣人之后去,那等忠义之士,定将附骥而从,李贼之伪国,不攻自破”

    “奴才附议”

    “臣附议”

    众人顿时一片应和。

    “孔圣之后,行至事关重大,此事……大学士先议定万全章程。”

    康熙沉yín片刻,许了此议。

    “南蛮伪国,人心虽已溃luàn,可李贼强军依旧凌压于上,争人心是一面,再展天朝军威,兴天兵复境是另一面。”

    康熙收住笑容,环视诸臣,显出他对事态的全然把握。英华伪国虽luàn得不成样子,可不施以兵峰,可难从人心一事上得获全功。正好,胤祯在青海挫败策凌敦多布,西北局势缓和了,同时旗营火器换装和cào演也大致就位,更加上福建施世骠奏报,荷兰人船队已到,海上也不再惧贼军水师,再度动手的时机也已经成熟。

    “朕决议,两路进击,以战促李贼之luàn”

    康熙此话很有玄机,这话就意味着,这不是大打,而是配合人心的战事,只求得胜,哪怕是复些州县,能给英华伪国治下之人造成大势已去的感觉,再有人心举措配合,原本就人心离luàn的伪国,必将瓦解。

    “圣上英明”

    大殿里一片称颂之声,瞧着抡圆嗓子喊着的胤禩等兄弟,胤祥暗自咬牙。

    “四哥,我是不怎么清楚伪国治下之事,可总觉得,这事没这么轻巧,天底下也没李肆那般愚昧之人吧?他真那么蠢笨,何至于在皇阿玛手上兴起如此惊天骇làng?那英华伪国,真luàn到了大家所说的此等地步?”

    雍王府,胤祥一脸疑huò地对胤禛说着。

    “皇阿玛……终究是太自矜了,他依旧舍不得以命相扑他虽然明白那李肆是我大清死敌,却还总认为自己手里有大把的牌,却不曾想,这些牌,每出一张,却都送给了李肆,成了人家手里的牌。”

    胤禛痴痴呆呆地说着,他在家禁足了半年多,心绪已是完全麻了,可说起李肆,内心深处却马上又翻腾起来。

    “李贼治下之事,李卫该是最清楚,可惜他人就在李贼手中,现在也不知生死。”

    胤禛痛苦地摇着头,除了胤祥,他现在可是真正的孤家寡人,连年羹尧都在向胤祯频频示好,气得他这段日子也将年羹尧的妹妹,自己的侧福晋年氏发落回了年家“省亲”。

    “今日李光地说到要孔尚任去李肆那边,搅nòng读书人之心……”

    胤祥随口说到今日朝会的决议,胤禛呆了一下,接着骤然蹦起。

    “这怎可行这怎可……真是太荒唐了”

    他满脸通红,捏着拳头,身子也抖了起来。

    “那孔尚任又不是金钢铁塑之人,只要落到李肆手中,要圆要扁,要说什么写什么,不都是李肆说了算?皇阿玛在想什么呢?”

    胤禛如此咆哮着,胤祥也在摇头,他跟胤禛一样,都没想通他们老子这一招是在玩什么huā样。

    “十三弟,你须得设法周旋,助我向皇阿玛进言”

    胤禛咬牙对胤祥说着,后者一愣,连连摇头。不是胤祥怕事,胤禛几乎是被圈禁了,再如此跳腾,怕不惹来康熙更大的怒火。

    “皇阿玛也非将希望全盘放在人心上,他已决定动手,还联络了荷兰人,四哥,还是再等等看,若是形势再不利,皇阿玛或许会念及四哥之前的话,那时候该还有机会。”

    胤祥如此劝解道,胤禛楞了好一阵,不甘心地点头。

    “有机会的话,还是向皇阿玛进言一二,至少向皇阿玛表清你我于此事的心思。”

    胤禛这个要求也是胤祥心中所想,两兄弟长叹相对,只觉前路一片mí茫。

第三百七十四章 噩梦至,转头顾亲情

    第三百七十四章噩梦至,转头顾亲情

    “自黄帝甲子迄今四千三百五十余年共三百一帝,如朕在位之久者甚少。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朕临御至二十年时,不敢逆料至三十年,三十年时不敢逆料至四十年,今已近六十年矣。《尚书洪范》所载: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五福以考终命列于第五者,诚以其难得故也。”

    “今朕年已登耆,富有四海,子孙百余人,天下安乐,朕之福亦云厚矣,即或有不虞心亦泰然。念自御极以来,虽不敢自谓能移风易俗、家给人足,上拟三代明圣之主,而yù致海宇升平,人民乐业,孜孜汲汲、小心敬慎,夙夜不遑,未尝少懈……”

    这是一处飘渺所在,凌然云间,神州尽入眼中。苍浑之声自天顶和四方传来,他的身体如心灵一般,在这涤dàng中震颤不定,恍如上天正考较着他的功罪,丝丝梳理,纤毫毕现。

    接着他醒悟过来,这言语竟是他自己的嗓音,他这是……

    头顶天空卷滚,云雾凝结成一张巨大面孔,朝他压下,那竟也是他的面目。

    “吾乃汝命气所化,直窥天道。汝之考终命,吾能答之。”

    那面目轰声说着。

    “朕身后将得何名?”

    他也顾不得为何身在此处,急声问道,这可是他一辈子所求。

    “汝率异族掌华夏,后世之人,自是奉汝之国为正朔,尊汝为圣,汝之庙号将为圣祖,流芳千古……”

    听着心神jīdàng,可他觉得这该是自己的愿望,而非上天真正在对他泄lù天机。

    “朕之大清国祚几何?”

    他赶紧问到这个问题,如果真是梦,那回答就该是万万年……

    “汝之国,变华为夷,虽三百年未能涤清……”

    “朕是问大清国祚几何”

    听到这巨脸的口气骤然一变,他也愤怒了,扬声chā嘴bī问道。

    “国祚能有……”

    那云雾巨脸也屈服在他的天子之威下,正要开口,天地却是一阵晃动。

    “康麻子,你这梦也该醒了。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

    一个清朗嗓音如无形风làng,将那云雾巨脸驱散,脚下云层也如海cháo一般翻滚起来。

    “你是……”

    他看向那嗓音来处,却是一个青年,俊雅出尘,却又带着一丝滞重的沉凝。看过来的目光,是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昂扬,当然,对他来说就是悖逆和嚣张。

    “李肆?”

    从未见过此人,他却认了出来,这是下意识的感觉,这几年来明暗相敌,这个人从不足为他所耳闻的一株草芥,已经壮大为遮蔽了他前路的巨恶之敌。

    “这是你的梦境,也是我的梦境,如今我这造梦者,就要毁了你的梦境……”

    李肆说着庄周梦蝶般的话语,让他感到份外恐惧。

    “我要这天,重归华夏……”

    那李肆直指上天,朗空顿时化作虚无,只剩下一团hún沌。

    “我要这地,不载夷狄……”

    那李肆再一指,他所战的云颠之峰轰然倒塌,他也急坠而下,可怪异的是,那李肆也如跗骨之蛆,就一直在他眼前立着。

    “我要你,身与名俱灭”

    李肆再指向他,哗啦一阵碎响,他身上的龙袍碎裂崩飞,惊得他赶紧捂住要害。

    “我要这满人之清……”

    李肆竖起了中指。

    “人人得而草之”

    身后某处骤然剧烈疼痛,像是有剧烈旋转的钢铁之锥突入体内,他狂呼一声,猛然惊醒。

    “皇……皇上?”

