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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常书欣     香色倾城txt下载     香色倾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4章 便是庸才亦招妒

    宋思莹放下碗筷,倒了杯水,刚嗽了口,抬头不经意时看到了单勇招着手,叫着柴占山上了楼,她怎么看都有点鬼鬼祟祟,一时间疑窦又

    小盖他们走了,高高兴兴走了,宋思莹是被滕红玉强留下来吃的晚饭,这不,宋思莹正想着呢,滕红玉又热情地拿着碗,边拿边唠唠:“再给你舀点,他爸熬的这合子饭可不赖了,多吃点,瞧你给瘦的……咦?怎么走了!?”

    这边刚舀好,门口人倒没了,滕红玉支着脖子出来一瞧,看到了宋思莹正往厂办上楼,本待要叫住,不过千钧一发之际,她收声了,而且同样是疑窦丛生,想起什么来了,把滕红玉乐得眉开眼笑了。厂里几位厨娘除了响马寨一位,另外两位是史家村的,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她放下碗,小步奔出来,拽着老公暗暗一指,挤眉弄眼着,单长庆稍有迟钝,愣了:“咋啦?”

    “你觉得咱儿子和小宋……”滕红玉八卦一脸问。

    老单迷糊了,癔症道:“怎么啦?闹矛盾啦?”

    “嗨哟,你个榆木疙瘩,我是说,你觉得咱们儿子和小宋,合适不?”滕红玉干脆直问上了。看老公傻眼了,她又摆活着:“儿子也老大不小了,有合适的撮合撮合,省得他一天净想摸不着边的事,潞州好像没姑娘了,巴巴大老远还往南边跑……嗯,你说合适不?”

    “啧,这是你觉得合适就能成的事?”单长庆不悦了,第一次不怎么支持老婆的提议。滕红玉霸道了,不客气地道:“那我觉得不合适,它还就不能成呢。”

    “你就觉得谁也合适,但凡有姑娘登门,你就看着像儿媳妇。”单长庆评论道。这话惹得滕红玉不高兴了,推了老公一把,踹了一脚,直斥着:“咋啦,儿子都这么大了,还找不得呀?长本事了你,年轻时候还听话,越老越犟嘴……赶紧收拾碗筷,给小宋准备几桶香醋带回去。活你一个人就干了,别老拴着儿子,让他们多处处。”

    安排着,得儿得儿又风风火火走了,老单那脸上,可是老大不自在了,叹了口气,已经习惯处在受压迫位置,老老实实干活去了。

    楼上,宋思莹蹑手蹑脚,站在门口时,她掂着脚,看到了柴占山正专心地看着一台相机,肯定是单勇出行这一个月照回来的东西,忍不住好奇心起,咳了两声,敲了敲门,应声而进时,她故意地问着:“柴哥,你回不回市区,天快黑了,一块走。”

    “哦,好的,稍等一会儿,我看下这个。”柴占山专心地道,只看了一眼。

    于是宋思莹问了句什么呀?然后顺理成章地坐到了柴占山的身侧,先看了单勇一眼,似乎埋怨这货现在有什么事不跟自己说了,等着往上凑凑时,柴占山却是把相机递过来了,随意道着:“木屋模型,单勇想建一个木屋渡假村。”

    “咦?真漂亮。”宋思莹入眼的第一感觉是如此,不过一听说是单勇的主意,又贬斥道:“你听他的呀?他又是找财主投资的,赔了算你的,挣了和他分。”

    柴占山哈哈笑着,指指宋思莹道:“单勇,我觉得小宋一针见血啊,你小子是不是唆导我投资,没安好心眼。”

    “那也得你看上呀,不过我真不是说假话啊,这木屋住着感觉是比其他结构的房子要舒服多了,冬天保暖、夏天保凉,我在南边一个木屋渡假村住了三天,我就想啊,其实咱们北方比南方更适合建木屋,依托森林公园再加上响马寨农家乐的经营经验,完全可以提供这种休闲式服务。”单勇道,情场失意,果真是商场得意,从南边带回不少新鲜东西来。

    “建造成本呢?”

    “商住一平米最低一千五左右,最高档也不超过两千七,使用年限是五十年,而且木屋最大的优势是可以整体移动,欧美电影经常看到吗?很拽的。”单勇道。

    “那样一栋小房就按五六十平米算,应该在十万左右,形成一个小村落得三十到五十栋,最少得投资三百多万才能见规模。再加上征地、通电、服务后续,这个项目没有五百万往上,看不到效益。”

    “可看到效益了不得,按普通的入住率七成计算,五年到七年绝对能收回成本,而木屋使用的期限,是五十年。”

    不确定了,柴占山抚着正巴,考虑着这个有点另类的项目,纯属要凭空建造一个自然村落,而且得找一个有山有水,风景宜人的地方,难度可想而知,他不确定地回头问宋思莹道:“小宋,你觉得怎么样。”

    “说不来。风险太大。要搞不好,得当柴禾烧。”宋思莹道,笑了。

    “我也觉得有点不太靠谱。”柴占山笑着道。

    这两人奇也怪哉地统一了,把单勇憋得又是个好不懊丧,似乎自己的思维有多超前似的,他诚恳地给这两人解释着:“这个模式是顺应现代人的心理需求,试想一下,其实在钢筋水泥建筑里生活惯了的人,他是从心底喝望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呀,瞧瞧那上面,几棵果树、一圈篱笆、一栋小木屋,看着让人多放松呀……对不对,你们想想,比如在夏天,一家三口,来这儿休闲若干,摘一篮子的果子,锄几片草棵,然后炖一锅土鸡,白天地里玩,晚上隔着木屋窗户数数星星……多温馨,对吧。冬天,围着壁炉,看着熊熊的火焰散出来的木炭火香味,喝一杯热饮,绵绵地看着电视睡着了……一样温馨啊。”

    宋思莹咯咯笑了,斥着道:“你少来了,也就你愿意跑荒郊野外去,光干双休日,那入住率能到七成?”

    “哎,你说对了,还有一个重要的目标客户群。”单勇道。

    “谁呀?”柴占山问。

    “情侣……你们再设想一下,没结婚的约上对象,浪漫一回;结了婚的约上情人,偷情一回;有多少不伦之恋,咱们就有多少潜在客户。这个不相信爱情的年代,奸情将是一块很大的市场蛋糕。”单勇凛然道。宋思莹先愣后笑,哈哈笑得差点摔了相机,柴占山也乐了,被单勇的促狭逗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柴哥…你…你别听他胡扯,他这张嘴,鬼都要被他忽悠得找不着北,没看下午那几个,兴冲冲来了,要卖股份,结果三言两句,高高兴兴走了,居然不卖了。我敢打包票,他现在绝对拿不出一百万来,让他卖其他三人手里股份,他立马傻眼。”宋思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就故意揭着单勇的短一般。单勇却是呵呵地笑着,对于宋思莹的指责,根本不予理

    柴占山却是笑着问单勇道:“不会真被小宋不幸言中吧?你真拿不出一百万来?”

    “嗯,拿不出来,刚付了炒货礼盒的制作费,还有炒货收购也需要钱,净水的利润太薄,别说一百万,让我拿十万都成问题。”单勇笑着道,也笑了,笑着斥了句活该,却不料柴占山又问着:“这点钱对你应该不是问题了吧?按你说的,收回来应该很有赚头,为什么不收呢?”

    “有也不能买回来,水场起得这么快,还不是这几个兄弟背后的老爹支持着,真是散伙,以后你干啥啥不顺,别说水场,连炒货都要有影响,这年头,钱可不是一个人挣得了的。”单勇道,宋思莹眼神一凛,一下子觉得这话颇有道理了,要是这几个家伙撤走,以后要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了,赔了人家看笑话、赚了眼红,都不如拴在一条绳上共进退。

    于是她不笑了,心里稍有感激,不过却不假辞色,柴占山对此抱之以欣赏的态度,不过去挑刺着道:“多头经营,可不是什么好事,难免顾此失彼,净水、醋厂、炒货、驴肉……你又要干木屋,忙得过来吗?”

    “呵呵,净水主要靠小盖,炒货主要靠思莹和我叔,有他们身后的人在,走订货都够吃了,费那心思干嘛。醋厂有我爸在就成,卖醋都归到史文武手里了,我插手影响他们反而不好,至于驴肉涅,呵呵,史老头生怕我插手胡来,现在把货源防着紧着涅,他宁肯给我钱让我去其他地方折腾,就是不愿意让我再干驴肉生意了。”单勇笑着道,其实现在他是最大的甩手掌柜,否则也不至于跑了一个月没事了。

    “有点意思,你小子现在是想套上我了,让我也给你打工是吗?”柴占山揶揄地道。

    “甭把自个看得太高啊,你信不信你不加入,明儿我照样能套回投资的来。”单勇也笑道。

    “吹吧你。”宋思莹嗤鼻道了句。

    “你们俩不要贬低我成不成?就我自己也能小打小闹啊,别忘了,我们家就是经营农家乐的,信不信我在响马寨上建几栋房子都能租出去,每周到那儿尝鲜的人有多少你们不看在眼里?要搁你们的想法,去农家乐吃饭根本不划算了,搭进多少油钱呢?”单勇笑着反问。

    这也是个趋势,现在闲得蛋疼的人忒多,找乐子、找刺激、找新鲜玩意的人可不缺,只要好玩好吃,恐怕不愁销路,单勇又是分析了一遍整体服务的可行性,包括柴占山本身的娱乐业的服务经验、包括响马寨的饮食基础,甚至于可以把史家村的特色驴肉嫁接进来,要是形成一个名闻瑕迩的渡假村,那整体的品牌价值,甚至于要超过它的盈利价值。毕竟潞州的文化底蕴相当地厚重。

    柴占山不吭声了,只是就那么眯着眼瞅着单勇,过了好一会儿,又看看宋思莹,两人虽然嘴上不饶人,可在心里多少有点叹服单勇的眼光,一直以来都是,半晌柴占山道了句:“小宋,我准备相信他一回,你觉得他值得相信么?”

    “勉强吧,要不,也算我一个,真不挣钱,好歹我也有个乡下别墅住住。”宋思莹笑着道,此时,才看到了她眼中有那么点欣赏的意思。

    “好,明儿开始,一边收山货,一边寻址,木屋的加工厂家我已经定了,建设周期两个月就够了,争取在年底之前,开门迎客。”单勇拍板了。

    敢情是又定好了才谈,把两位勉强同意试试投资的,气得给了单勇好几双白眼………

    醋…醋…醋…醋…

    营业员条码仪连扫十几件购物,都是醋,就即便再机械的工作也忍不住诧异了,她抬头看了眼,是位面容姣好的女人,笑了笑装起来道:“五十九块九,有会员卡吗?”

    “没有……给您。”

    收钱找零,一古脑买了这么多醋的女人随意地问着:“以前不是有源源醋吗?怎么没有了?”

    “那瓶子做得又笨又傻,早下架了,响马寨的比它强多了。您走好,下一位。”

    营业员随意一句,惹得醋老板酸意成了怒意,提着一袋子醋蹬蹬蹬出了超市,把东西放进车厢里,看到了来的两位经理,她没搭理,直驾车走人,后面那两位,不迭地上车,跟着老板的车走着。

    “张经理,老板怎么好好想起专程到潞州来了,就炒我,也不至于这么大阵势吧?”一位中年男,在后座小心翼翼地问,潞州地标店的店主马炳忠,也算是源源醋业的老人了,从一个仓库经营到地标店的水平,和源源醋业是同时成长起来的。

    老马也知道这位女总上台后大刀阔斧地砍掉了不少业绩不佳的销售商,看来今天是前景堪忧了,张经理反问着:“老马,经营报表里,你的业绩是掉得最快的一个,不到一年,份额一半都没了,就我们想给你说句好话也难呀。”

    “算了,说什么好话,我也认命了,熬了十几年,老本也挣了点,开就开了,谁有能耐谁来,我自己都想辞了不干了。”马炳忠几分惨淡地说道,好不丧气,张经理却是看不懂了,讶异了句:“咦?怎么这么丧气?”

    “我不丧气行吗?我就一个地标店,你知道现在刚起的这家响马寨多凶,两个调味店、十几个送水站,还有十几家酱肉店,他们一窝的,我听说好像驴肉现在也数史家村的大,光和他们有关系的饭店就有多少,还不敢说,连街上卖散醋的都被他们收编回去了。不光咱们源源,七八个品牌的醋代理,现在能挣回房租来,都算好生意,有几个牌子,都准备往一个代理商手里挤了。”老马懊丧地道,一堆牢骚。

    张经理却是小声劝着,一会儿见了老板,注意点说话方式,老板的脾气可不好。

    果真不好的厉害,入住地在维多利亚酒店,四星级,很符合醋娘子一惯不太张扬的性子,她就像一个来潞州旅游的普通游客,提着大包小包入住,等那几位敲门进了预订的商务套间,商务间的桌子上,早摆上了十几瓶、壶的醋,清一色的响马寨醋。

    而老板面如覆霜,开骂了,失态了,指着桌上的东西叫嚣着:“看看这包装,又傻、又笨、又难看,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输在他们手下的人,更傻更笨也更蠢……100万人口的潞州,又是出名的太行鱼米之乡、美食源地,月销量不到一万瓶,一万人里平均不到一个人买源源醋,谁能给我个合理解释,难道创业已经四十年的源源,偏偏在潞州就一无是处吗?”

    醋娘子凤眼含忿,不怒自威,把三个大男人训得无所适从,实在是这业绩太差了点,她踱了几步,站在马炳忠的面前,看着这位两鬓已经斑白,还是父亲亲自在潞州选中的经销商,她叹了口气,话不饶人地道:“马经理,我们走了二十几家超市,有七家根本没有源源醋,有九家被挤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还有地方,居然是三个月以前的生产批次,从五月份到现在,销售量锐减了一半,每年总部向你的地标店补贴的房屋租赁费用就有七万多,你不会觉得公司是残联,做的是慈善吧?这么个业绩,先别说公司赔多少钱,挣得够你们家开销吗?”

    话重了点,马炳忠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张经理刚觉得不对老马喷出来,一瞪眼一拍桌子:“想炒你痛快点,你不炒我还准备炒自己呢,不就补贴点房租,不要了成不,这么点我还赔得起。”

    就差口头禅把“老子”带进去了,估计没带上,还是因为尊重源源老一辈的因素,醋娘子气得纤指直指跺脚着,却是脏话没骂出来,张经理和刘经理赶紧劝着,一边说老马你怎么说话呢一边小声劝着老板,潞州这爷们都是驴脾气,甭跟他一般见识。

    这饭碗是砸定了,老板阴着脸不吭声了,马炳忠干脆砸到底了,指着桌上的醋叫嚣着:“我不是笑话源源啊,自己的货自己心里有数,你们自己尝尝差了多少?除了咱们老陈醋还凑和那块把钱醋根本就是只有酸味,和街上小贩兑出来的没什么区别,你尝尝潞州的醋……还别吓唬我炒我鱿鱼,响马寨的老板早拉走好几个代理商了,我要不是看老董事长面子上,早撂下摊子不干了。

    爱咋咋地我现在就回关门去……”

    这家伙,骂了老板一通,扭头摔门就走已经习惯于看到逆来顺受的下属,醋娘子可有受不了了,拿起一瓶醋,吧唧砸了过去,直砸在门框上,没破齐经理赶紧上前捡起来,张经理小声翼翼地劝着:“郑总您…您别和老马一般见识,咱们这经销商里,大部分都是些粗人,尤其是潞州这边的人,脾气一个比一个凶……”

    “你们先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醋娘子叹了气,屏退着两位,那位把醋瓶子轻轻放在桌上,如逢大赦地出去了。

    本来一肚子气,现在是气上加气了,拿着一瓶醋,又是气不自胜的挥手朝墙上砸去,却不料入手让她堪堪刹住了,讶异地有一那么一点点舍不得的感觉,入手很舒服,没有瓶子喀手的感觉,她乍看一眼,一下子兴趣来了,一行小字,设计专利号多少多少,居然是个申请专利的包装。

    这是行内通行的做法,花不了多少钱,不过在潞州这类二三线城市能有这种眼光的,让她兴趣来了,她放下瓶子,细细看着,圆锥形的瓶子,底大头小,放得很稳,说实话,并不难看,特别是盖子像个博士帽一样,两头翘,很有美感,她再看恍然大悟了,这是两头出口,很细,即便有一头结垢,也不会堵塞。

    兴趣,又大了几分,她找着房间配的纸杯,揭了盖,尝试着倒点,抿了口,细细咂品着醋味。

    又开了一杯,再倒点,看着商标的标示,又咂品了一番。

    椒味醋,应该是花椒泡过的;辣醋,应该是中和了辣椒的味道;香醋,应该是醋醅发酵时就掺进了芝麻饼一类的底料,那是做香油的下脚料;综合起来,这是个餐餐醋系列,有七八种不同的口味,估计也就对醋痴狂的本省人能欣赏得了。

    “好味道……好办法。”

    她放下杯子时,似乎从这精巧的设计里又看到另一层意思,对于普通的家庭或者大小饭店,这个只有二百毫升的小瓶子,正适合摆在餐桌上,随手取用,也就是说,这更多的是一个容器,即便你拿大壶醋倒出来,不管什么作工品牌,放桌上的,永远是响马寨餐餐醋的牌子。

    她愣了,匠心独具到在这个价值一块八毛钱的小瓶醋上,还真有点匪夷所思,不过对于靠积累发家的源源醋业,她知道一个细节的重性,那,明摆着,把源源醋业最小五百毫升的包装,几乎全挤下货架了。

    她想到了什么,拿起了电话,又把同来的两位经理招来了,两人战战兢兢来时,却见得郑总若有所思地盯着醋瓶看,两人不敢打扰,知道这一家靠醋起家商人对醋都有偏执症,站了半晌才听到背对着他们的醋娘子幽幽地说道:

    “我父亲常告诉我,我们家的生意源于老家的十口大缸、一瓮醋醅,我家上三代都是挑着木桶在省城大街小巷卖醋的,那时候叫醋担子……呵呵,他是在提醒我,不要忘本。我一直觉得他担心过盛,不过现在看来,我遗忘很久了,久到要在我这一代断层了,天天坐在办公室里,什么都没学会,倒学会坐井观天了,都不知道醋味道,还能这么个做法。”

    说话着,他凝视上了两位经理,不管两人理解不理解,直接安排道:“齐经理,你明天回省城,招几个工艺美术专业的,最好有商业设计功底,看看有没有可能在包装上下下功夫,现在的精致化生活我们有点忽略了,像这种二百毫升的容器,可比我们一升的包装有赚头。”

    “张经理,你辛苦一下,想想办法,收集一下潞州的地质、水文资料,包括现在的水场、醋厂、饮料厂,都要,越详细越好。”

    两人喏喏应声,张经理小声问着:“老马这儿怎么办?”

    “留着,我随后亲自会会他去,敢顶撞我的,应该有点本事。另外我暂时不回去了,我想在这儿多呆几天,再多看看。”

    郑总意外地说了句,又坐下来,痴痴地盯着醋瓶看,那两位知道这一日多变的郑总不好伺候,连没吃晚饭都不敢提醒,悄悄地退出去了………

第05章 追美寻香倾巢出

    眼看着十一月份过了十几天,天气渐凉,这个季节,史文武经营的调味店里的上货颇丰,南行归来的单勇一头扎在乡下,带着村里十几个人上门收货,大红椒、柿子、山货、小杂粮源源不断地从朝阳镇潞丰厂直运调味店,这个地处前西街的调味店因为地段好、送货及时的缘故,在同行中的名气渐渐打响了,这不,史文武听说单勇又在响马寨左近建木屋,一直想去看看都抽不出身来。

    对于生意人,生意就是生活的一部分,现在已经长住调味店了,每天八时准备开门,经营是零售和批发通吃,坐地和送货都干,因为醋生意扩大的缘故,店员已经扩充到了十人,新营街的第二个分店已开,醋生意几乎成了主打生意。另一个店长是单勇的同学,麻三洋,哥几个都叫那货麻杆,几个同学沾了单勇的光,不是卖醋就是卖水。

    这一日忙到十时多,正清点要货名单的史文武被一声刹车声惊省了,抬头时,看到了外面冲进来一拔人,一下子让他牙酸胃疼,赶紧起身相迎。

    谁来了?

    当头的雷大鹏带着胖哥俩,后面跟着董伟和张卫华,最后下车的是小盖,这哥几个是史文武最惧的,拉着你喝酒,不灌醉你甭想走;偶而出去哈皮下洗个桑拿什么的,花销直接给塞店里的招待费里了。隔三差五来打秋风,比片警和税务上那些人还黑,和单勇说过几次,单勇都是呵呵一笑置之,都揽下来了。

    兄弟兄弟沾点便宜,不沾便宜,怎么当兄弟?

    可就花不着自己的钱,史文武也怕受那罪呀,这哥几个气势汹汹一进门史文武苦着脸道:“还不到晌午,这就准备到那喝去。”

    “不喝,找你有事。”雷大鹏大马金刀一站,那俩胖弟一围,张卫华和董伟伸着脖子,小盖也凑上来了,几个人人虎视眈眈看着史文武,把史文武给看毛了紧张地道:“什么意思?甭打秋风啊,今儿还没开张呢。”

    “嘿嘿……看看,把这小子整心虚了。”雷大鹏得意地道,一摆手,董伟和张卫华一左一右揪着问上了:“小子,听说你这儿来了一漂亮妞?”

    “老实点,给兄弟们介绍介绍。”张卫华虎着脸训道。

    这下子史文武哭笑不得了,自打麻三洋进了醋业里有什么事瞒不过这几个害虫,这两月因为推广响马寨醋招了不少临时促销人员,但凡有模样俊俏的小姑娘,没少受这群货的骚扰,闻得此言,史文武摇摇头道:“没有你们听谁的,千把块钱能招到什么漂亮妞,顶多就没工作临时来干干的。”

    “不…老实。”雷大鹏高腮大小眼一瞪一挥手:“兄弟们,上家法。”

    别胳膊的、揪耳朵的、雷大鹏一伸手就捏着史文武的鼻子,那俩胖弟更损,要给解裤子了,史文武紧张地道:“有有有。”

    “叫什么?”

    “叫郑锦婵。”

    “在哪儿呢?”

    “今天应该在文化路的几家小区促销吧。”

    “水灵不?”

    “水灵。”

    “哪儿人?”

    “好像不是本地人,刚大学毕业找工作的。”

    放手了一干兄弟们笑着放手了,雷大鹏得意地道:“看看没骗你们吧,麻杆说了,那妞比波姐还白、比小泽姐还靓,看着都心痒痒。”

    “谁是波姐?小泽姐?”史文武个乡下人不懂了。

    “国际友人,叫波多野解衣,你不认识。”小盖笑着道,惹得一干狼友哈哈大笑,张卫华却是最兴奋了,一挥手道着:“走,兄弟们,瞧瞧去。”

    “哎,哎,说好了,不准抢啊,张卫华你丫都勾搭了个高速收费妞,这回该我了吧?”董伟追着道。

    “什么该你了?没看我和小盖还打光棍着呢吗?”雷大鹏道,不服气地说着:“公平竞争,谁泡上算谁的。”

    “雷哥,咱们没法竞争吧?这优劣太明显了。”张卫华摸了雷大鹏的丑得可爱脸蛋一把,惹得众人哈哈大笑,雷哥却是一点不郁闷地,自我感觉很好地道着:“一群**,哥是国家干部,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兄弟几个打打闹闹往车上挤了,半路碰上相随来玩的大胖二胖觉得好失落了,追着雷大鹏问:“雷哥,我们就别去了吧,去了也没机会。”

    “没事,走玩去,你们俩这么圆,当灯泡去呗。”雷大鹏招着手上车了。

    还没走,史文武却是追出来了,警告着这群害虫别胡来把人家姑娘给吓坏了,这可是刚招才十来天的业务员,卖醋卖得相当不错,这群货却流氓话一堆,孰不在意,大笑着扬长走了。

    没治,这里头除了小盖,都是一群闲得蛋疼的货,别说史文武,就单勇也管不了。

    文化路、文化小区。

    这是个建成较早,住宅楼宇二百幢的小区,南面正门进小区不远,响马寨的香醋系列的品尝会正在进行中,自打响马寨醋上市之后,每逢周六、周日,店里都专门组织了招聘了一拔年轻人,就在各小区现场销售,不求赚钱,但求赚个名声,混个眼熟。

    效果自然是不错的,土生土长的潞州人根据潞州口味做出来的醋,基本就是乡下老式笨醋的作法,而这里针对是最有发言权的各式家庭主妇,着实是来客络绎不绝。

    “阿姨,您尝尝这个口味,刚开发的老陈醋。”这是个辣口味的,调凉菜味道很特别。”

    “您闻闻这种,椒醋,炝锅味道明显。比花椒水出味。”

    “这是香醋汤饭里倒点味道一下子就提起来,您尝尝……”

    促销的一男四女,出货不绝,据说这是史文武无意中捡到的一个超级团队,最多一天销售出了七十八件比店里销售的还多,业绩压得麻杆那货眼红的直在兄弟们面前掰扯史文武的坏话,主要掰扯的坏话就是有漂亮妞也不通知兄弟们,引着这群害虫去捣蛋呢。

    这个团队,居中的一位最耀眼,穿着是一件响马寨醋业标识的马甲,紧绷在身上显得活力四射,笑吟吟的说话间偶而一摆头乌黑的长发挽着,和白皙的皮肤成了鲜明的对比,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出众,而且一举一动,似乎带着某种魔力一般,总让她身边的人无意识地遵从着她的指挥。

    一箱拆开、或零或整,陆续地被前来观瞻的居民卖走了,摆在面前的是一溜晶莹的玻璃盅品尝后马上倒掉进消毒柜,即便不是买醋的,和这位领头的促销搭讪几句,总有心甘情愿扛着一箱醋乐滋滋回家的爷们。

    远处,隔着二十米,一辆现代SUV里五个脑袋凑一块,找到这儿,巴巴看了半个小时了一阵嘘律声,小盖赶紧抹肩膀,骂着雷大鹏:“靠后点,别把口水流我身上。”

    “谁流了,我早擦了,是他流了。”雷大鹏被冤枉了小盖一回头,看着董伟正抹嘴惹得他哈哈大笑了。

    “真靓啊,怎么可能有这种极品?居然被史文武那***派出卖醋去,太不懂怜香惜玉了。”董伟义愤地道。小盖却是笑着道:“这有什么稀罕的,咱们还是这种家庭,不都还进城管队挣了多半年工资,这样卖醋一天一个最少八十,对刚毕业的来说,已经是不错了。”

    “对,现代大学生是最贱的一个群体,她没出路呀,不卖醋,就得**去。”雷大鹏据实而言,一句把众人雷倒了,就听这货馋涎欲滴地看着道:“就这水平,放老柴那儿,得这个数,没有一千八,不让你们插……哎哟,我靠,谁打我?”

    犯众怒了,几个人摁着吧唧吧唧一顿巴掌,雷大鹏恬着脸淫笑着道:“好像你们没去过似的,敢说我说的不对?”

    “雷哥你满口性器官,好歹也是精神文明办的,稍文明点好不好。这样,你今天别胡扯,下回干不文明的事,我买单,成不。”小盖前头道,生怕雷大鹏捅娄子,哥几个是闲来无事找点刺激,真影响到正经生意就不好了,而且他这办法很管用,一听这话,雷大鹏立马闭嘴了。

    兄弟里也是,谁有钱就有发言权,谁让人家小盖现在已经是最有钱的涅?

    这个闭嘴,张卫华和董伟这两好歹会欣赏可是看得痴迷了,半晌张卫华问着大伙道:“我现在明白为什么有国色天香、天生丽质这个词了,真漂亮。”

    哥几个看痴了,清新而艳丽,即便人群再多,你也能一眼发现如此出众的她。那么出众而又不失清纯的感觉,让哥几人都不忍心用熟识的国际友人对比了。

    感叹着,却是失落感更强了,看看兄弟们,最帅的就数他了,不过就他当年也被分成歪瓜裂枣队里,雷大鹏太胖、小盖长得像未成年、董伟又瘦得恐怖,老高个颧骨,而张卫华本人就比大家强,也顶多是没有太明显的缺点而已,可也没有优点可言。

    “你又在洋洋自得数你帅?”小盖讽刺了一句,董伟作呕表情来了个:“数雷哥帅,这是公认的,张卫华你得瑟个毛呀?”

    这一刺激,雷大鹏乐了,张卫华却是更失落了,一失落好长的一声叹息,一叹,都懂了。

    如果遇上了姿色凑和的妞去勾搭勾搭,估计大家不会太难为,不过遇到这么靓,没出手倒先自惭形秽上了,不是不敢,而是怕被拒绝那种失落感更强。

    只有雷哥纯粹是抱着玩的心态,还在咧咧着:“我知道她为什么锦婵了,不会是那什么貂婵妹妹吧,你们别傻看呀,刚才不抢着谁先泡么?谁去?”

    快中午了,人不多了,可也没人敢去了,张卫华鼓了好几次勇气都没敢下车,董伟自知不行直揉鼻子。小盖呢,一惯于相信钱能砸上美女,凭他这水平怕是泡不上美女。

    “就知道你们不行,我去。”雷大鹏一马当先了。众人要拦,这货早一溜烟下车奔了。

    三人哭笑不得好不胃疼的样子。

    “算了,让雷哥去吧,等他败下阵来,咱们再找机会。”小盖笑着道。

    嘿嘿哈哈,呲眉瞪眼,腆着肚子,小步悠过来的雷大鹏颇有喜感,一站到众人的销售台前时那销售妹妹先笑了,问着:“先生,想尝尝我们响马寨的醋么?喜欢什么口味的。”

    “重口味的!”雷大鹏眼色凛然道,

    那姑娘一笑,郑锦婵回过头来,一看这么个嘻哈的胖子,她倒先乐了,随意搭了句:“什么算重口味?辣的?”

    雷大鹏一瞅敢情不光是貂婵的妹妹可人,旁边的三位也各有千秋,他一乐,嘴上把不住门了,笑着道:“不用不用,你这一笑人就酥了一块笑那口味就不错,嘎嘎。”

    调戏的上门了,美女出门怕是不会少遇这类货色,四个女人防狼一般,靠近了,不善地看着雷大鹏,不过在雷大鹏看来却是更激起了怜香的心思,这么几个小鹿样的得多可人嗳!?刚要再行调侃,不料那居中一位貌似貂婵妹妹的不客气地道:“先生,我们是卖醋啊,可不是卖笑。”

    咦,辣味,够冲,雷大鹏瞅瞅快晌午了,人不多了,咳了几声,掩饰的尴尬的表情,其实在看到这妞时他已经灵光一现,此时办法来了,背着手、扬着头,腆着肚子,一副成功人士的样子,学着办公室吴主任的派头以及区长的说话方式指指道:“同志们,辛苦了啊。”

    这家伙,把那几位姑娘雷得不轻,都愣了,雷大鹏一瞅还以为自己的气场起作用了,他一挥手道着:“正式介绍下,我、响马寨系列香醋以及纯水的创始人……你们的老板,听史文武说你们干得不赖,专程慰问来了。”

    终于找到个无懈可击的理由,他乐了。那几位姑娘似乎被震惊了一下下,都看着带队的郑锦婵,也许都巴不得想见见那位传说中的创始人,不过这见面,实在不如闻名了,就即便看着女人下作,也不能下作成这样子吧?

    “那您是……”

    “姓单,单字勇,兄弟都叫我蛋哥。”

    “蛋哥?”

    “那是个多音字,也念蛋。”

    雷大鹏一解释,本来预期的笑容没出现,反而那几个姑娘都看外星人似的一般盯着他,又回头看看郑锦婵,似乎真被这么大老板莅临给震惊住了。事实上,似乎和知道的资料有出入。

    “不要搞得这么严肃,轻松点,我们的方针就是轻松活泼愉快,玩好第一、挣钱第二,谁叫郑锦婵?”雷大鹏装模作样地问。

    “我……”果真是那位最靓的花魁吱声了。

    “干得不错,提出表扬,下一个店主,由你来当。”雷大鹏一得瑟,真把自己催眠成单老板了。

    那位郑锦婵有点哭笑不得的样子,看看几位同伴,又看看雷大鹏,嫣然一笑道:“大哥,您不会逗我们玩吧?这么大老板能来见我们?”

    “我不是来了么?”雷大鹏道,不过他装腔作势,那几位姑娘似乎疑心甚重,还是郑锦婵笑着道:“不信,现在假冒伪劣太多。响马寨好像是合伙生意,不是一个老板。”

    一说这话,那几位姑娘吃吃笑着,就这蠢样,实在不像能做出响马寨品牌醋来的人物,不过也难不住雷大鹏,也笑道:“太对了,还就不是一个老板,都来了,领导团,都来慰问你们啦,看!”

