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五九章 等待
在等候朝廷确认和议条约的这段日子很是悠闲。因为无战事之忧,唐军只是做好日常的防备和训练便可,和之前剑拔弩张的情形相比已经是相差万里。剑南军的骑兵已经可以从匹播城下数十步内驰骋而过,而城头的吐蕃士兵只会是懒洋洋的瞥一眼,绝不会再有其他的任何反应。
和平到来的如此之快,双方士兵也迅速的适应了这种转变,甚至可以说,他们才是和平局面的最大受益者,所以他们的适应也最迅速。
身为主帅的王源这段日子过得也很悠闲。圣旨未到,和议便没有最后敲定,身为和议正使的王源便无法离开,兵马也无法撤离,只能在这里硬着头皮硬等。等待的日子虽然悠闲惬意,但却也无聊的很。高仙芝呆了数日憋不住,于是跟王源打了个招呼,带着千余名亲卫自回西北安西镇探家,承诺在圣旨抵达前赶回来。王源虽然很不甘心,但却也无可奈何,谁叫自己是玄宗亲自点名任命的和议正使呢?这时候副使可以偷懒回家探望妻女,正使却不能。
不过王源倒也能理解高仙芝的心情,高仙芝率兵出征已经四个多月,来时他的小妾正临盆待产,他二话没说便起兵出征了。那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快四十岁的高仙芝一直没有儿女,这个孩子对他是极为重要的,算算日子该已经出生了三个多月了。家信说是个儿子,高仙芝更是喜出望外,抽空回家去瞧一瞧也是情理之中。
将心比心,王源虽然自己也想成都的妻妾和女儿,但起码自己身边还有阿萝和公孙兰陪着。某些方面而言,倒是解了些相思之苦。而且越是最后的关头,王源也越是不想虎头蛇尾,反正一个月的时间也并不长。
七月的吐蕃国的高原,即便是一片贫瘠荒凉之地,但在这个季节依旧是很美的。顽强的花草也在荒原上盛开如锦,而且这里天更蓝,云更白,气温也不太炎热,倒是个惬意的地方。
为了消磨这等待的时光,王源带着公孙兰和阿萝去了曾经去过的雪山山谷宿营数次。雪莲花已经过了盛开的季节,想采花是采不到了。但雪莲花没采到,姐妹花倒是采了几回。
虽然阿萝和公孙兰一直就在军中,但男女之事王源一次也没在军营里做过。首先是在营帐中干那样的事情总是不舒心,而且也不保密,会被将士们知晓。另外军中有女子本来便已经是忌讳了,若是自己身为主帅却在军中花天酒地的乱搞,这会大大的降低士兵的士气,也会损害自己的威信。所以,在军中,公孙兰和阿萝都是单独的帐篷住着,最多是阿萝赖在王源的营帐里,两人亲亲嘴摸摸.乳耳鬓厮磨一番便罢,真正的夫妻之事却也并没做过。
而一旦离开军营到了雪山翠谷之中,那便无所顾忌了。阿萝又是个胆子大的,山野之间生活惯了的。于是山谷中的溪水里、草地上、树林中、岩石畔,都留下了两人爱的痕迹。几个月的憋屈也让阿萝变得狂野而大胆,种种王源以前要她做她却不肯的事情也都干了个遍,让王源爽翻了天。
公孙兰是绝不肯跟着两人这么胡闹厮混的,自恃矜持的她虽然已经和王源有过那夜**,但当着阿萝的面她是绝不肯的。但王源怎肯放过,趁着阿萝进山林打野味的空隙,王源终于重温旧梦,在溪水旁的野花从中得偿所愿。公孙兰其实也并没有拒绝,过程中倒也满脸的享受。身为大唐的奇女子,虽然矜持但却从不矫情,既然已经委身于王源,公孙兰可不像一般女子一样矫情扭捏。正如她所言,男女之事如此美妙,之前的三十年都白活了,只是不想太过放纵罢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到了八月中,很明显,高原的天气已经有了秋高气爽的意味。高原之秋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便只是短短的一瞬间。树叶从绿便黄之后不久便开始飘落。进入九月之后,天气便该变的寒冷了。在喜马拉雅山脉的山谷中,九月中最早的一场雪便会降临,然后雪水冰河开始重新凝固结冰,然后便是漫长的冬天的来临。