    还是深夜,康熙坐chuáng而起,满脸汗水,那要害之处还在痛着,该是他又犯痔了。妃子的藕臂穿过黑发,抚着他的xiōng口,想要为他减轻痛苦,让他骤然恼怒。他是九五至尊,岂容他人怜之?

    手在chuáng边叩动,指节上的yù扳指哒哒作响。片刻后,mén外进来两个太监,撩开纱帐,将妃子从chuáng褥里拖出,用另一chuáng褥子粗粗裹住那白huāhuā的身子,径直抬出了寝殿。整个过程里,妃子咬紧了嘴chún,闭紧双眼,不敢有一丝声响发出。本书更新来自

    “朕是风寒入体,侵染心络,这才作了噩梦,朕不怕……朕不怕……”

    康熙哆嗦着念叨出声,倒回chuáng上,却又嘶声chōu了口凉气,又碰着那痔口了。

    当下午胤祥进见时,就发现康熙的坐塌上又多了一层软垫。

    “孔尚任之行,朕自有深意,再说也非眼前之举,还看兵事如何。你就不必多问了,好生安抚你那四哥,告诉他,朕非疑他,这也是在护着他。南蛮之事,对他来说已是一处泥潭,非他所涉之地。”

    不知为何,康熙话语温和,提到胤禛再没之前的火气,胤祥心中一阵酸楚,皇阿玛终究还是念着父子亲情的。

    甘肃西宁府,二月寒风呼啸,抚远大将军行辕mén口杵着的十多戈什哈都是一身冰渣。行辕后堂里,香案上还青烟袅袅,抚远大将军,贝勒胤祯打开了明黄绸布裹着的盒子。里面是一条腰带,见那绣缀,不像是新物。

    “阿玛、额娘身体都好,年已过了,你还在外,该是记挂着紧。朕将自己用旧的腰带,连并其他各项东西一起,亲自包好,差人给你送去。”

    再展开康熙的书信,胤祯鼻子顿时酸了,朝东跪下,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睹物如见人,皇阿玛这是怕自己念苦,让自己能见着这旧腰带就如见他一般。这自不是君王待臣子之礼,而是皇阿玛顾念自己这个儿子的父子之情啊。

    起身抹泪,胤祯再细看书信,眼神沉凝下来。

    “有皇阿玛庇佑,有我满洲勇士锐意图变,儿子再战那李肆,绝无一分惧意”

    他咬牙如宣誓般地自语道。

    北京,雍王府,胤禛也是一脸热泪,牵着胤祥的手,像是便秘了大半年,今日终于一肚子畅快。

    “皇阿玛tiǎn孺之心,让我更是难受啊,真恨不得爬到皇阿玛身边,向他啼血谏言。对那李肆可不能今日行一步,明日挥一掌,就得以决绝之心,破开一切,全力而扑……”

    胤禛一手锤桌子,一手锤xiōng口,心中十分难受。

    “十四弟该是要转兵南下,就盼着他能传来捷报。”

    胤祥劝着胤禛,可说到“十四弟”,语气也变得苦涩起来。

    “此番再没老四捣蛋,十四怎么也能大展身手了”

    胤禩贝勒府,**十,三兄弟又凑到了一起,说起了即将爆发的战事。

    “李贼也别想再搞那奇mén遁甲之计,东面有施世骠跟荷兰人牵着,西面他的大军都到了云贵,湖南当面,李贼就一军顶在耒阳,衡州都不敢进。皇阿玛将新组京营给了十四,虽说人数不比之前占优,可兵锋却是远远强过”

    “自来火枪,新造铁炮,挟新胜陕甘之军,十四此次怎么也能报捷”

    听着老九老十对十四的期许,胤禩一杯酒闷下,只觉口中发苦。

    “还不是皇阿玛的手腕显了效?如今那南蛮伪国人心大luàn,李贼的强军怕是也强不起来了,换了谁领军,都该能马到功成……何况是十四那般人物?”

    酸酸语气引来兄弟相视,胤禩赶紧补充了一句。

    “是啊,咱们就该兄弟齐心,助十四稳稳拿住功劳”

    “日后之事,就看这一战了”

    老九老十没想更多,兴奋地举杯对饮。

    湖南衡州府城,一队四轮马车进了城mén,车夫朝méndòng里一群手持火枪,穿着杂sè号衣的兵丁举起了一面牌子,瞧着那牌子上刻着如孔方铜钱的标志,兵丁都点头哈腰地让开了道路,顺带接住车夫丢下来的一个袋子。

    “半年再战,真如天王所料那般,就不知这次为烧埋鞑兵,我们天主教又要出多少钱。”

    车队中间一辆马车里,一个素麻长袍,气质出尘的年轻人正蹙眉自语着。接着他看到méndòng里那些兵丁一边避让马车,一边散发袋子里的永历通宝,顿觉诧异。

    “我以为衡州再无人管束,已是野地呢。”

    马车里还有一个中年人跟年轻人对坐,听了这话,呵呵轻笑。

    “徐主祭,你有所不知,天王不取衡州,原因诸多,其中一桩也是方便咱们商人与鞑清来往。但不取也不意味着对此地不加管束,衡州……实际是我们青田公司勾通了衡州胥吏、商人和乡绅,一同治理的。比如在这衡州城里就建了城守会,这些兵丁,是城守会募来捕贼缉盗的。”

    马车里的年轻人正是天主教主祭徐灵胎,而那中年人却是青田公司司董,这两年来一直默默隐在青田公司里,没在英华朝廷中现身的罗恒。军情处总领罗堂远就是他的儿子,很早就带着湖南流民投了李肆,现在则在主持青田公司事务。

    青田公司是李肆发家之根,青浦开国后,公司的诸多产业和部mén都切了出去。比如商关部并入到工商署,公关部则散为地方官府,而铁坊和钢铁所等部mén也改头换面,成了民间的佛山钢铁公司和国家机构佛山制造局,只保留了船行、车马行、琉璃、水泥、五金和百货等产业。

    虽然青田公司已是民间产业,但背后大东主就是李肆,行事自然有诸多方便,同时也承载着一些李肆不方便直接出手,同时工商总会也难以接下的事情。比如说如以前那般,作为“潜政fǔ”,以工商组织和控制一地。衡州就是由青田公司牵头,整合地方力量而一同稳定下来的。

    “那罗司董岂不就是这衡州府的知府了?我天主教在此设天庙,可得给处好地,知府衙mén不敢要,衡阳县衙给我们如何?”