    招手、招手、使劲地招手,车上那仨,终下奔下来了,高低矮三个阶梯式的,朝着促销点上来了,四位姑娘看着,有一位眼皮跳跳,朝着郑锦婵点点头,别人不认识,不过那位经常去店里的小盖都见面,戴幅大框眼镜,像个中学生的样子,要说起来,这干人真不可貌相,搁那儿一站,稀里古怪全乎了。

    就听雷大鹏一拍胸脯雷到:“我,老大,单勇;这个小个,盖庭甲,老二;这俩,张卫华、董伟……我们四个人,就是响马寨的创始团队,现在这个团队,专程来慰问你们啦。”

    别说那四位姑娘,就董伟和张卫华这几货都被雷倒了,谁可能想到蠢成这样的雷大鹏居然能用这办法搭讪上,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郑锦婵貌似激动一般喊着:“鼓掌,欢迎领导视察。”

    啪啪啪小手一鼓,几个姑娘眉开眼笑了,把哥几个的自信心推到**点了,你说人的名、树的影,瞎搞了个响马寨谁知道现在还能成这么大气候是,看把姑娘们崇拜加羡慕得。

    这位问盖总好,那位叫张总好,另一位还给董总让着位置,当时,最拽的还是单总了,搁那儿一站,搬箱醋就给位中年阿姨,直喊着,阿姨搬走,不用掏钱了,今儿高兴……那阿姨吓得不品尝了,直接跑之。

    瞎扯胡咧一会儿,那姑娘们好奇地问醋是怎么酿出来的,愣是把几位老总问得一头雾水,不过一指雷大鹏道:“问他,主要是单总他爸酿的。我们的主打生意是净水。”

    郑锦婵回头时,不问了,就单总这样,怕是也不能够知道,不过雷大鹏心思也肯定不在这个上面,使着眼色,故意扯大嗓门道:“小郑,这样啊,酿醋的事随后你找我爸去问去。领导团好容易来慰问一回,慰问可不能光来虚的,不来实的,中午,领导团陪你们一块吃饭啊。”

    这提议好,谁说雷哥傻,小盖快高兴歪了,可没想到雷大鹏当了几天公务员还真有点领导气质,话倒过来都说得脸不红不黑。

    几位姑娘都看着郑锦婵,郑锦婵一指醋道:“可是,醋还没卖完,我们中午都不走的,就搁这吃盒饭。”

    “哦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盒饭有什么营养,听我的,不能让人说我单总这么大的老总,连关心下属都不知道,对不对?”雷大鹏摆手,向领导示意一般问着哥几个。

    哥几个点头如啄米,对对对应声一堆,巴不得请走这四位漂亮妞。

    “那这儿……”郑锦婵为难,看来很敬业,担心醋了。

    “这个……”雷大鹏前后一瞅,看把谁扔下合适,一看到远处跟来了胖小弟,有办法,喊着董伟,使着眼色:“去,把那俩胖城管叫过来。”

    一看远远是开电瓶车的城管,又是两位奇胖无比的家伙,那几位姑娘被这诡异地事搞得心波那是一漾一漾地,那两货直把车开到摊子附近,不像其他城管那样叱来喝去,反而下车很谦恭地鞠躬喊着雷大鹏:“单总,您有什么吩咐。”

    哦,看来董伟安排了,雷大鹏一得意道:“你们俩,帮着看着醋摊,我带几位员工吃饭去。哎,看着干什么,把车开过来呀。”

    张卫华哎了声,赶紧去开车,车一开来,鸣着喇叭,那姑娘们看着郑锦婵,郑锦婵笑了笑,看看这伙纯属倾慕,并无恶意,而且也确有响马寨的创始人,她坐到了副驾上,招着手,那三位姑娘坐到了后座,雷大鹏开电瓶车可是行家里手,一屁股坐上来,一招手,董伟和小盖吱溜声上车,忽悠悠地走了。

    “太不把咱们城管当人看了,他们泡妞吃饭,咱们挨饿守摊。”白曙光看着一行,载了四个妞走了,又有羡慕,又有气愤。

    “两块钱一瓶……哎,你多卖点,没零找……便宜,成……搬一箱。”大胖栗小力胡乱卖了一箱醋,拿着钱,朝白曙光得瑟上了,两人一呲笑,发现管理漏洞了,连送醋的也不在了,就哥俩了,又卖几瓶,哥俩拔着电话叫着:

    “肯德基么,送份外卖,要炸鸡翅,大桶的,再要两个汉堡。快点啊,文化路小区,就在门口醋摊上。”

    哥俩守摊守得甭好,不一会儿坐包装箱后头,搁那儿吃得起劲呢,卖醋的钱先给他吃了再说………

    这边吃得也不消停,其实就个吃饭而已,其实哥几个倾慕到,认识都觉得心满意足了,郑锦婵没发现危险,反而发现这几位智商都有点问题。

    不过也怨不着他们,莺莺燕燕四位美女,坐一块了才发现个个能言善辨,说话又贴心,那哥几个早乐歪了,郑锦婵心里暗笑了,要是和这几位在大公司前台混过的姑娘们相比,响马寨这几位老总的水平可就差了一截了,就有俩钱,顶多也只能算土财主的水平。

    对,土财主,吃饭拣的是潞州宾馆,政府招待单位,以宰客出名,不过也投合了一些装逼货的需求,比如雷大鹏,点菜时一瞅,这儿鲍翅不错,一人来一份;张卫华也不落后,点了个大龙虾。董伟也不甘其后,要了份国宾茅台,就小盖这年来挣钱不易,有点心疼了,不过却是不好意思发作出来,客气地把单子递给了郑锦婵,谁可料这妞更狠,要了份几份鱼子酱,而且嘱咐要红的,最好有Beluga的,究竟得宰多少,连小盖都揣不准了。

    那三个货可不说这些,正和姑娘们聊得起劲呢,一听说都是大学刚毕业,再听说找工作不易,顿生知己之感,呱呱噪噪说着各自学校里的事,不一会又转到了响马寨醋业上,张卫华吹嘘着想当年,不是想当年,就今年,哥几个带野外装备跑遍了中条大山,最后终于在雁落坪找到了一个泉眼……本来就淡事,不过被穿插进了遇见狼了、逮着兔子了之类的事,听得几位城里姑娘大眼瞪小眼,好不崇拜的样子。

    其实呀,要遇见狼肯定数他跑得快,还顾得看?小盖暗骂着,风头都被抢了。

    片刻菜流水介地上来了,在美人在侧,连雷大鹏的也吃饭也意外地雅观了不少,细嚼慢咽着,眼珠不断往郑锦婵那儿瞟,那红唇贝齿,可比桌上的任何一道都让人垂涎三尺。郑锦婵倒也拘束,有问必答,每每到了点睛之处,总惹得几位哥们肃然起敬,比如说鲍翅的吃法,比如说鱼子酱的好坏,叽里咕拉吐了一串英文名字来,把几个文盲哥镇住了。而且那文雅带着贵气的吃相,水晶盘加上贝壳勺,看得哥几个直咽口水,连傻大鹏也看出来了,怎么看也不像挣千把块钱工资的主,这身份,得配个亿万富豪的坐身边才相称不是。

    不但吃得乐呵,喝得更开心了,本来以为那几位姑娘不会喝酒的,不料劝了句,都拿起杯来了,干得还是大杯,一杯下去,姑娘们齐齐谢谢了四个“老总”一句,把哥几个骨头都快听酥了,接下来喝酒,却是有来有往,猜拳、掷骰子谁也拖不后腿,一顿饭倒下了三瓶酒,反是酒量不行的小盖和张卫华支持不住了。喝得最起劲的是雷大鹏,四个妹妹敬酒,那是有来必喝,毫不客气,就像不是自家酒不心疼一般,一个劲往肚子里灌茅台。

    好歹也算认识了,不过这认识的实在偏离预料轨道了,吃起来像大家闺秀,喝起来像专业陪酒,说起来像坐台妹妹,净拣你喜欢的听,怪不得人家的销售业绩这么好呢,等吃了个七七八八,几位相携着下楼,快到吧台时,郑锦婵却是掏着一个不起眼的手包,笑着道:“要不我们几个凑凑买单吧,我们请四位老总怎么样?”

    这话是对雷大鹏说,她看出来了,这位丑哥最急公好义,果不其然,雷大鹏怒了,不客气地道:“那怎么可以涅?说我们请就我们请……你们请上车。

    服务员递着账单,雷大鹏一看一哆嗦,董伟发现这小动作了,赶紧邀着姑娘们走,张卫华也鬼大,先行一步,溜了,那服务员生怕没人付账似的问着雷大鹏道:“老板,您付现还是刷卡?”

    “什么眼神,老板在那儿。”雷大鹏一递,服务生把单子直递给喝得有点头晕的小盖,小盖一看数字,一下子吓醒了,抬头要喊,雷大鹏掉头早跑了,气得小盖一边掏卡一边得啵着:

    “交友不慎呐……交友不慎,气死我了。”

    付完一万八的大单,这家伙,一出门又气得死去活来了,几个损友,连他的车也开走了……

第06章 嚼得草根方觉苦

    马炳忠轻轻放下电话,是外甥打回来的,没出什么事,现在郑总又回文化路卖醋去了,他嘘了口气,对着面前一位满头华发的老人说着:“没事,虚惊一场。小年轻人胡闹呢。”

    “呵呵,我说虚惊吧,你都不信,酸妮从小就不饶人,谁要想沾她的便宜可没门。”对面的老人道,似乎对酸妮很是欣赏,这隐隐地让马炳忠有点不以为然。

    酸妮是郑锦婵的小名,还有个绰号叫醋娘子,见不得别人比她强,每每经销商开会,对着报表总要训斥下面人一番。面前这老头是源源的前董事长,郑之源,自从把生意交给女儿打理,就隐退幕后了,前脚老马摔门和新郑总呛了几句,后脚前董事长就莅临,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还真让人无所适从。就不给小的面子,怕是不得不给这位和善老人几分面子。

    “郑董,您说的那事有眉目了么?”马炳忠小心翼翼地问。

    老头抿着嘴,好大个难为的表情,摇了摇头,鼻子里哼哼道:“不好办。还真像你说的,铁板一块,无隙可乘。雁落坪快赶上三不管的地方的,能在那地方建厂,也就你们本地人有这能力,要外地人进来,恐怕要寸步难行了。这几家好像都有点背景,背后居然还有个区长,无从下手。”

    没错,马炳忠笑了笑,没往下接腔,他警告过郑老总,敢起“响马寨”这个名称的,就是响马寨出来的,潞州民风本就强悍,何况又是这一个强中之强别说征地建厂,就你的车开过当地,不被人讹得哭脸已经不错了。

    “你别得意旁观啊,老马,我第一次来潞州离现在有二十一年了吧?你那时候可还是蹬三辆卖醋的啊典型的无良奸商,醋里兑水。”郑董笑着问,马炳忠也笑了笑道着:“醋里不兑水就不叫醋了,那大部分还不都是水……怎么,郑董,您这是让我知恩图报?”

    “不不,没那意思,就是随便聊聊我都快闲人一个了,就是觉得吧,这世事变幻无常啊,其实想当年咱们源源醋坊刚成立公司时候,我带着一帮人南下北上找市场,现在就再难,也难不过那个时候了。”郑之源笑着道,似乎沉浸在英雄落幕的回忆里马炳忠看着这位老板,商场沉浮几十年,倒是修了一副好性子,遇事不急不燥了。

    不过这回的事,马炳忠就即便不看郑董的面子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了,他征询地问:“老董事长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咱们认识二十几年了,你说还有什么不该说的要是被酸妮训了心里不忿,骂我两句。”郑老头笑道,马炳忠一笑,却是转着话题道:“我觉得您不该让酸妮留在潞州,这么金贵个大小姐,怎么能给人家卖醋去。”

    “是吗?我怎么觉得这是酸妮干得最值得称道的一件事呢?”郑董却是不以为然了笑着道:“这一代和咱们不一样了,从小优越没受过什么挫折,也不会像你我一样,吃过那么多苦,让她尝尝下面人挣钱有多不容易,也不是坏事。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脾气倔,不达目标,她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可这个人不一样的。”马炳忠语重心长道。

    “有什么不一样?”郑董不信了。

    “我刚知道,这家伙可能有涉黑背景。”马炳忠一声音引起了郑之源的注意,他放开说了,据传这人刚出狱不到数月,而入狱的原因是找人捅了一个官二代,把曾经谋他家店的几位吓死吓瘫分别一个,驴肉香偌大的一个摊子,愣是被他搅和得到现在开不了门,据说这人是潞州悍匪后代,还风传在八一广场和人火拼,四个拼了十四个,他居然毫发无伤地走到现在了………

    这消息,听得郑之源坐不住了,不聊了,心急火燎地出了源源专卖店,让马炳忠带着路,到闺女的租住地等上人了,还没收工,都一遍一遍电话催上了………

    促销的这份辛苦钱,挣过的都知道不容易,搁那儿得站一天,陪着笑脸得笑一天,嘴唇不停,只要有人就得吧唧一天,等到五时收工的时候,郑锦婵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好在同来的几位姑娘和那位男司机能干,草草地收拾着东西,估计这也还是看到郑总的面子上,都很勤快,收完工,司机带着账目和现金,郑锦婵交待了一番,醋钱少了多少,估计是那俩看摊的城管胖子给私吞了,让司机回去交账的时候照实说。司机笑着走了,这几位下班的姑娘却是又想起了中午吃饭的事,有位小声问着:“郑姐,咱们宰得人家可不轻,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自己没那能力,就想追美女,天下那有这么好的事?”郑锦婵道。几位姑娘被逗乐了,醋娘子在公司就很强势,这次招来的是两位营销经理,一位前台和一位秘书,就这脸蛋,每天售几十件醋还真不过份,又一位问着:“郑总……哦,错了,郑姐,他们明天再来骚扰怎么办?”

    “工作中遇到问题,要靠自己动脑筋解决,不能靠领导。”郑锦婵道,很严肃,不过严肃里已经带上了几分调侃的味道,另一位出着馊主意道:“那李经理,您就从了人家呗。”

    “呵呵,就那几个歪瓜裂枣?我也太亏了吧。”说话的道。

    “有办法,这样,咱们给他高标准、严要求,接人最低得奔驰吧?先问问,身家多少,不到一千万,暂且免谈。”又一位笑着道。还有一位附合了,直说着:“还有一个办法,我看书上学的,美女拒绝骚扰的最好办法。”

    “什么?”

    “借钱。”

    “借钱?”

    “对借他个很大金额,这是一块最好的试金石,他要给了,怕是得抱着不准备要回来的心思,十有**不会借你。要是不借得,别说他来骚扰,你骚扰他,他都不理你。男人都有奸商潜质啊,在和女人交往的时候,首先算的就是那笔经济账。”

    这话,引起更热烈的讨论了,郑锦婵笑了,就公司里这帮在生意上都能独挡一面的姑娘,一般敢泡,估计都是被涮的下场,她打断了道着:“喂喂,省省啊,你们不累啊,还有心思讨论这些,快,快,打个车,我得回去了,你们几个小心啊。”

    有人站到路边拦车,不料是高峰期,实在不好拦,等车的间隙,离她最近的秘书小声问着:“郑姐,我觉得是不是有点闻名不如见面了,单总这么个得性,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神秘啊。”

    “他不是单勇。”郑锦婵道。

    “不是!?假的?不过那几位。”

    “那几位是真的,响马寨的四大股东来了三位,不过重要的一位还没出现。”

    “那他们是不是发现咱们了?”

    “没有,要发现就到摊牌的时候了,商业竞争里可容不下互挖墙角,到时候就非友即敌了。”

    “那我们还要继续干下去……”

    “嗯,干下去,明天继续,如果有一支销量让人难置信的团队,就即便在我公司,我想我也会忍不住去看看的,我就不信,正主出不来。明天争取突然一百件,突不破,咱们自己买下来。”

    车来了,郑锦婵揉揉发酸的腿,上车了,安排着几人明早准备到场,先行一步走了。

    “就怕招不来正主,又招来了一群色狼啊。”一位妹妹揶揄地道。秘书小声地道:“这样其实也不错,没发现现在郑总变多了。”

    “变多了吗?”

    “当然变了,称呼都改成郑姐了,每天和咱们抢着干活,我觉得就不错,省得在总部一天看着凶相,生怕她骂人。

    “喂喂,我跟你们说,你们看到了没有,今天那四个里头,其实有个钻石王老五。”

    “谁呀?”

    “那个小盖,戴的眼镜都是1OUTS的。说不定是深藏不露嗳。”

    “那你从了人家呗。”

    “切,他要给我买幢别墅,从就从了,反正姐也想嫁人了。就怕他买不起。”

    “哈哈………”

    一干姑娘,打闹说笑中,消失在潞州这座城市的夜幕中,像出差一样,在陌生的城市里,总有那么多新奇,也总期待着,能有很多意外的惊喜。

    乘着出租车先行一步回到了花园别墅租住地的郑锦婵进门,扔了高跟鞋,抬头时异样了,前天刚走的父亲又出现在家里了,而且在桌上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她大喜过望,匆匆洗把手,坐下来了,狼吞虎咽地吃上了,这样子,看得当父亲的大眼瞪小眼,有些年没见女儿馋成这样了。

    “不是中午有人请你去饭店吃了么?”父亲问。

    “饭店那能吃成,还不如吃碗面呢……爸,你怎么又来了。”郑锦婵嚼着,含混不清地说道,直说潞州的驴肉着实虚传。

    “不放心呗。多吃点。”

    “有什么不放心的?”

    “能放心么,都说这千金之家,坐不垂堂,我家大小姐可好,直接上街卖醋去了。”

    “不您教育我要多吃苦,才能当好这个总经理替您守好家业么。”

    “呵呵……那倒是,你要是个小子就好了。”

    老的慈详,小的顽皮,也是这才是真容,郑之源也不诲言,又和女儿商议着业务拓展,数月前看到那个净水厂、醋厂,所拥有者背后那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就这事郑之源又托人多打听了打听,结果是知道越多越让他心惊,理论上,正当的生意人,是要想方设法避免和这种人发生交集的。于是老爷子的结论出来了:“……潞州这地方你也看到了,很排外。而这个人呢,我看谈下来的可能性不大,要不暂时放弃,要不另觅合作伙伴。”

    “这样啊,我倒是也道听途说了一部分,不过我的感觉和您不一样。”

    郑锦婵似乎并不吃惊,边挟菜边解释着:“我所见响马寨的异常突起有这么几个因素,第一是水源好,这是谁也看得到的;第二是他们人心齐,所用都是这里史家村的人,而史家村是潞州有名匪村,和回回抱团排外差不多;第三是他们名为匪,行事却很讲信义。最起码的一点,200毫升的醋都是精工制作,不像咱们的大厂还省工减料。

    在对待这些临时招聘的促销员上,他们的日工资只多不少,只有奖励,没有克扣,当然,这也是刚起步的缘故,不过也能从中反映出点什么来,最起码不是无良商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有人在围绕着响马寨这个商标,在做一个宏图大版,先是名闻瑕迩的酱驴肉,后是纯净水、醋,还有相关的调味、山货,炒货,理论上讲多头经营是大忌,难免顾此失彼,可我看到响马寨这个蒸蒸日上的公司,不但不显颓势,反而在各自的经营领域都颇有可圈可点之处,恰恰在这个里面,那位创始人,几乎连面都不见,那他是靠什么维系住了这个越来越大的产业?”

    “那你的意思是?”郑之源异样问,似乎也觉得能做到这一步孰为不易了。

    “我的意思是,宁与豺狼为伍,莫与猪羊同栏。”郑锦婵笑着道。

    这意思父亲理解,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同解,有个虎视眈眈的对手,总比在歌舞升平中褪化强,这话也引起老人的心思了,叹着气道:“咱们身边的豺狼够多了,光在省城就有十九个品牌,我辛苦这多年,顶多也就是勉强没被挤出前十,双塔、晋溢、上水井、清徐、老西儿,可都是上百年历史的老醋坊,酸妮,不是爸说丧气话,那家都是根深叶茂,想提高提高咱们的市场份额可没那么容易,不往下掉,我就很满意了。”

    “爸,也不是就没有办法。”郑锦婵笑笑,狡黯地道:“把这头狼,牵到省城怎么样?”

    “什么意思?”郑之源没听明白。

    “我在想,如果我有这么一支彪悍的团队,再加上一个水源充足优质的生产基地,那是一种什么场景,新生的公司最不乏这种朝气和创造力,这些恰恰是我们最缺的,而他们呢,也有很大缺陷,管理不善是一个方面,关键是,制醋的工艺里有最重要的一环他们还差了点。”

    “陈醋醅。”

    “对,满打满算他们成立不到一年,刚刚推出的陈醋我尝得出来,醋醅新制,陈香不浓,是靠其他佐料提的味道,如果我们两家结合的话,有我们的醋醅,加上他们制作和工艺,您不觉得这是个双赢的事,如果对方有眼光,这个提议我想他一定拒绝不了。”

    “您是说,收购转合作或者代工?如果能贴咱们的牌,倒也可以考虑。”

    “是啊,既然我们无法掌控这里,又何必掌控,只要能达到目的,只要能提升品质,只要能见到利益,又何必非要把响马寨挂到源源旗下呢?这是我从响马寨经营中省悟到我身上的一个缺陷,作为领头人,没必要事事躬亲,这个领导者对于下面的经营根本就不加干涉,恰恰是不加干涉,成就了他们今天的一枝独秀。”

    饭菜,吃了一半,慢慢凉了,父女俩谈得更有劲了,不过之于父亲,还有那么点心结,他思忖了好久,又回到了原地,不确定地问着:“可这家伙,听老马说是刚从看守所放出来的,这种人,能合作敢合作吗?或者就即便我们敢,怕不出意外吗?”

    “嗯,现在就剩这一个问题了。我也在担心。”郑锦婵放下碗筷,粗粗算来,到潞州已经十余天了,该见的人,都见到了,该看的地方,甚至她连醋厂也看了,就是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响马。

    这十数天,着实感触良多,连郑之源也发现女儿有点变了,估计是尝到了底层不易的缘故,吃完饭第一时间电话关照的是那几位召来的公司员工的休息,叮嘱着天凉了注意身体。

    可她没闲着,刚准备休息下,公司留守这里的张清旺经理又送来了一摞资料,收集的地质、水文、特产以及民俗资料,郑锦婵又把自己关起了,细细地看着,偶而看到重要处还做着笔记,相比于省城和其他她熟悉的城市,这个保留了大量民俗和原生态的地方,越来越引起了她浓厚的兴趣………

    寅夜,凌晨,交通管制时间刚过。

    四辆加长的高帮货车从南郊驶进市区,分赴各水站、调味店,两辆是购置的车辆,另外两辆,是史家村运牲口的车,已经被水厂和醋厂征用好久了,最紧张的时候一晚上两趟,即便到冬天用水缓解,两天也要出车一趟。

    这却是生意中最难的一点,停车卸货,那得一桶一桶扛着下车,层层码好,空桶运走,光装卸就得两个多小时。史文武调味店里虽然不做水生意,可散装醋生意不比纯净水轻松多少,现在向各饭店供应,和送水的形式一样,满桶换空桶,后院里一次来货就是整整一车,他半夜起来,指挥着卸货,到冬季了,这活干得可不比夏天轻松,裹一身袄,里头出汗,外头生冷,呼吸出来都是一股白汽。

    他帮忙扛着,冷不丁发现扛醋的队伍里,居然有单勇,一把拉住问:“喂喂,单哥,你咋来啦?”

    “司机家小孩过满月,请假了,我就开着车来了。”单勇笑着道,说是今天瞅空回去看爸妈了,正好碰着这事,大半夜领着队伍送货来了。说话着,又是一桶上肩,单勇笑着道:“文武,我听说今天几个害虫又来骚扰你来了。”

    “可不,大上午就来了。您怎么知道?”

    “他们还叫我了,说是有个国色天香的妞,让兄弟们一块来瞅瞅。结果呢?”

    “我都没法说啊,他们把促销妹妹都领着吃饭去了,让大胖二胖看摊,少了八十多块钱货款,我估计又被那两草包吃了。”

    “必须滴,这两货没把咱的醋都搬回家,你已经应该很满意了。”

    单勇哈哈笑着,知道自己这一帮狐朋狗友是什么得性,不以为忤,史文武笑了笑,停了下,又扛一捅时候,他道了句:“他们肯定没好意思跟你说,他们被那帮妞涮了吧?”

    “还真没有,怎么涮的?”单勇放下醋桶稍歇,兴趣来了。

    史文武把雷大鹏得意出来的故意草草一说,那货陪妞们美吃了一顿,一毛钱没掏猛宰小盖老板了,这么得意的事岂能不显摆一下子,单勇听罢却是扶着车帮哈哈笑着,抽得肚疼,不过再听史文武说这几妞着实不简单了,从招聘到现在,平均一天都销出六十多件,这算起来,差不多一天要卖一千多瓶,果真把单勇吓了一跳,就超市出货也没这么凶悍,他奇怪地问:“是些什么人?这么厉害?”

    “漂亮妞啊,绝对漂亮。”史文武道,他也懂点美女效应了。

    “不对,绝对不对,有那脸蛋谁还受那罪?商场门口迎宾一站,一天最少二百,车模就更了不得了,车跟前站站,一天都好几百,有轻生的事谁傻呀选这罪受?”

    单勇不相信了,不过既然是事实,又撩拔到他那点阴暗心理了,想了想,打断了史文武的话,直接道了句:“别夸成朵花似的,天上掉馅饼、家里来美女,这都叫事有反常必为妖,明早晨我回来,给你们送一次醋去,我倒看看,哪路的妖精来了。”

    嘻笑着也没当回事,这种手工制作,除了来偷师的就是来摸底的,不过手工制作的强项在这里,就让你看着,你也未必学得会,要不怎么叫手艺呢?经验的成份很大,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

    不过对能把张卫华、董伟加上雷大鹏、小盖一起涮把的女人,免不了还真有点兴趣了…

第07章 未语知意相识初

    “帅哥,你怎么还不走啊?”

    今天送货的小伙把醋堆好,耷拉着两条腿坐在车后厢,一直在盯着看醋摊上几个招眼妹妹,有位妹妹笑吟吟地问,这位好歹不算让人生厌,能勉强说句话的那种。

    小伙说出话来来更中听了,笑着道着:“史老板让我守着你们,万一有人来骚扰,让我把他们赶跑。”

    嗯,看来史文武老板挺关心下属的,几位姑娘讶异了一下下,看着单勇勉强算得上威猛的个子再加上一个刺锅头型,还真有那么点冲击力,另一位细细打量了几眼,不屑地道:“你行不行?那几位可是史老板的老板。”

    “不是老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嘛,影响生意,回头他们得被老板的老板的老板收拾。”单勇学着那姑娘的口吻道。促狭的样子,惹得几位都笑了,单勇看了看,果真是莺莺燕燕,不同凡响,居中的一位挽发马甲,身材婀娜,话不多说,不过像很有威信的样子,指挥着几人把包装摆成什么样子,醋瓶摆成什么图形,还有杯子放在什么地方,小小的一个空间,很让人有赏心悦目的感觉。另外那三位也不差,个子差不多一般高,一个烫发两个挽头,不细看还以为是群姐妹花呢?

    八时多开始准备,不一会儿就利利索索,这时候正逢着周日居家的男女出来买菜,总有出行的路过促销点随意看看,估计再过一会儿,那些懒床起来的爷们就更多了,不被这道风景吸引那是假的。

    瞅了个暂时无人的空子单勇问着说话最多的那位道:“喂,美女,昨天那几个老板,听说你们把他们宰得不轻啊。”

    纯粹调侃一句,一问这几个三位姑娘都笑了,一位说:“那是,盖老板最帅,掏钱买单姿势一定很帅,不过我们没见到。”

    “不对,单老板最帅,也最威风。”刚才话多的妹妹嬉笑了。

    这下子单勇愣了,出声问着:“单老板那个单老板?”

    “就是……那,这样。”一位姑娘做了个大肚子的姿势,另一位姑娘揉着自己的脸,来了个高低腮的样子,郑锦婵忍俊不禁了,笑着道:“你们别糟践人家单老板,还是人家主持请客了。”

    说着她望了单勇一眼,总觉得那儿不平常不过穿着太过平常了,一身有响马寨标识的工装,身上下还蹭着污渍,和醋厂的送货员没啥区别,唯一的区别是眼神比较慵懒,总是在几位女人身上扫来扫去惹得她有点不高兴了,瞪着单勇道:“喂喂,送货的史老板也叫你这么看人?直勾勾盯着我们看?”

    “那要不看,就太对不起你们了,也对不起我自己。”单勇厚着脸皮笑道,惹得其中一份噗声嗤笑,一看郑总脸色不对,马上刹车了。

    郑锦婵给了单勇老大一个白眼不搭理了。

    单勇现在心里也郁闷着呢,正寻思着是不是该揪住雷大鹏踹一顿,这货不但打着自己的旗号去借钱,现在倒好,打着旗号泡上妞了,泡上也罢,泡都没泡上,让人家这么笑话,现在连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叫单勇了。

    又有客来,开着一辆帕萨特的哥们,估计是那个单位的小**分子,停下车和几位姑娘叽喳聊了会,估计是想搭讪的多,搭讪的结果是,两位姑娘往他后厢给搬了两件醋,那人留了几张名片,乐滋滋走了。

    这样子看得单勇愣眼了,要这么个销售办法,一天几十件还不是吹的,快赶住专业酒托了。

    可问题是,这几位醋托实在不像挣一天百把十块的主啊,单勇细细瞅着,那位说话最多的叫小徐,手很纤细,每卖一件,头件事就是记账,很利索;那位个子最高的,最爱笑,不过那笑,带着职业性的假笑,很迷惑人,这边笑吟吟卖件醋,回头就小声骂着买走醋的爷们:长得跟头猪样,买件醋还扮酷。

    单勇笑了,还有一位,就站在台前,嘴巴更利索,逢女叫大姐阿姨,逢男叫大哥大叔,总把人往醋摊这儿领,把另一家做宽带促销的电信人员比得是门可罗雀。

    当然,最耀眼的还是被众口相传的郑锦婵,每每她的一颦一笑,总能让犹豫不定的客人下了决定,在介绍醋时,辣味调凉菜、椒味的呛醋、香醋配饭,句句中的,差不多符合当初酿这种口味醋的设想了。

    她是谁?

    或者她是谁不重要,单勇痴痴地看着那姣如春兰、颜如秋菊的笑厣,隐隐地勾起了他埋在心底的情愫,现在辛苦已经出脱了刚毕业时拼着命要赚钱的念头,之所以还继续这种机械的生活,是因为辛苦也是一种麻木,麻木到他总是忙碌回来就一头栽倒呼呼大睡,不再想那些曾经心醉的风花雪月。

    不过,又如何放得下呢。

    天风海岛的缠绵、环城大道上的浪漫,牵手看海的心醉,辗转反侧的甜蜜,每每念及,总像一杯越酿越陈的老醋,余韵是一种独特的芬芳。

    他渐渐感到失去的远比想像中多,出狱后,他鼓了好大勇气才再行踏上厦门之路,左老依旧那么热情,不过师姐却很冷淡,冷淡到他到厦门第二天,师姐就住到了学校的宿舍,回复了初见时那么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样子。

    许是对单勇的行径已经失望,许是对俩人的情愫已经绝望,出了那么大龘事,师姐对于自己的根本一无所知很生气。单勇做了件很没原则的事,恬着脸又遛达到学校,守上下课的途中,却不料殷勤并没融化冰雪,左熙颖像普通朋友一样和他并肩走着,告诉他:“你走吧,我的心很乱。我们连起码的了解都谈不上,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那凄婉的神情让单勇下意识地停步不想把难题带给师姐,他知道师姐单纯的思维里,恐怕放不下自己经历的那些龌龊和肮脏。

    于是,他就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懒懒地,对什么也不太能提得起精神来。现在算算,回来这十数天,倒是第一次回市区,余下的时间,不是在乡下奔走,就是去看木屋选址的地方。今天若不是看到郑锦婵怕是还勾不起这许多的心事来。

    于是,暖暖的冬日阳光里,单勇坐在车后厢,懒懒地看着几位美女,癔想着曾经和师姐的点点滴滴,仿佛这里是漳泽湖的岸边,仿佛这里,是天风海岛的海滩,仿佛每个人都是师姐的笑厣,可他的头脑总是这么清醒,又知道那位也不是,他在想,是不是擦肩而过了,这辈子都要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笛…笛…几声喇叭声,伴着威猛的发动机声音,一辆悍马开进小区来了,打破了单勇沉思,他一侧头,看着车号居然是老柴的车,可没想到老柴来这儿干什么,刚要下车,他愣了下,车里不是老柴。

    连那几位姑娘也被惊到了,车离摊位不远停下了,堵着路,像找事的。有人拍门下车,腆着肚子,呲着嘴笑,可不是昨天的“单总”是谁,话多的小妹一惊讶,指着车道:“哇,单总您开这车?”

    “啊,一般不开,哥很低调的,这玩意太张扬。”雷大鹏牛逼哄哄地道,看来借老柴的车还是管用,把妹几个给镇的。他整整衣领,站到了几个姑娘面前,摆上谱了。

    那位最高个的可意外了,可没想到走眼了,她回看了郑锦婵一眼,有点怀疑是不是郑总也错了,说不定这位还真是单总呢,毕竟那位太过神秘,就和史老板去过两次醋厂都没有见到人。郑锦婵皱皱眉头,笑了,笑着故意问:“单总,这是准备干什么去?”

    “带你们玩去。”雷大鹏道,激动的邀请着。

    “可我们还卖醋呢。”一位姑娘道。

    “卖什么破醋,哥就是老板还当不了这个家?回头给你们招几个营销的,你们指挥他们卖。我知道有个好玩地方,想不想去?……真的,驴园,听说过没,驴山驴海全是驴,可好玩了……那可是上党驴肉的发源地,驴园当家的史老爷子,是我干爹,想不想去玩,一人给你牵头驴回来。”雷大鹏极尽蛊惑,不过奈何水平不高,实是形容得不好,不远处的单勇赶紧捂着脸,实在羞于认这个兄弟,那有他妈牵头驴和妞们花前月下的。

    郑锦婵注意到单勇这个小动作,她故作喜欢,不过话锋一转道:“我们也想去,不过史老板派了个监视我们,不敢走呀。”

    “什么?史文武算什么东西,敢监视,揍他狗的。”雷大鹏一听怒了,捋着袖子问着:“哪儿呢?撵走。”

    “那儿。”几位姑娘俏指一指,雷大鹏瞪着眼一瞅,愣了。

    就捂着脸也挡不住了,单勇干脆笑着,坐定了。借个车出来炫炫,唬唬涉世未深的妞,估计也就雷大鹏能开动脑筋的极致了,不过恐怕唬不住这些妞。他笑着,没揭破。雷大鹏怒容顿消,有点尴尬了。一回头,愣着眼在琢磨什么情况,郑锦婵好奇地问:“单总,怎么了?他是谁。”

    “他是……不认识。”雷大鹏怪怪地说,扭头屁颠屁颠就跑。

    “嗨,单总,不带我们玩了?”郑锦婵故意喊着。

    “等他走了,我再来啊。”雷大鹏指指单勇,好不厌恶的样子,得儿得儿奔了,上车呜声加着油门,跑了。

    肯定认识,而且还有点惧。姑娘们看出来了,这位送货,果真是不同凡响了。都好奇地看着郑锦婵,郑锦婵却是笑着对单勇道:“送货的,你还真把单总吓跑了,你是谁呀?”

    “我是谁你不喊出来了么?送货的。不过你们是谁,不是卖醋的吧?”单勇跳下车厢来了,沿着促销点来回几步,指着最爱说话的那位道:“你是秘书?”

    “啊?你怎么知道?”那姑娘吓了一跳,一下子脱口出来了。

    “说一句就看老板一眼,不是秘书是什么?还有你的手指,中指那儿,快被笔蹭出茧子来了。”单勇道,指指那姑娘记账的手,那姑娘撑着手一看,瞬间缩回去。

    郑锦婵这才讶异了,惊讶地看着单勇。单勇没看她,又指着那位高个道:“你是搞公关的吧?”

    问话,肯定味道很浓,那烫发姑娘好歹守得住心神,摇摇头笑着道:“不是。”

    “看你笑得这么假,说瞎话这么利索,一定是搞公关的。”单勇道,那姑娘脸色一敛,笑不出来了,她看了老板一眼,猜得好准。

    “你也是一路的,搞营销出身的吧,而且是干过最底层营销。像这种街头活动没少组织吧?”单勇笑着问。

    “何以见得。”那姑娘笑着不承认了。

    “脸皮厚到男女老少都敢拉的水平,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我都怀疑你不会卖过保险吧?”单勇道,惹得那姑娘直抿嘴,有点火大,可偏偏发作不上来了。

    郑锦婵听晕了,这位营销经理,以前还是干保险出身的。对,对、对,全对了,郑锦婵可没想到,不声不响送货看的这位,不光看脸蛋了,连出身都看出来,如果看出这三个人,那她是谁就呼之欲出了。临到这个时候,她反而不紧张了,笑吟吟地看着单勇,等着单勇揭开谜底。她觉得,这种见面之后相互认识,然后纤纤一伸手相握,说不定就是一个最好的合作基础。

    “你,我猜不出来,不过看你干活笨手笨脚的,在公司里一定是吃闲饭的吧?”

    单勇一说,郑总一下子噎住了。有位姑娘忍不住了,噗声笑了,旋即发现不对,马上闭嘴了,郑锦婵没料到给自己下了这么个定义,噎得好狠,直勾勾地盯着单勇,想发火,却有一种发不出来的感觉,反而觉得对视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她一般。

    凝视的片刻,单勇一笑道:“你对响马寨一定不失望,不过我对你,有点失望……戏该结束了,穿帮的地方太多了。”

    说完,笑了笑,转身上车走了,把四位姑娘听愣了两对。

    “这是谁呀?”秘书惊讶地问。

    “咱们露馅了,郑姐怎么办?”另一位道。

    “吓跑李鬼的还能有谁?”

    郑锦婵道,后半截没说,都明白了,是李逵喽,这些天摸清了醋厂的动向和经营模式,就等着再见这位传说中的单总的,不过仍然失之臂,人家搁那车后厢坐着看了大家两个小时,愣是没人注意他。不过也怨不着大家,穿得朴素得寒酸了,谁可能想到好歹也是个老板了,还亲自送醋。连后面的唯一的一位男性,马炳忠专程派的,也没发现异样。

    “要这个是真的,那个傻胖子是谁?”秘书想起雷大鹏来了。

    “管他是谁,咱们和人家同行,这发现了,不会有什么麻烦吧?”另一位担心地道。

    “不会。我们的穿帮恰恰反衬了他的高明。要再和拙劣的穿帮演员较劲,那就太没品了。”郑锦婵很确定地道,她看着潇洒上车的单勇,那慵懒的态度中带着几分睥睨,似乎根本没把几位娘子军放在眼里,露馅了她好像并不觉得懊丧,反而让她很欣赏也似的,招呼着众姐妹道:“单总对你们很失望啊,站好最后一班岗,把穿帮戏演完。”

    姐妹几个笑了,苦日子终于结束了,很意外,这个有点小事就爆脾气的醋娘子,今儿被人当面戳了一家伙,反而显得异常兴奋似的,加倍热情了。这一日下午结算时,果真是再创新高,售出了一百一十八件,连结算的史文武都有点可惜,不知道这几位姑娘那儿惹了单勇,让她们结算工资走人。

    一下子,损失了一支销售彪悍的团伙,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销声匿迹了。

    “什么?间谍?”

    雷大鹏是两周后才听到这个消息的,老大不信了,直呸了小盖一口道:“少你妈给人身上泼脏水,那小模小样小姑娘能当什么间谍?”