圣旨比预想到来的时间要长的多,八月十七,正是和议送往朝廷的一个月的日子,按理说圣旨应该已经到了。但无论是墨脱城的唐军还是王源派往来路迎接的骑兵都没有见到任何宣旨钦差抵达的消息。而吐蕃一方倚祥叶乐已经催了好几次了。王源不免也有些焦急,照这么下去,岂非要被脱到寒冬的降临?到那时一切可都不好说了。
王源开始不得不慎重考虑大军是否要后撤到墨脱城的问题。如果圣旨延误,挨到了冬天降临,那么这个和议很可能会成为废纸一张。吐蕃人很可能会利用严冬的来临对唐军发动反攻。王源可不认为唐军能和吐蕃人在严冬到来后交战还能占据上风。此次进兵从物资装备上可没有考虑到要在严冬作战。无论是士兵的保暖衣物还是营中的柴薪炭火等物资,军中其实都没有做任何准备。而在这种情形下,不要说交战,一场大雪下来,将士们便自己冻僵在高原上了。
然而高仙芝也逾期未归,说好的一个月的时间赶回来,到了八月十七还没回来,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是否要立下决断撤兵墨脱城,需要跟高仙芝商议。然而此人却迟迟不归,他手下的安西军兵马使封常清却也不能做主,只说等高仙芝做决断。王源有些生气恼火起来。
八月十九日上午,王源正骑着黑马在军营后方的空地上百无聊赖的练习骑马射箭之术的时候,忽然有士兵来禀报说高仙芝高大帅从安西镇回来了。王源喜不自禁,骑着乌骓马疾驰往军营北边,远远看到北边荒原上,高仙芝骑着马左顾右盼正神色悠然的带着他的一千亲卫队正慢吞吞的往大营而来。
王源看着高仙芝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于是一招手,赵青和谭平率一千亲卫营骑兵迅速集结。王源亲自率队,骑着黑马摆成冲锋阵型直冲向高仙芝的亲卫兵马。高仙芝远远看着王源领亲卫军冲锋而来,当然以为王源在开玩笑,所以倒也不甚在意。但当发现王源的亲卫营兵马竟然径自冲过来,似乎要和自己的兵马直接对撞在一起的凶狠样子,高仙芝愕然勒马,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见王源带着亲卫营的一千骑兵猛冲向高仙芝的亲卫军,丝毫没有避让之意。王源的大黑马速度又快,就像一道闪电一般冲向高仙芝的马头。高仙芝下意识的勒马避让,王源却在冲到高仙芝马头的那一刻猛然勒住缰绳,乌骓马前蹄腾空人立嘶鸣,竟然硬生生的在高仙芝的马头前停住了冲锋之势。
与此同时,谭平和赵青率领的骑兵也在千钧一发之际转向,绕着高仙芝的亲卫军两侧疾驰而过,将一大片尘土和烟雾留给了发呆的高仙芝和他的亲卫队。
“这……王大帅,这便是你迎接我的方式么?”高仙芝皱眉扇着眼前的扬尘道。
王源哈哈大笑道:“怎样?这方士够新颖吧。送你们一身的灰尘,你身上没有尘土,我又怎能为你接风洗尘?”
高仙芝愕然无语,苦笑道:“你这个人,斗嘴我是斗不过你的,我认输。你定是为我迟归而不满,是不是这一个月在这里憋得发疯了。”
王源笑道:“我过得不知多么惬意呢,那里憋得发疯了。朝廷圣旨还没到,你该再迟几日回来的。”
高仙芝微笑道:“我早知圣旨没到了,所以才耽搁了几天,因为我知道一定不会耽误事情的。”
王源愕然道:“你怎知道?”