    徐灵胎打蛇顺棍上,罗恒呵呵苦笑。

    “除非是有盘大姑先在这里设下英慈院分院,否则……那天庙还不知要招来多少是非。”

    徐灵胎也只是说说,跟着罗恒一同笑开了。

    “看《中流报》说,鞑子又有了动静,衡州这里,罗司董就不担心鞑子动手?”

    见着城中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徐灵胎有些担心地问。

    “所以我才要来一趟,徐主祭真以为我只是来谈生意的么?随这车队来的可还有另外人手,呃,此事你心中有数就好。”

    徐灵胎也算是李肆亲近之人,罗恒就稍稍lù了点口风。

    “那就谢过罗司董捎带在下这一恩了。”

    徐灵胎心中透亮,也不再提,马车到了地头,径直向罗恒告辞。

    “去知府衙mén,紧急召集一府要人……”

    送走徐灵胎,罗恒向部下沉声吩咐道。

第三百七十五章 战衡州:诡异的敌我

    第三百七十五章战衡州:诡异的敌我

    样式是绿营的号衣,料子却是江南织坊的细布,脚上是布鞋,tuǐ上裹着英华军那种方便绑tuǐ。本书更新来自头上的凉帽还包着阳江产的桐油布,再见每人都斜挎着一个油布包,那是装火枪弹yào的,谢定北嘴里啧啧有声。这衡州城守会的“城丁”,比一般绿营兵可是光鲜整齐多了。

    这还只是身上穿的,取过一人持着的火枪,掂了掂份量,再娴熟不过地掰开龙头,拨nòng扳机,又细细看了看被铜箍紧住的枪管,谢定北确认,这不是湖南自造的民勇火枪,而是去年英华民间铁坊赶工出来的火枪。之前国内有读书人在报上揭发商人向鞑清走sī火枪,说的该就是这些汰换品。

    英华军换装永历式火枪,两万多杆这种火枪就再没了用处,连内卫和境内民人都不愿用,可卖到北面,却比清兵手里的鸟枪乃至湖南民勇自造火枪强出太多,一杆五六两银子,也是十多万两银子的大生意。

    这是衡州府城北面瞻岳mén外荒地里,谢定北带着江得道等营中将佐正在“检阅”衡州城丁一部。尽管谢江等人都是一身民人打扮,可这二三百城丁却是昂首tǐiōng,目不斜视,一点也不敢怠慢。这几十人说是青田公司的司卫,来此整顿城防。就着这个名号,他们都不敢怠慢。毕竟自家的薪饷是衡州城守会出,而青田公司则是城守会的大东主。

    在这名号之外,有点见识的人还将这些人另一层身份传开了,青田司卫?是现在的还是以前的?以前的青田司卫,那可是现在的英华军

    去年宜章大战后,北面朝廷就弃了衡州府,知府连带衡阳知县全跑了。原本衡州人都等着迎南面的“王师”,却不想英华军就在耒阳停下。满城人不是北逃就是南归,剩下的人正惶苦无依,却迎来了青田公司。

    这半年多来,衡州似乎成了一座世外桃源,不见官府,就靠着青田公司拉扯起来的各类会社自治。北面清廷和南面英华的商人在这里大作生意,到得今日,衡州府城竟比以前还热闹。本书更新来自他们这些城丁多是之前的湖南民勇,也能在这份差事上挣到每月一二两银子,外带若干米粮,自是想着这平静日子能继续下去最好。

    可最近风声四起,说北面朝廷要打回来了,他们正议论纷纷,不知该如何自处。本着内心,之前年羹尧在湖南将他们搅起来卖命,事后连烧埋抚恤银子都赖了个干净,加之南面英华军以一当十,百战百胜,这番权衡,三岁小儿都知道该选哪边。

    但他们多是乡下人,哪知什么天下大势,就觉得北面朝廷终究是皇帝,南面却只有个天王,皇帝可是比天王大的。而且北面治了天下几十年了,龙椅上的康熙皇帝似乎长生不老,祖辈小时候都是那“吃糠喝稀”的皇帝掌着天下,现在祖辈老死了,康熙皇帝还稳稳坐着,那什么英华天王,真能打败康熙皇帝?

    北面朝廷,还有康熙皇帝的名号,自小就在他们脑中印下深深烙印,积威太重,要这些城丁公然投效英华,他们也没那个胆子。

    所以,绝大多数人都想着,就这么置身事外,只对付小偷盗贼多好?

    可惜,时势推人,“青田司卫”的要员现身,他们也只能以下属姿态接受“检阅”,谁让人家捏着他们的薪饷呢。

    瞧着这些城丁的凌luàn站姿,再见到他们脸上的彷徨神sè,谢定北心有所感,视线转向这部城丁的“管队”,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矮壮汉子。

    “衡州城丁北哨管队张震南见过大人”

    那汉子猫着腰跑过来,拱手报名,谢定北乐了,我定北,你震南,咱们还真是一对呢。见这张震南的眼眉和身姿,他心中猛然一动。

    “你……就是这般待上官的?”

    谢定北下巴一侧一扬,目光自那张震南的凉帽上斜掠入空,腰身tǐng起,左手背后,右手虚虚比划了一个撩摆的手势。那张震南几乎是直觉反应,腰一下就软了,啪啪拍着袖管,一个干净利落的打千请安礼就展了出来,直到膝盖砸在地上,这才醒悟。

    “以前是城守营的,还是哪处塘口的?”

    谢定北朝旁边的江得道眨眼,那意思是说,瞧,咱拎出一个绿营当官的江得道被上司这谄媚眼神闪得直翻胃,他虽是下属,却又是营中天刑社导师。??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谢定北这个圣武会的成员,战时是上司,平日却总在他面前甩尾巴,让他很是烦恼。

    “小的原是城守营外委千总,大……大……”

    那张震南不知道是被吓住了,还是没搞清这上官到底是哪边的,开口结巴不已。

    “以前你还真得叫我大人,现在么……是另一番称呼了。”

    谢定北还真有心摆谱,以前他是湖广提标中军参将,现在他是虎贲军后营指挥使,不管哪个身份,在这家伙面前都有足足的官威。

    不过这个称呼他可不想再接下,英华军中现在都以衔级或者军职直接称呼,比如军中下级都称呼他为谢指挥,直属下级直接称指挥。“大人”一词,已被当作鞑子的陋称,再没人用。

    “若是北面来了大军,你们要如何自处?”