    “你懂个屁,谁把这货通知来了。”小盖拍着桌子,指着雷大鹏骂道。

    张卫华和董伟吃吃笑着,宋思莹捂着鼻子咯咯直笑,雷大鹏脸不红不黑道着:“我跟款姐来的,你们叫,我还不搭理你们呢。看我干爹干妈去,你算什么东西。不就请大家吃了顿饭么?好像我们没请过你似的?也就哥是国家干部不跟你计较,搁别人都不想搭理你。”

    你呛人一句,人呛你一堆,小盖无奈地摆摆手,示意停战,雷哥乐滋滋坐下来了,又是把哥几个都通知来了,说是和一家大公司商议合作的事,小盖释疑道着,敢情那位在潞州卖了十数天醋的姑娘们,是省城源源醋业公司的人,回去后已经派人正面接洽了几回,提出的条件很优厚,单勇对此持默认态度,又把问题交给大家商议了。

    “……其实呀,她们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主要是原因是咱们这儿铁板一块,他们不但插不进来,而且源源的销售量在潞州几乎面临吃不饱的境地,醋品牌里,源源只算个中等,这次找咱们合作,估计是想互通有无,把生意往大处扩,主要战场,要在省城,对咱们潞州没有什么影响,而且有这种交流的话,对于双方的品质提升都有好处。”小盖兴奋地解释道,现在倒觉得,那一万多花得着实不冤。接洽的就是那位公关妞,叫殷淑荣,消失几天后又以新面孔出现时,着实吓了小盖一跳。

    这问题来了,哥几个就投资的纯净水厂,当时也就小盖象征性地占了醋厂的一成股份,没其他人的事,话一完,宋思莹不乐意地道:“那叫我们商量什么?醋厂又没我们的份。”

    “就是啊,这有什么商量的,你们看着办就行了。”张卫华道,董伟眼巴巴看着,有点懊悔了。

    得,当时又没瞧着那只草鸡还能下个金蛋,把哥几个懊丧地。雷大鹏可乐了,张着大嘴哈哈大笑着′指指张卫华,董伟,又对着宋思莹嗤笑道:“几个**,看着人家要发财,又眼红了。嘎嘎。”

    “轰出去。”宋思莹彪悍地一喊。张卫华和董伟一左一右,摁着就捶,雷大鹏叫嚷着,妈比的还没我的份呢,咱们一伙人,打什么。

    “别乱,别乱……你们听我说,当然有你们的事了。”小盖再一说,把众人叫安生了,就听他说道:“我和单哥谈了一次,他准备把调味、净水、醋厂、炒货、杂粮……做为一个整体打包成一家绿色食品公司,大家注意这几样,相互之间的淡旺季可以互补,只要上党驴肉里响马寨的这个品牌不倒,咱们的这些附属可以一直沾着这上面的光,起到带动作用。他的意思是,不要把所有鸡蛋放一个篮子里,万一有其中某一项业务倒闭了,靠着其他业务,咱们中间也不至于有人出局。怎么样?甚至连钱都不用出了,马上年底分红,有净水厂的盈利,差不多就够再增持醋厂的股份了。有你给款姐出售炒货的收入,差不多就够增持潞丰厂的股份了。这样一来,我们之间的联系就更紧密了。相互之间都没有理由不帮谁,对吧?”

    惊喜,兴奋,得瑟,几种表情交织着,张卫华道:“听蛋哥呗,还能怎么样?”

    “没意见,有赚头就干。”董伟兴奋地道。众人再看宋思莹时,宋思莹笑着道:“对于赚钱的事,款姐本人都没意见。”

    “那我涅?我也加入啊,该多少股钱,我回朝我妈要去。”雷大鹏也得瑟地凑上来了。乐滋滋地、好期待地看着众兄弟。

    不过这吃货加蠢货可没有敢接茬了,像这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也就国家单位凑合着收回去,其他人可没那胆量。把雷哥期待地看着半天,谁也不搭理,一下子把雷哥气坏了,太不把哥们当兄弟了,说话着就要和小盖翻脸。

    正没没法下场呢,叮铃铃电话铃声一响,小盖一看,是接洽的对方来了,一呼哨,众人呼拉声全跑了,出了门各上车挤着,要去接人去了。雷大鹏追着出来了,骂咧咧地,要跟几个货算账呢,不料刚出门也是接了个电话绊住了,电话里嚷着什么什么谁喝多了,住院了,雷大鹏纠缠不清嚷着,半天不见上车,宋思莹和小盖不耐烦了,喊着人,却不料雷哥生气了,气咻咻装起电话,对着众人嚷着:“爷心里不爽,不去了,老子要去看我贤弟去,……切,得瑟毛呀,哥阔气时候,你们还都是穷逼涅。”

    拧着脑袋、翻着白眼,吐着唾沫,扭着肥臀走了,那样子绝对是清高的国家干部,耻与和这些奸商为伍了,把众人搞得又气又好笑,不过谁也没搭理这货,急匆匆地赶到高速路口,接那几位来自源源的合作商了………

第08章 夙愿难了几番顾

    嘭…嘭…嘭…

    怪异的声音,不算很大,不过响彻在山间空谷就显得格外清晰了。像锤子敲打的声音,又像汽钉喷射,偶而还会有电锯和角磨机的声音响起来,给冬日里的空谷装点上了一个异类的景象。

    是在建木屋,地址选在离农家乐直线距离不到一公里的旧村址,因为毗邻老顶山风景区和森林公园,手续很麻烦,不过好在是原村的旧址,打了个擦边球,郊区国土资源局以旅游开发投资的名义批下了这个项目,据说一期投资二百万,在郊区范围里,也算个不大不小的政绩了。

    建设的进度非常快,长途汽运拉来的都是成型的板材,只需要平整、组装、钉铆再加上打磨即可,厂方接了这么偌大的单子,专程派了十人安装小组,又加上单勇从村里找的十几位木工,不到五天,一期的二十幢已经接近完工了。

    纯天然的,几乎是依据旧址的根基而建,错落有致的二幢的木屋最少五十平米,最大一百二十平方,还真像一个古色古香的寨子,今冬的天气也格外地好,连着几天阳光明媚,连柴占山看了一眼也喜欢上这儿了,窝了好几天没走,就住在响马寨单勇的家里,这不,这两天玩得兴趣大增,在村中居中的一幢前做了个木栅篱笆,切片、打钉、固定,十几个平方的篱笆,做得有模有样。

    “单勇,出来帮把手。”老柴喊着。

    屋里正点着火,试着壁炉出烟的单勇奔出来了,顺手抬着根横栏,定位、汽枪嘭嘭几根固定,单勇扶着杆看着老柴干得这么起劲,笑着问:“柴哥,没看出来,你干木工还是把好手啊。”

    “这可比车工、铣工糙多了,抬高点。”老柴蹲着,闭着一只眼睛瞄着,打上最后几个钉,然后是切片的木片架成了网格,单勇起身看看,这一幢米黄色的双层木屋,三面采光,屋里屋外一样亮堂,几乎是木屋的标识建筑,倒有一多半活是两人干的,此时一屁股坐到木制的露台上,尚觉得不够惬意似的,干脆四仰八叉躺在木板上,晒着暖和和的阳光,几乎有一种舒服得想呻吟的冲动。

    “单勇,今儿不是源源的来么?你当老板的不准备回去?”柴占山问。

    “还不到正式签约的时候,私人性访问。让他们去折腾去吧。”单勇靠着手,仰躺着,眼闭着,享受着这冬日的暖阳。

    “会所提供的消息管用么?那是联营会所从会员里打探到的,……我怎么觉得不合适呀。”柴占山问,手里的活没停,不注意看,就柴哥这糙样,比木工还像木工。

    “有什么不合适?”单勇问。

    “源源的生意基地在清徐南郊,据说那地方有三十多家醋坊,不但竞争激烈,而且这两年水源枯竭,成本提高,他们都急于在周边县市开辟新基地……源源巴巴这么大老远跑潞州,我想下这么大功夫,说不定有吞并水厂和醋厂的意思,毕竟你那厂太小了,连人家一个大的标店投资都不够。”柴占山边说边干,像说一件和两人都不相干的事,半晌没见回音,他抬头看了看,见得单勇舒服得伸懒腰,他笑着问:“怎么?一点都不担心?不会是被醋娘子美色所惑了吧?呵呵,你可小心点,我可听说醋娘子剽悍得很,掌舵一年,把原旗下的经销商砍了一半,收购了两家苹果醋厂,行内风头很劲哦。”

    哼哼,单勇懒洋洋地翻着身,眼也未睁,哼哼叽叽地道了句:“关我鸟事。”

    老柴哈哈笑了,直道着:“我怎么觉得你的智商开始无限接近于雷大鹏了?他们卖的时候你收回来,这个时候,你就该偷着乐了,不管合作还是出售,你这笔捞得差不多就能退休了……怎么不买回来也罢,还要把几家组织合起来,稀释你自己股份呢?”

    “老柴,你别光问我啊,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把会所和维特的生意拱手让给李家兄妹么?我听说李玫莲要分走一半利润,维特也不差,难道这钱不能拿你手里呀?”单勇问。

    “我挣够了,我退休了。”老柴笑着道,很拽。

    “那不一样,我也挣够了,我也要退休。”单勇笑着道,更拽。

    “你才存了多少?”柴占山不屑了,数落着道:“满打满算,不怪宋姑娘笑话你,你十万都拿不出来。”

    “我的钱都放他们手里下仔呢?现在他们一个个跟打了鸡血样憋着劲挣钱,那不正好,总有我一份吧?再说了,干得越好,响马寨的牌子越值钱,那我身家岂不是越多,将来快死时候,牌子一卖,可了劲地花,花完,再闭眼。”单勇得意地道,躺着,翘着二郎腿,得意了。

    柴占山收拾到了最后一截篱笆,开合了一个栅门,很满意的样子,他放下工具,回身坐到了木台阶上,抽了根烟,捅了捅单勇,单勇没要,他自顾自点上,长长地一口气,好一番心满意足的样子,这里向下可以附视到响马寨农家乐、再远处能看到滑雪场,往上就是郁郁葱葱的山峦,四面环绕着苍松翠柏,别说建成了,现在都已经偶而有吃饭的客人饶有兴致地跑上来瞧个究竟。

    工人正忙碌着收尾的活,有人在山间引下来的一股清泉洗手、有人在房前屋上平整打磨,他抽着烟,突然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这得说清楚,他捅捅单勇道:“喂,说好了,这幢是我的?”

    “啊?”单勇像被刺激到一般,一骨碌坐起身来,瞪着眼道:“谁给你说好了,是我的,我打磨了好几天,怎么成了你的了?”

    “那篱笆还是我的做的。”

    “你就光做了个篱笆,剩下的都是我干的。”

    “胡扯,主体是工人装的,有你屁事。”

    “少来了,我装饰设计的,看这门、窗、屋顶,屋顶这勾心斗角模型,是我找做炒货礼盒的专门做的,二层这小木栏,你瞅瞅是什么?认识么?百兽图,过去是超级大地主老财才敢用的装饰。”

    “管你是什么?反正是我的,我明儿就搬进来住。”

    “你敢?敢来我把铺盖卷给你扔出去。”

    “那划拳定输赢,谁赢了谁住。”

    老柴一伸手,笑着作势了,单勇刚要伸手,马上缩回去了,这个原则问题,似乎比店里还重要,柴占山不乐意了,斥道着:“我说你真不够意思啊,厂子都分给人了,一小破木屋,居然舍不得给我住?我还是主投资方。”

    “一人一层。”单勇让步了,竖着一根指头道,老柴哈哈一笑,接受这个建议了。

    虽然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环境,可也未就非要抢,老柴压低着声音道着:“这才对,这笔浮财可是老樊留给咱们的,一人一半啊。呵呵。”

    “哎,对了,**上没查到你?”单勇道,小声问着,这是两人黑吃黑得的钱,很有成就感。

    “呵呵,**上追了我两个月,我把转账的资金上缴了,二百多万呢,乐得**的警察恨不得给了发个奖状呢。哈哈。”老柴笑着道,一回头,声音又低了:“不过他付的现金可就死无对证了。”

    “老柴,这有什么高兴的,钱是王八蛋,大家手里转,生不带来,死也带不走啊。你现在攒手里的,还不知道是谁的。”单勇感叹道,柴占山果真也有顿悟,他道着:“那倒是,我就想清闲下来,这些年受成这样,算怎么回事嘛。”

    “看看,想明白多不容易,那老柴,二期投资都是你的啊,省得我费心思筹钱,也省得你没地方处理。”单勇接着话头道,下命令了。柴占山一愣,可不知道自己怎么着掉话坑里了,愣了半晌,起身踹了单勇两脚,单勇哈哈笑着,连躲都没躲。

    两人正谈着二期开工时间的事,兜里的电话响了,是单勇的,他以为又是醋厂里的事,可一看,是雷大鹏的,随意地接起来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骨碌又坐起来了,那样子,似乎比木屋的所有权更重要的事,慢慢地,单勇的脸上更严肃,连柴占山也看出来了,出了让单勇揪心的大事了,好长时间没见他这么严肃的表情了。

    一行四辆车向着雁落坪迤逦而来,带头的是宋思莹的红色MINI,押尾的是小盖的越野,中间来了辆奥迪和一辆别克大商务,郑锦婵亲自驾的车,车副驾上坐着父亲郑之源,后座上,一排打着绑带的土瓮,驶了几百公里,就为送这玩意,恐怕在外行看来要大跌眼镜了。

    “爸,是什么促使您最后下这个决心呢?”郑锦婵笑着问,送醋醅是她的主意,不过这相当刨走手艺人命根的办法,她没期望父亲能答应,可意外的是,居然答应了。

    郑之源朝后面看了眼,笑着道:“你要问原因,可不是为了支持你,当然有支持你的意思。”

    “那是什么?”

    “老单。”

    “单长庆?”

    “对。”

    郑之源笑着释疑道:“和老单见了两回,这是位纯粹的手艺人,他身上的那股子不合时宜呀,比我、比你爷爷身上的更重,这种不合时宜恐怕你理解不了,那就是做一件事,不是用钱或者什么利益来衡量的,这种人我喜欢。”

    “不用利益衡量,那用什么?”

    “嗯,准确地说应该是一种存在感和成就感吧,比如源源醋业在我手中发展成一个知名品牌,那我的成就感就在它身上,而不在于我挣了多少钱,当然,挣钱也是一个方面。老单恰恰相反,品酒师出身,厂子倒闭了,他下岗了;后来转行做厨师,饭店却是旁落人手,又失败了;再后来蜗居一地做农家乐生意,只为养家糊口而已,谈不上什么成就。恰恰他在做醋上的独到之处,得越来越多的认可之后,这给他的成就感是非同凡响的,没看老头红光满面,快乐开花了。没看咱们上门,一说是同行,他恨不得手把手教教咱们潞州这笨醋的做法。”

    郑锦婵笑了笑,知道自己在识人,离上一辈还有很大的差距,这差距,除了经事和时间,无从弥补,而在潞州这次,二百万拿不下来项目,眼看着不怎么花钱,就有可能水到渠成地办了,这时候,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行事方式了。

    “传言有误啊。”郑之源又道着:“老单俩口子,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与世无争的老实人,我就想,他们儿子再坏,能坏到什么程度?而且我没看出响马寨在经营有什么不当的地方,恰恰相反的是,他们用卖水的办法给饭店送大桶醋,这个降低成本,循环使用的方法,很值得借鉴……对了,酸妮,你见过人了吗?我怎么几次都没见到。”

    “就见过一次,听说他在山上修房子,哈哈,我就纳闷了,想投资房地产,也不至于往没人的地方去吧。”郑锦婵笑道,现在还有点理解不了小单。

    父女俩都笑了,深入了才发现,在这个团队中,甚至可以不予考虑领头人的意愿,或者说那位领头人根本对这件事持无所谓的态度,眼看着快到谈成了,连人都不见面。

    车行一个多小时,进了县级公路,入冬的山区却未见多少萧瑟,反而苍松翠柏在冬日天阳光下让人更觉温馨和难得。驶到厂区门口时,接讯的单家两口早迎在门口等待了,下车寒喧几句,郑之源拉着单长庆的手,直挥着让带来的师傅搬东西,他说着:“单老弟,我得送你份大礼,不过有条件的,你得帮帮我闺女。”

    “那是那是……这送什么礼嘛,就不送我也得帮呀。”单长庆一副老实到木讷的样子。

    “放好,让单老板瞅瞅,他要不喜欢,直接扔了。”郑之源故意说道,那几位场里师傅乐滋滋把四口瓮搬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放好,单长庆好奇地上来,有人揭盖,他凑上来,闻着味道脸上的肌肉颤着,凑近了点,手仲着掰下一小块来,深嗅时,人像傻了一样,喃喃地说着:“好醅,要有七八年了吧。”

    “呵呵,礼送识家,再过两个月满八年。”

    “老郑……这,这我可不敢收,醅是手艺人的命根子。”

    “我都说了,你不收,我就直接扔了啊。”

    “啊…这……”

    两老头一个非送,一个不敢要,僵持中,还是郑之源坚持,老单勉为其难收下了,不过这像个天大人情似的,把老单给激动的,语成不声了。

    行家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了,这里头行家没几个,董伟和张卫华纯粹两个门外汉,凑到滕红玉背后,伸着两脑袋问着:“干妈,这什么东西?把干爸激动的?”

    “就是啊,黑不溜秋的,醅是干什么的?”张卫华也不懂了。

    “哦哟,这俩小草包。”滕红玉哑然失笑了,小声解释着:“醋就是醋醅泡出来的,做醋最难的就是醅,因为有益生菌发酵,温度、湿度、保存环境要求严格,越久越香,保持的时间越长也就越难,而老郑送的,是陈了八年的老醅,这等于要把咱们醋整体提高一个档次。”

    就是啊,提高这么多,可不得把干爸激动得不会说话了。滕红玉解释了几句,忙着招待来人了,张卫华和董伟却还是没怎么听懂,又拽着小盖问,小盖却是解释着:“你这样想,醅是母的,有一瓮就能酵出十瓮来,等于生出来都是醋仔,都是钱……懂了么?”

    这下懂了,两人乐了。小盖不屑地一指:“两财迷。”

    “你妹,你好像不是财迷似的。”

    “去死,装得跟会做醋似的,切。”

    两人各骂一句,把小盖给气走了。不过两人根本不在意他,而是又瞅一块,看着和宋思莹拉着手说长道短的郑锦婵评论上了。

    “要能泡上这妞,俺发誓,俺以后都不泡其他妞了。”张卫华咂唧着嘴巴,小声道。董伟侧头看时,看到了宋思莹和郑锦婵说到了什么笑话,一笑间,那样子没来由地让人怦然心动,他凑近张卫华说道:“你还是趁早泡其他妞去吧,别瞎耽误功夫。”

    “为什么就没戏涅?雷哥说了,好歹咱也是国家干部,总比你丫企业上的强。”张卫华笑着损工作办进移动公司的董伟,董伟却是不着恼,笑着道:“你可以笑话我,但你不得不承认,没戏。人家是看上这儿的水了,看不上咱这群卖水的。”

    连续两个没戏,却是让张卫华确实很懊丧了,细细看来,不但没戏,而且心虚,看这出来的排场就是家不事张扬的大家富户,单勇窥破了那群卖醋娘子军的身份,回头跟大家说时,那时还有人不信,不过现在看来,商业的交往中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关系拉得,单哥妈快把老郑引为一家人。

    对,一家人,郑锦婵四下看着,还是没有看到单勇的影子,这隐隐地让她有点失望,她招手叫着小盖和张卫华几人,几人笑吟吟一上来,宋思莹笑着道:“不用介绍了啊,哎我说小盖,你们消息挺灵的啊,郑总她来没几天,你们就结伴去骚扰了。”

    “不是,是雷大鹏挑头的啊。”小盖掩饰道。

    “对,是雷大鹏。”张卫华和董伟毫不客气地扣雷哥脑袋上了,郑锦婵却是不介意了,直握着手,邀请着各位道:“我和宋妹妹商量,准备正式邀请大家到我们公司参观,给你们一个宰我的机会,一定别放过啊。”

    这么个落落大方,自然是惹得哥几个眼热得紧,早点头答应了,郑锦婵略使眼色,一旁公关的殷淑荣趁机把老总关心的事问出来了:“盖总,你们单老板呢?我都来三次了,没见着,不会是因为我们不告而来生气了吧?”

    “不会,在山上修房子呢,忙着呢。”小盖又给了她们一个相同的籍口,看来真是修房子了,一旁的宋思莹补充道:“这段时间,连我也不常见他,基本上收山货回来就到晚上了,一大早就走了,别着急,想见他吃完饭,我专程带你去。”

    “啊?单老板还亲自收山货去?”殷淑荣不太相信了,总不能其他股东看样都是闲人,老板反而累死累活干活吧。这话听得哥几个笑了,张卫华道:“我们老板常以牲口自居啊,要不这怎么能干,那能支起这么大摊来。

    “去去,背后说蛋哥坏话是吧,知道了收拾你。”小盖拦了句,生怕他没遮没拦把兄弟间的糗事爆出来。

    不过闻者已经窥得端倪了,似乎这几人的关系很微妙,不像简单的大小股东关系,更不像商业合作关系,倒有点像哥们弟兄那号荤素不忌的关系。

    没往下问,滕红玉热情了,安排着厨娘们炒得落花生、端着山楂果子待客,快一步的厂里人已经到镇上把菜给买回来了,这场简陋的家宴却是更让郑家父女俩心里窃喜了几分。

    不料刚刚坐下,事情就来了,先是宋思莹的手机响了,她接电话时一看是单勇的号码,还和郑锦婵炫耀似地来了句:“看,谁说他不关心,肯定问你们来的事了。”说是这样说,却不料一接电话,脸上严肃了,嗯嗯了几声,起身告辞,风风火火地往车跟前走,开了车门才发现走了急了,又回头告辞了一句,就这么没头没脑上车走了。

    接着是小盖、张卫华、董伟,一个电话,小盖把车钥匙扔给张卫华,驾车飞快地走了。小盖却是回头和滕红玉说着什么,滕红玉脸上登时不好看了,安排着什么,等两人出来,滕红玉拉着丈夫说了两句,俩口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源源醋业的一干来人,小盖和董伟却是唤着送货的货厢车,要开着回城了。

    “怎么了?伯母,出什么事了?”郑锦婵道,这个团队的战斗真是不容小觑,一个电话,都风骤电掣地要跑了。

    “也没什么事,慕贤住院了,我一干儿子,这孩子老可怜了,没爸没妈的,现在可好了,工作刚稳定,人咋成这样涅?”滕红玉好不挽惜地道。

    “重病。”

    “不是,不重,住院了。”

    “这……”

    把郑之源给听懵了,郑锦婵却是奇怪地问着:“伯母,您…有几个干儿子?我听他们都叫你干妈。”

    “十来个吧,我也弄不清,都是跟我儿子一块玩的,来家里两次,混熟了就瞎喊。你们坐,让他们小辈忙去吧,问题也不大。老单你站着干什么,赶紧去做饭呀。”滕红玉催着,单长庆巴不得离开呢,一转身进厨房了,郑锦婵却是出声唤着小盖,扬着车钥匙,这倒好,两人直奔上来了,郑锦婵起身道着:“爸,您在这儿等着,我帮把手去啊……走,淑荣,把商务开上。”

    又是一行两车,连客人的车也用上了,一眨眼,又走了七七八八,连制醋里的头也跟上了几人,还以为单哥有事,奔援去了。把后头滕红玉给郁闷得地骂着:“这群臭小子,就没个安生时候,老郑你坐啊,安安生生吃顿饭。吃完再说。”

    郑之源可想走也难了,笑了笑,无奈了。

    车上,郑锦婵驾车载着小盖和董伟,走了不远,瞥眼看到了两人焦灼的表情,她出声问着:“小盖,谁出事了?慕贤是谁?亲戚?”

    “不是,单哥他们大学时一个宿舍的,我们反而后来跟上雷大鹏认识的,当时单勇老大、雷大鹏第二、司慕贤第三,在潞院222宿舍都是出名的,今年的应届毕业生里,都有不少他们的哥们投奔他来了。”小盖道。

    “哦,这样啊,看来单总是个很念旧的人。”郑锦婵评价道。

    “那是,不瞒您说啊,这里头年龄数不差单勇,不过都叫他哥,主要原因呀,基本我们就是他带出来的,刚毕业时候,我宅在家里两年只会打游戏,还有你见到的几个朋友,卫华、董伟、雷大鹏,都搁城管队混呢,要不是他,我们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还能干什么……”小盖道,这话引得后面的董伟有同感了,笑着道着:“我们当时是太东城管队歪瓜裂枣分队,最出名的就是队长雷大鹏,一门父子,两代城管

    “这个雷大鹏,我好像听过他几次名字了,那一位?”郑锦婵异样地问。

    “呵呵,就是扮单总请你们吃饭的。”小盖道。

    郑锦婵哈哈仰头,知道是谁了,笑着问着:“大学寝室里的损友啊……我明白了,这位司慕贤也在你们生意上?”

    “不不,他们仨,三个性格,一个比一个特别,老大路子野,雷哥涅,您见过了,排行老二,人也很二……不过这位老三就不同了,纯粹个才子,响马寨那个栅栏飚马的商标,很拉风的,就是他在学校手绘出来的。我们去年的炒货,十几种包装,都是他穷经搜典,从民俗资料里整理出来的,外包装都申请专利了。单哥其实最想把他拉进队伍里,不过人家不来。”小盖道,看来对司慕贤还是挺钦佩的,这话听得郑锦婵动容,哦了声,关心地问道:“那病得严重么?”

    “不是病,失恋了,喝得胃出血了。差点没抢救过来。”董伟小声道了句。

    郑锦婵咬着下嘴唇,硬憋回去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伤感的事好像有某种黑色幽默元素一般,让她有想笑的感觉。

    风驰电掣地驶到医院,几人下车奔向住院部时,在离门廊还有十数米的距离时齐齐刹住了脚步,郑锦婵郁闷地看着一个场景,单勇在揪着那个“假单总”雷大鹏训斥,看样是很生气,训着就是咚咚两拳,嘭嘭两脚,几句话倒把雷大鹏揍得连退数米,抱头靠墙,撅着屁股挨踹,旁边还有两个胖子,一个捂着嘴,一个咬着拳头,都噤若寒蝉地站着,看样有点惧怕单总的淫威。

    这究竟算怎么回事呀。兴冲冲上门,看着老板这流氓得性。小盖难为地看着郑锦婵有些不悦、有点厌恶的眼神,虽然他同情司慕贤的境遇,可着实也对此次合作有点担忧了………

第09章 男儿当狠不当哭

    两胖弟瞅了个单勇转身的空,一使眼色,扔下被虐的雷哥,一臃一臃,颠儿颠儿靠着墙跑众人堆里了,到了人群里眼里还有老大的惊恐,蛋哥和雷哥当年血战广场时候可都见过,那时候在两胖弟心里留下的阴影就不浅,瞧,兄弟揍兄弟也不轻,把雷哥的肥臀当沙包踢呢,咚咚咚响得,别说看了,听着都瘆人了。

    “怎么回事,怎么打起大鹏来了?”小盖拽着大胖栗小力道,又是奇怪地问着:“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是是是……雷哥送的酒把贤弟喝高了。”栗小力道。

    “也不怨雷哥,谁可知道人家关宿舍里一个人喝得来劲,昨天不周六么,都没人知道。”白曙光道。

    “好好的送酒干什么?”小盖气愤了。

    “贤弟这段心情不好,不失恋了么,雷哥就来劝了,说是反正你这苦逼样也甭指望那个妞嫁你,你没事了多喝点,喝晕乎了,就不想了。”栗小力道,一摊手,于是,就喝坏了。

    一句听得众人哭笑不得,还有个更雷的,白曙光正色补充道:“我觉得雷哥挺够意思,送了一件老白汾呢。”

    事情很简单,就是雷哥看不过眼贤弟失恋痛苦,想了个麻醉的法子劝劝,结果给整出事来了。住院了,连个家属都没有,还是单位的同事在电话上找着号码,通知到雷大鹏了。

    听得经过,董伟忍不住笑了,这三个恶胖子,除了存心办坏事,就是好心办坏事,没干过一件正经事,他一笑,栗小力不高兴了,直斥道:“笑个毛呀,要你失恋,我们还不搭理你呢。”

    “看笑得那蠢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个傻逼似的。”白曙光翻着白眼,也来了句。

    两人不敢惹雷大鹏和单勇,可对其他人,从来不假辞色,一句呛得董伟面红耳赤,另外来的几位吃吃笑了,郑锦婵和殷淑荣互看了眼,可不知道这闹剧,该不该咱这外来人插句话。好在小盖看不过眼了,奔上前去,此时雷大鹏抱着头靠着墙,撅着皮粗衣服厚的臀部让单勇发泄,单勇看人多了,也没劲了,气哼哼又踹一脚,忿忿地蹲到墙根脚了。

    得了,都快既成事实了,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小盖看了眼郑锦婵尴尬地站在当地,他蹲下来,小声劝着单勇道:“单哥,你生这么大气干嘛,别让人看见笑话。”

    “气死我了,这个蠢货,我让他多去和慕贤坐坐,他去倒去了,隔三差五拉着司慕贤喝酒,单位送他来的人都说了,快有一周没上班了,昨天才发现躺在宿舍里人事不省了,这蠢货不但拉着慕贤喝,还给人送了一件,还让多喝晕乎几回就什么也不想了。”单勇气愤地道着,说得表情好不怪异,这事严格说起来也不能怪雷大鹏。

    可不怪他,又能怪谁。

    小盖看了雷大鹏一眼,这货知道害羞了,捂着脸,低着头,不吭声,小盖好歹替雷大鹏说了句话道着:“这也不能全怪大鹏,许是慕贤心里难受,也就想麻醉麻醉。不过这事,可让外人帮不上手啊。”

    单勇没说话,长叹了一声,司慕贤那孤僻性子,就想帮,怕是也未帮得上。

    半晌无语,一个声音响起来了,怯生生的声音喊着:“蛋哥。”

    单勇没理会,又一声怯生生的声音响着:“蛋哥。”

    单勇一抬头,惊得说话的雷大鹏哆嗦了一下,不过马上坚定了,眼神非常坚定而无悔地说道:“那你得帮帮贤弟呀,好歹你进去跟他坐坐说会话呀,你不就想把问题怪我身上揍我发泄发泄么?成,只要你帮贤弟一把,我脱光了让你发泄都成。”

    这哥们是真义气,小盖噗哧一声,被雷大鹏这么严肃的请求逗笑了。也附和着道:“是啊,单哥,你进去劝劝他呗,别想不开再出什么事。”

    “现在去也是白去,思莹到长子县去了,先看看那边究竟是什么个情况……滚,别在我眼前晃悠,看着生气。”单勇解释了句,看雷大鹏支着眼傻巴巴看着,喝斥了句。

    这下雷哥真伤心了,气咻咻地起身,吸溜着鼻子,好不痛苦地自言自语:“不管拉倒,我管,……你都几个月不见人,装得好像对兄弟多好似的,切,你妈逼你现在就钱迷心窍,根本没把兄弟当回事,你们妈X都是钱迷心窍……阿呸。”

    走了几步,呸了口,甩开步子跑了,这话,似乎对单勇有所触动似的,他看着雷大鹏火急火燎地进了住院部。说起来,雷二对贤弟的关心更甚,否则也不至于把自己的解忧办法推己及人,还搭上一箱好酒。

    这事情呀,可让人该怎么着说?

    单勇一会儿低头沉吟,一会儿仰头叹息,饶是经历多少大风浪,此时也束手无策了,小盖小心翼翼地说着:“单哥,源源郑总一家到咱们厂里了,给老爷子送了几瓮醋醅,合作的事,还等着你敲定呢。”

    “你们看着办就行了,她怎么也来了?”单勇此时看到了站立了好久的郑锦婵了,没好气地说道,小盖解释了几句,意思是总得上前打个招呼吧,单勇一起身,却发现自己还穿着做木屋的工装,一身木屑和防腐漆味道,有点垂头丧气地走到众人面前,直摆手道着:“没事,没事,来这么人干嘛?这可不是人多能解决了的……还没吃午饭吧?董伟,你带着大伙去找个地方吃饭……”

    再回头时,看到郑锦婵异样的看着他,单勇一笑道:“郑总这样,是对我们很失望了?”

    “你认为我很失望?”郑锦婵反问了一句。

    “难道不是吗?辛辛苦苦摸了这么长时间的底子,却发现和你想像的一个朝气蓬勃的公司大相庭径,我建议你,对双方的合作持谨慎态度。”单勇客气地道,听得小盖和董伟稍有不悦了,这好像是故意把人往外推似的,有点不识抬举了。

    郑锦婵盯着单勇,确实很慎重地盯着,她突然问道:“在你的眼中,是我们两方的合作重要,还是一位失恋醉酒、自暴自弃的朋友重要?你要知道,合作关系到你更多其他朋友的利益。”

    好刁钻的问题,要说躺在那儿的重要,似乎站着的就不重要了,单勇脸上微微有点忿意,传说着醋娘子刁钻一点没假。他缓缓说道:“合作有很多选择,可朋友没有。获利的机会很多,可要获得朋友的机会,并不多。”

    意外的答案,连小盖和董伟也听得多有触动,郑锦婵笑了笑,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似乎对自己被放在很多选择的位置也并不介意,她要说句什么时,单勇却是扭过头了,示意着小盖和董伟带人去吃饭,小盖知道单勇的作风,示意着众人离开,几人上车时,看到了单勇围着住院部的门口一遍又一遍地踱步,仿佛遇到了此生最大的难事一般

    “他为什么都不进去?”郑锦婵想不通了。

    “单哥办事,不动则已,一动就直击要害,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款姐去县里,还没消息。”小盖道。

    原来宋思莹被派去找另一端了,郑锦婵却是哑然失笑了,一件私事搞得动静这么大,不过她看了眼背着手,冥思苦想的单勇,不知道他身上什么地方,让她觉得怦然心动。

    这一行有七八人,就在医院左近找了个饭店草草吃饭,饭到中途,小盖接了个电话,是宋思莹的,现在连郑锦婵也被这事牵动了,看着小盖放下电话,马上出声问着:“怎么样?有消息了。”

    “完了,明天是翠云大喜的日子,这还真怪不着雷哥,心结在这儿呢。”小盖懊丧地道。

    “明天结婚?”殷淑荣讶异道,这算是完了。

    “对,款姐说让我们帮忙劝劝慕贤,也顺便劝劝单勇,新房都布置好了。”小盖难为地道。

    都到这一步了,怨不得贤弟差点喝过去,郑锦婵下意识的保持着沉默了,小盖看看众人,怕是也没个出主意的,都傻愣着眼瞧着他,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又往医院跑,等下车时,单勇换姿势了,蹲在台阶下,就像等手术室里的病人一样,一脸枯丧,还在冥思苦想。

    这人可真有点怪啊,殷淑荣看了郑总一眼,两人都是这个心思,说关系不好吧,把他愁成这样;说关系好吧,都到这个时候了,单勇却是连劝也不去劝劝。

    小盖拦着众人,悄悄地蹙足上去,蹲在单勇左近,小声地道着:“单哥,思莹来电话了。”

    “我知道了。”单勇淡淡地道了句。

    “也不怨大鹏,恐怕是慕贤受不了打击,自己愁成这样的。”小盖道,有点爱莫能助的意思。

    “我知道。”单勇还是那句话。

    “慕贤心气很高,心高的怕是都要受这种挫折,思莹说翠云一见她就哭,没办法,等了他都一年多了,钱没钱、房子没房子,她现在还在县三中代课,工作手续也办不了,家里给她撮合了门亲事,她也没办法,小县城的,还能有什么指望,还不是有份工作,条件瞎凑合着就成一家了。总得吃饭呀。”小盖轻声道着,这一干人里,像他这种单亲家庭,对于人情世故要懂得比别人更多。

    “我知道。这俩多好的一对呀,就这么要生生给毁了。”

    单勇叹了口气,想起了捉马乡,想起了支教的两个文青肩并肩、头挨头,描绘着虚无的理想和追求,那是生活在浪漫和憧憬中的一对,走到今天,终于该划上句号了。

    “可这事,咱们没法帮呀。”小盖难为地道。

    要早点说,也许凑点钱或者帮帮其他忙都不是问题,可现在问题是,眼看着就要嫁作人妇,就凑好了,也晚了,更何况,那位酸腐十足的文青小盖领教过,清高到连雷大鹏也骂他傻逼,这种人,要搁小盖看来,活该穷逼到底。

    “问题不在咱们这儿,在他身上,如果他愿意,会有很多更好的选择,不管是工作还是女人,这家伙已经习惯在在一棵树上吊死了,你想拉未必能拉得住。”单勇道,想起了见宋教授的那次,两代梗直的性子,怕是生来如此,不是他能劝得动的。否则以贤弟的水平,也不至于当年只报一个潞州学院一个志愿。

    正枯坐着计无所出,电话响了,是张卫华的,单勇接起来了,问了几句,小盖却是纳闷,没想到单勇在第一时间就找准了贤弟的心结,把当警察的张卫华也派到县里了,查到了新郎的身份。扣了电话,小盖不解地问:“单哥,你打听新郎干什么?”