高仙芝笑道:“我赶回安西镇时,恰逢手下属官从京城赶回。和议条款送到京城,朝中正为和议的条款吵得不可开交。所以我知道朝廷肯定要耽搁几日才会派人来宣旨。一来一回便要一个月的时间,朝廷耽搁几日圣旨便会延后几日,估摸着该延迟三五日,所以我便没有太急着赶路。”
王源皱眉道:“朝廷居然会为了这份和议而争吵?这和议我大唐已经占尽了便宜,还吵什么?当真不可思议。”
高仙芝呵呵笑道:“你又不是第一天在朝中为官,好事未必会全部赞同,坏事未必会全部反对,这还用我多解释么?走吧,回营细说。我这一路从昆仑山北抵达陇右军再从北往南,翻山越岭的,累得够呛了。”
王源点头笑道:“那还不回营么?我好给你接风洗尘啊。”
高仙芝笑道:“那可不必了,怎敢劳动你王大帅,这口灰尘我咽下肚子便是。”
王源哈哈大笑,高仙芝虽然是个高傲冷峻的人,但其实在王源眼中,他有时候还是挺温和有趣的。高傲而不小器,这便是他吸引人的地方。
两人并辔转身往大营而去,然而就在启动的那一刻,后方未散的烟尘中传来几声娇嫩的咳嗽声,紧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娇嗔叫道:“阿兄,就这么放过这个无礼的王源么?我的车里全是灰,嘴巴里都是沙子,你放过她,我可不放过她。”
王源一愣,看向高仙芝。
高仙芝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兑现诺言,介绍你认识我家的小七妹。她跟我一起来了。”
第六六零章 非人
(谢:moshaocong、豆沙包搭绿豆的打赏,谢:酱油de飘飘、书友29253752的月票。)
王源愕然回头看去,但见散去的尘土之中,一辆马车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马车旁站着一个少女,头上梳着大唐最为流行的双环望仙髻,身着翠白锦衣,一条红裙长长委地,露出一只小小的翠绿色的鞋尖来。
那少女生的甚是美貌,琼鼻菱口,双目粲然,身材婀娜苗条,特别的挺拔高挑,可以想象那红裙下定生着一对大长腿。此刻看着王源的阳光里满是挑衅,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王源不敢无礼多看,但只这么稍微的瞄了一眼,便觉得印象深刻。这般苗条瘦长的体态,当不是大唐流行的审美标准。但对于王源而言,还是喜欢苗条一些的女子,对于丰满的类型,王源其实并不感冒。显然这位高仙芝的小七妹遗传了高仙芝家族中的优良基因,个子高相貌美而且高挑而匀称,确实是个小美人。
此刻这位高家小七妹正也盯着王源看,眼神中似乎有些惊讶。从高仙芝口中得知,这位王源是个领军的大帅,足智多谋且才思敏捷善于诡辩。小七妹没有好意思问年纪,但觉得能当上节度使的起码也是三四十岁的男子了,却没想到见了面才发现这么年轻。
“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一位便是我家的小七妹。这一位便是王源王大帅了。”高仙芝在旁微笑道。
王源拱手道:“姑娘有礼了。”
小七妹娘皱眉看着王源道:“你便是王源么?阿兄推崇不已的便是你么?真是奇怪了。”
高仙芝忙道:“七妹,莫要失礼,姑娘家的,怎么这么说话?”
王源笑道:“怎么奇怪了?我和你阿兄一见如故,你阿兄还要同我结拜为兄弟呢。”
“那怎么成?你和我阿兄结拜,岂非我要叫你一声阿兄了,这可不成。”小七妹皱着可爱的眉毛道。
高仙芝斥道:“又乱说话,不许胡说。”然后苦笑对王源道:“不要见怪,我这七妹家中最小,都被我们宠坏了。”
王源笑道:“看来我在你小七妹的心中印象不佳啊,你到底是怎么介绍我的?怎地让我如此被她厌恶?”
“我可没有厌恶你,是你刚才的行为让我生气。哪有你这样的大帅,带着兵马冲过来,弄了我们一身的灰,还诡辩说什么没有尘土如何接风洗尘。看来阿兄说的没错,你倒是确实善诡辩。欺负我阿兄为人大度不计较是么?”小七妹嗔道。
王源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我可你阿兄开个玩笑,谁知姑娘看不下去了要替乃兄出头。罢了,高大帅,兄弟给你陪个不是,免得令妹为你出头鸣不平。”
高仙芝微笑道:“那到也不必,不用和她计较。”
王源一笑,拨马便走。互听那小七妹道:“这便完了么?”
王源扭头笑道:“那你还要怎样?你阿兄都不计较了。”
“阿兄不计较,我却要计较。阿兄是大人大量,我可是个小女子,你难道不知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句话么?我可没阿兄那么好说话。瞧瞧我这车里车外,全是黄尘落满了。我这翠衫长裙也都全是黄尘。你怎么说?”
王源微笑道:“姑娘是要我也向你道歉了?”