    谢定北扶起张震南,再这么问着。

    “唯大……不,唯上官号令”

    张震南含糊表态,城丁们也都低头。

    “清兵来,你们不止保不住饭碗,连吃饭的家伙都难保住”

    谢定北开始恫吓他们,唠叨了好一阵子,喷得张震南满脸唾沫星子,城丁们一脸煞白才罢休。

    “不说了,现在见见你们的本事。”

    接着进入到检阅的实战环节,瞧着这帮民勇出身的城丁,纷luàn不已地装弹举枪,举枪shè击更是个个扭头,原本枪上有的枪刺也被他们丢掉了,嫌没用,又沉。大多数人都没ròu搏武器,少数几个腰间挂着腰刀,还有人揣的是杀猪刀。谢定北江求道等人只觉惨不忍睹,再难看下去。

    衡州知府衙mén,谢定北向罗恒jiāo了底:“孟统制还没定要不要衡州,只让我在这扎一根钉子先看看情况,等我回去后跟孟统制说说。”

    罗恒皱眉:“咱们捏住城丁的事,怎么也难瞒过鞑子的细作,不知道延信会不会有动作。”

    谢定北嗤笑:“那家伙哪有胆子来夺衡州……”

    胤祯大军北进后,留守长沙的讨逆将军延信兵力不足,就缩在长沙固守。加之康熙要玩钓鱼,想推着虎贲军统制孟奎来占衡州,让他跟李肆离心,就再没对衡州打过什么主意。

    现在虽然清廷又有了动手的迹象,可胤祯大军还没过来,上到李肆,下到谢定北,都不觉得延信有那个胆量和力量来夺衡州。

    鉴于清廷在湖南又蠢蠢yù动,李肆一面安排羽林军的计划,一面给虎贲军孟奎下达了择地固守,相机处置的训令。北到衡州,南到郴州,孟奎自己决定。为此孟奎开始评估衡州的情况,派谢定北来的目的也正在于此。

    罗恒从青田公司的角度出发,自然希望孟奎能尽快挥军北上,拿下衡州。他跑到衡州来,也是要联络本地要人,稳定人心。可孟奎正干着更重要的事,虎贲军扩军整编的工作还没收尾,不愿在衡州提前大动,luàn了他的章法。

    这番微妙局势,让罗恒有些伤脑筋,如果那些城丁能靠点谱就好了。

    “罗司董,我个人的意见……”

    谢定北一脸灿烂笑容,正踌躇着这盆冷水该怎么泼才最温柔,让这个李肆的嫡系老人不会生恼。这些城丁抓抓贼匪还行,指望他们据城抵抗大军,太不靠谱了。

    话还没出口,一阵枪声传来,起初谢定北还以为是江求道等人在验枪还是干什么,可这枪声绵绵不止,不一会儿,从十来响变成了数十响,最后竟是数百响,还是从西mén传来的。

    谢定北跟罗恒骇然对视,延信真来了?

    “招呼兄弟们收队护着罗司董撤退”

    谢定北反应很快,就觉得衡州该是守不住了,现在跑掉还来得及。他来衡州只是查看状况,手下不过三四十名士兵,可没办法抵抗清兵大队。

    “还……还有徐主祭,他就在城西外面”

    罗恒自然是要跑的,可之前还带了个徐灵胎到衡州,那是个要人,怎么也不能搞丢了。

    “那神棍怎么也在?”

    谢定北暗自呻yín,看来是没办法先跑了……

    等谢定北到西mén外时,不止是枪声,连小炮都轰鸣作响,可他仔细一打量,却是疑huò不已。就见城外远处人影憧憧,硝烟升腾,却没见着两军厮杀,这是怎么回事?

    “职下也不清楚……”

    谢定北走后,江求道就将部下散到城丁里,跟着他们去勘察城防,自己在江边巡视,来得比谢定北还晚。

    “召集部下……”

    谢定北大手一挥,却僵在半空,他们装扮成商人护卫而来,可没带什么鼓号。

    “不过这城丁打得煞是热闹,心气很高嘛。”

    形势虽然luàn,却没见着前方城丁溃退下来,谢定北和江求道又是欣慰,又是诧异。

    “打狠狠地打一定要压过他们的动静”

    西mén外一处田垄,数百人聚成几堆,正热热闹闹放枪不停。大多数都是城丁打扮,里面夹着几个寻常打扮的汉子,正是江求道的手下。田垄向西延展,百多步外是片林子,也正有团团枪烟升起,铅子远远shè来,间或在这几堆人群中溅起几朵血huā。

    “老2,招呼他们把炮架到前面的土坡上去怕什么?跟他们说,那帮鞑子手里的枪可比他们的差远了这距离打过来,就当被蚊子叮了一下”

    “费小七,把伤着的拖出去,拿布塞住嘴,让他们别再叫唤破点皮而已,咱们军中断tuǐ断胳膊的也没他们叫得响”

    “魏胡子黄麻子还没把翼长带过来,你再去一趟”

    一个像是官长的汉子正顾盼四方,手舞足蹈地指挥着。

    “侯上官又有咱们的兄弟来了,您看要怎么布置”

    有城丁朝这汉子喊道。

    “去南面占住那几间屋子,从侧面打那帮孙子”

    这姓候的汉子转瞬就有了安排,那帮城丁乖乖地领命而去。

    “**宝庆协那帮老马屁”

    “咱们衡州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城丁们jī昂地呼喊着。

第三百七十六章 战衡州:代理战争的初体验

    谢定北和江求道赶到“前线”,初步掌握了情况后,都觉得眼前的战况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这是一场他们颇为陌生的……不,不能说是战斗,更像是拿着火枪的民间械斗。

    来敌是宝庆协的清兵,虽是绿营,敢战之兵早在韶州和宜章两次大战中损耗殆尽,只剩个空壳子,填进去的全是宝庆府民勇。

    之前延信留驻衡州时,怕英华军大举北上,逼着湖南提督何腾林搜刮各地绿营汇聚衡州,宝庆民勇也在衡州呆过一阵子。这些有了“单位”的民勇视自己高出衡永郴桂道的民勇一截,骄横不说,还帮着衡州知府镇压闹饷的民勇和索抚恤的民勇家眷,被当地人恨之入骨。

    清廷弃守衡州后,宝庆协当衡州是块肥肉,虽然不敢占衡州,却三不五时来打趟秋风,衡州城守会能顺利组织起来,也跟他们的威胁有关。眼见对面宝庆协绿营越聚越多,至少已有六七百人,跟衡州城丁“激战”不退,谢定北和江求道心有所感,宝庆协今次该不是来打劫的,而是想占城。宝庆协的主将多半是想贪到收复衡州城的劳。

    瞧眼下的战况,这个盘算显然是破产了。

    要跟朝廷大军对战,衡州城丁说不定当时就一哄而散,可对面是宝庆协绿营,在城丁们看来,那就是帮贪婪卑鄙的外地贼匪,即便城丁人数落在下风,却是悍勇异常,怎么也不愿退一步。

    当然,用那种粗陋火枪加传统药粉,百步外对轰,中弹的人都该是投胎时脸先着地的倒霉鬼。谢江二人赶到时,这里已打了快半个时辰,对面伤亡如何不清楚,而城丁这边就只抬下来十来个伤员,还没见死人……“那不是侯大么?什么时候他这般厉害,居然能指挥起五六百人来了?”

    谢定北见到了城丁的“指挥官”,正是他营中的普通一兵。此次他来衡州,带的全是湖南人,都是扩军时从湖南内卫里挑出来的兵。

    “如果这也叫指挥的话,咱们这些兵头岂不是要哭死?”