    “看看翠云的选择呗。”单勇面无表情道,站起来了。

    “那管什么用,你不刺激慕贤吗?”小盖道。

    “他现在不需要劝慰,需要的就是刺激。他被生活磨得快没斗志了。”单勇道,转身往住院部走了,看样已经拿定主意了,那一干人,下意识地跟着,进去了。

    病房在二层,门虚掩着,单勇推开时,几个人都看到了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雷大鹏,一下子把众人雷了个外焦里嫩,大眼瞪小眼,奇也怪哉了。就听雷哥在床边含糊不清地、痛不欲生地劝着:

    “……贤弟呐,你说句话呀,不就是个小翠花么?长得也不咋样,一脸小雀斑斑,至于就为个她殉情吗?……哥真想帮你呀,你得说个话呀?这年头就没钱没房子也不缺妞上呀,有啥想不开滴,实在不行,咱回乡下卖个媳妇去,就看不上村姑,维特里漂亮妞可多咧,哥给你介绍几个……哥真不是害你啊,送点酒让你解解闷,你也不能都往肚子里灌呀……”

    那哭得叫一个声情并茂加上声泪俱下,他背后那两胖子似乎被雷哥和兄弟之情感动了,凄楚的眼神,反而想劝慰痛不欲生的雷大鹏一句了。躺在床上的司慕贤眼睛像滞了一样,滞滞地盯着天花板,一切恍若未闻。

    单勇推门进来了,雷大鹏翻着高低眼,不哭了,抹了把鼻涕,正要说句什么,单勇一指门外:“滚。”

    “哎,你来。”雷大鹏听话了,知道自己政策攻心水平太次,带着两胖弟一臃一臃出了门,小盖要进来,单勇挥挥手,也屏退了,关上了门。

    直到挤到门外,雷大鹏还在抽搐着,抹着鼻涕,小盖、董伟先笑了,郑锦婵、殷淑荣看雷大鹏这傻样,也忍俊不禁笑了,这哥们情谊还真不是假的,雷哥一看众人嗤笑,又呜呜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上了,直说贤弟没爹没妈,和咱们兄弟最亲,哥上学考试夹带、论文作弊、包括考公务员都是贤弟给帮的忙,你说人成这样,能不伤心么。

    一番哭诉,听得围观众人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了………

    门外的喧闹被隔开了,病房里静下来了,两人一间的病房只有贤弟一床有人,单勇默默地坐在对面床上,看着输着点滴,眼光发滞的司慕贤,比记忆中更憔悴了几分,比昔日里更削瘦了几分,留在记忆中最清晰的是毕业时他拿到了民俗文化馆筹建项目的聘用通知,那时候的这张削瘦的脸上是那么的灿烂,似乎就是昨天的事。

    分手时,两人都抱着各自的憧憬踏上了自己选择的路,也许此时刚到一个人生的驿站,而羁旅之人已经是苍桑不堪。所有憧憬破灭之后留下的真我,都是处处累累伤痕,让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人,有一种难以面对的难堪。

    “我知道你对我有所不齿,不过你不得不承认,你输了。”单勇突然道,那份霸气侧漏,以至于刺激得贤弟眼珠转向他了。单勇加了砝码道:“我们都很骄傲,所不同是我的骄傲资本越来越多;而你,快一无所有了,你不该不理雷大鹏,如果世界上还剩下最后一个关心你的人,应该是他,不会是我,或者其他人。”

    “呵呵,对,你赢了,你踩着别人站到更高处了,你可以嘲笑我了。”司慕贤喉结动动,忿意难平地,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单勇几乎听不出贤弟的声音来了。

    “我当然要嘲笑你,刘翠云选择了一个有小儿麻痹后遗症的男人,就因为他爹是校长,能给办了工作,你现在应该知道了,柴米油盐和穿衣吃饭,比那什么海誓山盟要现实的多。她没有选择你,我觉得是对的,吃饭问题都解决了,让她去哪里找活着的尊严……”单勇道。

    腾声司慕贤坐起来了,随手抓起杯了,嘭声朝单勇咂上来了,单勇略一偏头,没躲,玻璃杯砸在前额上,啪声落地炸开了,单勇的额头,汩汩地流着血,司慕贤疯也似地指着门:“她不是,不是她的选择……你滚,滚出去,我不想见你,我谁也不想见。”

    “你说了不算,你到现在都不承认,自己狗屁不是,你自己当自己当个才子,别人眼里,你和墙角的臭虫没什么区别,你什么都左右不了,到现在,连女朋友都被抢走了……”单勇抹着额头的血,呸了口骂着:“是啊,我是踩着别人走过来的,可你呢,一直被人踩着,下辈子你都别想翻身。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自己都拿不出点勇气来,让翠云怎么办?亏你还自命清高,清高到把老婆让给别人……知道清高的人最后都是怎么死的,自己把自己憋曲死的,你就是下一个。”

    司慕贤被刺激得先怒后苦,一时间情绪渲泄出来了,抚着头号陶大哭,哭着,疯也似的扇着自己耳光,骂着自己不是男人,动静忒大了,连医生也惊动了,好在外面把医生拦下了。一圈脑袋,支上窗上看,可不知道这两人说得什么,这么激烈。

    激烈中的发泄也许对绝望不无裨益,一时在激动中的司慕抽泣着,抹着泪,关闭着的心门打开了,断断续续说着:

    “……是我没本事,我没能力给她一个更好的环境,没能力给她一个家,我甚至连她们家要的财礼都攒不够……我不怕难,可我不想看到翠云做难……不想让她在家里,因为选择了我挨父母的数落。她的家境也不太好,一个工作问题迟迟没落实,把她一家都快愁出病来了,……要是再加上我这么一块心病,我怕让他们家也跟着难过……可我一直放不下她……呵呵,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都要成为别人新娘了。”

    哭着、哽咽着、又诡异的笑着,一切都成定局无法挽回,或者就能挽回,怕是也没那种能力了。

    单勇心里泛起着无限的同情,他读得懂贫贱之家百事哀的心情,就像他曾经经历过的一样,那种绝望和无助有时候能把人逼疯了。

    他默默地坐到了病床上,拉着司慕贤削瘦的手,替他抹了把泪,单勇口气缓和了,轻声问着:“如果有机会挽回,你愿意挽回吗?”

    司慕贤抽了把鼻子,狠狠地点点头。

    “如果为了这个目的要不顾一切,比如就像我,连自己赔上都在所不惜,你敢么?”单勇问,口气硬了,司慕贤稍稍迟疑一下,单勇声更狠了,说着:“你要不敢,就默认这个现实,老老实实养病,女人多的是,不缺。”

    “我敢!”司慕贤咬牙切齿道,逼得疯起来了。

    “那好,下床、出院,跟我走。”单勇不容分说。

    “干……干什么?”司慕贤愣了下。

    “人一辈子,总得干点疯狂的事,否则他妈的得被憋曲死。你不觉得活得憋曲吗?”单勇站起身了,吼了声道:“你说干什么?结婚,娶老婆,娶不回来,抢回来,我敢,你敢不敢干?”

    “我……”司慕贤被刺激得两眼外凸,热血上头,一骨碌坐起来吼着:“我敢!”

    拔了输液管,扔了病号服,趿拉上鞋子,单勇嘭声开门,围观地直让开了通道,惊讶地看着病恹恹地贤弟像打了针鸡血,怒容满面,像找人寻恤似地两人气汹汹走了,把后面这一干人,看得面面相觑,雷大鹏受刺激了,热血一上头,吼着跟上去了,众人省得怕是要出事,呼拉声,都跟着上去了………

    下一个聚集地在响马寨家里,单勇一声召唤,来人越来越多,同学里的臭脚、老包、麻杆;史家村的根娃、大彪。还有雷大鹏召来的城管,不多会就聚了一二十人,殷淑荣听到了众人谈话,出来上车悄悄和郑总咬了会耳朵,听得郑锦婵哭笑不得,走也不是,留也难受。

    据说这干人在组织一个迎亲车队,策划抢亲,各司其职已经拉开序幕了…………

第10章 啼笑姻缘皆因缘

    长子县城,北关,职业中学家属楼。

    阴历十月初八,吉日,地方上叫好日,利于婚嫁,县城两家婚庆公司的花篮、礼炮、彩车、汽拱门早都预订出去了,其中有一个就墩在职中家属楼门口,上书大字:恭喜刘翠云、高朝东新婚快乐。

    一看女方的名字在前,应该是女方家,八点准备,九点开火,天气不错,确实是个好日子。

    地方的习俗是上门宾客下面条,两人臂围粗的大锅、泥封的大火,夺夺夺不断的切菜声,学校一干系着围裙的大师傅边干活边开着荤笑话,来往的宾客渐多,都进了一单元标着礼房字样的单元房。女方家在三层,上完随礼的钱,熟识的人,又随即上楼和办喜事的老刘贺喜。

    反正吧,不怎么舒服,男方家是三中的校长高权,高校长那个小儿麻痹后遗症的儿子名声在外,每届毕业生里他都瞅几个后备对象,不过因为人实在坷碜了点,腿又有残疾,有不少姑娘家宁愿不应聘不要工作也不嫁给他,而偶而愿意嫁给他的,人家还嫌女方不够俊呢。一拖二拖三十挂零了,去年又在应届中瞄上了老刘家这闺女,得,还正合适,看上了,高校长不止一次许诺一定给翠云把手续办进三中,好容易说通了父母,闺女又不愿意,又拖了一年多,实在无计可施,终于勉为其难答应了。

    “哎,这老刘也是的啊,把闺女嫁这么个男人,纯粹是当个保姆

    “呀他个单职工家庭,没办法还不是,这两年学校超编的都塞不进人了,上届县长前脚签字后脚调走,新县长不认一百多号人挂空里了。钱都打水漂了,这里头就有老刘。我听说都送了七八万呢。他们不也是没办法了,总不能再托人送吧。”

    “哎哟,这***学校啊,今年学生才招了二百多,教职工都四百多了。”

    “呵呵,还会越来越多。”

    两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从楼上下来闲聊无非是些不满现实的牢骚,可对于**,也仅限于牢骚而已。甚至觉得老刘攀上高校长这门亲,说起来倒也不错,嫁个有钱的残疾,总比将来贫贱夫妻百事哀要强过不少。

    三楼,婚庆公司的在化妆了,大红的喜裙、高挽的发束扑粉的脸蛋,宋思莹靠在窗口,焦灼地看着路外,又不时回头看对着镜子的刘翠云,那是一副木讷表情和发滞的眼神,来县城之后宋思莹才发现刘翠云境遇远比想像中糟糕一直在三中代课,一月代课费不到一千,父母为了办工作凑了七八万终于买回了个县长签字,连考试也过了,可今年一换届,新县长不认了,连教育局长也换了,编制太紧张一拔人全给捋了,要重新考试………总不能继续送吧!?

    几万块钱对做生意的不算什么可对于这种单职工家庭,那几乎就是一辈子的积蓄了,宋思莹此番前来本想质问一番的,可听得缘由,除了陪着这位同学流泪,再说不出其他来了。

    她等着,她现在甚至期待司慕贤凭空出现,把这位可怜的姑娘接走。而她触目所见,是越来越多的宾客和亲戚,这要两头撞车,可要发生什么事呀……她心里嘀咕着,暗骂着单勇也不快点来。

    粉扑好了,化妆师的手艺不错,像一个粉雕玉琢的塑像,不过没有动感,痴痴的刘翠云看着镜子里几乎不认识自己了,难道这就是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婚姻?难道这就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幸福?

    她忽然想起了在学校的花前月下,那时候曾经对两人世界有过多少美好的憧憬;想起了捉马乡支教时,两人在月光下的唧唧我我,她甚至憧憬,那怕两人一辈子呆在那所小学校也是一种幸福。

    可生活,徒有甜蜜的外壳,尝过了才知道,内层是需要一辈子消化的苦果。

    “真漂亮。”宋思莹站到她身后了,勉力笑着道,刘翠云给了个木讷的笑容,对于这位远道而来的同学,她知道也许是带来了一份关心,不过又有什么用,迟了。

    “你恨慕贤吗?”宋思莹轻声问。

    “说那些干什么,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恨不恨的。”刘翠云轻声道,很淡了。

    “我要是你,我就扇他,使劲扇他,扇得这个窝囊废一辈子记住我。”宋思莹恶狠狠地道。

    “我们和你不一样。”刘翠云轻轻地说道:“他是个孤儿,心底很善,他是怕我作难,我知道,如果我坚持的话,不但会让他作难,也会让我父母为难,这是命,我认命了……要有下辈子,我宁愿也当个孤儿,不要有这么多牵挂。”

    好心凉的感觉,宋思莹怔了怔,也许在她过得很潇洒和随意的生活里,无法理解这种处处作难的心境,甚至于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位认命的姑娘,刘翠云仿佛看出了他的作难,勉力笑了笑道着:“谢谢你思莹姐,同学里我谁也没通知,我知道单勇古道热肠,一定是他让你来的,替我谢谢他。”

    宋思莹痴痴地看着,这个缘由也许刘翠云早看出来了,不过后面的事,恐怕无人知晓,她看看时间,快到十一时了,忍着心跳,把礼仪和亲戚轰走,关上喜房的门,轻声问着:“单勇让我问你一句话。”

    刘翠云异样地抬起头来了,宋思莹说着:“他让我问你,如果再让你选择一次,你会选择司慕贤吗?”

    “呵呵,问这个还有意义吗?”刘翠云笑了,抹了抹眼睛。

    “有,他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愿意嫁给这个自命清高的穷光蛋。”宋思莹道。

    “我愿意,可我无法选择。”刘翠云轻声道。

    “有的,说不定他会不顾一切来娶你。说不定,他会牵着白马来接你。”宋思莹道刘翠云的眼睛亮了亮,不过马上又黯淡了,摇摇头道着:“他不会的,他很理智,他也很有骨气来我家受了我父母两回冷眼,我想他应该已经放弃了。”

    “你来……”宋思莹听到了车声,是悍马的威猛声音,她牵着刘翠云的手站到了窗前,看着迤逦而来的车队,宋思莹兴奋地说道:“他来了,他来接你来了,除非你不愿意否则今天,没人挡得住他……我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嫁给他吗?”

    刘翠云看到了下车的单勇,看到了新装一身的司慕贤,猛然间悲从中来,两行泪像开闸的水痛痛快快地流下来了,她哽咽着、她恸哭着、她倚在窗口,号陶大哭起来了……

    门口单勇一伸手,后面递过来了唢呐,喜色一脸的单勇学着村里结婚的模式长喝一声:

    “迎…亲…喽…奏乐!”

    一鼓中气,一声嘹亮的唢呐声穿云破宵,响彻数里,压过了劈吧作响的鞭炮声压住了一车作响的鼓乐声,吹着喜洋洋的高调,带着十数人的迎亲队伍直进婚场………

    与婚场隔着不到四公里的长子门小区,同样一副拱门、几架火炉,大锅烹着喜宴,十辆接婚车辆做着最后的准备,这是男方家,明显条件不错都是在新建的小区,一百多平的大房子小区门口停了十数辆各色私车。

    没人注意到有辆市里开来的商务别克在婚场不远停多久了,一直掐着时间的雷大鹏有点激动得不能自制,今天是个光荣的任务,这个光荣的任务正和他骨子里的叛逆性是如此的契合,以至于听到这个任务时,别人傻眼了,就他义无反顾地接下来了。

    “雷哥,来,接着。”栗小力把一副大照片放雷大鹏手里了。

    “雷哥,来,喝一口。”白曙光把金属制的小酒壶递上来了,雷大鹏喝了口,看两最亲的兄弟都看着自己,他吸溜着鼻子问:“怎么了?”

    哥俩不说话了,直竖大拇指。

    “啥意思?咋不竖中指?”雷哥二劲上来了。

    “我们是佩服得不得了,不但佩服雷哥你,也开始佩服我自己了。”栗小力道:“这任务也就咱们哥仨您敢接,搁其他人吓死他。”

    “就是,咱们哥仨最讲义气,所以蛋哥才选咱们。”白曙光道。

    “狗屁,咱们仨都胖,皮粗肉厚,不怕挨揍……我不行了,你们接着上啊,后面根哥和彪哥都在,就被警察提留走了,有张卫华他爹管着……反正今天是有我无敌,有敌无我,蛋哥说了,抢亲成败,全在咱们身上,兄弟们,准备。”

    雷大鹏扛着大副照片,准备冲出去,白曙光摁摁嗽叭,后面车上的发电机,突突突一时间响起来,此时,恰看到了婚场人群的熙动,一瘸一拐的新郎目标很鲜明。

    刷声车门洞开,雷大鹏如滚下山的石头块,一臃一臃,单枪匹马冲过去了………

    女方家,猝来十辆鲜明奥迪婚车加一辆领头悍马,再怎么说也是有冲击力的,不过好像有看出不对来了,新郎小伙里,没瘸子呀?更讶异的是,从来没听过这么剽悍的唢呐音调,一个喜洋洋的高调能打几个波折,听得人一漾一漾的,那吹唢呐的小伙作怪也似的在小小的婚场来回扬着,把好大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了。

    县里的习俗,迎娶的上门,女方家的亲戚要做势拦着,推推搡搡不让开,本意或许是图个热闹,不过后来有变化了,成了女方家亲戚小孩索要红包的仪式。说白了简单:不给卖路钱,不让进门。

    唢呐音停,乐音刚熄,家里亲戚刚摆好阵势要拦新郎,可左等右盼不见新郎,单勇带着司慕贤、小盖、董伟、和同学里的李报春、赵辉,刚把新郎花给司慕贤系上,亲戚里就有傻眼了,指着司慕贤道:“喂喂迎错亲了吧,你们谁呀?”

    单勇手一掏,一大把百元大钞,一撒,趁乱起哄着:“迎亲的进喽……”

    这一撒大大小小的年轻人加上小屁孩弯着腰抢上来,迎亲的趁乱直冲上楼,刚上楼,亲戚里有认识司慕贤的对刘翠云爸妈喊着:“三姨,三姨,不是高校长儿子,是司慕贤来捣乱来了。”

    屋里人一惊,一屋子人刚站起来单勇带着人呼啦啦早围进来了,下面有人听着上头有人喊,要往上去看,却不料这个点早有安排,包铁钢和赵向阳堵在楼道里,趁乱又撒一把,十块、二十块、五十块的,边抢起哄着:“抢钱啦……抢喜钱啦……谁抢上就是谁的。”

    乱糟糟的可没想到这么大方热阄,连做饭的大师傅也扔下大勺,加入到抢喜钱队伍里了,一刹那这个上下通道被截断了。

    院外,麻三洋一脚把电风管踢开,气拱门软塌塌地开始向下倾斜了他看着门中央那张喜贴,手里还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不过名字改了。婚庆公司的发现了追着就上来:“干什么?干什么?搞破坏是不是?”

    “新郎换啦,贴这张。”麻三洋扬扬手里的。

    “你是主家么?说换就换?”婚庆公司的不相信了,看看来车,又看看婚场,有点失控了,而这边车里还端坐着一二十个剽汉,敢情后备力量还没动呢他看着麻三润似笑非笑的眼神有点心虚,可也没敢接贴。

    “你要不换贴,就该换你们了啊。”麻三洋道,而且跟着大款财大气粗了,瞥眼问着:“租个气拱一天也就千把块对不?”

    “对。一千二。”

    “那,多给你一份。换。”麻三洋捻着钱,连贴子一起递过来了。

    “哎,换。”婚庆公司的,接住了,还讨好似地说着:“您这太仓促,早点打招呼,我们早换了……还别说,临结婚换新娘还真不稀罕,不过换新郎可没见过。”

    “总要有第一回的吧。”麻三洋说笑了句,看着现场快支不住了,一甩手,车里呼啦啦下来若干人,有开水站的同行,有体育系的哥们,还有史文武调味店来的伙计,直奔单元楼门口,阻挡着怕迎亲的和亲戚打成混战,只要起乱,马上撒钱,弯腰的一地,打架的没有了。

    气拱门重新升起来了,换成了刘翠云、司慕贤新婚快乐。

    而院里子好多还不知道新郎已经易主,抢喜钱的、吃面的、上礼的,乱哄哄的,还有和来人争执着,来来回回就一句:你们到底是哪一家?

    回答也是一句:高校长那家呀!

    只有三楼间,对恃在僵持着,司慕贤从大伙身后站出来,红着眼喊了句:“伯父、伯母。”

    一句话有魔力似的,气得刘老师差点昏厥,没同意这个穷小子的婚事种下恶果了,今天两队迎亲,可要出笑话了,伯母扶着伯父,两老人跌坐在椅子上,老娘在拍着桌子痛心疾首地骂着:“败家风的闺女呀……”

    “怎么了,二舅。”

    “婶,这咋回事,怎么有变故啦?”

    “姐,这是谁呀?”

    “就是啊,谁呀,没见过,不是高校长家的……”

    一干亲戚十几人,窃窃私语,单勇提着箱子,旁若无人地上前,扮着总管的角色往茶几上一放,嗒声开锁,人群齐刷刷咦了声,就听他说着:“定婚、过礼、压箱夫家一块送,十八万八千八……图个吉利。”

    这笔随礼可够大了,普通一家也就几万,出手这么阔绰,怎么也把亲戚们给镇了下,不过娘家的老脸挂不住了,刘老师伸手一扣,瞪着眼道:“拿走,我说不同意就不同意。”

    看来遇上了同样又臭又硬的老丈人了,单勇不急不燥地说着:“刘老师,您不能为了自己的面子就害女儿一辈子吧?明知道翠云要嫁过去,无非就是使唤保姆,可能幸福吗?”

    “她幸福不幸福,关你什么事?你是谁呀?”刘老头呛住了。

    “他哥。”单勇指指司慕贤,直道着:“我知道您不同意他们俩的婚事,是因为他穷,是因为他给不你女儿个像样的工作可现在不同了,这一年多他在市里拼命赚钱,积蓄有了点,房子都买了半座,不能不给点时间您就把女儿嫁了吧。

    难道您就真觉得,高朝东好得不得了?他可比翠云大九岁,还是个残疾。”

    僵住了,老两口面色有点尴尬,这点委曲在心里也就罢了,当面说出来,没来由地觉得有点难受,不过总不能无耻道有选择了就赶紧换婿吧一干亲戚加上两人,都不知道该说句什么了。

    “我觉得终身大事,总该问问女儿的意见吧。”

    沉默了片刻,单勇轻声道了句。

    这话像钥匙一般,嗒声打开了卧室的门,宋思莹搀着一脸脸花的刘翠云现在门口,刘翠云悲从中来,扑上来扑通声跪在父母面前,泣不成声地道着:

    “爸、妈,慕贤不像你们说的那样一无是处……他真的很苦,他和您的女儿一样苦,他要是不闻不问,我也就认命了可他来了,他一定会对女儿好的,他一定会孝顺你们的………我们就讨吃要饭也能把家里的债还上,我不想去高家……妈,我求求你,我不去高家。”

    号陶哭诉的女儿,不住抹泪的老娘,还有唉声叹气的刘老师更有一干观者恻然、闻者落泪的亲戚,可怎么个凄惨的场面。

    单勇看到心理防线在泪水中一点点崩溃他蹙着脚,走了几步,到了傻了吧叽直抹泪的司慕贤跟前,手在背后推着,使着眼色,这当口,不求还待怎的,和刘翠云站到一起时,司慕贤鼓着勇气,喊了声伯父、伯母,单勇退了一步,掩饰着动作,脚在他的腿弯处一蹬,正要说话的司慕贤仿佛也是悲不自胜,扑通跪下了。

    “伯父、伯母,我没爸没妈,我会把你们当亲生父母一样看待。我从来没求过人,我只向我的父母跪过,今天我要跪求您,成全和我翠云吧,不管有多苦、有多难,我发誓,一辈子对她好,对你们好……”

    恭恭敬敬一个响头,尔后是两人抱头痛苦,老娘可吃不住劲了,哭嚎着拍打着丈夫喊着:“老刘呀,看你干的什么事呀……你把儿女为难的啊……”

    哭声四起,这个婚,怕是难结了,即便是老头也为难到极致了,一女二嫁,两头迎亲,这传出去,老脸可没地儿搁了。

    僵了片刻,哭声刚歇时,单勇蹲下身来,又把箱子打开了,对着刘老师道着:“伯父,您看看时间,快午时了,我向您保证,今天除了司慕贤,不会再有人来迎娶翠云来了……他们是天作之合,谁也拆不散的。”

    咦,对了,另一家迎亲的呢。此时才省得,高家还没来呢,有亲戚支着脖子瞅瞅,然后是回头喊一句:“姨夫,高家迎亲真没来……这可快午时了。”

    “姐夫,要不就成全他们吧。”有亲戚道。

    “姨姨、姨夫,将错就错,成全他们吧。趁高家没来,让他们走吧。”更有亲戚中的年轻人,看着地上哭着的一对不忍了,眼里酸酸的,这年代了,还有这么让人难受的苦命鸳鸯。

    宋思莹抹着泪,此时笑了,离成功已经一步之遥了,她看单勇时,单勇很笃定,那并不着急的样子,她知道了,一定是那帮害虫派上用场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没人比单勇更了解雷大鹏对狗屁倒灶之类烂事的痴迷程度,话说这家伙看到迎亲车队要走,从车里冲下来,直奔婚场。

    目标,那个瘸子。

    突然间来了这么个货,把男方迎亲的队伍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雷大鹏双手高举一张大照片,一看照片,男方家的,齐齐被雷傻一片,居然是这胖子搂着新娘刘翠云的大幅照片,就见雷大鹏忽来个痛苦万分,以至于痛不欲生的表情,扯着破锣嗓哭嚎着:

    “高朝东,你***抢了我媳妇,我要和你决斗……大家看看啊,我和翠云在学校是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三更半夜,操场相约……你们居然忍心抢走和我过了好几年的媳妇……哦哟,我的翠云呀,今儿我和他们拼了,你不嫁我,我也不活啦……”

    雷傻了、雷晕了,雷得新郎一口气直出不上来了,偏偏这胖子哭嚎着,抱着他,喊着拼了,直把他压在身下,一副火拼的架势,众亲戚这才急了,连拉带扯,七八个才把满地打滚的雷大鹏拉住了,闻讯而来的高校长一看这样子,气得差点吐口血,喊着众亲戚:“给我揪住,揍,往死里揍。”

    再怎么说,心里有阴影了,这节骨眼上出笑话,到不了天黑满县城就知道了,新郎瘸着腿,好容易爬起来,招呼着亲戚朋友,把摁着雷大鹏咚咚嘭嘭连踢带打,好一顿胖揍,而这野汉子凶悍得紧,不是抱着谁的腿咬一嘴,就是伸手朝谁的裤裆里抓一把,一时间嗷叫四起,乱成一团了。

    这边揍着,那边准备走,习俗是午时前必须把新娘接走,好容易成了这么个亲事,男方家纵是有气也得先压着,要走的新郎高朝东还恨恨地朝雷大鹏踹了几脚,安排着朋友报警。

    却不料他刚转身,又傻眼了。

    又来了个更胖的,同样是痛不欲生的表情,冲到婚场,脸上肥肉一挤,白曙光哭嚎上了:

    “高朝东,你***抢了我媳妇,我要和你决斗,大家看看啊,我和翠云在学校是一见钟情、两情相悦,三更半夜,操场相约……你们居然忍心抢走和我过了好几年的媳妇……哦哟,我的翠云呀,今儿我和他们拼了,你不嫁我,我也不活啦……”

    又是一幅和新娘的照片,跟排练好似的,口气一模一样,哭相也一样。

    不过换了个胖子,左邻右舍一看,扑通通被雷倒了一片,都笑得肚子疼了。亲戚们哭笑不得了,知道是故意捣乱的来了,一涌而上,一群人把这个更胖的压在地上痛殴,劈里叭啦拳脚揍着,却不料聚着人不少捂着眼睛退下来了,嗷嗷乱叫,敢情这恶胖子居然准备了辣椒水乱喷一气,得,揍得更狠了……

    好容易七八个人摁住第二个胖子,有位司机不经意回头,眼一直,乐了,笑着朝着众人喊着:“又来一个,快快……又来一个胖奸夫。”

    这个拿着照片还没举,追打的就上来一群,是栗小力,扔下照片就跑,排练了一晚上的台词,喊都没来得及喊,只顾逃命了,实在跑不动,干脆一骨碌往婚车下钻着,不料太胖进不去,只进去了个脑袋,剩下的后半身,劈里叭拉被人踹上了。

    没人注意,缓缓驶过了一辆小工具车里,发电机已经充满了气泵,连接的另一端却是汽钉枪,从窗口里伸出来,趁着婚场乱的功夫,所过之处,车窗里伸手嘭嘭嘭几枪,不声不响,婚车的轮子漏气了,瘪了。

    更没人注意到,有人扣着风帽了,像看热闹一般站在人群之外,不过手却伸着好长的美工刀把气拱门滋声一划,几步之后,那气拱软塌塌地漏气瘪下来了,扣了一地。

    第三个胖子被众人摁住了,乱哄哄的场面,都围着那三个胖子看,鼻青脸肿了,更胖了,众人嗤笑着看着三个货被带上警车时,那三货还异口同声喊着:“高朝东,抢我媳妇,等老子出来跟你拼命。”

    把众人给笑得啊,却把新郎气得差点吐血,高校长躲起来了,没进门的儿媳妇先招来仨奸夫,怕是这笑话得传几年。

    此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婚场早搅得乱七八糟,扣了两口锅、倒了三摞碗,瘪了一副气拱门。时间,指向正午。警车走了,不过婚车却走不不了了……

第11章 啼笑姻缘皆因缘(2)

    午时的钟声响过了,提醒上路的二踢脚镗镗放过几响,刘翠云这一家的喜事办得实在没有点喜气,一屋子不是号陶就是抹泪,和单勇一起来,就即便不太熟识的司慕贤的几位,也觉得眼里酸酸的,到这个时候,那怕就铁石心肠也硬不起来,何况还是自己的闺女。

    “伯父,您担心高家吗?既然我们敢来,就没把他放在眼里。”单勇背着手,缓声说道,话说蹲过牢、干过架,天王老子也不怕的蛋哥是兄弟们中最有霸气的,此话出口,霸气侧漏以至于让人忍不住侧目,没人怀疑这么霸气的爷们。他提醒着刘翠云那位和他准女婿一样优柔寡断的父亲道:“时辰到了,您老要不吭声,我们只当默认了,我们准备带翠云走了。”

    这迎亲的,好霸道,不过此时没人觉得霸道得那儿不对,要再这么下去,得把一对都窝屈死。

    “走吧。”刘老师抹了把眼,斑白的额头,皱纹丛生的脸,像所有父辈一样,对儿女都有那么份不足为外人道的苦衷,他伸手,把单勇送来的钱合上箱子,推了推道着:“把这个也带走,当是给翠云的嫁妆了……”

    “爸……”刘翠云回头,跪挪着,扶在父亲膝上,恸哭着,刘老师抚着新妆已乱的头,泪眼带笑地说着:“别恨爸,爸也是想让你嫁个衣食无忧的好人家,爸没本事,就想着将来女婿要有本事,对我闺女好一点,不要让你们这一代也像我和你妈一样这么难……谁可想反而差点害了我闺女,去吧,和慕贤好好过成一家,爸再也不拦你们了,去吧…

    欣慰中泪多喜少,一屋子人长舒了一口气,单勇示意着宋思莹,宋思莹上前搀着翠云,他又踹了还跪在地上发愣的司慕贤,一行人,终于起程了。

    习俗是女方家走时,除了搬陪嫁、抢新装,还要有一个短短的仪式,凑成一家子亲戚要来一张全家福,还要有父母的发言,嫁走这么大的姑娘谁也不心疼,有时候还真搞得双方是泪眼涟涟,今天不用了,从新房出来就已经哭成泪人了,只有草草的一个全家福,尔后是鞭炮与鼓乐齐鸣,宋思莹自动干上伴娘身份了,带着新人,上了婚车,悍马当头,婚车在鞭炮声中,驶离了职中家属楼,唯余楼前一对相拥而泣的父母。

    “当父母的,都是这么难啊。”单勇把眼神从倒视镜里收回来时,感叹了句,看了眼车上副驾坐着的小盖,正擦着眼镜,估计是刚才激动了。突然问道:“小盖,怎么?激动了。”

    “唉,不看还真不知道,几万块钱,一个破工作,能把人难成这样。

    啧,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大学毕业时候,我爸想送我出国,我觉得他别有用心,嫌我累赘;没出国他又想给我安排工作,我又觉得他是想赶我出门……呵呵,我就憋了口劲想自己干点事,不过现在回头看看,还是他成全了我,也许不管我要干什么,他都愿意成全我。”小盖道,似有顿悟,也觉得此行不虚。

    “那当然,谁让他是当爸的呢。”单勇道。

    严格意义上讲,这也许不算抢,只算遂得了人愿了。车行不远,车上的短程步话喊起来了,是另一方根娃他们的,步话里喊着:单勇,男方急了,亲戚伙还有新郎,一群人追到女方家没人了,他们直接往高速路去了……你们在哪儿?

    “我们在南关路上,你们和卫华集合到一块,要有事,无论如何给我压住,千万别让他们到翠云家阄事啊。”单勇喊着,把步话扔给小盖,调整着车方向,安排着:“避开,今天毕意是抢走人家新娘了,是人都咽不下这口气,千万别冲突起来……前面路**易市场,都停下,分开走。”

    小盖步话里安排着,车速极快,刷刷刷路边停了一窝,一停车,拔喜字的、拽婚花的,一眨眼都成了普通车辆,小盖却是下车拉着一对新人,直往悍马车上送,人一上车,单勇在车窗里喊着:“思莹,你带娘家一队走二级路;麻杆,你带着同学和兄弟们,走高速路。报春,你顺便到潞院接下任老师和王老师……老顶山下集合,走吧。”

    一队车分成三个方向,单勇驾着悍马背后只跟了一辆,那是个高手,老柴的司机,开水站的武强健,车开得比小站好,一个原地旋转调转车头,插到悍马前面带着,三队直驶市区,这事,也就是气头上难结,过了今天,怕是谁也得认命。

    二级路汇报着,出县境一切安全;高速路上汇报着,有人搁那儿等着,不过等空了,没贴喜字的车,谁可知道是那一辆;悍马一行走得二级路,坑坑洼洼不太好走,不过一路安全,估计那夫家情急之下乱找乱撞,根本没想到婚队化整为零了。

    “看,慕贤……”单勇笑着说了句,车吼的声音中,看到了长子县境出境的标识,就像又在显摆一般。小盖刚乐了下,又想起个人来了,惊声道:“呀,刚才根娃说,大鹏他们……”

    “嘘……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回去再说,让张卫华他们想办法。”单勇打断了,知道那几个货被城关派出所的提留起来了,不过这事态那顾得上,看看时间,磨蹭得已经到午后二时了,路上还得一个多小时,响马寨那边,应该早等急了。

    后面的俩,不知道是沉浸在喜悦中还是伤感里,都没吭声,单勇瞅空讶异回头瞥一眼时,刘翠云像累了,小鸟依人般地靠在司慕贤的肩头,一脸新妆像猫儿花花了,他似乎比自己娶了个媳妇还高兴似的,呲笑着一脸,正和小盖对了个脸,小盖这会,也是那般喜不自胜的表情了,故意逗着司慕贤道:“喂,慕贤,你做好心理准备啊,咱们这帮兄弟里,你是头一个结婚的,他们肯定要可了劲地折腾。”

    “呵呵,我都这样了,还怕谁折腾。”司慕贤笑着道了句,这番置于绝境而后遂愿,恐怕连他的心境也变了不少,轻轻地揽了揽软软的翠云,翠云小声地问着:“你准备和我在哪儿结婚?租上房子了?”

    “没租,老大说他在山上搭了个窝棚,给我们先凑合着。”司慕贤道,脸上的表情很怪异。

    前面的单勇和小盖噗噗全笑了,刘翠云倒不在乎了,她靠的司慕贤更紧了点,婚和谁结重要,可婚结在哪儿,就不重要了………

    对于有些人完胜,可对于某些人就是完败了。

    譬如高速路口等着的高朝东,搁县城里,也算个有名有姓的人物,今天的脸可丢大了,警车一走,接婚的才发现不但拱门给划了,婚车也被放气了,此时才明白是有人故意捣乱了,捣得还够狠,就是让车走不了。他带着剩余的车又叫上的小区熟识的朋友直奔女方家。

    得,人早被接走了,刚走,他朝没当成他老丈人的刘老师脸上唾了一口,不过那边的一帮亲戚也不饶人了,厮缠着就要打架,好在有人拉开了,这口气可咽不下,问着在女方家报信的,给指了个去向,他估摸着应该是冲高速路去了,带着人抄近路堵,却不料车是刷刷刷地过,就是没见婚车。眼看着过了一个小时了,就这光景,都该蹿回市区了。

    “表哥,估计是堵不住了,早走啦。”本家一位小孩,凑到高朝东身边道着,这位腿有点瘸的表哥也着实不易,好容易你情我愿说了门亲,到终了给人抢了,这叫什么事嘛。

    高朝东瘸着腿走了两步,看看同来的十几辆公私车,有学校,有家里人,有亲戚,就即便不结婚了,可这脸算是丢大了,他唉声叹了口气,刚蹲着闷了会,又有亲戚唆导上来了:“朝东,那仨胖奸夫不还在派出所么?这就是故意整咱们,抓不住正主,抓几个小卒也成,让他们赔偿损失,还有老刘家,咱们跟他没完。”

    “对,跟他没完。”有更多亲戚嚷上了。

    这倒好,气咻咻的接亲人等,汹汹朝着城关派出所来了,十几辆车,挤到派出所门刚停,所里的领导,所长加指导员喊着就出来:“嗨,嗨,干什么呢?想冲击国家机关怎么着?什么事,说话。”

    高朝东没说,亲戚有人围着派出所的说了,那所长和指导员一苦脸,互视着,然后口吻变了,语重心长地道着:“你们办证了么了?”

    “这都明媒正娶,办证是什么问题,随后办不就成了。”亲戚一问,没办,给了个理由,话说在小县城,还真都不在乎这一说,有一多半办了喜事请完客瞅空才办这证,这算好的,另外一半,结婚生娃娃才能想起没办证来。

    高朝东就郁闷了,这婚事不无逼迫对方的意思,女方坚持先办了工作再办喜事,男方坚持先娶回家再办工作,都怕对方反悔,最后妥协在个仪式上,先办事,后办手续,包括工作手续的结婚手续。谁可想在节骨眼上还出了这茬子。

    一没证,指导员说话了:“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你都没办证,法律都不能承认你们是俩口子,就不存在人家抢你媳妇的事了,对不?”

    这个戴套不算强奸基本雷同,亲戚们火了,所长挥着手:“喂喂,别激动啊,你们不来,我们还准备找你们去呢……刚才,就刚才谁打人了?这可是违反治安管理条例的啊,你们可把人家打坏了啊,……”

    一听这话,群情更激愤了,围着所长和指导员唾沫星子喷着:

    “啊,他们搅我们婚场,反倒赖我们是不是?”

    “打死活该。”

    “你们不能向着肇事的吧?”

    “是我打的,怎么啦?”

    所长不胜其烦了,眼瞥到了路外来人,双手高举吼着:“停!”

    一停都不说话了,还以为所长要照顾民意了,却不料所长一挥手朝着路指着:“好,不管了,邻里纠纷,你们自己解决。对方也来了

    啊,高家的众亲戚一瞅,真不敢吭声了,两辆警车,市里的;四辆城管车,市里的;还有一辆大面包,不知道那儿的,下来了两类制服的男性足有一二十人,而且其中有几位蛮牛般的大个子,气势汹汹朝着男方亲戚一干上来了,站到了面对面的位置,一言不发,双手一叉,牛眼瞪着。那意思:不服还要怎的?

    闹事就是闹人多,这儿不但人多,而且还有两类最难惹的制服哥,众亲戚回头看高朝东,脸色泛苦,这架势,恐怕你有冤也没地儿伸了。

    从来都是恶人先告状,恶人最难缠。不独是这些人,派出所隔了会,把那三个胖奸夫放出来了,揍得实在不轻,雷大鹏脑袋上贴着创可贴,一边腮肿了老高,走路和新郎了,成瘸子了;白曙光两边脸都肿了,栗小力因为脑袋钻在车底好歹没毁容,不过也没好,走路都打趔趄。

    事态恐怕严重了,那仨胖子走上前了,分开人群,站在众亲戚面前,雷大鹏恶狠狠地说着:“找老子算账是不是,这笔账怎么算?”

    指着自己头大如笆斗,伤痕累累的脑袋,质问上了,那一干打人的噤若寒蝉,不敢吭声了,雷大鹏一拉胖弟俩,这个一支脑袋:“看看,被你们打成什么样了?这个脑袋,少说也得赔一百万,少一毛钱跟你们没完。”

    “看看……”一拉栗小力,雷大鹏拽衣服拉裤子,肿得老高的屁股加腰一亮,雷哥痛不欲生地道着:“你们简直是禽兽,把我兄弟打成这样,就这个屁股,也得赔一百万……告你们了啊,等着,老子下辈子就靠你们养活。”

    后面压阵的已经忍不住有人笑了,张卫华捂着嘴,实在惊讶于这三个胖子挨击打能力,一堆有胖揍,愣是还能站起来。不但站起来了,此时的威风,倒把高家同来的一干亲戚都镇住了。

    “看着干什么?不是想闹事吗?老子可是行家,今儿这事,不管公了,私了,咱兄弟们跟你们没完没了……那个,一条腿的,老子看见你了,你踹我脑袋了。”雷大鹏说话着,就要上前揪高朝东,跟他立马就要没完了,这下子亲戚们慌了,反攻为守了,人挤着,不要雷大鹏扯

    这时候,派出所那干民警出来几位,站在当中当和事佬,唱红脸的、唱白脸的,都有,不一会儿连高校长和刘老师两个老人,也被通知到所里了,这干从市里来寻恤的看样来头不小,所长和指导员都给老大的面子,直把人家请上车,陪着笑脸,人家还拽上了,不走了,非要闹个所以然。

    这时候,似乎就到水到渠成的时候,所长把两位家长请到一起,很客气地道着:“刘老师、高校长,您看这事情闹到这份上了,要不咱将错就错,你们和解和解。”

    “行。”刘老师和高校长几乎异口同声,达成一致了。不过高校长提了附加的:“不能找我儿子麻烦,也不能揪着打人的事不放,对,还有,花了多少钱,得给我退回来。”

    这回,轮到所长说行了。

    两方果真再无起恤,高家虽丢了颜面,可找回大部分损失来了,而且惧于这干人多势众,又有更深的背景,只得忍气吞声了。而刘老师,倒是籍些把男方的财礼一文未动全还了回去,了了块心病。

    张卫华乐滋滋在电话里给老爸汇报着这里的情况,当然最多的一句就是李所长很帮忙的话了,事情都按着既定轨迹行进了,这亲抢得,现在看来这么四平八稳,和个正常办喜事,几乎没有什么两样。

    不对,有意外,他上车感叹着蛋哥的办事越来越炉火纯青,考虑的细节很全面时,后面挨揍的仨不忿了,雷大鹏骂着:“全面的屁,他不说这家残疾人,好欺负么?纯粹胡扯,这他妈打得多狠,你瞧你瞧,这让我怎么上班呢?回去怎么跟我爸妈交待。”

    “雷哥,那赔偿就不说了,医药费算谁的?”栗小力呲牙咧嘴说道,知道这回是自毁任务,可没想到被揍得这么狠。白曙光伸着脑袋,看倒视镜里的自己,也苦着脸问:“雷哥,把我打成这样,不能不让咱们找他事吧?讹也得讹他几个钱。”

    “算了算了,好像我不是这样似的。算了。”雷大鹏这会倒息事宁人,单勇交待了,能了事就了事,毕竟翠云娘家在这儿,树敌太深总过不好。

    他愿意,俩胖弟不愿意了,白曙光看看雷大鹏,发现不同了,忿忿地道:“那不一样,我们鼻青脸肿毁容了,您这鼻青脸肿比原来帅了,相当于整容了,能一样么?”

    “**……”雷大鹏擂着拳头,摁着伤员,又暴打上了。

    张卫华开着音乐,根本不理会后面的仨位胡闹,加速地向市区驶来,最后的婚宴和喜酒,好歹也赶上凑个热闹。

    “来了,来了……”殷淑荣喊着,高跟鞋蹬蹬奔着,朝单勇家的农家乐奔回来了,单家老俩口,加上郑之源父女,同时起身朝外走着。老人不知道,还以为就是结婚。

    不过郑锦婵知道,拉着小殷小声问着:“你说他们怎么就抢回来了?”

    “我见到思莹了,是这样……”殷淑荣把大致情况一说,说得绘声绘色,似乎让郑锦婵有点懊丧没有看到这个另类的精彩,刚出门,经过还没说完,她的眼一直,愣了。

    当头一位,单勇带着,唢呐吹得高调昂扬,是一曲变调的抬花轿,低音短促,高音特高,听得人心里喜庆,喜上眉梢,后面的鼓乐班子咚咚锵锵刚下路面,村里就有帮忙着,点着几挂鞭炮,劈里叭拉响上了。

    当然,最惹眼的还是新人一对了,司慕贤换上了传统的古装礼帽,牵着白马,马上一身火红的新娘子盖着红盖头,后面还跟一群弃车步行上来的人,有一半倒是史家村的人。被通知来的王恒斌和任群老师,和几处市里的学生站在一处,向喜气洋洋的婚队招手。

    苦尽甘来,此时方到酣处,刘翠云悄悄揭了点盖头,他看着这个如同憧憬中的热闹场景时,一时间又没有忍住,两行眼泪扑簌簌地流着,又一次打湿了新妆………

第12章 啼笑姻缘皆因缘(3)

    喜事图的就是个热闹,今天即便是结婚的两位也没想到能热闹到这种程度,女方家同来的是翠云同辈的几个亲戚,本来想着仓促抢亲,肯定是个冷冷清清,凄凄惶惶景像,谁可能想到,从进响马寨的头一刻起,这热闹就未见丝毫停歇,是他们从未领教过的热闹。

    先得拜见父母吧,司慕贤可是孤儿,这好办,干爹干妈也算,一进村单勇就叫着爸妈,一群干儿子把老俩口推到院中桌上,客串了一回公婆,司慕贤和刘翠云被同学和一干朋友摁着按老习俗磕了几个响头,可把滕红玉给乐坏了。

    典礼的主持是王恒斌主任和任群老师,这两位昔日的老师看着一对学生成了一对新人,自然是声情并茂来了一番,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任群揽着小翠云好一阵安慰,惹得她又是哭啼了一番。

    仪式完了,按理说应该开始宾客入席,年轻一辈的朋友闹腾着进洞房,可不少左看右瞧,愣是没发现洞房何在,这时候,单勇拿着扩音喇叭上场了,对着一干熙攘的人群大吼着:“典礼现在正式开始,今要来个史上头一遭婚庆典礼………是什么?”

    一大吼,有串通好损友喊着答案:抢亲!

    “抢…亲…喽!”

    单勇兴奋地扯着嗓子大喊,别说宾客了,就连新人也懵头懵脑,冷不丁听到了通、通、通不绝于耳的炮声,是礼炮,一百响礼炮吸引了大多数的人注意力,再看却是村口向旧村往上的路口,整齐地排了十数个锃亮的礼炮,四五位红衣司仪正接着液化气罐,通通放得起劲。

    此时有很多未来过的人才发现,二十多幢像房子一样的建筑蒙着红帐子,人群中的郑锦婵异样地看着,回头问殷淑荣道:“还有花样?不都已经抢回来了吗?”

    “不知道。这结婚玩得真热闹啊……哎,思莹,这是干什么?”殷淑荣看到了宋思莹。

    “抢亲,以前潞州的老风俗了。”宋思莹抱着堆红绸,不知道干什么用,乐滋滋地奔着走了,头还向房顶示意着,郑锦婵下意识地去看,哦哟,好几架枪筒似的摄录机藏在暗处,敢情这阵势布置的着实不少,再朝停车场里看时,除了零散的客人,尚有一辆标着大河影视的车,郑锦婵眉头一皱,想到什么,直往山上瞧,也许,玄机都在哪儿。

    猛然间一声炮响在空中,玄机出来了,红帐齐刷刷全部扯掉时,一二百宾客齐齐“哦”了一声,气氛更热烈了。

    只见得错落而建的木屋或白、或蓝、或米黄、居中的一座大木屋白墙红窗,大红的喜字隐约可见,淹没在花团锦簇中,红色的地毯拉了一公里,自下而上仰望,像凭空出现的一座宫殿一般,年纪大的,赞叹不已;年纪不大了,眼热不已,这要做婚房,可爽歪歪了。

    “哦哟,太浪漫了……太幸福了。”殷淑荣受不了了,搓着手,激动地喊着,郑锦婵眼睛越来越亮,突然间发现,这个抢亲,或许不仅仅是抢亲那么简单。

    不过实实在在就是抢亲,还得抢一回,单勇提着拉着司慕贤往山上跑,边走边说着:“你研究民俗的,这习惯你知道吧?一会儿带人下山,捆上新娘,拉回来当你压寨夫人啊,好不好玩?咱不那么麻烦了,新娘给你摁好了,你放马前驮回来,能办到吧?”

    “嗯。”司慕贤重重点点头,看到新房了,愣了,这还没顾上惊讶的,更惊讶的事来了,史宝英姐弟俩牵了七八匹马儿,除了当头一骑白马,敢情后面还有藏了几头,正和主持这里的老柴和李玫莲说笑着什么,单勇喊着村里装扮抢亲人的,清一色白毛巾绑头、红绸子系腰、百纳底手工靴,据传是潞州响马的标准装扮。先牵马的,教着司慕贤怎么玩,为保安全起见,还派了几个步卒看护。

    小宝贵却是拉着单勇拉过一边小声咬着耳朵,指指马群,有猫腻,现在能骑的熟马不多,敢情里头有俩骡子凑数,单勇一紧张,鬼鬼祟祟地教着:别吭声啊,骡子就骡子,马样就成。

    这哥俩嗤笑得,惹得柴占山也凑上来了,一听笑喷了。再好看也驴粪蛋外面光,不到位的地方多了。

    山下,宋思莹正缠着红绸,给刘翠云来个五花大捆,麻杆瞧着可乐,要上来绑手,被宋思莹赶跑了,任群老师却是听过这等习俗,对于一干学生这么个组织,真个有点哑然失笑了。屋里滕红玉看这热闹劲道,回头斥着笑呵呵的史保全道着:“老史,这都啥年代了,还玩抢亲……有些年没见过了。”

    “结婚嘛,还不图个热闹喜庆。咱村的家伙什会乎,哈哈……”史保全乐呵呵地一点也不介意。

    通通通又三声,山上一呼哨,哒哒哒马蹄声起,当先的一马呼哨着向下冲上,七八个彪骑猛汉看上去颇有冲击力,待近了几分,才瞧见是单勇当头,扮着马匪进村,直奔婚场,伴着啸声长喝:“抢…亲…喽…”

    嗨…哟…后面的马匪围着新郎同喝几声,婚场里扮守卫的村人,同样回喝几声,然后是棍捧嘭嘭叭叭一阵交响,意为拼死不从;还有骑术好的,围着婚场一圈,摘走喜绸,意是非我莫属;抵挡不多会,亲家渐渐败退,婚场里就剩新娘了,单勇在马上喊着:“快,慕贤,拉到你马上,这小娘们归你了。”

    “我……我拉不动。”司慕贤拽了拽细绸,人瘦个低,劲道不足,实在干不了土匪这营生,惹得观者一阵好笑。单勇看着急了,跳下马,抱着摁着刘翠云往鞍前一放,催促着:“快,回寨,你别不动呀翠云,你得扮个哭喊着不要的样子。”

    一说倒把刘翠云听得反而笑了。打闹一番,七八匹马载着抢婚队响着鸣锣直往山上奔去,后面的一群宾客,嗷声,都奔上来看热闹来了………

    “哈哈……好玩,这婚结得有霸气。”郑锦婵抚掌大笑,跟着众人往不远处的山上跑,吸引她的恐怕不仅是婚场,还有新房。

    楼顶,大胡子导演有点兴奋地哆嗦,不住地喊着:“好好好,……太精彩了,这几百人的场面要咱们组织组织,怕不得几十万。”

    走近再看,美仑美奂的新房装饰得温馨有加,炉膛里燃着熊熊的柴火,夕阳下,环圃一片鲜花绽放,像桃花源地的春天,扮总管身份的小盖,按着来宾亲戚、朋友、同学,相熟识的十个八人一小聚,分配间小木屋,虽然比婚房稍差了点,不过进去桌椅俱全,暖和和地也如同回了家里。

    再往下,村里各家齐开灶火,流水介的筵席开始往山上送了,就为送餐,老柴还专请了趟餐车。

    郑锦婵被小盖分配到了快到山巅的一所小木屋,她没什么熟人,只有老父和单家夫妇陪着,多了位虬须威猛的老人,一介绍居然是史家村的带头人史保全,让她顿时起敬,客气寒喧了几句。

    老人坐在屋子里聊着,她和殷淑荣却是好不惬意地出了房子,在举着手机,取着景,嚓嚓拍个不停,殷淑荣却是也被这儿的景色吸引了,直叹着道:“我将来也要在这么个地方结婚……这是冬天,要是春夏的话,都不用这些人工花卉了,肯定是百花盛开,美不胜收啊。”

    “嗯,再找几个大汉,抢亲?”郑总泼句凉水。

    “那有什么,我觉得挺好玩。”殷淑荣笑道。

    “是挺好玩。怪不得咱们几次来都没见到单勇,都说修房子,敢情是建木屋……恐怕今天不光是抢亲,这么大开销,也不光是为了朋友结个婚。”郑锦婵笑道,殷淑荣不解时,异样地看了看还在哄闹的现场,新娘和新郎被众人拽着,要在门口阳台来个吃苹果游戏,偶而还有扛着专业相机的,在抓拍瞬间,似乎来的不少,再看到这一群木屋错落而建的山势时,她恍然大悟了,惊讶地道:“这要是传出去,马上就是个活广告啊……搞个什么蜜月小屋、渡假村,肯定都不是问题,何况还有这么热闹的抢亲仪式……而且这儿的水电暖和交通、饮食都不是问题,简直就是现在的渡假村嘛。”

    “怪不得咱们几次来,他都爱理不理,也许酿醋和水场生意,仅仅是他玩票的一部分。”郑锦婵笑着道。难得地和殷淑荣朋友式地对话,她说做生意有几种情况,一种是纯为赚钱,像大多数生意人;一种是纯把生意当成事业做,在盈利的时候同时担负企业的社会责任。这种生意人不多,她以为父亲那一代就是;而还有一种是纯粹的玩票的性质,做生意仅为寻找存在的价值和生活的乐趣,在她看来,单勇就是。

    恰恰这种人,是最难得的。

    殷淑荣又看了几眼错落而建的木屋,此时深以为然了,两人沿着小路踱步了不远,又被热闹的洞房吸引着,围着洞房她们看了一周,眼中的赞赏却是越来越足,殷淑荣看来,似乎郑总一直在寻找机会和单勇说话,可不料洞房里闹腾年轻人一会儿哄笑,一会大嚷,乐得谈笑风声的单勇,那得旁顾这个外人。

    咦,还有个外人,她看到了柴占山偌大而威猛的个子,身边俏立了一位风姿卓约的女人,看打扮很入时,不像村里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女人,也在笑着向她示好。

    咦?又来一拔,一辆警车和一辆商务车,一看车,是自己的车郑锦婵有点哭笑不得了,此番前来,连她的车也征用了,可不知这拔,怎么现在才回来。车到婚房左近刚停,他一看张卫华,刚举手打招呼,手势僵了,表情愣了。

    下来了个揉着腰走路不利索的大胖子,那个城管;又下了个脑袋缠着白纱的,另外一个城管,最后下来的却是雷大鹏,不但脑袋上缠着白纱布,脸上几处贴着胶贴,郑锦婵关切地问:“卫华,这……这怎么了?”

    “抢亲被人打了呗,还能怎么着?”张卫华笑着道,脸上乐开花了。

    三个胖子好不幽怨的眼神,一瞬间惹得郑锦婵、李玫莲和老柴几人,笑着直后仰前弯腰,等洞房里热闹的一干人都奔出来时,齐刷刷雷倒一片,笑得东倒西歪,雷大鹏怒从中来,扯着嗓子骂着:“笑、笑、笑个毛呀,真不把我们当兄弟啊,我们被提留走了,你们全逑跑了。”

    “喂喂……功臣回来了,兄弟们,给三位功臣敬酒。”单勇分开众人,奔上前来,一看这样,有点出乎意料了,这仨恶胖子正愁气没地儿出呢,围着单勇,雷大鹏指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脑袋问:“蛋哥,这账怎么算吧?你不说没事嘛,顶多踹两下,整个一骗子,妈的把我们摁住打牲口似的,往死里揍。”

    “就是,进派出所不认识人,又被片警踹了一顿。”白曙光幽怨地道。

    “就是,还不让我们找事,这口气不顺,兄弟们可没法混了啊,打成这样。”栗小力附合道。

    搅人婚场,没打成生活不能自理就不错了,不过可把兄弟们给看乐歪了。

    众人笑着,三个胖子一挤,结结实实围住了单勇了,单勇一下子语结,可不知道怎么安慰这几位甘于献身的兄弟了,偏偏那帮哥们都被这仨胖子逗得笑得欢实,谁也不上来帮忙,单勇掰指头了,医药费、误工费、抢亲补助、精神损失,兄弟们开口。

    不行,三个商量好了,一起摇头,咱们哥们讲义气,不差钱。

    “要不哥改天找几个妞给兄弟们下下火?”单勇放低了声,知道这几货的所好。

    不行,三人也商量好了,哥几个现都国家干部,不差妞。

    “那你说要怎么办?”单勇大跌眼镜了,这哥仨挨揍一回,都变性了?

    “这伤,不跟你算了,算我帮贤弟的。不过你欺骗利用我们的善良,这账不能不算。”白曙光得啵着,一看他和栗小力使眼色,单勇知道没安好心,还没问究竟干什么,雷大鹏扯着嗓子喊着:“大家看到了啊,昨天他无缘无故踹了我一顿,今儿我们兄弟新仇旧恨一起算,大家说,该不该踹。”

    一群损友哄笑着大呼,该!

    有群众基础了,雷大鹏带着俩信徒,对着单勇嚷着,转身,撅屁股,露菊花……损友们一起哄,单勇干脆落了个大方,一转身:“来吧,让你踹个够。”“蒙头,蒙上头,别他看见回头报复。”雷大鹏喊着,早有张-卫华拽了那个女士一条围巾,头一捂,跟着嘭嘭嘭不知道多少脚踹上来了,单勇吧唧向前一扑,背上、臀部早添了十数个脚印,围观的宾客早笑成一团了。

    “怎么这么多人踹我?”单勇拽着围巾,气不自胜的喊着,一拽下来,一看虎视眈眈围了一圈损友,他见势不对就要钻人缝跑,潞州的婚庆习俗,一玩起来根本没大没小,看这架势,蒙眼时早嘀咕上整谁了,要不整这个出馊主意,还真找不出别人来。

    晚了,没钻出来,被张卫华拽住了,跟着是三胖子呼哨,众兄弟力挺,拽胳膊的、抱腿的,拉腰带的,雷大鹏喊着号子一、二……一忽悠,把嚷着单勇晃起来,一声“扔起来”。众人齐齐使劲,哗声把单勇扔了老高,然后下面的人一哄而散,扑通声把单勇摔了结实,半天揉着腰起不来了。

    这叫墩屁股,能起来都不算墩到了,一圈人看着他笑,谁也不帮忙,雷大鹏一呼哨,贤弟呐,把弟媳妇领出来,翠花,给哥笑一个……一呼哨一声,都跑进新房了,继续折腾贤弟一对了。

    唯余单勇哭笑不得地慢慢爬起来,看到身边来人时,抬头看是老柴,老柴笑着伸手搀了他一把,幸灾乐祸地道:“墩得越狠,关系越深,看来关系和你深的人很不少啊。”

    “妈的,这帮害虫,终于找着机会整我了。”单勇哭笑不得地道,被摔得着实不轻,老柴回看了一眼闹腾的新房,叹着道:“我说咱们别抢吧,你非抢,抢来抢去,还是给人做嫁衣裳了。

    “难道你不高兴?成全一桩好姻缘,赛过十年香火钱。”单勇笑着道,看到李玫莲和郑锦婵搭上讪了,想起这位来了,小声问着柴占山道:“李总是不是给你干得不赖?”

    “相当不错,我本来是顺手做件好事,可没想到却是我做的最对的一件事,一个会所她召的会员都快上百了……你算算,光会费收入多少。厉害,厉害。”柴占山小声赞叹道,一个会员六万多,一百个就是六百万,算算这笔账,却是比什么生意来得也划算,单勇看着两位各有千秋的女人,笑着道:“恭喜你啊,柴哥,捡了棵摇钱树。”

    “也未必呀,这女人心高,恐怕不是咱们这小地方留得住的,在潞州也是个权宜之计,她要想走,那个会所不得出到十几万年薪,这都算少的……咱们的根子在潞州,恐怕离了这块地儿,都玩不转喽。”柴占山轻声感叹着,又一次看过亲手而建的木屋,他似有所想,想到什么时,一吸凉气要回头找单勇商量,却不料单勇眉色鬼祟的笑着,一下子他释然了,也许他想到的,单勇已经做了。

    “说,你干什么了?婚庆公司请了三家,把人家礼炮全搬来了,婚纱摄影的也来了四家,还请了个现场策划,又巴巴从史家村运来几匹马,不至于兄弟之情就深到这份上吧?”柴占山笑着道。

    “你说呢?要是给婚妙摄影的提供一个免费的外景基地,代价是把这个婚庆现场放到他们的橱窗里,你说他们会同意吗?还有这些搞婚庆的,如果咱们愿意给他们分成点利润,你们他们会不会可了劲推广这里做结婚现场,毕竟现在年轻人猎新猎奇的心理很甚,你不是正发愁广告推广的效果和冬季可能没有什么生意吗?这样的话,好歹也能赚点外快吧?”单勇笑着道。

    “要是能在电视上来一下,那就更好了。”柴占山笑着道。

    “当然,这个重头戏可不能误了,看,来了。”单勇指着山下道。

    果真来了,是大河影视公司的几位,带头的那位正是当学生时候就认识的导演秦望川,大老远嚷着单勇,上来就是热情的握手,直感谢单勇给了这个拍摄机会,这玩意,真要拿着民俗馆里那是活教材,单勇和众人介绍着这位秦导演,那导演不但答应剪辑好后给留存一份,而且一听说要上电视,拍着胸脯答应给单勇找市台、省台,费用呢,绝对压到最低,要是这段片子能卖俩钱,广告费不说了,他们承担。

    老柴这回才真乐了,敢情一好成两好,两全齐美了。两人随行下山,送着这位导演,一路说说笑笑,把后面准备找个机会的郑锦婵给郁闷的,等了好久,他还是走了……

    “郑总,有时间一定光临我们的会所啊,盛世和省城龙城会所是联营伙伴,生意有什么事,尽可找我们帮忙。”李玫莲递着名片,从不放弃任何一个推销的机会,她也有点奇怪,在这山圪窝里,居然能碰到省城源源醋业的掌门人。善于观察的李玫莲看到了郑锦婵的眼神,她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笑着加了句道:“郑总,此次前来恐怕你不光是游玩吧?是不是准备和响马寨醋厂合作?”

    嗯,郑锦婵微讶了,不过一想这关联明眼人早瞧出了,她干脆大方道:“有这层意思吧?那么李总,既然帮忙,不知道会所外能不能请教一句?”

    “您是想问这位单总的为人?”李玫莲道,正中郑锦婵的心思,不过她却掩饰道:“对他我兴趣不大,不过对合作我的期望还是挺高的,您觉得他是个好伙伴吗?我是说,在生意上。”

    既然出现在这地方,郑锦婵想应该认识单勇,说不定还有更深的关系,故此出言非常谨慎,却不料李玫莲笑了,笑着道:“勉强算吧,不过他的便宜可不好沾,你如果觉得你占了大便宜了,那事后你一定会发现,吃大亏的是你。”

    郑锦婵异样的笑了,也许这个提醒都不必要了,敢帮哥们抢媳妇回来的人,你还指望沾他什么便宜?

    两人说笑着,倒是相见恨晚了,相邀着一起吃过饭,此时却是连郑锦婵也乏力了,眼看着天都快黑了,新房那边,还在闹,这抢亲好玩确实好玩,不过恐怕一般人受不了,有这么一帮损友,真不知道那俩新人得被折腾成什么样子…………

第13章 相见莫如不相见

    喜宴的热闹随着夜幕的降临渐渐降温,这个清冷的冬夜因为人们的热情也多了几分温馨,一轮明月,繁星满天,伴着青松苍柏,听着风声如涛就宴,让很多人留连忘返了。

    相聚永远是短暂的,宴散之后,单勇、小盖再加上老柴的司机,三辆大商务轮番送着宾客,单位的同事,生意上的朋友,还有各家的亲戚,至于那帮哥们兄弟倒不用送,吆五喝六喝着,今夜怕是要近水楼台先得月,全往木屋住了。

    单勇送了四车人,最后一车送的却是任群老师、张恒斌主任和大学的几位同学,分别时殷殷切切,一日大悲大喜的刘翠云让众人唏嘘不已,去掉这个已尘埃落定的话题,大家车上所谈,无非是昔日同学的归宿,说起来,同校同班,学生时代的恋人最终走上红地毯的,司慕贤和刘翠云倒是大家所知绝无仅有的一对。

    单勇此时才发现,即便离校,师生之情也没有断了。王恒斌主任每年都到各县市,消息最广,记忆力也好,很多同学都能说清去处。大家最关心的班长和支书那一对,班长丁一志去西部支教去了,据说是去了最穷最僻的西藏,断消息很久;曾经的那位美女支书却是比班长走得还远,远在大洋彼岸的美国,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可能再见到。至于最惨的一位,离校不到两月便出了车祸,说到名字,以单勇在学校不太参加集体活动的风格,连名字和人都不太对得上号了。至于谁谁分到乡下了哪里了,谁谁读研去了,还有谁转行了,一班人各奔东西,四零五散,却是让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先送了王主任,喝得有点多了,老婆去年也出国了,可怜的主任独守空房,还养着个上高中的儿子。后送的李报春、赵辉和几位同学,即便在学校不怎么近,再见也很亲切,有人开玩笑说结婚时也要来这么一拔抢亲,把同学都请来,惹得任老师一阵好笑,单勇仿佛奸计得逞一般,打心眼里高兴。看来不光他喜欢那地方。

    任老师家最近,在北石坊,毗邻开发区不远,驶到小区里单元门口缓缓停车时,单勇回过头来道:“任老师,是这儿吧?新小区啊,房价不低吧?”

    “没法比,看见山上的环境和木房子,我都想把这儿扔了住山上去。”任群笑着道,准备下车,单勇顺口道着:“那环境能击中现代人心理最脆弱的地方。”

    “对,没错,喧嚣里处得太久了,谁也向往宁静,更向往那种田园牧歌,与清风明月相伴的氛围。”任群笑着道,她教出来满腹经纶的学生不少,不过敢想敢干的不多,她停了下,问着单勇道:“这是你开发的?”

    “不不不,我可没那么大能力,投资商另有其人,我就一跑腿打杂的。”单勇道,不过掩饰不住得意,任老师下车了,嘴里说着:“什么口气嘛,急于否认什么,好像我真要抢你房子似的。”

    “哟,您要想长住山上,那我还真当得了家,呵呵。”单勇道。

    下车关好门,站在车窗门口的任老师笑着,却是转着话题道着:“我呢,你就不必考虑了,不过你一定不介意帮帮其他人吧?”

    任老师说话向来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单勇领教过,笑着问:“任老师,我们可是出了名的差生,千万别提高标准、严要求啊。帮谁呀?”

    “没有特定对象,不过如果需要的话,我会找你去的……而且不能拒绝,我和你王老师有个设想,这几年的就业形势很不乐观,新老一届里有很多根本就不了业,有些几年还宅在家里的,我们就想联系一下咱们系里面毕业后出类拔粹一些人,帮帮后进的拓宽就业门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当老师的,力量实在太有限了。”任群道,看着单勇,似乎在等着答案,似乎她认为,以单勇个性,应该拍着胸脯答案。

    却不料这货忸忸捏捏,很难为地道:“这倒没什么问题,不过有些人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我的意见是,他自己就要不争气,根本不值得帮。况且我现在就一个体户,有这么大能力嘛?”

    “有,都敢带人抢别人老婆,你能力大着呢。说定了,真要有效果,老师一定给你发个奖状,当学生四年,你没得过奖吧?怎么着也弥补一下缺憾吧?好了,就这样。”

    任群老师笑着道,站到了单元楼里,示意着单勇驾车走,这不容分说的,让单勇也一阵好笑,倒着车,和任老师再见了。

    回去的路很轻快,今儿把他忙得,连喜酒也没顾喝一口,心里却是一直萦绕着同学和老师们这些话题,许是自私心理作祟的缘因吧,他倒觉得任老师话里有话,说不定那天就上门出难题来了……要是到那时候,单勇在想,对于这位并不是为自己谋利的老师,还真不好交待。

    因为在他的生活经历中,从来都不怕阴险小人,怕得就是这些正人君子。

    对了,他又想到班长,那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居然真扎身教育去了,还跑到最远最荒的地方,智商实在不比雷大鹏高多少。还有党花妞,想起这妞单勇心里有个疙瘩,总觉得党花妞出国,有把鲜花插到外国牛粪上的嫌疑,不想也罢,闹心。

    随着车渐渐驶上响马寨,那颗心却异样平静下来了,他把车停下,在淙淙流过的泉水中洗了把脸,凉意砭骨,让人清醒了不少,这股水养了响马寨一村人,早些年山上的村落早搬完了,也就响马寨留下来,多是这里水电无虞的缘故,谁可能想到,当年谁也不愿意留的山上,到了今天,却成了城里人趋之若鸷的地方。

    环伺四周,错落而建的木屋透着温暖的灯光,房顶在隐约的月光和满天星斗下,变成了一种异样而肃穆的深黛色,远眺潞州,是一片灯火海洋,而近观身处之地,却是松柏如盖,山色如墨,如果到了月明之夜,那种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意境会尽揽无余。

    好地方,甚至更甚他在南方城郊所见,毕竟在再大点的城市,想找这么一块毗邻森林公园的净土没那么容易了。这个地方,恐怕要比自己做的任何一单生意都有意义,说不定会提供个一世的饭碗。

    他边走边想着,回到了半山上的一幢木屋,这是给自己的留的,今晚估计得热闹热闹了,那帮害虫难得一聚,不通宵达旦都不算义气深重,推门而入时,咦,居然没人,走时候还安排雷大鹏那三个胖功臣和他一块歇着,这才多大会,溜得倒没影了。

    木屋里的壁炉还烧着,他扔了两根柴火,这种柴火也颇有讲究,多用的是果木枝干作柴,烧火时屋子里弥漫着一种自然的清香,如果如松枝或者柏枝,那一般人受不了,油性大,烟里有股臭味,刚坐下,他听到了趿趿踏踏的脚步声,一听那超重的声响,知道是那仨货回来了,果真如此,咚声撞开门,三个笑得嘻嘻哈哈,其奸无比,到了屋里,捂着肚子就滚地板上了,继续笑,后面跟来的董伟也在嘴牙咧嘴笑,像又有了什么乐子一样。

    “怎么啦?”单勇问。

    “嘎嘎,我们听窗去了。”雷大鹏奸笑道。

    “听也听不出什么来,你们把他俩折腾得,那还有精力给你们表演,让你们听窗。”单勇笑了,听新房窗户也是老一套了,不过自然单元房越来越高,已经少有这个习俗了,木屋肯定能听,不过怕是那俩干不动了。

    “比听到那还有意思。你知道他们干什么?”雷大鹏笑着道。

    一说有意思,有意思的就来了,大胖捏着嗓子学着翠云道:“慕贤,你会一辈子像今天这样爱我吗?”