    江求道就觉那侯大的“指挥”惨不忍睹,他只是粗浅地作着战术布置,外加用大嗓门满嘴脏话地鼓舞士气,细致的队形一概不调理,也没鼓动城丁前进到能有效杀伤地方的距离。这也难怪,那侯大只是个普通小兵,就知道点展开阵线以及侧击敌翼的大略常识。“得亏是他,要让军官来指挥,多半还要败。”

    谢定北熟悉绿营和英华军两面,看出了眼下战况的要害。城丁没受过队形训练,也没胆气冒险突进,就靠着一点血气群聚开枪。侯大粗粗调理战线,不断鼓舞士气,正适合这帮城丁的战,居然能压制住人数占优的宝庆绿营。一拨血气更足的城丁护着两门小炮,冲上了二三十步外的土坡上,当当两炮打过去,轰得对面树林如遭狂风席卷,宝庆绿营顿时溃退。

    瞧着高声欢呼,却没胆追击而出的城丁,谢定北跟江求道对视无语,这样就胜了?事情当然没完,借着城丁在城外的阻击,西门外的民人都退进了城里,当西门关闭时,谢江二人在城门楼上见到大队清兵汹涌而来,怕不有三四千之众。

    不止是宝庆协,还有更北面辰州协乃至其他地方的绿营,而能调动这些兵的,就只有驻常德府的湖南提督何腾林,看来想抢的是这家伙。永州驻有打着英华旗号的湖南内卫,他不敢去动,而衡州却是野地,自然想浑水摸鱼。

    “何瞎子来了……”

    张震南认出了城下的旗号,脸上却没多少惧怕,何腾林在衡州的时候,是宝庆协乃至宝庆知府镇压民勇闹垩事的靠山,当地人都称他为何瞎子,说的是这家伙就跟黑瞎子一样蛮横。

    再看其他城丁,也都是同样神色。何腾林显然代表不了清廷,这帮城丁对他可没什么畏惧感。

    “急报孟统制,咱们顶不住延信大军,可只是何腾林的话,还能周旋几天,这衡州,咱们要定了!”

    谢定北心中有了底,虽然手上只有三五十个兵,可让他们都学着侯大那般作为,城丁乃至民壮都能调动起来。

    “哟……谢参将什么时候有这般胆量了?”

    收到孟奎的急报,正在英德白城陪着三个媳妇一个女儿享受家庭温暖,顺带布置湖南战局的李肆也很惊讶。谢定北带着几十个兵,居然就敢在衡州跟何腾林对峙,没觉得他是如此英勇之人啊。

    再细细看了孟奎的汇报,李肆笑了,原来是这样啊。

    “委任虎贲军参军杨俊礼为军令厅湖南安抚使,谢定北为军令厅湖南招讨使,由他带着顾问团统合湖南一省,愿意站在咱们这边的民勇。”

    这份命令送到谢定北手上时,衡州已被何腾林带着六七千绿营三面围城六天了。谢定北脸上笑开了花,招讨使耶!但这顾问团……是什么东西?

    “杨参军负责招抚湖南民勇,指挥你要做的就是找侯大那种人去调理他们。”

    江求道翻看着命令,给出了解释。“那就是说,我甚至有可能指挥上万大军?”谢定北脸上笑纹进一步深刻。

    “是那种连横队都摆不开,就知道原地放枪的大军。”江求道很真诚地补充道。

    谢江两人当然不清楚,这“顾问团”一词,正是李肆借用前世两大帝国主义大国的军事外援概念。

    英华以精兵思路立军,这也是不得已之策。现在英华新的地方政府体系已经覆盖了广东全省和广西半省,以动员力而论,比清廷要高出一大截。治下一千多万人口,拉出二三十万大军绝无问题。可光动员不行,要武装这支大军,保证其持续作战,英华现有的工业水平和组织程度就难以做到了。

    在一国之内,野战军还分两套系统是很愚蠢的事,所以英华境内没了那种民勇,地方治安是靠中央的内卫和地方的**来维持。而在境外,例如湖南、福建和云贵等还未纳入英华治下的地方,将当地民勇转化为自己可用的力量,未尝不是项助力,他们就是民兵。虽然战力微弱,也不可能如野战军那般远离故土作战,但至少不必英华花钱供养,很多地方都能派上用场。比如说现在,就能在虎贲军来不及进驻衡州时,起到缓冲战局的作用。

    这新的“民军”也不是全无管束,给熟悉绿营的谢定北那顶招讨使的帽子,参军负责调度兵员,他负责指挥,起的就是“顾问团”的作用。这一套体系演练熟练了,未来还能用在对外作战上,也算是李肆在预作绸缪。李肆在给湖南作了如此处置后,也将鹰扬军、龙骧军和羽林军了同样的命令。参军兼任军令厅驻当地的安抚使,选军中熟悉绿营民勇作战特点的可靠军将为招讨使。

    这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回白城休假的关凤生跑来抱怨,说佛山制造局的火枪分局闲了下来。

    “咱也想通了,这火枪就得起劲卖!往北卖都行!不卖好的,就***咱们英华军差一档次的。不仅能补贴咱们佛山制造局的开销,还能让北面有心跟鞑垩子为敌的民人手里有家伙!”

    关凤生的话,隐隐带着李肆前世那些军火商的气息,让李肆既欣慰又担忧。

    “可要鞑垩子兵买去了呢?”他故意这么问。

    “这火枪有什么紧要?瞧湖南那些铁匠都能自己鼓捣,鞑垩子皇帝开口,不必买咱们的,他们都能造出来。咱们往外卖的枪,枪管少锻少磨一些,机件用次一些的材料造,专用的火药不卖,让外卖的枪射远和准头都差一截,对咱们英华军也没什么威胁。”

    关凤生嘴里这么说着,李肆却想到的是“利润”一词,这丈人的灵魂,果然正朝地狱急速坠落啊。

    不过他的思想还是不够开放,李肆的话吓了他一跳。“别说枪,炮都能卖。火枪分局闲下来了,炮局呢?明年军队要用的炮可少了许多,炮局也得闲下来……好吧,鞑垩子朝廷是不能卖的,卖给洋人吧,不列颠人、国人、西班牙人,荷兰人……先等等,总之呢,先把澳门那家炮厂挤垮。”

    军火可是一桩暴利产业,顾问团和军火贸易是一体两面的事。收回发散的思绪,李肆审视起眼前的战局。上一次湖南大战,他是险些中了康熙的算计,靠着治下初步成长起来的物流业和工商组织,才反摆了康熙一道。这一次自然没办故技重施了,瞧清廷以湖南绿营突袭衡州,打的该是引虎贲军北上,在衡州长沙一线平原地区对决的算盘,这是个防守反击的姿态,看来康熙对此战的决心不是很足。

    既然康熙摆出一副小受模样,犹豫踌躇,也就别怪李肆要坚决地攻了,李肆在舆图上扫了一下羽林军的进击路线,心说我可懒得跟你康麻子再在湖南旋磨,此战之后,湖南就不能再是你的地盘。湖南战局的谋划,李肆已是成竹在胸,而龙骧军进云南也该没太大意外,唯一让李肆有些忧心的,是福建战局。荷兰人一下跳了出来,不知道萧胜能不能消化得了。

    “人和船都到位没有,这次不止得靠自己,还得靠他们。”

    南澳岛,萧胜也正在检视进度,他的报告还在路上,此时李肆还不清楚,萧胜跟他一样,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借助民间力量,朝“代理战争”这条殖民道路走出军事上的第一步。

第三百七十七章 战衡州:王对王的序幕

    “兀那婆娘,好胆!”