    “会,我会一生一世爱你的,要有下辈子,我也不会变。”二胖严肃地、动情地道,应该是酸贤弟的口吻。

    “有这辈子我就满足了,有你爱我,我就满足了。”大胖压着嗓子道,手抚着胸,一副**表情。

    “我不满足,我要多生几个儿子。”

    “为什么?”

    “免得他们将来没兄弟,受人欺负。”

    话说不下去了,三个肥货笑成了三堆,单勇笑得打颠上了,许是这事对贤弟真有触动,却不料触动得要违反计划生育了。几个笑的时候,窗外又有来人,是宋思莹,推门看看,眼睛亮了亮,似乎发现单勇回来了,这仨货伤疤没好早忘痛了,开着款姐的玩笑,要不把房间让给款姐和蛋哥,宋思莹的脸皮可厚,一指门外:“那你们滚啊。”

    不能滚,俺们是观众,不让看不给让,三胖子异口同声,不走。

    “真不走,宝英姐和张卫华那儿开了四桌麻将、五桌扎金花的,真不想玩?”宋思莹问。

    这下来劲了,董伟一跑,雷大鹏跟着跑,雷大鹏一跑,那俩胖弟也追着去了,几个人赌性一个赛一个重,人一走,宋思莹坐到了单勇身边,对着壁炉火光,看着单勇,忙了一天,终于歇下来了,单勇正倒着曲酒,自斟自饮着,笑着问:“你不会把他们支走,真想和我住一屋吧?”

    “想啊,不过你得睡地板,哼。”宋思莹不屑了,拔着电话,没通,不过听到了屋外的铃声,然后宋思莹摁了电话直接喊着:“郑姐,进来吧。”

    一喊人,又是小声对单勇说着:“人家来两天了,你不招待都不接待是不是?”

    “不是,光顾着抢媳妇呢,谁顾得上她。”单勇小声道,惹得宋思莹笑了,门响时,两人都站起来了,宋思莹让着座,坐定时,却推说陪宝英姐玩会去,和郑锦婵使着眼色,笑着掩门走了。

    看来有意给郑总一个签约前的谈判空间,单勇可想不出这究竟是思莹,还是这位郑总用心良苦,不过此时心情大好,也顾不上再想这么多细节,而且对于和源源的合作已经成定局,双方的互补性确实很强,理论上,要是响马寨醋厂三番五次找人家合作才对。

    此时的单勇格外热情了,倒了杯水,把小矮几放到沙发前,摆了几样炒货零食,连声道歉道:“对不起郑总,您看到了,实在是忙。”

    “呵呵,我接受你的道歉,尽管听起了好假。”郑锦婵笑着道,没想到自己说出这么一句开场白了。

    这种朋友式的谈话对于双方都没有什么压力,看来说对了,单勇恬着脸笑了笑,不作解释了,反而单刀直入说着:“上次来是假忙,这次是真忙,不过我觉得这事就没我,你们也能搞定,醋厂当家的是我老爸,他要愿意,白给你我都不眨眼。”

    “是吗?有这么好的事?”郑锦婵故作惊讶道。

    “嗯,还就是,我家老爷子情况估计你们了解了,一辈子什么也没干成,现在酿醋有这么多人赏识,那是对他的肯定,瞧把他乐得,现在这情况,我不得不佩服郑总你了,恐怕就我说不愿意,都不可能了。”单勇也在惺惺作态,明明是讨了便宜,仿佛受了多大委曲一般。

    郑锦婵觉得有点意思了,看来在识人的眼光上,自己比父亲还是差了点,要不是先从老人入手,恐怕还真得南辕北辙了,不过她笑着道:“你这个态度让我高兴不起来,有人告诉我,和你合作要提防着点,当我认为讨了大便宜的时候,一定是吃了大亏了。”

    “谁呀?这么评价我?”单勇愣了下。

    “怎么如此惊讶,评价有误?”郑锦婵笑问着。

    “没误,我是惊讶于,评价的太准了。”单勇笑了,这话反倒把郑锦婵说愣了,没想到这货家底不厚,脸皮倒厚,不过马上问题来了,单勇一饮而尽杯中酒反问着:“既然郑总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合作?难道就不怕吃亏?”

    “怕,不过生意上,有时候吃亏也是必要的,舍得嘛,不舍何得?我学做生意这么多年,什么策划、什么营销、什么包装都是表面功夫,饮食业好喝好吃才是硬道理,如果往长远看,品质的提升,要比短期利益更重要。”郑锦婵正色道,这话对单勇有所触动了,他挪了挪位置,正襟危坐,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位眼光不亚于他的人。

    不过人虽然正经了,表情却不正经,笑着问:“好,说得好,那可以谈谈,你准备给我什么好处了?”

    “我刚和思莹谈了谈,这种礼盒包装的炒货很有卖点,我准备包销你们一半的出货,全进省城如何?”郑锦婵笑着道,把玩着矮几上的一个三层礼盒,作工很精致,也很自然,圆盒提兜式的,很方便,她甚至提着试试份量和手感,在这个动作的过程中,她根本没瞧单勇,而单勇却仔细地盯着她,思维飞快地转着,他在想,这醋娘子怕是想法越来越多了。

    “毕竟你们是靠着地方关系推销,这个长久不了,如果有家后台更硬的,是不是得把你们的生意顶了,打开市场才是硬道理。”郑锦婵笑着又补充了一句。

    单勇笑了,这也是他在想着事,单纯依靠党政非正当关系以福利形式推销,那肯定走不了多远,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真空包装的小件批发了,不过现在阶段,关系还是主要的,他笑着道:“思莹的事,你和她解决就成了。”

    “那我们的事,也以这种方法解决如何?”郑锦婵绕回来了。

    “你包销醋?”单勇道,马上反应过来了,眼一愣又补充着:“贴你们的牌?”

    “既然单总说了,看来可行喽?”郑锦婵笑道,没想到单勇反应这么快,反应快也有好处,掉话里了。

    单勇一欠身子,有点不太舒服了,这等于撅着屁股给人家干活了,响马寨的品质如果打进省城的市场,那对于源源整体的销售将会起一个什么样的带动作用,都无法计算了,而她所做的,不过是把潞州的醋买回去再卖而已,就一毛钱不赚都划算。

    “看来,单总不太乐意。”郑锦婵笑道。

    现在单勇才发现醋娘子的过人之处了,也是到你不上不下的时候才图穷匕现,单勇苦笑着道:“何必呢?就不贴你们的牌,我们也能卖了,至于巴巴大老远运到省城么?”

    “呵呵,源源在全省十七地市都有直接代理商,省外虽然对醋的需求不像省内这么旺盛,不过我们也有三十多名长年客户,你们的产量和销量,现在仅相当于我们一个地市代理商的出货量……我承认你能卖了,不过你能卖多少?我承认你也许将来会做到源源这么大,可那需要多少时间?一辈子……我们可是三代人做到今天这么大。有了优质醋醅,你的产量马上会加大,可你的渠道跟不上,你怎么出手?”郑锦婵笑道,不无得意。

    而且这话直击单勇的软肋,缺资金、缺人才、缺渠道,其实是离开潞州什么都缺,和源源相比,顶多就比个小作坊稍强点,而郑锦婵给的是空间换时间的方式,这种方式别说单勇,换一个做实业的,根本无法拒绝,谁不想迅速发展壮大。

    “给这个合作定个期限,两年,我可以给你贴牌生产。”单勇道,脸上一副受了委曲的小媳妇样。

    郑锦婵笑了,对于圈住这匹野马很有成就感,不过她当仁不让提了条件:“太短,十年。”

    “太长,有十年,响马寨都响不了了,再加一年。”

    “不行,八年。”

    “八年也太长,砍一半,四年。”

    “好,各让一步,五年,就这么定了。其实差别不大,如果我们包销,你们贴牌,不用发愁销售上的事,会很快积蓄实力的。我在帮你。”

    “好吧,就五年。”

    单勇叹了气,技不如人得叹气,财不如人,照样得叹气,要让响马寨的醋厂做到源源这么大、这么精、这么专,怕是真得一辈子的精力。

    答应得这么爽快,反倒让郑锦婵成就感消退了不少,原来以为,他会提很多附加条件的,看来和预计有出入,一答应,她的警惕心起,瞥眼仔细地看着单勇。

    却不料一如既往地没有看出什么变化,单勇在自斟自饮,黝黑充满野性的脸庞那么惬意的表情,似乎让观者也觉得享受,此时她第一次发现,浓眉大眼,脸型如刀削斧凿很有质感的单勇,这群狐朋狗友里,好像也就这一位算得上实打实的帅哥,她有点好奇,怎么看单勇也是位粗线条的男人,可不知道这些生意上的细节怎么样打理得有条有理,互不冲突。

    单勇也在看着郑锦婵,瓜子脸型,恍惚间总和心里的那位能扯上点关联,不过不像师姐那么清醇,而是散发着一种成熟和独特的魅力,独特在什么地方呢?单勇细细揣摩着,应该是性格,那种很入世,很知情达意的性格,那种很功利、很市侩的言行,有时候甚至让他稍有不屑。

    不过你不得不承认,这种人和普通人相比要更适合生活在当今的时代。

    两人相视间,异样地渐渐地趋于凝视,抛却生意的因素不谈,单勇也发现,在功利和市侩之后,醋娘子的风姿也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坐着的样子看着无比端庄,凝视的样子又是出奇地秀丽,甚至连她的手势都像严格地训练过,很淑女地放在腰际,而那张秀丽的脸蛋上精致的五官,那一样都不格外出奇,可放一起却有着一种整体的美感,像雕塑似的美感,美到让人忍不住生出想触摸那白腻肌肤的感觉。

    凝视间,仿佛是久别重见般,生怕这一个瞬间结束,都没有说话;郑锦婵甚至在喟叹,如果不是生意伙伴,如果不是在那种情况下见到他,如果不是一眼就忽视过了,也许她能了解更多……对了,她在好奇,这干人里就数单勇文明,粗口也不多见,可为什么偏偏就他的恶名最甚,据说,寻恤滋事还捅人致伤,还和人血拼过,对她来说,那是一个多么恐怖的事。

    她的眉眼在动,她的双唇微启,她似乎想问什么,又在斟酌该不该说出来……而这一副画面落到咫尺之遥的单勇眼中,酒意微醺的眼中,他仿佛觉得是那眉眼笑意盈然是诉求,仿佛那双红唇是挑逗,仿佛面前坐着是师姐,一刹那的心旌飘摇让单勇做了一个很下流的动作,呶着嘴,很近地凑上去,“啵”声轻轻吻了吻那白腻得诱人的脸蛋。

    “啊?”正想得出神的郑锦婵一捂脸蛋,傻眼了,她一喊,乐滋滋的单勇也傻眼了,捂着嘴巴,为自己的情不自禁傻眼了。

    两人尴尬地瞪着,郑锦婵本来甩手要来个耳光的,不过异样的是手停在空中了,这个非礼好像并不让人十分反感,只是徒剩的那点矜持让她脸上挂不住而已,要是真甩单勇一耳光,她还真下不了手。

    两人僵着,在一种怪异的氛围里,很亲近又很遥远,似嗔怒又带着窃喜,也许在这下意识的一个动作里,郑锦婵突然发现他所有的不屑都是装出来的,为此,她甚至有一种异样的得意。

    “对……对不起,我想到了另一个人,我……把你当成她了。”单勇嗫喃地说道,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有点想女人想迷糊了。

    “啪!”一个耳光,郑锦婵终于恼了,甩耳光了,一瞬间得意不复存在,只剩怒火中烧。

    尔后怒气冲冲地转身就走,出门时怒气冲冲回头手戳着单勇道着:“你以后一定不会把我想成另外一个人了。”

    啪声摔门,拂袖而去,那怒气冲冲的样子,似乎因为认错让她生气更甚。

    “嗯,很香。”

    单勇啧吧着嘴唇,不知道说酒还是说那嘴唇上的余香,他自斟自饮着,自嘲地笑着,对着熊熊的炉火痴痴地看着,发呆着,一杯接一杯饮着,直到渐渐失去意识,歪头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很理解贤弟那种心情,他在有意识地把自己喝到无意识的状态,那样的睡眠,连梦都不会做。

    不过这一夜,却要有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了,郑锦婵本待回酒店休息的,不过走到半路,又鬼使神差地绕回来了,等他绕回来,带着殷淑荣敲门去看时,单勇早醉得呼噜作响,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好让她生气不已。

    这一夜,当宋思莹和众害虫玩得兴高采烈,玩到中途她才想单勇和郑锦婵,等急匆匆来看时,她看到了,歪头倒在沙发上和衣而睡的单勇,熊熊地火光映他那张黝黑而有型的脸,沙发边上,扔着酒瓶小碗,那绝对不是尽兴而醉,否则,怎么眼角中还留着一颗晶莹的泪滴。

    宋思莹轻轻帮他拭了,找了条被子轻轻地给他盖上,她知道,今夜,最寂寞的是他,一直以来,最寂寞的是他,再多的朋友也填补不了他的孤独,做完这一切,她轻轻地掩上门,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第14章 从来好事难两全

    婚假司慕贤过了十五天,一周时间在蜜月小屋里过得,翠云回门又是雷大鹏和张卫华开车陪着回去了趟,连老丈人对他的态度也来了个好大转弯,据说高家自认倒霉,除要回了彩礼钱再无寻恤上门,不过县里却疯传翠云找了几个胖奸夫的事,后来从张卫华处得知了三胖上门搅婚场的事,把贤弟和翠云两人气了个哭笑不得,就这,雷哥还喊冤呢,直说单勇逼着他去干的。

    不过,又能怎样呢?毕竟天遂人愿了,连雷大鹏瞧着小俩口如漆似胶的样子,甚至也萌生了娶媳妇的想法,拉着兄弟商量时,自然又是被众人嗤笑了一回。

    婚假结束了,司慕贤第一天上班,进大门时不常说话的传达室大爷笑着给他打个招呼,沿路碰见几位同事,都是笑吟吟地打招呼,本来以为喜事人家给同贺几句,却不料他发现不对了,好像都以一种羡慕甚至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就像来了个不速之客一般。等办公室坐定,他把路上的事和同间的一位毕业生说了,那同志瞬间乐歪嘴了,直说着:“你不会真不知道吧?省台二频道民俗采风节目播了抢亲,你是主角嗳……没白研究民俗啊,婚结得这么有声有色,把咱单位没结婚的小年青可都羡慕坏了啊……哎,慕贤,这一场婚宴得花费多少,你还真舍得啊。”

    啊?司慕贤愣了,花多少钱他可不知道,不过猝来这事,把他给听懵了,那天婚结得昏头昏脑,什么时候就录上了他都不知道,等再一问,同事翻着旧报纸,找了好几张来,一看,翻白眼了。

    《潞州抢亲风俗的溯源》、《“抢亲”风俗再现响马寨,拟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从“抢亲”来看潞州侠义文化的发展》

    他翻了翻,若干种报纸,都有类似的文章,配图就是那天的场景,这年代找个抢亲场所还真不容易了,他皱着眉头,总觉得这事不会自己就成了新闻,猛然间看到了一件婚庆策划的广告,提供马匹、步卒、抢亲队、礼炮、喜宴,总费用若干……一下子他明白了,这是软硬广告,咬着嘴唇又一次哭笑不得了,老大这个奸商把他卖了个好价钱,怪不得住了七天老大就又给找了个地方,说是给安置个新房,敢情是要腾出来继续抢亲呢。

    不过又能如何?要不是这个奸商策划,恐怕他也老婆都娶不回来,老大向来如此,办事从来先斩后奏不和你商量,他就把你折腾得恨他入骨,照样对他无计可施。这倒好了,一上午,净是单位男女同事间流水介地来恭喜司慕贤新婚快乐,捎带着问个最关心的:慕贤,抢亲婚宴得花多少钱?

    “你最好去现场看一看,看过之后,绝对不会问这个问题,因为花多少钱都值得。”

    司慕贤得意了,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说这么一句,不过感觉,应该是最适合的一句,也许自己能为朋友做的,仅剩这些了。

    快到下班时间时,这事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他拔着雷大鹏的电话,一问,这货顾不上,陪领导吃去了;又找小盖,不行,在省城,带队去参观苹果醋的生产工艺了。源源和响马寨的合作已经敲定了,拿了个五年贴牌的定单,正在考察进一步合作的可能。本来想找个陪同的一块请单勇吃顿饭的,却不料实在找不上人,只有和翠云联系了下,两人商量了一番,他这才联系单勇。

    果不其然,单勇又在电话上搪塞起来了,恐怕是担心司慕贤回头和他红脸,这些天一直躲着。司慕贤心里暗笑着,换了个口吻,直道着:“老大,你真顾不上?我们文化馆结集的《美食寻香》和《物产寻宝》草稿可出来了,草稿加资料可比将来的定稿庞大十几倍,这可是搜集了快两年的资料……顾不上就算了。”

    “哎,别别……我接你去……”

    电话里,单勇被击中软肋了,迫不及待地道。

    家安在常青街上,一个老式小区,二手房,五六十平的小户型,单勇驾车驶到单元门口时,小俩口从楼门里出来了,司幕贤吃力地把一米多厚的打捆资料给单勇放在车后,上车时,早把单勇看傻了,指指那玩意问着:“这得看到驴年马月呀?”

    “这才多少,你去图书馆看看,地下室三层,没进条目的资料都快堆满了。上千年的积淀,就那也是残缺的。”司慕贤道,对专业很熟悉了,毕业后大部分时间一直泡在那里。单勇发动着车,顺便看了后座的俩口一眼,小翠云红光满面的,已经有少妇的模型了,他笑了。

    一笑刘翠云剜道:“笑什么?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啊?怪不得你躲着不见我们,敢情找了几个奸夫去闹事去了,把人家大鹏打成那样。”

    “打住,旧账一概不提,咱们现在不是开始新生活了嘛。呵呵。”单勇呲笑着开着车,刘翠云也红着脸笑了,司慕贤却是笑着问:“老大,你办什么事,总该提前跟我们说一句吧。”

    “这事我跟你说,你能愿意?”单勇笑着道。

    “我不说这事。”司慕贤道。

    “什么事?”单勇问。

    “这个……”司慕贤把几张报纸给递过来了,单勇又笑了,没接,掩饰地道着,咱不是文化人,从来不看报,刘翠云却是抢着去看,一看,觉得蛮有意思,越看越有意思,等翻了几张,司慕贤指点着一张婚庆策划广告上,没意思了,两人愣了一对。

    嘎然单勇刹停车了,停在路边,回头嘻皮笑脸道着:“你们要真的在意这事,我现在郑重道歉,你们有仇报仇,有冤伸冤,我绝无二话………你也知道我这人办事,不喜欢叽叽歪歪,不管过程有多繁复,不过它的结果是美好的,对我来说,满意了。你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说吧,准备怎么着?”

    司慕贤侧眼看了刘翠云一眼,刘翠云笑笑道着:“你说吧。”

    “那我就说了啊。”司慕贤整整衣领,正襟坐好,一副质问的表情,单勇虽然不在乎,可也有点担心贤弟的性子,却不料司慕贤脸色一缓,声如蚊蚋地道着:“谢谢你,老大。”

    “你大声点。”刘翠云拧了把。

    “谢谢你啊,老大,给我抢回个媳妇来,别说你拿我打广告去,你就拿我当球踢我也不在乎。”司慕贤终于感染点单勇的性子,痛快地道着,刘翠云一笑,单勇跟着张嘴哈哈大笑。

    过程都不重要,结果才重要。这个结果,是让贤弟学会不要脸了。

    可你别指望顺心着,车又上路不远,一看是往漳泽水库的方向开听单勇解释,敢情是和柴占山在漳泽水库周边做勘察,准备把休闲的会所的风格全部改成木屋建筑,司慕贤刚赞叹了句,单勇问上了:“贤弟,你怨我有事不找你商量那现在我给你商量个事,你不能拒绝啊。”

    “除了要我老婆其他事我都答应。”司慕贤道,惹得偎着他的刘翠云,狠狠掐了一把。不料单勇哈哈一笑道:“你猜得真准,我还就借你老婆。”

    “啊?老大,翠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吧?”司慕贤笑着道。刘翠云也开着玩笑问着:“是不是老大,你借我干什么?我饭都没你做得好。”

    “当压寨夫人怎么样?响马寨山上可缺一位。”单勇笑着道,刘翠云还没反应过来,司慕贤倒听出来了,直问着:“你是说,木屋管理。”

    “啊,不光那儿,明年漳泽水库周边还要有一个渡假村,二期除了扩大响马寨的木屋建筑,其余的都要放到水库景区,不瞒你说啊,我缺人。这可不是照顾你,活很累,经常性的清运垃圾、木屋保养、联络客户,还有和婚庆的、婚纱摄影的,还有旅行社的打交道,非常麻烦的,这得个细致的人才能做好……翠云,你不会还巴巴等着挣国家那两千块工资吧?”单勇道。

    刘翠云没有立即回答,瞥眼看看司慕贤,在征询他的意见,话说司慕贤也没治了,给老婆找份工作恐怕没那本事,除了到管得严巴巴的私立学校代课再无出路,他知道这又是单勇的有意照顾,叹了口气道:“你要不怕她给你办砸了,那就去呗。”

    “冲你这句话,翠云也能干好,是不是翠云?”单勇问。

    “就是。”刘翠云撅起小嘴了,对于司慕贤颇不满意了。

    “看,是了吧,翠云这村姑气质,正适合干这个。”单勇取笑道。

    刘翠云可不客气,背后擂了单勇两拳,直揭单勇在捉马乡的短。

    说说笑笑,却是详和无比,等到了漳泽宾馆,却是那位高个柴总在,本来没什么交情,可老柴对于响马寨木屋那组百兽图案格外感兴趣,还说二期工程要搞一些,这说到司慕贤的心坎上了,从雕工、纹理、渊源,掰扯得一清二楚。说是请客,最后反倒是老柴掏的钱,不但邀请二期建设时司慕贤来给绘图,还专派了司机把两人送回市区,一个送家,一个送到班上,那份学有所用的得意,让司慕贤着实兴奋了一阵子。

    不过在漳泽水库却是另一番景像。柴占山和单勇和步行着往湖畔的半山上走着,一条三公里的路正在施工,用的不是水泥,全是青石打边铺的石子路,老柴边走边笑着问道:“我说你至于嘛,八字还没一撇,怎么还专门安排我在饭桌上说这些………不过小司看来确实研究得很透彻。”

    “他快没自信了,多给他点自信和尊重,以后你不给钱,他都屁颠屁颠来干活。”单勇笑道。

    “呵呵,你可真会用啊,连雷大鹏都被你派上用场了。”柴占山哑然失笑,他知道单勇的心思,说笑了句,随意问着:“源源的合作怎么样?忙得过来吗?”

    “凑合吧就那样,这个月底开始出醋,灌装还需要几天,元旦前能上市,他们正准备着呢那个不用**心。”单勇道。

    “这次有点亏了啊,虽然你们赚了点钱,可却替人家打响牌子,短期看还凑和,要往长里说,源源受益更大……哎我说,你挺精明的嘛,怎么连这条款都答应还五年,顶多两年。”柴占山竖着两根指头,很有眼光。

    “醋娘子刁钻得很,她能看不出来?技术、设备、人员、渠道,咱们要想出潞州,是那样都跟不上,现在还真需要抱根粗腿。”单勇笑着道,有点无奈。

    “呵呵我看你是想抱那双美腿了,你要真能抱上,我以后给你当小弟啊。”柴占山开着玩笑,单勇却是摇摇头,想起了那晚的事,有点脸红。

    两人步行着上了半山视线里湖面如镜,闪着熠熠的光芒,不经意被耀到了晃眼得很,柴占山却是一副临高凭栏的样子,直舒胸臆,大手一挥道着:“将来这儿渡假村建成,湖面游览、垂钓、饮食,可是机会多了啊究竟能做到多大,我都不敢想像。对了响马寨的预订有多少?”

    “没多少,就订了几家结婚的,还有偶尔去那儿玩,试着住一两晚上的。一天平均不到一千收入。”单勇笑着道。

    “不错了,我都没想到,漆还没干呢,都能赚钱了,到了明年,肯定火一把。哈哈。”柴占山哈哈笑着道。直说恐怕咱们当时准备自己住的想法要成泡影,那座房子,可有新人抢着住呢。

    “还有个更赚钱的路子,你想不想赚?”单勇神神秘秘笑着道。

    “什么钱?”柴占山异样了。

    “这个消息是你提供的。”单勇道。

    “什么消息?”柴占山不解了。

    “醋娘子的信息呀。”单勇道。

    “啧,到底什么嘛,你直接说。”柴占山不耐烦了。

    单勇却是一屁股坐下来,两人挨着一坐,单勇数着:“醋娘子郑锦婵是以眼光独到著称的,接手源源屡屡斩获不菲,收购了两个苹果醋厂,一个作为他们的生产基地,另一个却没有生产,而是作价出售给了一家电场,这期间他们只屯了一年,价格翻了两番………她来潞州,其实就是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柴占山问。

    “你想啊,她第一次绕了好大一个弯子,要买下净水厂;没得逞。后来,又绕了老大一个弯子,在醋上合作。我承认,她绝对能看上咱们产的笨醋,这玩意味道好得很,你尝过。可是你想想,咱们全场产量不如人家一个小车间,就即便想提升品质,也不至于这么新老掌门人都上门示好吧……再说这个场子,能给他们贡献多少利润?”单勇在动用着自己的阴暗心理思维。

    “你是说,别有目的。”柴占山明白了。

    “对,现在她又开始拉拢小盖了,要扩大净水厂的产能,试着做瓶装水生意。不出意外的话,得把小盖乐疯了。我想她给的条件一定很优厚。”单勇又道。

    “她在逐步实现控股,吞并你们?”柴占山道。

    “那无所谓,小屁厂子,她爱吞吞呗,不过我觉得她的眼光应该更长远。不仅仅在雁落坪这场子上。”单勇道。

    “什么意思?”柴占山道。

    “还记得我刚回来嘛,他们要卖,我忽悠了一番,其实里面也有我当时的不少想法,雁落坪那地方三省交界,出省路最短不到七十公里,万一那儿建一条高速路、或者国道,一下子可就百业俱兴了。”单勇道,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想了想,看老柴发愣,他又补充着:“源源是个省内知名品牌,这种大型的家族企业上下都有人,他们不可能不把握政策和城市建设信息,既然现在死乞白咧往潞州跑,我想呀……说不定这儿还真要有什么变故了,没准是条路,没准是个大厂大企业,反正应该是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否则他们不至于这么自贬身价,那些人眼高于顶的厉害。”

    “哦……那生意就好做了,建个集运站、仓储转运,要不想办法搞个服务区,向西到潞州,向北通省城,向东出三省,要比现在的潞太高速近一百多公里。再不行,卖砂和石子都挣钱,建筑上来钱,可比第三产业还要快。”

    “对,到时候,就是各大企业和厂商云集了。建筑原材疯涨、副食日杂供应紧缺、甚至于住房都可能出现紧缺。现在的小城镇建设在国家规划里,速度是惊人的。”

    “所以,先下手的,一定斩获颇丰。

    “不过也有困难,万一搁浅,咱可要干啥赔啥。”

    “值得一试,那咱们干什么?”

    “奸商无罪,投机有理,万一消息确认,咱们干点轻松的,捞把就走,还能干什么?”

    “呵呵,这个我不反对。”

    两人的谈话和谐无比,晒着午后的阳光,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关于投机倒把,密谋了一个下午。

    回程的时候,单勇手机接到了小盖传来的一个电子文档,是他在省城和源源谈的净水厂灌装设备以及瓶装水生产的合作意向书,虽然一切都看似双赢,但单勇觉得,这里面总是还有着很多不为他所知的秘辛。同来的还有源源公司的正式邀请,要请单勇到源源总厂参观。

    这个邀请,单勇答应了。

    车驶进市区的时候已经天擦黑了,冬天夜长昼短,看看时间,却是不到十八时,他在想是回响马寨,还是回雁落坪时,像很多年养成的习惯一样,下意识地打着方向,等他发现自己的身处时,却是一个让他直啧嘴叹气的表情。

    驴肉香火锅城,这个地处繁华路段的酒店已经关门歇业小半年了,官司还在继续,委托律师最近的一次消息还是半个月前,仍然在庭审调查阶段,归属尚未确定,别说廉捷手中的有争议股份,就是方万龙手里那股份,娘俩和亲戚到现在掰扯不清,究竟是属于方万龙个人的还是属于世龙公司的,究竟该怎么划分,又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

    廉捷据传出狱了,不过廉建国脑梗塞导致偏瘫已经生活不能自理了,单勇知道,这样的家庭,在天朝这种环境,应该划上句号了。

    他在楼前停了良久,摸着电话,拔通了:“宁佳,我单勇,帮我办个事……就还是上次那事。好嘞,我等你消息。”

    什么事?这事也就宁佳知道,单勇约了陶芊鹤很多次,不过约了多少次就被拒绝了多少次,似乎每拒绝一回,就让他的歉疚更深了几分似的,原来活在仇恨中的时候,他不止一次想过那些血淋淋的场面,也不止一次想过,要把那些人搞到家破人亡,当这一切真正在他手中实现的时候,他才觉得一个人的心理承受是那么的有限,有限到报复的快意压不过愧疚的阴影,这个阴影,单勇都不知道还要跟着自己多长时间………

    笃…笃…笃,轻轻地敲门声,惊省了正聚精会神做一副女装设计花色的陶芊鹤,她喊了声请进,宁佳伸着脑袋,笑吟吟叫着陶陶姐进来了。

    陶芊鹤笑了笑,似乎回复了昔日的容光,她边做着电脑绘图,边喊着宁佳来参谋参谋。女人天生爱美,因为喜欢做上了这一行,不过现在不经意间维多利亚模特公司反正成了事业,陶芊鹤这数月更经心了,也学会和客户讨价还价了,浑然不像原来那么大大咧咧。

    许是家庭变故的原因吧,宁佳胡乱提了个建议,被陶陶斥为脑残,不高兴了,撅着嘴道:“喂,我好歹也是总策划,不采纳就罢了,咱不带人身攻击的啊。”

    “你根本就心不在焉,说吧,想干什么?别让我请你啊,现在我就靠公司养家糊口呢。”陶芊鹤开着玩笑。

    “不用你请,有人请,怎么样?赴约吗?”宁佳笑着问,那笑容一看陶芊鹤就知道是谁,自从出了那事,懵然无知的宁佳一直想做两人之间的说客,可那些说不清的纠葛,又怎么能让人放得下,陶芊鹤的脸色是一种无奈和淡然,问了句:“又是他?”

    “对,陶陶姐,我觉得他是诚心的,肯定心理有愧,要不不会这么巴巴一直约你了。”宁佳道,逼得陶陶自残,连她也骂了单勇两次,不过看单勇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她又心软了,听到这两家的纠葛后,他心更软了,总想着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不用了,你回绝他吧。”陶芊鹤收拾着电脑,准备走,一下子把宁佳又像往常一样扔在当地了。

    “陶陶姐,你还恨他。”宁佳追问着。

    “恨!?我从来就没恨过他,我父亲和他的那些合伙人有错在先,如果换个位置,我是单勇的话,我的报复会更激烈,怎么说吧,我很欣赏他,谁也没想到,他会是笑到最后的人。”陶芊鹤正色说道,确实是很赞叹的表情,曾经看似岿然不动的酒店,曾经让她景仰的父辈,眨眼间都成了笑柄,岂能不让她喟叹多矣。

    “那你……为什么不见他?”宁佳不解了。

    “我要让愧疚缠住他一辈子,让他一辈子觉得欠我的。懂吗?”陶芊鹤笑着道,这话她估计宁佳听不懂。果真不太懂,不过宁佳不傻,在陶芊鹤甩包上肩时,她突来了一句道着:“你喜欢他。”

    陶芊鹤愣了下,看着这位单勇的前女友,她明白宁佳把单勇评价成毒药了,那是因为,即便你喝了也是心甘情愿,即便明知会痛不欲生,依然会无怨无悔。她笑着抚过宁佳的肩头道着:“那又如何?就像你还喜欢他一样,可你永远不会了解他,他也许还喜欢着你,可他心里的那位,绝对不会是你。”

    笑了笑,涩涩地,像在说宁佳,其实何尝不是自己,陶芊鹤转身而走,似乎手抹了抹眼睛,宁佳看着那背影,没来由地好一阵伤感。

    宁佳回绝了单勇的邀请,而且很不客气地告诉他,别再来打扰陶陶姐,也包括别再打扰她………

第15章 前恭后倨何来怨

    “这是给你叔的啊,看看你婶去。”

    “这是给宝英家啊,见了人史老头喊伯伯呢啊,别直来直去说话,没大没小的。”

    “这是给寨上胖婶家的,她就喜欢你爸酿的醋……哎我说你听见没有。”

    滕红玉说着,生怕儿子记不住也似的,回手吧唧就是一巴掌,单勇拿着导航设定呢,这下给气得,不耐烦地说着:“听见了,胖婶还喜欢我爸呢,再磨叽天黑可到不了啊,还有两大车醋要卸呢。”

    “那那,快走吧,顺便都去看看,省城离咱们这儿有多远?”滕红玉手在围裙上的抹抹,顺手又给儿整衣领,单勇却是不迭地钻进车里,回头道着:“可远了,你都好意思问?英美帝国主义国家都去过了,不知道省城离咱们这儿有多远。”

    “拉倒吧,什么外国?男的长得像大牲口,女的生得像大母牛,看着都吓人。”滕红玉评价着那次出国旅行,敢情非常不满意,单勇被逗笑了,估计老娘这辈也就这种欣赏水平了,听着老娘唠叨着,他发动着车,嘱咐厂里人几句,终于上路了。

    十二月份了,离邀请却是已经过了两周多,单勇是等着第一批醋出厂和运货车一起走,上路他电话安排货车先走,自己却是先回市区转悠了几地,要把老娘给安排的任务一一办完。

    市区,中心水站,看了看意气风发归来的小盖,这家伙正野心勃勃地恶补灌装机械知道,各水站的运营和调度交给老柴那位入行的司机武子办理,绝对是当过兵的人好使,不但事情处理得井井有条,而且一忙乎了,不论司机还是送水工,那儿急那儿帮忙,说起来可是找了把好手。

    聊了会,瞎扯了会,给武子留下箱醋,上响马寨家里了。

    胖婶在家,搬两箱醋,又是热情的要留吃中午饭,单勇这那顾得上,笑着婉拒了,木屋兴建之后着实给村里农家乐添了不少生意,等于变相地扩大这个载客量了,连单勇的身价也水涨船高了,见面都呼单老板呢,唤得单勇老大个不好意思了。

    告辞胖婶家,又向山上驶了两公里,路边的一幢木屋,见到了已经在这里上班的翠云,桌椅小床矮几加上电脑电视电话,一个小联络站建成了,见了单勇,她饶有兴致地汇报了番预订了几家婚宴、几家婚纱摄影,几家婚庆公司又上门来了,要说冬天户外摄影,还就这儿方便,最起码更衣和休息方便,而且花卉也容易保存,这些天,只要天气暖和不刮大风,每天总有三五成群凑和着来农家乐吃饭,或者到木屋找个晒太阳的地方聊聊、喝喝茶,打打麻将,收入嘛,还凑和。

    勉励一番,他踱出来,大上午了还有懒洋洋刚起床的游客,哥几个的有,成双成对的也有,大清早起来一开木屋,绝对是一个扩胸,舒服至极的表情,就这表情,单勇知道肯定又多一个回头客。

    “翠云,瞅空去学学驾照啊,光两条腿可不够使唤。”

    单勇上车时,安排道,刘翠云笑着应了声,她看着下山的车影,那心里不曾淡去的感激,又升了老高。

    这是一辈子的事业吗?她回头看看清晨的响马寨,青山作伴,松柏迎客,泉水淙淙,她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地方。

    货车走得肯定慢,单勇算算时间,还够得上去史家村一趟,路过朝阳镇再给叔家留两箱醋,此时上路才想起,有些日子没去史家村那地方玩玩去了,那个曾经成就自己的地方,自己有点疏远他了,说起来那地方却是最熟悉的,性情暴烈的爷们、长相彪悍的娘们、大块的撕驴肉和大碗的蒙倒驴,搁那地方生活几年,就是个窝囊废也能发出几分脾气来。

    车驶到乡里,走上村路时,他没有在酱肉厂停,那儿忙乎得紧,现在史家村在市区设了两个驴肉批发点,每天生宰的净肉清晨运往市区,上午出的是熟肉,隔着老远就能听到蒸机的隆隆声音,又走了很远才看到了恢复的村貌,今年放养量减少,不过效果看得不是很明显,有点光秃秃的地方还没有歇过来。

    到了村里,直驶村长史保全家里,还没进家门,就听着院子里劈里叭拉的打声夹杂着小宝贵的喊疼求饶声,得了,老爷子又在打儿子呢,单勇搬着醋,进了院子,果真是史老头怒发冲冠光着一只脚,鞋握在手里,啪啪啪甩在儿子屁股上,史宝贵趴在凳子上,跑也不敢跑。

    “咋拉,老爷子,生这么大气?”单勇问了句。

    “这他妈驴日货,逃课,今儿才知道,天天到了学校翻墙就走了……说,干啥去了?”史保全眉发皆立,啪啪又是几下,千层底地大布鞋够重够硬,揍得儿子又是一阵叫嚷,那能有什么承认的,除了玩,还是玩去了。

    “喂喂,老爷子,您歇会儿……宝贵,起来,去把哥车上醋再给搬回两箱来。”单勇扶着史老头,一吭声,史宝贵如逢大赦,吱溜声连滚带爬跑了,出去搬了两箱醋,放院子台阶上,可怜巴巴不敢走,问着虎着脸的老爸道着:“爸,你还打不?”

    单勇噗哧声笑了,史老头翻着白眼:“滚,去圈子出驴粪去,出不干净,别划算吃晌午饭。”

    出驴粪可是养驴最重最脏的活,就这活,把史宝贵高兴了,掉头就跑,儿子是这个样子,把史保全激得是长叹几口,摆摆手道着:“让你看笑话了啊,我看也成逑不了材,胡凑和上完初中,送他当兵去,你说咋样?”

    “成。”单勇点头道。

    “可是有点小了啊。”史保全又有点舍不得了。

    “扔出去摔打摔打,怎么说也比窝在家里强。还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单勇道。

    “唉……哎?你咋来了?”史保全唉了声,又咦声问着单勇,单勇却说是到省城送醋,路过来看看婶,当然,还准备去看看兽医,那家伙被强制送到了精神病医院,又是个没家属没人付医资的烂事,呆了两个月,史一刀天天在精神病院状如鬼哭狼嚎的半夜吼叫,愣是快把值班医生给逼疯了,于是也就只呆了两个月,医院的车专程把他送回村里,理由是:已经治愈,可以出院静养。

    说起这茬,史保全可是气不自胜了,手指戳着单勇骂着:“你个驴日货啊,我说你跟兽医咋个那样热乎,敢情你是借刀杀人去了……真你妈是个孬种,偷驴找人拔橛子,杀人找人捅刀子,我咋就认识你这么个货啊?警告你啊,以后不许在我村里胡来。”

    “你看你说的,我现在还需要胡来吗?”单勇摊手了,笑了,当然不需要了。

    “你也滚,看着人生气。”史保全想起这茬就来气,何况儿子的气还没消呢,一摆手,趿拉着鞋上楼晒太阳了,老婆在屋里也不敢出来,隔着帘子和单勇打招呼,单勇笑了笑,又朝上楼的史老头喊着:“老爷子,有单生意,从省城回来我再给你说啊。”

    “少跟我说,你个驴日货没准又想坑谁呢。”史保全摔上门,以他朴素的认知,直接把单勇拒之门外了。

    和史大娘坐了片刻,又回头去村里兽医家瞧瞧,这里送的东西最丰,可不是醋了,而是两箱好酒,十条烟,进院子喊史叔时屋里有人应声,不料掀帘而进,却是吓了一跳,屋子里血淋淋的,一细看,哦哟,兽医叔正喂着一头刚接生的小驹儿,刚刚站稳,浑身还带着血色,他摸着驹儿的头,喂着新熬的米汤。

    “叔,他妈呢?”单勇问。

    “歇着了。”史一刀头也不回地问。

    “这娃个头不错啊,就是有点弱了,咋拉这是?”单勇又问。

    “没足月。”史一刀道。

    这就是和兽医的谈话方式,单勇揣摩了好多年才和这位即便在匪村也算另类的老头说上话,牲口在他眼里就是儿女,他把对人的感情和对牲口的感情恰好颠倒了,此时你看,他目光里闪着慈详而柔和的光芒,初生的驹儿像依恋母亲般地在他身上、脸上蹭蹭,喝两口汤,又怯生生地看着单勇。

    “你把我娃吓住啦。”史一刀回头不悦地看了单勇一眼。

    “那我走啦,有点酒你喝着……明年村里盖房子,我回头跟村长说说,给你留一份啊。”单勇悄悄地退了出来,史一刀却是连送也没送。

    那是笔交易,捅一刀换笔棺材本,要进去出不来了,国家管。不过现在进去出来了,就得单勇管着了。好在兽医只喜欢病人和牲口,对物质生活根本没甚要求。

    也许那件事是他应该最得意的事,不过这里面的荒唐恐怕得需要几倍的精力去弥补了。

    出村的时候,他有意地四下看看,却是没有看到史宝英的影子,有点失望,这里的规划正如和他和宝英当年的策划,放养量减少了近一半,富余的劳动力全部放到了净肉加工、酱肉制作、开店、醋厂和炒货场上,在单勇看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史保全之后,恐怕匪村将要出现一位历史上首位女村长,因为长年奔波的缘故,现在宝英离他爹的威信已经相差不远了。

    没有碰到,直接出村上路,朝阳镇叙了会,款姐那懒婆娘现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来这儿,其实收购和加工,差不多全交给单长根了,不过这活也不错,从捉马乡又招来不少劳动力,说起来,可比当那破代校长时候的威信又高不少。

    作礼的醋送完了,该上路去省城了……

    ……

    ……

    省城南郊,小店区,离市中心二十分钟车程。

    源源醋业的办公主楼就座落于此,在高新区的边上,尽管也算个知名企业,不过在大企业如过江之鲫的省城,还真显不出点峥嵘来,就即便是食醋企业云集的省城,源源也排不到头三甲的位置,之所以近两年名声日盛,一是因为醋业掌门换上了郑锦婵,郑锦婵又上过省台一期公开征婚的节目,成了省城白富美的标准,据说不少钻石王老五对这位醋娘子趋之若鸷。二是据说这位醋娘子出手不凡,在收购晋中、交县的苹果醋厂时大赚一笔,又成了许多梦想一夜暴富同志的偶像。

    不管怎么说,实力虽然排不到头三甲,名声绝对排在榜首。

    不过千万别轻信啊,如果告诉你省台的鹊桥栏目她赞助二十万,你一定不会认为她是找不上对象到省台征婚的吧?

    对,是广告。

    此时郑锦婵正坐在顶楼,靠着董事长的宝座,手支着下巴,看着电脑上的广告,源源的新广告,老一套了,原来的LOGO是一个醋担子的描像,在省城老一辈的记忆里,这种担两桶沿街卖醋的景像很熟悉,沿用了多年,广告词是:源源醋业、源源流长。

    她左看右看不舒服,拔着电话,把广告部经理招来了,广告部的经理是位二十出头的小伙,文案做得中规中矩,人长得也中规中矩,敲门进来,老老实实站在董事长桌前轻声道着:“郑董,您找我。”

    “嗯。”郑锦婵嗯了声,以示回复,她盯着动画制作的草稿,又翻着广告文案,还瞥眼看了看这帅帅的白净小伙,冷不丁火上来了,啪声一扔道:“你不要把你的伪娘气质带到工作来行不行?女人可以靠脸蛋吃饭,别人怎么可以……看你做的文案,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冲击力,不管是视觉上还是心理上,一点冲击力都没有知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几十万广告费,根本不会产生什么效果……重做!”

    又要加班加点了,广告部这位苦着脸,拿起被扔的文案,悄然退出去了,那唯唯喏喏的表情,实在让郑锦婵看着来气,她喜欢训人骂人,其实更喜欢顶撞她的,在她看来,连顶撞上司的勇气都没有,别指望能成什么事。如果成不了事,就领着工资挨骂呗。

    心烦意乱,她沿着办公室走了两圈,又站到了临窗的玻璃前,不过省城铅灰色的天空只能让人看得更郁闷,重新坐下来时,她翻查着电脑上的图片,开始欣赏自己私存的一些旅游照片,海岛的、沙漠的、高山的、国外的……可惜事与愿违,你生活的地方和你理想中生活的地方,永远是两个概念。

    嗯,有一张雁落坪的,她多看了几眼,干脆又把存着电视台录像找出来,是那次抢亲的,回过头来重看却是有意思的多了,这马队匪众抢着新娘上山,怎么看怎么霸气,男的看了羡慕、女人看了向往,其实对于中规中矩生活的都市人,比任何一个人都期待打破条条框框,而抢亲,正是颠覆一种观念的模式。

    “这真会玩啊!?不知道放省城,有没有推广价值。”郑锦婵看到新郎拉不新娘,单勇抱着新娘帮抢的画面,仰头直笑了。不过这东西也能在潞州,离开那片匪性十足的土壤,恐怕就难让人接受了。

    咦?对了,今天应该是第一批货到,也是单勇来参观的日子,上午就问过秘书了,下午这都上班几个小时,还没有回复,她拔着电话,又把秘书叫来。过一会儿敲门进来时,却是秘书和公关部的同来了,一问,秘书说在路上,还得一个多小时,秘书刚走,公关部殷淑荣把修改后的合作协议递给郑总过目,是瓶装水加工的协议,这个项目投资不大,五十万元。不过对于雁落坪那个小厂,差不得算得上一笔巨资了,协议拟定设备投资双方对开,对方负责加工,源源负责销售,基建时限半年,郑锦婵看着皱皱眉头,她随意问着:

    “淑荣,你觉得小盖这人怎么样?”

    “还可以,挺热情,小地方的,不像咱们这里人那么复杂,挺单纯的,在做生意以前,是个宅男,糊里糊涂跟上单勇干起来的。”殷淑荣介绍道,看来公关做得很到位。

    “那就好,有什么动向随时告诉我,这个协议嘛,我见面单勇后咱们再定吧,我拿捏不准这个人。”郑锦婵把协议递过去,犹豫不定,征询着这位属下道:“你跟我说说,你觉得这个人如何?如果要加深合作的话,以你的眼光,有没有可能存在什么风险?”

    看合作当做得先看人,每每有合作,公关部的总被派出最前沿,从经历到生活细节,这位郑总总是不厌其烦的收集,殷淑荣虽然和郑总一起沿街卖过醋,不过她知道郑总的性子,外面的时候能称姐妹,不过坐回公司的时候,那是森严的上下级关系,她斟酌着,突然发现,她居然对那位即将合作的人一无所知。就有点印像,也是小盖的介绍。

    “我觉得还有风险的。”殷淑荣直接道。

    “说下去。”郑锦婵面无表情问着。

    “第一,这个人有过前科,严格地说我觉得不像个生意人,太胆大妄为了,商场这些惯用的游戏规则,未必能约束得住他。第二,潞州这个地域特点谁都知道,匪性十足,万一他们觉得合作吃亏了,他们绝对敢单方撕毁协议,咱们到时候鞭长莫及,我知道的消息是单勇一直就陷地官司里,到现在还没有了解……第三嘛,我觉得在帮他们做大之后,对我们也许是养虎为患的结果。”

    “就这些?”

    “嗯,暂时就这些。”

    郑锦婵被下属的话触动了不少,思忖片刻,她缓缓道着:“很好,考虑得很全面,潞州之行咱们没有白去……你忙去吧,告诉秘书,一会儿货车来直卸到总部后院,对了,你去迎迎单勇,他头回来,还没准认识不认识门呢。”

    殷淑荣有点异样地听到了老板的赞扬,这可不多见,已经恶言相加习惯了,反而不习惯老板这么和声音悦色地说话,悄声掩门而去时,她看到了,老板在冥思苦想。

    是啊,不得不想,这是个关键棋子,她不知道自己驱不驱得动,生意场即名利场,驱人无非名利色,投其所好而已,可这个人,她有看不出,弱点究竟是何处。

    又一次焦虑地在办公室来回踱步,看看时间过得越来越慢,她甚至忍不住心里暗骂这家伙不是路上出车祸了吧,现在都没来,电话问了两次听殷淑荣说,早来了,在后院呢。

    她这才急匆匆下楼,亲自去迎接单总,可下楼到了后院,愣了下,时光仿佛倒流了,又回了初见的时候,单勇正和货车司机、公司的装卸工、保安,一起卸着货,成箱的源源标识香醋、椒味醋、辣醋分门别类地放着,这才多大会,单勇倒和源源公司的仓保人员混熟了,夹根烟,边干活边吹牛,那像个老板的样子。

    她笑了,没来由地喜欢这种毫不张扬的性子。不过她笑时,看到单勇回过头来,也朝她灿烂一笑。郑锦婵一下子不笑了,不知道那来的气,唤着仓保道:

    “王师傅,卸完货把那个装卸叫我办公室……对,就他,快点啊。”

    说得自然是单勇,仓库保管应了声,郑锦婵瞥眼看到了单勇愕然的表情,仿佛有种报复的快意般,让她得意洋洋地上楼了。

    过了好久,其实没多久,只是郑锦婵觉得时间很久似的,之所以心里有气,肯定是那晚被猝然非礼的缘故了,第二天那家伙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不提不挂。当然,这事就连郑锦婵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能忍着,不过对于她已经见惯了身边异性的附首贴耳,有时候又实在忍不住,要是情不自禁唐突也罢了,居然还找个那种很伤人自尊的借口,想起来,郑锦婵就有再扇他一耳光的冲动。

    又等了好久,这家伙像故意似的,还没有上办公室来,她忍着打电话询问的冲动,终于等到敲门声了,她慌乱地坐定,整整衣领,喊了声请进,仓库保管很敬业,把单勇直请进来,进来的单勇掩上门,笑了笑,喊了句郑总,随意地坐到了沙发上,像回到了自己家里一样。

    他倒不拘束啊。郑锦婵有点恼意地想着,像冤家路窄,不见也罢,看着就生气,没好气地问着:“早晨就出发了,怎么现在才到?”

    “走了几家亲戚,又没误交货日期。”单勇随意地道。

    郑锦婵气结了下下,挑着刺道着:“你好歹也是个小老板了,至于和装卸工一起干活么?我们双方是合作商,你这样,搞得连我们源源都掉身价了。”

    “哦,搬搬东西不掉价吧,等没东西搬了,那才叫掉价了。”单勇笑着不以忤了。郑锦婵再要斥句什么,却不料遇上那双一切都无所谓的眼神,她忍住了,公事公办,喊着秘书和殷淑荣,等二位进来,直接说着:“我们给你定的酒店在市里,离这儿有十五分钟车程。日程刘秘书会告诉你,参观殷经理会陪同你,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告诉他们……我还有个商务会谈,这两天顾不上,单总,招待不周,千万别介意啊。”

    郑锦婵在坐在摇椅上说着这些的,很有董事长的派头,两位曾经在街头卖醋的属下请着单勇,这倒就送客了,单勇起身告辞,跟着两人下楼,连秘书也觉得郑总有点不对劲了,就像故意一般让给来客难堪,她很奇怪,明明巴不得人家来,可合作商来了,却又让下属陪同招待,这有点不对等了,小看对方了。

    殷淑荣也看出来了,小心翼翼地告诉单勇道:“单总,我们郑总脾气不好,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您千万别介意。”

    “介意?我跟她介什么意?”单勇笑着道,无所谓地表情,补充了句:“女人漂亮了,又有点本事,不牛逼哄哄才不正常,我比较同情你们啊,在她手下干活是不是不好受,呵呵,一看这表情,应该是很不好受吧。”

    电梯里,那两位试图劝单总一句,反倒被单勇说得尴尬不己,不同情单勇了,改同情自己了。

    不客气的还在后头,半路才接到定酒店的电话,是郑总亲自订的,定的房间居然是间快捷酒店,打折后标价不到二百万的标间,连小盖来都是订的五星级酒店,实在是抹单总的面子,两位有点尴尬地把单勇送到如家快捷,却不料单勇状似没事人一样,自提着不多的随身行李,直上房间了,此时,天色已晚。

    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两位送人又被郑总叫回公司了,郑总挨个细细问了细节,包括表情,包括说什么话了,包括她办公室走后的一举一动,那句话秘书漏嘴了,就是那句不牛逼哄哄不正常的话,听得郑锦婵脸如覆霜,刚把秘书打发出门,就听到了办公室摔东西的声音,估计是真生气了。

    秘书悄悄溜了,乘着殷经理的私车走的,上车如逢大赦般喘了口气,不解地道着:“这是怎么了?下午还好好的,不能和人家前脚刚签约,后脚就给人难看吧?”

    “找回点面子来呗,郑总在潞州可是处处碰壁,不得已把老董事长请出来才勉强签了个代工协议,现在他们仰仗咱们销售,自然地给他们点脸色了。”殷淑荣识得了其中的关窍,渠道为王、终端制胜,把握销售的才是老大。

    “唉,现在我有点同情单勇了啊,就那么个小厂子,迟早得挂上源源牌子。”秘书有先见之明地道了句,殷淑荣笑了笑,没吭声,在她看来,也许郑总的野心,不止那么大……

第16章 下车伊始出狂言

    郑锦婵第二天偷了个懒,这是她从业以来好像为数不多的偷懒次数之一,很早就睁开眼了,故意拖延着起床;很早就准备好了,拖延着没有去公司。毕竟她是老板,这个上面很随意。一直到秘书仓储转运已经通过物流配货完毕,第一批货已经到了各分销和经销商手里,在九时前就可以上大型超市的货架,按照预计,在今天天黑之前市区大部分的商店、副食批发柜台以及超市,都要出现源源的新产品:餐餐醋。

    对于这个她可不能不揪心了,安排公司非值班人员全员出动,到各熟悉的超市、商店以及经销那儿,实地考察,听取一手意见。她本人,到九时多才珊珊出门,驾车直驶市中心区的家乐超市,这儿的超市经营者是她的一个朋友。

    女性朋友,超市的店长,因为业务上的关系来往频繁,那风风火火的性格和她颇谈得来,她像往常一样,进了超市,并没有找这位朋友,而是先行在货架中逛悠着。等到了副食货架的左近时,她笑了笑,果真是人熟好办事,家乐超市专辟了一个显眼的柜台空间,全上的是源源的新醋。

    她轻轻走过,走马观花地看着,仿佛在感受一个普通顾客的心理,是不是会随机提起那模样俊俏的餐餐醋,说起来这是个剽窃的创意,新产品的设计既借鉴了响马寨醋容器的实用,又借鉴了省内同行的时尚元素,整个设计是个流线型,像半个橄榄球形状的容器,比原来的傻大粗的桶装模型要强出不少,当然,她也想过直接使用响马寨的产品,不过她担心那玩意能不能在异地嫁接成功,最关键的是,那个专利号卡住她了,她实在拉不下脸去求响马寨的创始人。

    走过,又走回来,她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当有数位顾客随手取走的醋是上水井或者清徐老陈醋时,她的心里有点不爽了,不是非是顾客取走感觉才好,而是顾客的眼光扫过时,根本没有注意,那说明,这玩意还是缺少吸引人眼球的东西。更别提你能左右大家的购买习惯了。

    有点仓促了,这个项目后期凸显出来的问题越来越多,她这样想,干脆站在这个货架的左近,等待上午的第一拔顾客,干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了,起步也是从这儿开始了,两个小时,共有十二位顾客选醋,有三位选的是源源的醋种,而新货的销售是:零。

    这个时候,多日的担心终于成为现实了,如果连起码的吸引顾客注意都达不到,将来即便再大幅投入广告费用的风险无疑会加大,她什么也没买,糊里糊涂出了收银台,却恰恰碰到了店长,那位朋友,惊讶地问着怎么郑董也来我们超市购物来了,再一看什么也没买,奇怪了,总不能这大上午,还有心劲逛超市吧?

    “我可不是来逛的,雪儿,我问你个事,今天上市的新醋你看到了?”郑锦婵边走边道着,店长送着朋友,点点头:“看到了,还给你们预留了最好的空间了,专门安排的啊。

    “感觉怎么样?”

    “我还没尝呢。”

    “尝不用了,品质没有能超过这种醋的了。我是问第一印象。”

    “第一印象。”

    店长迷糊了下,一迷糊就说明问题了,应该是没什么印象,郑锦婵不乐意了,直问着:“你到底看了没有。”

    “我看了,不过真没什么印象,上百种醋呢,全超市上万种货呢,我那能一一看清……不过也没什么特点吧,不就瓶醋么?搞市摸底调查,我问问店员,回头给你反馈个消息。”店长笑着维护道。

    “不用了,我走了,你这态度都还用反馈呀。”郑锦婵笑了笑告辞,直出了店门,上车走了。

    其实这个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了,不过刚走不远,滴滴的手机声音唤醒了她,车停到路边时,是秘书在电脑上已经把几条反馈消息发过来了,设计新颖、反映良好、时尚元素很抢眼,种种之类员工反馈的消息让郑锦婵心里暗暗喟叹了声,怕是在她这个位置,你别指望能听到真正的声音。

    电话回拔过去了,她终于问着响马寨来人的行程了,却不料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上午没接着人,日程全给打乱了。这一说让她好不着急,直回公司,蹬蹬蹬上楼时,秘书早等在那儿了,语速飞快的汇报着:“……殷经理去了敲门没人,后来电话也联系不上,问过总台,也不清楚,直到您回来的时候才又联系上了,他去找省城的朋友玩,说好容易来一趟,工作可先搁着,玩好再说,哦,我们和他说好了,午饭后,一起到总厂……中午他和朋友一块吃饭,我们请了,他回绝了。”

    说着就进了办公室,一屁股坐下,郑锦婵暂且把逍遥玩去的单勇扔进一边了,问着消息反馈的事,秘书说都是公司里各位亲自到现场或者打电话询问的,反应相当不错,检测报告也出来了,酸度、甜度、悬浮物符合一类标准,口感方面,自然还有待进一步试验,不过肯定差不了。郑锦婵不耐烦地打断了秘书地话道着:“这真是人云亦云、欺神瞒鬼啊……小刘,你觉得真有那么好?要是过半个月销售业绩不佳,该怎么说?是不是又像往常一样,找一大堆顾客认知、消费习愤的理由搪塞?”

    这……秘书纳言了,往往都是如此,老板说好,大家就都说好,万一不好,大家就会找市场的不好,反正不会是老板不好;当然,万一好了就皆大欢喜了。

    “把殷淑荣叫来……先让广告策划部的张经理来。”郑锦婵搬开了电脑,又在看广告的策划和设计,是一个像欧美中产生活的一家三口,有意地彰显下厨场景,当然,调味凸显的自然是源源醋了,标准的美女帅哥加上小康家庭造型,不知道为什么,这玩意让她上火,今天火尤其大,又把广告策划部的那位伪娘经理痛斥了一番,要求全部推翻重来,等训完这位,殷淑荣进来时,她火气稍平,示意着坐下。

    在老板办公室要让你坐下,那就不是训你,殷淑荣好歹松了口气,解释着:“单勇也太自由散漫了,说话没个准谱,我一大早就去了,谁知道他早玩去了……估计昨晚就没回去。”

    “别提他……淑荣,咱们纯粹谈谈业务,虽然你不是业务上的,可你的眼光比业务上的强多了,还记得在潞州卖醋吗?你看那场面多火爆,虽然有咱们的因素,可我觉得就即便不是咱们靠美女效应在销售,同样也能卖出不少?我记得史文武和麻三洋对吧,一个是十几岁就出来做生意的半文盲,一个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你们他们,为什么就能卖那么火爆?”郑锦婵奇也怪哉了,现在市场都已经很规范了,除非你舍得掏血本砸钱,否则别指望消费者买单,不过潞州的奇特之处在于,这个小厂根本砸不起钱,反而把众多知名品牌的空间挤压走了

    当然,口味是一个因素,不过也不至于好到人人认可吧,毕竟都是醋,就售价几十元一瓶的保健醋和几块钱的大路货,一般人也尝不出太大的差别来。

    “郑总,这帮人野着呢,我听小盖说,抢饭店供应时,那帮送副食送食材和调味的,根本不敢惹他们,只能进人他们的醋,还有几个大的醋批发站,送货员都被他们拉走了,他们就是一群地头蛇,不能从销售角度来看吧。”殷淑荣给了个哭笑不得的理由,或许真有此事,最起码大家认识的响马寨旗下一干人,没一个善茬。

    “你得分开看问题,我相信这其中他们做的手脚不少,不过醋是货真价实的,否则大家不会买账;最关键的是,这个品牌认知度,为什么会提升的这么快……”

    “根本不用提升,那是一个系列呀,潞州人能不知道啊响马寨呀?”

    “对……对,我糊涂了……”

    郑锦婵一拍前额,出了灯下黑的毛病了,响马寨纯水、响马寨酱驴肉、响马寨调味,还一个名闻瑕迩的响马寨农家乐,再加上之后的木屋、抢亲,就冲这仨字都值钱,一下子她发现自己犯了个很蠢的毛病,要把南方的桔子往北方种了。这个品牌的认识度地域性极强,恐怕你无法嫁接到大都市。

    也就是说,即便拿到了好的醋种,也得从头吆喝了。

    可她的难处在于,想吃现成的,实在不想从头吆喝,谁也知道做一个新品推广的难度。

    看着郑总颓废不已,殷淑荣关心地问着:“郑总,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我可能犯了个细节上的问题,这个醋种要是真推广开,怕是广告投入得不少了,我在想,这样做有没有价值?如果有,价值能有多大?是不是会对我们现有产业的增长形成冲击或者造成负面影响,如果维持现状不动的话,就咱们分销网络一年消化掉雁落坪的产量也不是问题……你觉得呢?是稳妥为上,还是做个大胆尝试?省城这可是个砸钱的地方,万一砸进去收不回来,那可就成笑话了。如果稳妥的话,保守销售,甚至可以做其他醋种的搭销,有几年功夫,知名度也能提上来。”郑锦婵狐疑地道,到需要砸钱时,不得不慎重了。

    “这个,我…我说不准,不过以醋的品质来讲,确实不错,但究竟能不能打开市场,以什么样的包装打开,我就说不准了。”殷淑荣含混其辞地道。

    “这样,你和熟悉的潞州几位打个招呼,问问他们对这个包装的看法……还有,中午你一定要接到单勇,下午陪同他去参观时,征询一下他对这个新品种上市的意见,话委婉点,白手起家的人,路子都比较野,有的想法里不缺真知灼见………”

    郑锦婵意外地和缓的安排这些事宜,殷淑荣已经习惯看到老板出现这么焦虑表情,她喏喏应声,心里免不了在想,真是吃饱了撑得,到潞州找了这么一大堆不自在回来了………

    昨晚就联系上了秦导演,上午去逛了逛,中午的时候请了秦导演和一位电视台的主任吃饭,饭局花费着实不少,毕竟是省城,比潞州宰得还狠,三个人一顿饭,吃了小一万,还真对得起明珠海鲜大酒楼的名子,比吃明珠还贵。

    “小单,在省城呆几天?瞅空到我们摄影棚玩玩,这段时间正拍一部室外剧呢,我给你植个广告。”大胡子秦导演笑道,一把揽着单勇,电视台那位却是说起了民俗抢亲一事,感觉很有新意,单勇却是对二人的鼎力相助又是多谢了几番,秦导演虽然是冲着他的面子,可电视台这位,却是李玫莲找的关系,三个喝得红光满面,说说笑笑刚下台阶,就看到了殷淑荣从车里下来,单勇一指道:“对不起二位啊,下午您忙,我去醋厂学习学习,回头再找二位聊。说不定回头还得麻烦您二位。”

    看着殷淑荣,秦导演免不了混个脸熟,递了张名片才走,单勇要开自己的车时,却被殷淑荣拦下来,一想也对,别在省城查着酒驾又给拘起来可划不来了,车就扔在酒店门口,直接坐上源源公司的车了,后座上一倒,敢情是喝得爽快、聊得舒坦,单勇即便被宰,那兴奋劲看来很足。

    司机看了经理一眼,这样,能去总厂参观么,带着酒鬼去?

    殷淑荣却是摆摆手,示意着走,从副驾上回头问着单勇:“单总,您喝成这样,要不咱们改天再参观?”

    “没事没事,遛一圈去,不就看看吗?搞那么正式干什么,做醋还不就那两下,又不是搞飞机导弹。”单勇一骨碌坐起,精神稍显亢奋,笑着道。

    殷淑荣笑了笑道:“那好,我们厂里早期待单总光临了,一定给我提点建设性意见啊。”

    “拉倒吧,甭给我捏高帽,就我们那小摊在你们眼里,还不土老帽。”单勇笑了。

    “您这是自贬身价呀,您可是我们董事长亲自请来的。”殷淑荣笑道。

    “是啊,她估计恨不得亲自赶走我呢。呵呵,我在潞州可把她的市场啃了个干净,连马炳忠都开始卖响马寨醋了,哈哈。”单勇哈哈大笑着道,既然联营成了一家,原代理自然没有什么顾忌了,那个专卖店,反倒成了响马寨的专营产品了,那地方,源源根本卖不动,就像响马寨你来省城一样,照样没人光顾。

    这话说得,殷淑荣气结了一下下,不过有了董事长的嘱托,她也不敢拂逆这位喝多了的家伙,听着不常说话的人今天话多,倒也是个机会,她直接问着:“对了,单总,我们这次的设计和包装,您看还有什么欠缺的地方?”

    “挺好。”单勇压着嗓子道,明显不是那么回事。

    “您应该坦诚相待啊,我们毕竟是合作方,如果销量扩大,对您也不无裨益嘛。”殷淑荣笑道。

    “你的意思是想听真话?”单勇醉眼朦胧地问。

    “对呀,这个上面还需要藏着掖着吗?”殷淑荣很诚恳地道。

    “真话就不好听了,实在够呛,好歹你们也是个大公司,怎么跟做贼似的,东抄一场、西挖一片,挖挖补补,整出这么个玩意来,拿手里,手感没手感,美感没美感,看着都让人嗝应,有人买才怪……有人看上那是瞎了眼了。”单勇不知是醉话还是真话,评价得一塌糊涂。

    殷淑荣郁闷了,这话要传董事长耳朵,还真得把他赶走,那可是公司里数位设计和策划花了一个月时间包装起来了,容器确实借鉴了数家设计的优点,不过不能算剽窃,在这个同质化市场竞争已经非常激烈的环境里,想标新立异,那有那么容易。

    “都说了,不好听,你非要问……回去别照实说啊,就说设计新颖,包装靓丽,符合流行潮流,很能吸引大众眼球……唉,这就对了。卖得不好,你们回头就说,市场疲软,同质竞争激烈,顾客的消费习惯使然,对不对……”单勇装模作样说着,果有几分董事长的架子,听得司机也哈哈笑上了,那话倒经常听说到,殷淑荣可不知道此时单勇是酒后失言还是酒后吐真言,干脆单刀直入地道着:“我们董事长早看出不对来了,她正在寻求一个广告覆盖的方法,现在纠结的是,这个包装值不值得大量花费广告投入。是不是能对其他醋种起到提升作用?单总您看呢?”

    “你们准备投入多少钱广告费?”单勇问。

    “正常每年有一百多万,如果新品上市,单项投入最少也要有五六十万,假如前景看好,也许能再高点。”殷淑荣道。

    “给我一百万,我给你想办法,你要给二百万,我把你们库存全卖了。”单勇酒气喷人说道。

    “切。”殷淑荣一扬头,不屑了,现在也忘了尊重了。

    这牛吹得大了,不过单勇笑着道:“你看你不相信,以为我看不出来,郑总的心思根本不是两家合作的醋上,她另有所图……其实何必呢,把醋一样做好,就够她一家发的了。这么大市场呢,还怕没钱可赚?”

    “不会吧,我都没发现郑总的心思,你倒发现了?什么另有所图?”殷淑荣不信了。

    “你别光问我呀,你问她去……得,跟你白费嘴皮,你都当不了家,说这些干嘛。”单勇看气氛不好了,兴致大减了,靠着后座小寐。殷淑荣再问什么,他却是嗯啊着说不成一句话了。

    总厂在离市区三十余公里的清徐县左源村,等到了目的地,让司机和陪同的殷淑荣气结的是,来参观的单总,早在车后座上打着呼噜,带着朦胧醉意先和周公约会去了………

第17章 一掷百万谈笑间

    “兄弟们,静一静……听我说。”

    盖庭甲好容易把一群狐朋狗友聚全,一聚全才发现自己的领导才能实在够呛,根本没人听他的,董伟和张卫华交流,主要问题估计是那儿的妞靓;大胖二胖凑一块,掰着指头流着哈喇子,估计在想今天吃什么,宰多少。宋思莹正对着个小镜子补妆,国家干部雷大鹏还没来,要不是请客,估计都把人招不开,就一个外人,源源在潞州的代理经销商马炳忠,看着把自己生意搅黄的响马寨来人,实在是觉得自己输得太冤。

    “我说小盖,你是不是准备篡位当老大?蛋哥不在,你都敢私自招集人马,想干嘛呢这是?”张卫华虽是警察,可说话从来就带几分匪气,董伟恬着笑道着:“也不是就不行啊,小盖,你要把兄弟伺候舒服了,也不是就不能拥护,吃完饭项目想好啊。”

    “我也去,我也去。”大胖二胖凑上热闹了,身上伤刚好,被张卫华斥了顿好了伤疤忘了痛,把这两胖城管惹火了,你一句我一句,厚嘴唇吧唧着,愣是把张卫华喷得捂脸告饶。宋思莹刚看着咯咯直笑。

    这把小盖给气得呀,刚要拍桌子嚷,门嘭声开了,更雷的来了,雷哥揽着司慕贤,扮着首长光临的样子摆手道着:“同志们辛苦啦,赶紧点菜,领导饿了……来来,贤弟,坐这儿,哟,这位是谁。”

    介绍了几句,敢情是源源的人,因为受殷淑荣的和盖庭甲的双重之邀,今出席这个私人小聚了菜嘛,一人点一个,老规矩了,雷大鹏这吃货又加了仨了,要了酒正要和哥几个开吹时,小盖压住了,直说道:“蛋哥现在是孤身入敌营,后援我们得做好啊。”

    “少来了,那敌营里都是娘子军,他巴不得被人俘虏来了皮鞭重型涅。”张卫华接道。

    众人一哄笑,老马脸上挂不住了,好在宋思莹训了两句安抚着老马,小盖这才扔下开场白,不敢说再扯了,直接把源源的新醋样本放到桌上,得,这就是今天的主旨,味道自不必说,看看造型、说说卖点、谈谈优劣马炳忠倒是个实诚性子,直说自己身上的虱子不知痒,毛病得别人才能看出来,以前但凡新品都有类似的征询活动。

    对,就是个征询,还特意把司慕贤请来了又有宋思莹撑场,于是这群歪瓜裂枣支着头,看着小盖放到餐桌中央的一个流线型的瓶子为了对比强烈,还把响马寨的双口小红帽放到桌上,让大家饭前评判优劣。

    说起来也蛮不错的,马炳忠心里想着,LOGO是源源的标识的,老醋担子;瓶身的设计一返传统四方造型流线型的造型很有美感,在他看来和响马寨醋容器相比,最起码也是各有千秋。

    “谁先来?”小盖问道。

    没人接茬了,这群兄弟,动手打、动嘴吃能力都相当地强,可真要动脑筋,可就够呛了,他有意地没的打扰司慕贤,先问上宋思莹了,宋思莹皱皱眉头道着:“我看都可以呀,响马寨的造型简约一点,看着也精致,源源的新容器,看着俏皮一点。”

    “大胖,你说。”

    “差不多吧,这玩意有意思么?喝醋呢又不是喝醋瓶子。”

    “二胖。”

    “我同意大胖的意见。”

    俩胖弟根本扯不出什么来,雷大鹏根本没看明白,再问张卫华,张卫华这个穿警服的,觉得两样都不咋地,董伟呢,说两瓶放一块看着别扭,反正就是不舒服。最后小盖才把目光放到了司慕贤身上,轻声问时,司慕贤笑笑道着:“这是个缺陷产品,马经理,您要是不介意,我就明说了。”

    “怎么会,我们巴不得提意见呢。”马炳忠反而很高兴了。

    “大家看,这样的话,是不是不别扭了。”司慕贤直接拿走了响马寨的瓶子,咦,果真看着很舒服。一眨眼,他又换了个方式,留下源源的容器,拿走了响马寨的瓶子,对了,别扭来了,那流线玲珑的瓶子,看着就是别扭,如果两个放一块别扭样子更大了。演示了两下,司慕贤道着:“首先是视线观感上的和谐,我在研究民俗雕刻的时候发现,古人很重视这种观感和谐,所以他们即便雕出来的是狰狞造型,也不会让人看着反感……而这个设计大家看,瓶身很有美感,但有点流于俗套了,现在化妆品、酒类、饮料水甚至文具里的胶水都沿用这种设计,没有什么新意,恰恰在没有新意的情况下,源源又植入了他们的商标,看……这个醋担子流行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是个很古朴的东西,大家说,把传统和现代拼凑到一块能出现什么……当然是不伦不类了,所以就别扭。”

    哦,这下子大家恍然大悟了,甚至于小盖试了试,干脆把商标纸抠了,这下看真切了,光个瓶子,倒比贴个商标似乎还和谐,原来的症结在这儿了,马炳忠来了个醍醐灌顶,对司慕贤称谢不迭了,众人讨论着,却是把雷哥冷落了,瞅了个空,雷大鹏一把把瓶子握在手里,试试手感,大言不惭地道着:“什么玩意嘛,握在手里像根茎,一点都不舒服。”

    众人一愕,都看雷哥了,雷大鹏一呲牙笑道:“**的茎,……这粗不够粗、长不够长,搁谁谁不郁闷。赶紧吃,吃完还玩呢,净扯些没用的事。”

    一下子干得大伙跺脚拍桌子个个笑得掉眼泪,宋思莹隔着桌子揪打这货,雷大鹏却是把俩胖弟推到前面当肉盾,热菜还没上,这倒热闹上了。

    小盖呀,牙疼加胃疼,连他也担心,兄弟们组成的这个操蛋团队还能走多远……

    殷淑荣接到盖庭甲和马炳忠的电话已经是午后四时了,这是打了个空间差,趁单勇不在,摸摸那边的底,虽然评价不好,可达到预期效果了,而且这回她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司慕贤。没想到,那天抢亲的瘦个子,居然是这帮响马队里的秀才,说得这番话很让她折服。再一细问,居然是研究民俗文化的,更让她刮目相看了。

    收起手机时,他看到单勇和老董事长相随着进了车间,想了想,她没进去,找了个僻静地,给老板汇报上了。

    车间里,酒醉方醒,道歉了一番,不过郑老头倒很和气,直说年轻人,那能没个喝得醉三倒四的时候,陪同单勇进车间里,厂里的生产厂长、车间主任,还有负责工艺流程的,上来一介绍,把单勇看了个傻眼,清一色的五十开外,差不多都是父辈那么大的老头了,这场合,还真让人有点拘束了。

    “这位,就是我在潞州认识的醋厂小老板单勇。大家欢迎。”

    郑之源一介绍,挨个握手时,让单勇好不恭谨,可以不敬任何人,可是对这些像父亲那样的与世无争的手艺人,单勇不自然地报之以心里最尊敬的态度了。

    “单老板,我们的工艺嘛,没有什么挑剔的,不过全清徐县的工艺,都没有什么挑剔了,所差就是水源了,全县一百多家大小作坊、醋厂,我们只是其中的一份子而已……”

    介绍工艺的师傅领着单勇在薰蒸车间踱步着,冬天是淡季,自然发酵气温和环境条件都不足,不过产能的过剩并不需要冬天也加班加点,醋厂院子的醋罐,怕是有存了几千吨库存,就即便没有库存,有存下的醋醅,用不了几天就能酿出成品醋来。

    “水源,是我们的一块心病呀,三十年前,我们河里直接抽回来的水就可以饮用;前二十年,河水污染了,自来水还凑和……再往后就不成了,水质年年下降,县里醋厂又多,那家也是用水大户,连地下水位都在沉降……你看……”

    老师傅一指,单勇看过滤的后的醋酵,皱眉头了,报废的不少,再一指,院子里堆得更多,他惊讶地问:“损耗这么大?”