    阳春三月将至,英德白城咏春园里,李肆晒着太阳,呼吸着青草馨兰融在一起的香气,嘴里喝骂出声。

    “我要去哪,你还敢拦着!?”

    这是园子里的一处斜坡,绿草茵茵,坡上还有一株至少百年的古梧,李肆正躺在树荫下叫唤。

    “夫君心在天下,妾身怎敢阻拦,就是…”

    在他身边还躺着严三娘,一身白衣翠裙,阳光透过树梢碎洒下来,映在她如玉脸颊上,散着晶莹剔透的光晕,引得那个骂了人的家伙一副猪哥状就要去亲。

    “到哪都得把小夕夕带着,她成天就在叫……”

    一嘴亲到个美女,却是小夕夕,百天大的婴儿,被严三娘拎着胳膊,小腿一蹬一蹬的。比猫瞳还清澈的眼珠子就盯紧了这个偷香的凶手,小嘴一张一合。

    “挞嗯,”,…”

    “是爸茶”,…看我的口型,波啊爸,爸茶”,…”

    李肆接过女儿,努力地纠正着,可这个前世光棍的家伙,怎么知道这点大的小夕夕不过是在无意识地牙牙学语呢。

    “该叫爹爹啊,什么爸爸,还波啊霸的,哪里来的怪语!?”

    严三娘恼了,怕女儿被李肆教坏,一把又抢了过去过。李肆挠头,对呢,好像这时代还不兴把父亲叫“爸爸”的,至于那拼音,就更是天外之物了,这事好复杂,可没办跟三娘解释。

    回过神来再看,三娘敞开胸襟,正在给小夕哺乳,那抹晶莹肉色闪得李肆两眼都花了,嗯,波啊霸!

    “你还没答应我呢,”,…”

    喂饱了小夕夕,让保姆抱回房里,三娘就被另一个饿鬼缠住了。即便夫妻日久,被李肆那穿透了衣衫的目光瞪住,三娘也是不胜羞涩,双臂一环,掩住了自己那傲人的胸脯,同时转移着李肆的注意力。

    “日头正好,咱们就天为被,地为床,滚上一滚吧。”

    李肆毫不为所动,如他所在湖南的军事布局一般,左手侧击,右手正攻,如愿以偿地钻衣而入,占据了软柔如云的高峰。

    “你这淫徒!起”,…这是什么地方啊!”

    “什么地方?咱家后院啊。”

    “你这色心啊,怎的这么大!”

    “刚才不就在说我心在天下吗,分一点给色也没什么嘛。”

    “轻点……还有些胀着呢。”

    “还有?分我好了……”

    “夫君!”

    论斗嘴和无耻,三娘自然是斗不过自己丈夫,见他一脸色急,知这家伙还真动了就地“野合”的心思,顿时有些慌了。可她还有绝招,如今跟安九秀的关系也非从拼了,从安九秀那学来了不少东西,嗓子一撮,眼神一斜,立马就是个怯生生万人难当的娇弱模样。

    “这无遮无掩的,万一谁溜到个眼缝,就算妾身不着羞,夫君可是君王,如此名声……”

    李肆起身,瞅了瞅那石榕树,又有了心思。

    “遮掩?要不上面去!”

    似乎有磨牙声飘过,三娘眼中的杀气也一闪而逝,她依旧维持着淑女贤妻的风度,低头不胜羞地道:“回房里,妾任由夫君处置……”

    李肆有些意兴阑珊:“房里?除非给我摆个铁板桥,啊”

    绣花鞋的鞋尖肖电般点中他的膝窝,李肆当时就两膝抢地,可上身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仰着挺头挺着胸这么斜跪了下去。

    “是要这样的么?”颠倒的视野里,严三娘侧卧着,手肘支起下巴,细长凤目眯着,淡淡地问道。

    “得”,…得”,…”

    李肆扶着腰,痛苦万分,顿时吓着了严三娘,说到李肆的腰,那可是她平生最大的一桩耻辱了。

    一个翻身,如蝶影翩跹,严三娘就转到了李肆头前,低头来扶他,李肆却是两臂一伸就抱住了她,手扣在腰下高耸处,脸贴在小腹上,还一口热气就哈透了衣衫。

    “你夫君我,只要在家里待着,那就是欲求不满。”

    严三娘那双长腿当时就是一颤,差点软下来跟李肆滚作一堆,心道这家伙果然是肆无忌惮,不过说到欲求不满……

    “是没搭上那段妹妹么?唉,本该在无涯宫跟人家双宿的,现在却不得不呆在家里对着咱们黄脸婆,夫君,确实难为你了。”

    严三娘酸酸的语气是半假半真,段雨悠要进家门,这风声传了好几年了,现在传闻成真,她心中虽有准备,却还是有些犯苦。可她也没太大怨言,姑且不论这是政治需要,李肆总得跟段老头那半仙有桩实在的姻亲关系,才能让段家安稳下来。就说那段雨悠还跟李肆相识在前,自己说点什么,还要被人当是妒妇,对了,自己还不是正妻呢,更没资格妒谁。

    思绪飘飘,严三娘又想到了另一桩传闻,说段雨悠有可能要坐大妇正妃的位置,起”,…这就不由得她不妒了。

    “噢……”

    这么一恍神,发觉那害人精正用嘴在解她衣带呢,不小心咬着了肉,气得她狠狠拧了他腰眼一把,你说你这家伙真是害人不浅!害了我不说,还听人说,那段姑娘其实对你没意思,只是你现在是天王,哪敢说个不字。

    “若是你以后再成了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我们娘俩,会不会渐渐被你忘在了深宫里呢?”

    想到以后,严三娘眼角也发了热,虽说生下夕夕,自己也觉心喜,往日那渴盼一展拳脚的心思也淡了不少,但如果是个儿子……,那也该更好啊。

    已经拱开了小衣,吻上三娘那滑润柔腻的肌肤,李肆却感觉到了异样,对自己这媳妇的心思,他现在几乎都有了心灵感应。

    “乖……,咱们进屋里去,夫君任由娘子处置……。”

    李肆开着玩笑,招来三娘一个委屈加嗔怒的白眼。

    “夫君啊,你真的不埋怨我?我是说,你不是更想要儿子?”

    三娘抱位了李肆,开始如小猫一般诉起了冤苦。

    “这有什么好埋怨的,你们每个啊,都要给我生至少一对儿女……。”

    说生儿生女一个样,这是矫情,即便自己这么觉得,对严三娘也不是安慰,所以李肆就以更直白的方式安抚着她。

    抱起严三娘,李肆就朝屋子里走去。

    “这不是要跟你继续努力么?”

    “称过”,…你真是要走!?”

    严三娘装恼,挥起粉拳要揍他,拳头到了脸边,却成了柔情蜜意的轻抚,她感觉到了,李肆下了决心,别人都劝不住。

    刚才严三娘就在劝他,现在手下人也都成长起来了,有些事能放手就放开,“御驾亲征”这种事,尽量不要做了。

    “勒子有了新变化,手下人理解未必能到位,我不亲自盯着,可不放心。”

    李肆自有主张,严三娘低渭一声,不敢再多说,手指轻轻挠着他的下巴,心说既然如此,就趁你还在家,跟你昏天胡地个够吧。

    春意渐渐,这段日子,李肆在白城可是真正的昏天胡地,连日盘肠大战,花样不断翻新,还以“指导技艺”为名,诱得关苞同意和安九秀一起陪他同床共舞。如果不是严王娘依旧绷着面子,以小夕夕需要照顾为由推脱了,李肆之前的春秋大梦还真有可能实现。

    就在李肆幸福无边时,在衡州的谢定北却正从幸福的顶峰一下滑落到绝望的深渊。

    “那……,那……,那是皇……,皇上来亲征了么?”

    衡州城北瞻岳门外,看着远处田野里升起的一堆仪仗大旗,还有明黄冇色如宝盖般的东西,谢定北的腿肚子软了,说话也哆嗦不定,引得身边的江求道凝住眉头,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原本谢定北是何等昂扬啊,这半个多月里,就靠着两三千衡州城丁和民壮,跟何腾林最终聚起来的六七千绿营稳稳对峙,甚至还经常组织起突击队出城跟绿营对射,掩护自湘江南面过来运送人员物资的船队。在衡州城里,众人都称呼他为谢大将军,着实出尽了风头。

    长沙清兵压来时,谢定北还豪壮地跟孟圣说:“有我谢定北在,北面就不必操心!”为此孟奎就没有分兵入城,而是缓缓进逼,以待清兵聚齐。

    可现在清兵临城,大阵里涌出来这么一片仪仗,谢定北就被吓成了这样子,江求道心中很是不屑。

    再看其他人,竟然不比谢定北好多少,特别是那个城丁头目张震南,居然也是一副痴呆状,就差一脑袋扎下去,当场向北叩拜了。

    江求道暗想,怪不得进了湖南,当地人总是不像广东人那般合作,不是民勇抗击,就是乡伸拒门,轻子皇帝在这里的积威可真是太深了。

    “那真是鞑子皇帝来这了吗?”

    江求道看向远处,两三里外那堆仪仗确实晃眼,他心中也颤了起来,真是那个已经坐了五十多年龙椅的皇帝来这了!?

    “那不是皇帝亲征的骑驾卤薄,只是香案仪仗,是要向咱们宣读什么圣旨的。”

    杨俊礼的嗓音响起,如一把刀子,将绑住众人心口的绳索割断,所有人都出了口长气。谢定北这个湖南招讨使要调度民勇,自然得有杨俊礼在背后以英华朝廷的力量来做笼络工作,他也陪着谢定北守了半月的衡州。

    “不过瞧旁边的正蓝大旗,该是延信到了。”

    接着他又来了这么一句,延信是正蓝旗都统,只论尊贵与否的话,这个都统比他的讨逆将军还光鲜,有这面旗帜在,肯定是延信本人了。

    别人倒没什么,谢定北倒是哎哟一声软坐在地上,一边擦汗一边骂道:“那混蛋来就来吧,还打起皇……,清国皇帝的宝盖,真是可恶!轰他!轰他!”

    江求道跟杨俊礼对视一眼,莞尔而笑,都道这谢参将还真是赤诚小人。

第三百七十八章 战衡州:这是值得我亲临的圣地

    第三百七十八章战衡州:这是值得我亲临的圣地

    衡州城如一条趴在湘江边的鳄鱼,瞻岳mén就在又扁又长的嘴尖处。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北面不远处就是自西向东汇入湘江的蒸水,在后面这一段也叫草河,草河与湘江jiāo汇处,就是一线绝壁至江中的石鼓山,闻名遐迩的四大书院之一:石鼓书院就在这里。

    除了这书院,一座古桥越过草河,跨南北而立,这就是草桥。草桥南岸到瞻岳mén这一段,是一片旅店酒楼,红灯笼高挂,往日可是衡州最热闹的去处。当然,现在这时日,兵锋南北卷dàng,业主们大多都搬进了城里,不敢再在城外逗留。

    草桥北岸就是黄沙湾,清军在黄沙湾荒地里支起明黄华盖,自是来宣读“招抚”圣旨。谢定北一声令下,城mén楼上几mén小炮luàn打一气,炮子大多落在草河里,溅起团团水柱,离那华盖还有一两里远,不像是示威,倒像是鸣炮迎旨一般,迎得清军哄笑不已。

    谢定北被吓住了,脑子就转着日后有人“弹劾”他鸣炮迎敌,心怀不轨,自己该如何辩解的念头,赶紧喝止了炮击,也正好给了越草桥而来的清军使者宣读“圣旨”的机会。

    “湖南提督?左都督?”

    谢定北脸ròu拧着,不敢说话,脑子里还转了一圈,自己这湖南招讨使,跟湖南提督到底谁大,然后赶紧朝杨俊礼一脸谄笑,躬身拱手,示意此处不是自己话事。

    “轰他”

    杨俊礼倒是不客气,清军径直招揽谢定北,看来也是对衡州城防情况有所了解。派了个使者城下喊阵,不过是压己方气焰,最好的回应,就是把那使者轰成筛子。

    咚咚两声炮响,像是打在了谢定北身上,他身子下意识地一缩,然后马上就tǐng直了。虽早有决断,可心中还是忍不住淌过一道淡淡苦水,以后自己跟北面,该是彻底绝了。??⑤????阅读本书最新章节

    “果然是粗鄙的蛮夷两军jiāo战不斩来使的道理都不懂,三国都没读过?”

    北面清军大阵后方,延信七窍生烟。

    “湖南提督何腾林引军至黄沙湾西五里处扎营,特来请安,求授方略”

    部下来报,延信才勉强压下火气。

    “他离那么远干嘛?想给贼军端了大营?孟奎的虎贲军就在南面三十里的文昌渡,着他滚过来并营”

    然后他看向部下,手掌一挥:“赶紧掘壕将这黄沙湾南北护好再临江垒起炮坡,咱们这一军,任务就是将贼军死死堵在衡州之南”

    有部下艰辛地吞着唾沫:“南面不仅有虎贲军一军,还有当地城丁民壮,加起来不止万人,咱们跟何军mén汇合,也不过三万人,可真是很难扛住……”

    延信怒哼一声:“虎贲军统制孟奎不过是个无名大盗,既不是那人头珠帘吴崖,也不是血磨盘贾昊,更不是李肆亲临我军数倍于他,占着地利,只求个守势,这都还怕?”