    “嗯,有时候比这还大,不得已现在我们做酵全用纯净水,口味可就赶不上了……我们老一代作醋的手艺都快荒废完了,现在都是机械加工,温控制酸,要不是亲眼见到,我都快把手工醅长什么样忘了,谢谢你啊,代我回去谢谢老爷子,在雁落坪,我看到这辈子最好的醋醅

    老头叹息时,似乎眼光尚余一线亮光,手工制作的没落,就像他的年龄一样,似乎是从声誉巅峰没落到日薄西山,单勇没怎么参观,倒是听了老人一路叹息。

    这时候,没来由地让单勇有一丝微微的感动,理论上,招待同行,无非是展示实力,洽谈合作,商讨双方赢利的机会,可没料到,这家子,把家丑全给抖搂出来了。话说干那行伤那行,而做醋的行当,最伤的也是这行,几位老手艺人都是郑之源当年醋坊的伙计,几十年的积淀在慢慢消失,慢慢被机械加工取代,余下更多的,不过是怨念尤盛了。

    醋厂很大,车间、醋坊、仓库、灌装整个系列都能在这里完成,足有几十亩地大小,一圈参观下来,倒用了一个多小时,等重回郑之源的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五时多了,老头兴致勃勃地带着单勇,干脆就在醋厂的食堂报饭,像一家人那么亲切,要请单勇就餐了。

    “老爷子,把那几位叔伯也叫上?”单勇提了个建议。

    “呵呵,他们不会来的,过去东家和伙计,尊卑有别,已经根深蒂固了。”老头笑道,即便他愿放下身架,怕是这班老伙计也放不下习惯,反而拘束。

    “哦。”单勇讶异了下,能留着这么纯朴的阶级感情,还真不容易,笑了笑,陪着郑老头下楼,背后看老头时,腰有点佝偻,满头头发快白完了,不过身体还算健康,背着手下楼,喊着厂里的去食堂报上饭,多炒几个菜,他像有意在征询单勇的意见地问着:“怎么样,小单,有什么感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呀?郑老,您把这危机都告诉我,我也帮不了您,我搁这儿,也给你造不出水来,就你们这地方,有多少水也不够啊。”单勇指了指,由身处之地,触目所见,都是十数米高的存罐,全国百分八十的醋、百分之七十醋酸,差不多都从这里出去的,再怎么看,也颇是壮观。

    “现在帮不了,说不定将来有一天能帮得了;我们这一代靠手艺吃饭的已经没落了,将来能成什么样子,谁知道呢?下一代独领风骚的是谁?说不定就在潞州啊。”郑之源笑着道。

    “那老爷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巴巴大老远,就让我来看看问题?我觉得不是问题,现在大家都靠机械加工,像我爸那样的,才是异类,如果你纯手工制作,那费时费力多耽误功夫,就效益上也划不来呀。”单勇道。

    “你有眼光应该不至于这么浅吧?纯粮纯手工酿造的,你敢说没有市场?要是嫌纯手工落后,你投资几十万让你父亲去酿醋?你妈可老说你是个坏小子,心眼多,特别能哄像我这号诚实老头。”郑之源道,一副玩味表情,这听得单勇咧开嘴笑了,似乎揣摩到了老郑的心态。

    他在寻求一个平衡,或者在为纯手工加工制作寻找一个新的出路,而出路,绝对不会在已经被机械和现代化统治的食醋集散

    是开发高端产品?还是开发纯天然酿造的醋种?

    单勇心里泛过几个念头,掩饰着道:“老爷子,您的苦心我了解点,不过未必谁也能理解您的苦心,人心不足得拿钱填,可不是拿职业道德来填。”

    “对,说得好。”郑之源点点头道:“不过总不能都把节操扔地上,奔钱去吧?比如你父亲就不是,你如何解释?”

    “呵呵,您老说得更好。”单勇笑了,现在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这类饱经风霜的老头之类的人谈话了,只有这类堪破世情的和人心的老人,才能触到你心中最软的地方,他笑着点点头道:“您老不用拐弯抹角,想干什么,我父亲一定会鼎力支持您的,你们俩是哥们,谈得来……我就不用考虑,我属于把节操扔地上,奔钱去的那号人。”

    “哈哈……不要自责,我年轻时候也是……哈哈……有意思,说起来你比你老爸那闷葫芦有意思多了,来来来,本来还不到给你看的时候,不过我觉得呀,你值得我露露宝了。”老头兴致来了,兴致一来可了不得了,拉着单勇直叫着厂里的车往家里去了。

    酸妮家?

    单勇泛着个怪怪的念头,现在连他也有点郁闷,没美女青睐也就罢了,净是美女他爹这号糟老头青睐得不得了。

    厂里距家里不远,不过十公里,单勇可以想像得到,把一个小小的醋坊做到今天这个知名品牌需要多少精力,不独是源源,他还看到了不少知名醋厂,上水井的、老陈醋的、双塔的,醋业带动了一方的繁荣,聚居地差不多都快成小洋楼大观了,两层三层甚至四五层的小洋楼比比皆是,郑家在其中一憧有点哥特式风格的小楼里,不过也没有逃出富人心理上的通病,高墙、防护网、院子里没养多少花,倒养了条狼狗,进门就把单勇吓了一跳。

    “卧着……唉,酸妮养的,从小就喜欢养这些狗啊猫啊。”老头不悦地了句,直上四层,整个是玻璃隔着的阳光房,一进门一股酸味冲来,他深深一嗅,笑了。

    这老头,对醋痴迷到,在家里都建酵室了,沿着窗台的置物架,四层三排,全是玻璃和陶罐器皿,郑之源看看了温湿度,这才得意地对单勇说着:“这是我走遍咱们十几个地市收集的各地醋醅,源源能屹立到现在不倒,秘密就在这儿,老陈醋的味道他是一直不变,而源源的口味,是一直在变,晋中的风格是喜欢酸度在45以上的老醋、往南,比如你们潞州,喜欢甜度在26左右的清醋;往北,口味更怪,他们吃的是光有酸没有甜度的涩醋,没法说,人的口味真怪,雁北一带,涩醋老酸菜,只要上了年纪得病,一准是胃酸导致的,甚至患恶性肿瘤都的人都不少,可人人还乐此不彼……呵呵,出省的就不一样了,咱们的醋根本不合他们口味,适当地减低酸度,增加甜度,有些地方根本就是白醋,他们吃不了薰蒸后的味道……而我这儿,样本都有。”

    最后一句,才是最值得骄傲的,老头说得意气风发,踌蹰满志。

    咝……单勇倒吸凉气,这老头快成醋精了,他细细看过,水源、甜度、酸度、发酵时间,个个标得清清楚楚,看得让人肃然起敬,能把一件小事做事业,不管做什么,都让人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老爷子,您想在雁落坪建一个天然醋厂?然后有针对性地开发适销各地的醋种?以纯手工和纯粮酿为基础,开发中高端市场?”单勇狐疑地道,这几乎已经快水到渠成了,所差不过是时间而已,只要有合适的地方和人工,可以很快上马,他回头时,看到了郑之源笑眯眯地眼神,他问道:“我说得对吗?”

    “那你觉得可行吗?”郑之源没有正面回答,也在反问。

    “不行。”单勇摇摇头,回绝了。

    “为什么?你担心不能盈利,还是被我们吞并,就即便被吞并,对你们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出路,所差不过是商标而已,我可以给你一个心动的价格。”郑之源此时才亮底了,已经在试探吞并了。

    “呵呵,我从来没担心过被你们吞并,如果能做成一个享誉全省乃至全国的醋品牌,我相信那应该是我父亲和您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我做晚辈的,除了支持,没有二话。这不是钱的问题。”单勇很诚恳而尊敬地说道。

    “那为什么又说不行呢?”郑之源不解了,现在没来由很欣赏面前这位小伙。

    “我担心。”单勇斟酌着,还是直接说出来了:“您女儿志不在于此。”

    这一句很严肃,仿佛重锤敲击到了老人的心坎上似的,让他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了,轻轻地喟叹着,再无赘言,单勇知道,家家一本难念的经,就大富之家,也没有脱出这个魔咒。

    “她真去我家了?”

    郑锦婵忽匆匆从市里赶回来时,到厂门口劈门就问殷淑荣,是质问,似乎对此很生气。有意疏远吧,这倒拉得更近了。殷淑荣一点头,她训了句,殷淑荣难为道:“是老董事长请去的,我…没法拦呀。”

    “现在哪儿?”郑锦婵火冒地问。

    “在……厂里食堂吃饭。”殷淑荣指指厂里。

    郑总倒不进去了,在厂门口来回巡梭着,像热锅上的蚂蚁,没错,郑总一生气,就这得性,不找个人出出气,怕是消不下去。

    其实郑锦婵想消也难消啊,专门嘱附司机如实汇报,再加上殷淑荣把潞州那几位的反馈一汇报,和她所知是大相庭径,最难堪的是,被人家贬得一文不值,这不上火都不可能。走了几圈,猛然间刹住了,吓了殷淑荣一跳,就听郑总沉声问着:“她说一百万成本,能把新产品推出去?”

    “嗯,要二百万,把咱们的库存全销了。”殷淑荣指指厂里,郑锦婵噗哧声笑了,两人都笑了,这种库存罐装,足有三千多吨,而全县已经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醋产业,每天销往全国各地醋种最少也有几十吨,大中小型企业都是挤破了脑袋往外销,要短时间把几千吨的存货销完,那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他喝多了。”殷淑荣给单勇找了个理由。

    “喝多了也不能我们贬得一文不值呀,什么人啊……气死我了。”郑锦婵火冒三丈地道,恨不得现在揪出单勇来痛斥一番。不就是那么个小厂合作嘛,扔掉又怎么样?可现在倒好,连家里老的也和人家黏乎上了,好像离了他地球还不转了似的。

    两人就在这种焦虑和不忿中转悠了好几圈,等到听到人声,殷淑荣到厂门口瞧了瞧,小声道着,出来了。一瞬间郑锦婵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眉开眼笑,一换表情,她恭敬地站到门口,亲亲热热地喊了声:“爸,你们吃完了。”

    “啊,这儿条件差了点,还是让单勇回市里住吧……小单,多玩几天,要是业务有什么问题,一定不许藏私啊。”郑之源笑着和单勇握手道别,单勇喏喏称是,又喝了点,满面红光的,不过好像并没有醉,郑锦婵却是凑上来,直请着单勇,回头安排着:“爸,您别操心了,我负责招待单总……单总,对我们款待还满意吧?”

    “满意,太满意了……老爷子,那我们走了啊,改天我来玩。”单勇受宠若惊地道,惹得郑锦婵好一阵得意地笑着,她故意似的,把单勇往自己车上请,好像彰显礼贤下士一般,看得老董事长那叫一个频频点头。

    上车,走人,走了不到两公里,笑容消失了;又走了一公里,脸上挂霜了,再走不到一公里,郑锦婵嘎声一刹车,停下了,怒目而礼着单勇,像要爆发了,单勇故意刺激一般道:“你脾气不好,大家都知道,我不跟你计较。”

    “谁说我脾气不好?”郑锦婵生气地问。

    “呵呵,你爸说的。”单勇呲笑道。

    一下子郑锦婵没脾气了,灵机一动,笑容又来,笑着问单勇道:“我们殷经理对您可崇拜得很啊,听说你准备一百万把我们的新品推出去?”

    “啊,一百万,足够了。”单勇道。

    “二百万,把库存售出去?”郑锦婵又客气地道。

    “啊,差不多。”单勇道。

    “吹牛都不打草稿,三千吨,两年卖完,我这董事长都得让给你了。”郑锦婵不屑地道,抓着单勇的小辫了。

    “我要钱,我要你那董事长干嘛。你别搞混啊,我的意思是,如果给我一百万的报酬,这事我才能办了,开支还算你们的。其实新品推销没那么难,对我来说,小菜一碟,我估计你也就是对新品推出心里没底,所以邀我来了是不是?”单勇不客气地道。

    这倒正中靶心,郑锦婵还真有这层意思,看单勇说得举重若轻,把她给惊住了,不过想了想,问题又来了,直道着:“我给你一百万,然后推广再花接近一百万……我问你,醋才值多少钱?能挣多少?”

    “你这不故意吗?新品赔钱都划算……库存的那才是大头,新品要带动库存销售,对你可就不是一百万的事了。”单勇淡淡地说道。

    这话又击在郑锦婵的心坎上了,推出新品也正是出于这种想法,可往往你标新立异的结果都是糟得一塌糊涂,敢不敢把宝押在这一单上,正是让她犹豫不定的地方。

    两人就这么僵着,单勇像成竹在胸,而郑锦婵却犹豫不定。过了好大一会儿,她口气缓和了,轻声问着:“你真有办法?要不,咱们探讨一下?”

    “拉倒吧,你去了趟潞州,把我们的设计剽窃走了,把我们拉到你们阵营里了,再跟你探讨,你把我的东西全学会了,我靠什么混去?”单勇嗤鼻道。

    郑锦婵气得胸前起伏,咬得嘴唇发白,不过憋出来个笑脸道着:“好,给你一百万,报酬,……别说三千吨,你能销出一千吨,就这清徐县,那家也要百万年薪请你……可要推不出去怎么办?”

    刺激上了,不过单勇不怕刺激,甚至于他有点惊讶郑锦婵咬钩这么快,笑着凑上来道:“你不是觊觎我的醋厂很久了……如果推不成,一百万退给你,响马寨以后收归你源源旗下,不管你控股、参股还是出售,我概不参与,如何?”

    郑锦婵心跳加速着,没想到不经意的时候来了这么个机会,不过越到这个时候,她显得越平淡,似乎很慎重地想了想,想了好久,发动着车,瞥眼看了单勇一眼,很大气地道了句:

    “好,冲单总这么有魄力,我们也不小家子气,签个借款协议如何,把刚才的条件加进去,如果新品夭折,你生产的10吨新货积压,或者对库存没有拉动作用,一百万不用退了,直接购回你们的醋厂如何?敢不敢签字?”

    “正合我意,签。”单勇醉意朦胧地晃着脑袋,志得意满了。

    两人都志得意满,高高兴兴地回市区,趁热打铁,果真就把这个看似有点荒唐的协议给签了,…………

第18章 因怨成恨多隙嫌

    “注意,音响降噪……”

    “剧务,剧务在哪儿,把下一个情节马上排出来了。”

    “场地,换布景……各就位,准备,一分钟后开始……”

    摄影棚里乱哄哄人来人往,大胡子秦导手挥着一卷A4纸张,指挥着大河影视摄影棚的新一期拍摄,一个省内知名的室内剧,名字叫《办公室的白领们》,其实就是三对男女之间的扯淡事,愣是扯了百把十集,还没完。

    单勇费了老大周折才找到这个座落在北郊店庄的摄影棚,要不是报着秦导的名头,怕是连这儿的门也进不来,但进来了秦导也顾不上和他说话,忙乎着指挥着拍摄,单勇静静地坐在角落里,倒在有机会一睹电视剧的拍摄真容了。

    感觉呢,就那样,实在折磨人,大冬天的,非让三位女演员穿着裙子,还得扮着夏天热得要命的样子,直扇扇子;明明是工作场景,偏偏得拍得你和她有暧昧眼神;另一个她又和下一个他有暧昧故事,没准另一他和前一个她又擦出火花,基本上相当于男主都有和所有女性不得不说的故事。

    怨不得这破剧还有人追看,很符合现实啊。

    看了几眼,他又低下头,开始看那个秦导根据他的意思准备的广告策划了,准确地说不是他的意思,而是司慕贤揉和了清徐一带地方风俗的广告策划,十几秒钟,三个场景,可这十几秒要让大家形成对新品的认识以及形成记忆,难度可想而知修修改改,本来在省城没想着呆多长时间的,不过这么一样,反倒窝在这儿,走不了了。

    资金倒不愁源源公司的钱,够折腾了。

    但拍摄地、演员以及出来的效果,就有点发愁,这玩意要打不响,他相信,郑锦婵真敢追着去买下醋厂,或许这妞对于制醋的兴趣真不怎么大,她的人生价值是以挣多少钱来衡量的而醋厂那点收入,明显对她来说太少了。

    又看了N遍,边看边琢磨,直到中场休息,秦望川才抽身出来,请着单勇到导演的临时休息室,这儿也很简陋,顶多就是多了个热风扇而已坐下来时,秦导还不迭地陪着罪,直说这儿条件太差,另一个摄影棚要好一点,收工后一定请单勇喝两盅赔罪,现在他知道单老板也是个潜在投资商这客气劲道自不用说了,连刚才拍摄两位女演员也凑上来套个近乎。一听说他是投资商,都给飞上媚眼了。谁也知道要是广告扮回女主,那报酬自然不菲喽。

    “秦导,我给您提点建议成不成?”单勇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屏退了两位女演员,秦导演笑着道:“可以,有意见大胆提改到你满意为止。”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正拍的室内剧。”单勇笑道。

    “啊?这个你有建议?”秦导演不解了有人置疑他的专业了。

    “嗯,我觉得你们这拍来拍去净是暧昧,没搞一点真枪实蛋东西,看多了让人烦呐,一百多集了,总得让其中两人这个……搞成一块吧?”单勇笑着,双手做了个下流动作,这些天和秦导聊得不少,很近乎了,男人的谈话方式,秦望川却是呲笑着嘴笑了,小声道:“兄弟,不是我不想啊,肉.戏多刺激……可你审不过去呀,拍了回来也得喀嚓给剪了,白干。”

    “不是非要肉.戏,您理解错了……这样,您把场景换换,换一个风景秀丽、桃花源似的环境,让两人成就好事,不需要直接拍,有那么个意思就行……比如某男约着某女到一处远离办公室的休假胜地,两人做了一回露水夫妻,在远离城市的环境里留连忘返……对不对,新一代的廊桥梦遗涅……现在白领被压抑成这样,谁不向往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纯艺术片,不带色的。”单勇大惊失色道,秦望川哭笑不得地纠正着:“兄弟,你不看电影吧,是廊桥遗梦……你的办法倒是好,可谁投资?这么大个班子人马,一天开销得好几万,还有场地,我上哪儿选去,在家百日好,出门一时难啊,那儿都得花钱……要不为啥拍室内剧,省钱呐。”

    “呵呵……资金我给你解决怎么样?你只要想拍,困难都不是问题。”

    单勇笑诱道,一刹那,秦望川愣了下,突然想起那个木屋,他笑了,面前这个人,还真有那能力,也有那地方,说不定籍此想做个广告,他在斟酌着此事的可行性,单勇继续诱着:“就几个场景不是,一个故事情节而已,一两天功夫就够了吧?你们去车,我们给你准备群众演员,油钱、饭钱、住宿费、所有开支全算我的,很简单吗,片尾字幕给多一行字就行了……就您本人,需要多少,我们也能满足一下嘛。”

    单勇呲笑着,有点厚颜无耻了,不过却让秦导看到了一个新的契机,要这样的话,直接降低了拍摄成本,而且增加了室内剧的可观性,根本不用请示,公司肯定是大力支持,不过他转悠着小眼珠,打量着单勇,似乎在斟酌价格,单勇赶紧地摆手道:“不要想着猛宰啊,给你公司赞助还不如给你个人呢,……当然,这个广告,一起做,你一劳多得,成不成?”

    “成!”

    秦导巴不得了道了句,扯着嗓子喊剧务,马上安排编剧加情节,几乎是随口而来,一指某男,再指某女,写……写他俩人周末出去幽会,碰出火花来了,又整出不少糗事来,怎么着乐呵怎么来,观众喜欢怎么来,就让他们怎么来。

    剧务屁颠屁颠跑了,秦导回头又指着单勇手里的广告问着:“哎,单兄弟,这文本您瞅,咋样?一起干了。”

    “不错。”单勇点点头不过马上话锋一转道:“预算有点高了,这下来十几秒拍摄成本就得四十多万,太贵了。”

    “哎哟,我说兄弟啊,你到底是小气还是大方这四十多万还贵,专业影视公司,稍动动,马上就得几十万,回头你到电视台播播,那是按秒算的……一秒好几万都算低的,央礼一秒几十万上百万都不稀罕。”

    “别别,这样这个女主要是我们选人,是不是能便宜点。”

    “嗯,那肯定的……我可是准备给你请个二线明星,稍有过气,不过身价便宜不是。”

    “不用,咱这就醋,土玩意,越土越好你找明星演村姑,她没那气质……”

    “不过拍砸了可不能赖我,费用得先付一半。”

    “只要你给换,一半就一半,马上付都成。”

    “那成,按你说的来……不过到潞州拍我们这个室内短剧的费用你得全包。”

    “成交。

    你明儿走,我今儿就给你准备好。保你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痛快……就这么说定了啊。”

    两人有点臭味相投了,来来回回讨价还价终于把这个酝酿数日的广告拍摄谈下来了,捎带着还加了个室内剧的拍摄,秦导觉得讨了个大便宜,而单勇何尝也不是讨了大便宜,这木屋要在省台的室内剧里出现,好歹总比直接播广告要省下不少。

    离开摄影棚的时候秦导还在忙得焦头烂额,连送都没送不过半路上电话又来了,说是让单勇尽快准备,一两天瞅空就要成行,这类情节都不用编剧,演员们经常玩这野鸳鸯配对,熟悉着呢,几句话就搞定了…………

    日历,翻过了七天,难熬的一周。

    这一天郑锦婵又把日历往回翻了翻,事实印证了她的担忧,省内各地市批发商反馈回来的负面消息越来越多,多是集中在这个包装的认知度上,连经销商都在奇怪,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推出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品种,味道好是好,可是没有前期的推广,你就说得天花乱坠也未必有人相信你,更何况,这包装实在不招人待见。

    日历上,写着她当天随手记着的销量,就主攻的市区也不乐观,各超市仅有零星的出货,随机的选择没有达到配货量的一成,按照通常的试销标准,这类新品,根本达不到大幅推广的要求,要不撤货,要不更换包装,这也是通例。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担心这些了,这个风险已经转嫁给了潞州来的那个草包,不管售出与否,源源盈利已成定局。她合上的日历,算算时间,足足七天了,听属于和他联系的说,他还在省城逛悠,除了约朋友玩玩就是和大河影视的搅混在一起,想干什么,郑锦婵不想也猜得出,肯定是想做了个广告推广,可那难度有多大郑锦婵比他清楚,不砸钱砸到你自己肉疼根本没效果,就有效果,也不是很快能见到的。

    可就有效果,也要体现在对源源醋业的拉动上,他为什么想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郑锦婵以策安全,又一次把那天签的借款协议拿出来,细细看了遍,确认无误,两个月时间,已经过去一周了,什么动静也没有。这家伙不会诓走我一百万赖账吧?她又想了这么一种很极端的可能,对比对单勇的认知,她觉得非常有可能。

    也不对,两个厂、晌马寨酱肉、调味再加上木屋渡假村的投资,他不可能因为这一百万都丢下了,对了,这么大的投资,他从哪儿找来的?背后有人支持着他。驴肉生意郑锦婵可是稍有了解,那种本大利微的生意,一般小户根本做不动。

    就在这种不确定的思来想去中,又是一个上午快过去了,快下班的时候她召来了殷淑荣,问着有什么新情况,没有,即便殷淑荣每天都和单勇联系,也偶尔和潞州认识的小盖、张卫华联系,都没有发现什么新动静,仿佛就是那家伙诓了源源一百万,在省城大吃二喝消费上了,所知就是他挨着个请人吃饭,从大河影视的到美食协会的甚至还请人到龙城会所哈皮了一番,那儿的消费可是天价。

    “他想干什么?”郑锦婵把这个郁结已久的问题终于问出来了。

    “是不是想做个广告推广。”殷淑荣道。

    “这是肯定的,不推广根本出不去……我是说,除了广告推广,这办法谁不会?太没新意了。”郑锦婵异样地问。

    “这个………”殷淑荣稍迟疑了一下不敢妄加猜测了,不料人不经想,一想就来,秘书的电话来了,说是单总亲自来公司了,这一惊非同小可,郑锦婵忘了刚才的问话了,起身和殷淑荣一起出门亲自迎接着这位。

    不过仅限在电梯门口,像是仓促而来的单勇被秘书带上办公楼出电梯时,乍看笑吟吟的郑总,吓了他一跳:“咦哟,还劳烦郑总您亲自迎接啊,呵呵,不敢不敢。”

    “看单总春风得意的样子,一定是准备好广告了吧请。”郑锦婵不无嘲讽地来了句。

    “哟,连我干什么您都知道了,还正准备给郑总汇报一下呢,请。”单勇大大方方随着两人进办公室,殷淑荣很客气地给单勇斟了杯热茶,坐下来时单勇单刀直入道:“没错,近期我准备和大河影视公司合作,把他们拉到潞州做一个拍摄,文本刚做好,郑总想不想过目?”

    “随便。”郑锦婵给了个无所谓的态度。

    “那就这么定了啊,源源的新品名称,策划,全部由我定。”单勇大言不惭道。

    “我还没看什么呢你就定了?拿来我看看。”郑锦婵瞪着眼,对这位越俎代庖的很不满意单勇递上去,文本很短,她刚扫一眼,马上这眼睛状如蓄了怒火,剜着、瞪着、恨不得把单勇剥皮抽筋似的。

    殷淑荣紧张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让郑总如此气愤,这比在公司发得任何一次火都要大,她噤若寒蝉地看着,单勇咬着下嘴唇,像在憋着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就是你做的策划?”郑锦婵举着那几张纸,声音冷得快结冰了。

    “我贤弟做的,就那个抢亲的,不过是我的意思。”单勇得意地道。

    啪唧给他扔地上了,郑锦婵不容分说地吐了两个字:“不行,潞州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

    坏了,终于干上了,殷淑荣悄悄退了两步,生怕遭了池鱼之殃了,现在连她也觉得郑总有点过份了,就策划再不好,也不能当面把人训成这样,人家又不是下属,她尴尬地站着,看着单勇,单勇也是一副好不懊丧地表情,他缓缓地起身捡起来,什么也没做,又看看策划,自言自语道:“挺好的啊,新品名称定成‘醋娘子,多好,大家都知道你是醋娘子,这么现成的认知度,为什么不用呢?”

    噗哧声,殷淑荣憋不住了,笑出来了,敢情新品是郑总的绰号,她一笑,郑锦婵一指门道:“出去!”

    殷淑荣如逢大赦,掩上门快步跑了,跑到楼梯拐角,捂着肚子,使劲地笑着,郑总小名叫酸妮,绰号醋娘子,平时大家背后都这么悄悄地喊,她最反感这个,现在倒好,单勇要新品定成这名字,可不得惹得郑总悖然大怒了。

    屋里,单勇好像没有准备走,郑锦婵一副气无可泄的样子,气得手直发抖,偏偏单勇还像故意似的说着:“协议可签了啊,策划我做,你不干涉;推广我负责,你的人员和车辆要予以配合;你要违反协议,一百万我装走不退了啊。”

    “你……真无耻。”郑锦婵咬牙切齿的道,感觉受了莫大的侮辱一般,对,侮辱。她恨恨地地道:“你这是在侮辱我和我的公司。”

    “呵呵,你觉得川妹子,老干妈,傻子瓜子,这都叫侮辱?我只是在寻找一个你们源源和别家与众不同的特点而已。”单勇道,很严肃。不象故意无耻,拿别人的绰号说事,这下子脸色倒缓和了几分,气不自胜地道着:“我们源源难道就没特点了,非要拿别人背后嚼的这个绰号说事?”

    “这是个最鲜明的特点,几十家醋坊和醋业,女掌门人就你一个,这特点多鲜明……我建议你再细看了下文本这是司慕贤根据清徐一带的民俗做的,您想,大缸、大瓮,碗口粗的大椿、再加上一溜彪形大汉,胳膊上滚着亮晶晶的汗珠在酵醋那得多有冲击力……在这种情况下,猝来一位扎着大辫子,穿着碎花布衣裳的村妮,视觉上马上成了强烈的反差……醋娘子,既是醋,也是人,看过的,不记住都不可能。”单勇手舞足蹈地说着一周的成果,就这玩意了。

    郑锦婵脸色泛苦,就觉得凑和,也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另类的策划,颠覆认知的广告不是没有,但这个纯粹以土得掉渣的传统为模板,实在让人怀疑它的可行性。更何况,犯了她的忌讳。

    没发言单勇又反其道而行了,点评着源源的广告策划道:“……比比你们的策划,啊,你搞一个小康之家,一看就假的,现在人仇富心态多重呢越这么搞越让人反感;请一线明星吧,源源又请不起,弄几个不伦不类的算怎么回事?还有,你们背景,你整那么大个别墅房,不瞎扯淡么?现在老百姓,住房是块心病,最好别提……还有幸福也是块心病,也别提这年头你表现得越幸福,那是没事出来找骂呢

    “好像你做的这个多好似的。”郑锦婵气得终于反驳了句。

    “对,就是好……原始、自然、古朴,为什么这些玩意有市场了,那正是因为城里人在这种压抑中久了,他需要一种释放,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这个广告表达的潜意识。

    “什么?广告里有潜意识。你懂不懂广告?”

    “当然懂啊,看啊,彪形大汉,一种征服**,那是男人的梦想,谁不期待有那么彪悍的体格,……这男人爱看,女人也爱看。还有这种自然纯朴的村姑,同样能满足观众的一种幻想,因为她很少存在,所以就显得格外耀眼……我可以告诉你啊,这本来曾经是我给响马寨准备的广告,白给你了。光这个策划都不止一百万。”

    郑锦婵被单勇忽悠得晕头转向,现在有点找不着北了,不过还是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一个破广告扯了这么多,扯得她心烦意乱了,啪声把策划扔了回去,气咻咻地道着:“你走吧,你爱干嘛干嘛,甭跟我说了,反正我只看结果。”

    “哦,看这样的同意了啊。”单勇乐滋滋地拿着文本,站到了郑锦婵的办公桌前,眯着眼,看着郑锦婵,似乎不准备走。

    郑锦婵不自然了挪了挪位置,单勇又换了个角度,继续看看……郑锦婵正被看得心里发毛时,单勇再换个角度,还那么笑眯眯地看着,像淫贼准备下手,把郑锦婵给气得刚要发作,单勇一个停的手势,猝不及防地叫着:“别发火,我突然又有一全新的创意,不知道你支持不支持?”

    “什么创意?”郑锦婵警剔地问,生怕被非礼也似的。

    “你来演广告的女主怎么样?”单勇鬼祟地道着,这个省钱的创意,肯定不是突然发现的。

    郑锦婵被气得出离愤怒了,鼻子长舒着气,不善地盯着单勇,愤怒即将发作的时候,单勇同样恶狠狠地道着:“我赌你肯定不敢。就你这样上电视,肯定丢人现眼。”

    “啪”声一拍桌子,郑锦婵我我…气结地地道着,猛喷了句:“我有什么不敢?我偏敢,你以为我没上过?”

    “你敢就好,说定了啊,你演主角,后天我来接你……”单勇脸莞尔一笑,转身就溜,郑锦婵这才省得失言了,要喊单勇,单勇早关上门,跑了。

    这一通把郑总给气得,过了好久兀自胸前起伏,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气得甚至抓起单勇留下的策划文本,揉着就要撕,不过在撕的一刹那,她又有点不舍了,这个策划虽然另类,可不乏新意,说起来还真值得商榷一下,就即便是公司里谁做出这种策划,她肯定不会破口大骂一通。

    看着,渐渐地觉得有点意思了,植入了源源的品牌标识,去掉了工业时代的印记,准备用一种古朴的方式把酿醋再现,大罐、古瓮、木椿,再加上彪悍的乡民、俏丽的村姑,在嫣然一笑中倾倒做醋的汉子……这个场景,像那儿契合着郑锦婵的心理一般,让她在癔想中微微地笑了。对了,广告词叫“醋娘子、有味道”,好像别有用意。

    是醋的味道?还是娘子的味道?这个广告拍摄出来,会留给观者这样一个疑问。

    “这个流氓胚子,加的是性暗示………”

    郑锦婵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哑然失笑了,这是很多广告用的手法,不过能不能成功,难度就很大了,弄巧成拙的可比取巧成功的多得多。

    要这样的话,最起码这个策划不象她看到那么一钱不值了,她在细细地揣摩着,沉思着,综合多种因素考虑着,在考虑的越多的时候,反而觉得这个策划的用心良苦,不管能不能成功,倒还真值得一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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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色倾城介绍:
吃喝是为了活着,活着首先得吃好喝好,讲究点说,那叫色香味形意养缺一不可。简而言之,《香色倾城》就是这种有品位的吃喝玩乐,咱高雅地总结一句:这就叫生活!香色倾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香色倾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香色倾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