    部下们对视一眼,虽不敢再说话,脸sè却都一片苍白。这些将佐之前在宜章之战的清溪山战场,已经领教足了英华军的凌厉。当时是五倍于敌,却依旧大败而回,现在单独对阵虎贲军,心中还是一点没底。幸好,如延信所说,他们现在是守方。

    部下们心气勉强提振起来,延信却是暗自翻腾,心luàn难止。

    让何腾林带湖南绿营从西面突袭衡州,是他受胤祯所令而为。胤祯还在向南急赶,出于拳拳报父之心,胤祯想在自己赶到湖南战场前,先给康熙送上一道喜讯,那就是朝廷大军已经“光复”衡州。

    接着胤祯的计划就是以衡州为饵,引虎贲军北上,倚靠衡州,败敌于衡州城墙之下。本书实时更新DU⑤⒏сΟm

    这盘算是好,问题是先得拿到衡州。英华军之前一直没来拿衡州,现在内部又人心纷luàn,想必更是不会在意。只有己方占住衡州,再以此为基地南下袭扰,对方才会明白衡州的重要xìng,继而领军北上。

    何腾林执行的就是这任务,毕竟以延信之军南下,动静太大。却不想何腾林手下的绿营太没用,围攻衡州半月都没什么结果。眼见胤祯星夜飞驰,已领前军到达荆州,延信不得不上报给胤祯,砸了胤祯的如意算盘。胤祯只好动用后备方案,让延信督军急攻衡州。

    延信一动,虎贲军就动了。有那么一刻,延信都想派人去跟孟奎商量下,你别来凑合行不?让咱们在皇上面前挣点面子,拿下衡州再说?反正你们的炮厉害,要再拿回衡州城不易如反掌?你要多少银子,尽管开价……

    形势木已成舟,延信只好占住草河北岸黄沙湾,掘壕固守,待胤祯大军南下。清军一边挖坑一边心中犯嘀咕,这地方可是凶地,六十三年前,定远大将军,和硕敬谨庄亲王尼堪就是在衡州兵败身死,而对手是另一个李,南明晋王李定国。

    延信的郁闷没有持续几天,三月初,虎贲军进抵西湖,衡州城头也升起一面大红双身团龙大旗,让延信一张脸顿时又青又白。

    李肆来了

    “之前把衡州让给你,你不要,现在咱们要偷偷捡回来,你却像是被戳中了命根一般,亲自跑了过来,真是太无耻了”

    延信真想破口大骂,眼见原本的搭档噶尔弼被发落去了四川,他心中慌啊。本想借着拿回衡州,小胜一把,也好稳稳自己的位置,却没想又把那个大将军闻之tuǐ肚子发软,皇上听到也要变sè的李肆给惹了出来,这是何苦来哉。

    “将军将军你没事吧?”

    直到部下唤他,延信才发现自己嘴里满是苦味,两眼模糊,身躯正摇摇yù坠。

    “再掘壕沟两道?两道怎么够?再加三道”

    延信的尖厉叫声在整座大营里回dàng不停。

    “那就是石鼓书院么……”

    这时候李肆正在瞻岳mén上看风景,第一眼看去的就是石鼓书院。天下有四大书院:除开睢阳、白鹿dòng、岳麓三处,剩下一处就是这里,以尊荣论,石鼓书院在宋时被皇帝两度赐匾,名列四大书院之首,而以书院自身风景而论,石鼓书院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直入江中,卓尔不群,什么叫中流砥柱?瞧这石鼓书院就是。眼下是1717年,算算也有九百多年历史了。

    “天王为何要亲身犯险?鞑子已如惊弓之鸟,即便那胤祯从北面带回善战之军,也无之前宜章之战的兵势,虎贲军一军凭天险和城墙而守,怎么也不会落在下风。”

    杨俊礼很不解,即便胤祯大军南下,加上延信军,也不过六七万人。而此时虎贲军已经扩编到万人,加上辅助的湖南内卫和衡州城丁,可用之军bī近两万,即便孟奎统率之能弱于贾昊吴崖,要守住衡州,也该是没什么问题,为什么李肆又要带着禁卫营亲临战阵?

    杨俊礼自己能想到的答案,就只是李肆可能又在构思什么大计划,要将衡州之战“炒”成宜章那样的大对决。

    “这衡州……是处圣地,不仅留名千古,后世也会天下扬名。”

    李肆含糊地说着,东北江中是石鼓山,书院之外,当年诸葛亮还在此料理荆襄事务。西面的西湖,就是周敦颐写《爱莲说》的地方。就近的演武坪,还是李定国败清军,斩尼堪的战场。

    衡州承载着太多的历史,这些只是当世人所知的,而李肆所知更多。一百多年后,曾国藩就在演武坪募军cào演,砥定日后“湘军”的根基。二百多年后,方先觉领国民**军第十军,就在这里抗击日军四十七个昼夜,杀伤日军数倍于己。

    南来北往,时势变迁,衡州就是这么一处圣地,如浓墨重彩的历史画卷,引得李肆也画xìng大发,要在这里涂抹上专属于自己的一笔。这是在向古往今来,魂灵寄于衡州的英雄致敬,也是向积于衡州的厚重历史致敬。

    “颐公啊,现在不怪我把你拖了过来吧,这处战场,值不值得你呕心沥血画上几笔?”

    李肆随口问着身边的边寿民。

    “战场……此处若是作战场,真是可惜……”

    边寿民的目光正被石鼓书院和草桥给紧紧吸住,回话里满是遗憾。

    “主啊,赞美我的眼睛吧,我居然看到了这样美丽的景sè,这还是人间吗再有硝烟、炮火和战旗,那就像是天使与恶魔,征战于失乐园一般”

    李肆的御用画师郎世宁也跟来了,此刻正觉灵魂涤dàng,在城头伸展双臂,疯癫一般呼号着。

    “硝烟、炮火和战旗,那肯定是有的,不过……”

    李肆看住了人影憧憧的石鼓书院,虎贲军没有去碰那里,清军也没碰,那是处圣地,双方都有顾忌,大批读书人聚在那,像是自有主张。

    自有主张么,那是不可能的,李肆如此腹诽着。

    “在那之前,说不定还会有一场无声的人心之战。”

    李肆如此断言着,既是圣地,自然就免不了有些人将自己当作圣地之子,进而狂妄地向前多迈一步,想担起自己原本无力负担的重任。当然,背后绝少不了有心人的拨nòng。

    “趁着还没开战,我得先画好这失乐园平静时的模样。”

    郎世宁却是手脚麻利地支起了画板,边寿民盯了一眼这老外,然后转头,依旧沉浸到前方那壮阔奇绝的景sè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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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清介绍:
回到满清,身为草民,带着大家剪辫子、杀鞑子、过上好日子,就是这么简单。
一样的事情,不一样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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