“难道不该么?”小七妹歪头道。
“该是该,但是要看我愿不愿意了。应该要做的事情未必便一定会去做。我应该向你道歉,这不代表我便会真的道歉。”王源微笑道。
小七妹嗔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勇,知其可为而不为之是为耻。”
王源哎呀一声,心道:来了,果然是个喜欢斗嘴的姑娘。再看身旁的高仙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摆明了是要看热闹了。这家伙也许带着他的小七妹来的时候,就期待看着这一天了。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可不是勇,那是蠢。知其可为而不为之,是为智。”王源反驳道。
“你错了。不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不为,贤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圣人也。”
“你更错了,既知其不为而为之,与不撞南墙不回头何异?为人行事当知因果轻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此举固然看似勇武,但葬身虎腹之后便只能为人讥笑为蠢了。”
“明知山有虎,但你不去虎山焉知胜败?虎可食人,但人亦可杀虎。这里说的是明知山有虎,并非是明知将为虎食。不起虎山焉知是否为虎所食,疑惑将虎杀之?故为勇非为蠢也。”
“……”
“……”
两人唇枪舌战的开始了辩论,周围人一片绝倒。什么可为而不可为,什么耻勇,什么老虎吃不吃人的,周围的兵士们一个个如听天书奇谭,个个昏头转向,简直比打仗还累。
斗嘴还在继续……
“……罢了,不跟你说这些了,你就说你道不道歉吧。作为一个无缘无故被你带人弄脏了车驾衣衫的人,你若不道歉便是自认飞扬跋扈不知礼节。这件事我会宣扬出去,你可莫怪我坏你名声。”小七妹道。
王源道:“我不道歉。”
小七妹跺脚道:“那可休怪我了。我要告诉所有人,身为大唐节度使的王源欺压百姓飞扬跋扈。”
王源道:“你宣扬吧,我是冤枉的。”
“冤枉?事实俱在,你还冤枉?瞧瞧我这车里的黄尘和我衣衫上的尘土?瞧瞧。”小七妹抖动红裙,还拨动头发上的双环,但见她头发上冒出黄土来,衣服上也尘土飞扬。
王源见她样子滑稽可笑,忍住笑道:“我没有弄脏你的车驾和衣物,所以我是冤枉的。”
“怎么没有?你刚才没看到么?黄尘飞扬,这还不脏么?”小七妹怒道。
王源道:“你刚才说是黄尘飞扬是么?”
“是啊。瞧瞧,这不是黄尘么?”
“那就好,你已经承认了我没有弄脏你的车驾了衣服了,却要我想你道歉,你该向我道歉才是。”王源道。
“什么?”小七妹圆睁双目跺脚道:“你还讲不讲理?你还反咬一口,我何时承认你没有弄脏我的车驾和衣服了?”
“就刚才啊,你自己说是黄尘啊。”
“那又如何?我怎么听不懂?”小七妹有些发蒙。
“这是什么?”王源指着一匹马问道。
“这是一匹马。”小七妹皱眉道。
“这不是一匹马。”王源道:“因为这是一匹白马。公孙龙曾经论证了白马非马,所以这不是一匹马。同理,你刚才说的黄尘他不是尘,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但既非尘土,便不可能弄脏你的车驾和衣服。你说我说的有道理么?”
小七妹圆睁双眼,张着小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白马非马是战国公孙龙最著名的诡辩之论,小七妹当然知道这个典故。但此刻被王源生拉硬套到这件事上,闹出个黄尘非尘的解释来,当真是教人哭笑不得。但好像一时也难反驳。
王源微笑看着小七妹尴尬的样子,心道:小妮子,跟我斗嘴,这下可操翻你了吧。
然而片刻之后,便听小七妹开口了:“王大帅,从今以后你便不是人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高帅家的小妹说不过人家开始骂人了,这还了得。骂王大帅不是人,这下可怎么得了。
高仙芝也吓了一跳,以为小妹失态了。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妹急眼骂人,骂的还是王源,这还了得?于是忙斥道:“七妹,休得无礼?太过了哈。王大帅,千万莫生气,我会好好的责罚他。”
小七妹淡定开口道:“我可没骂人,这是事实。”
“你还胡说。”高仙芝急的直挤眼。
“这是按照白马非马的道理推论而来的啊。白马非马,黄尘非尘。那么王大帅是个男人。男人非人,这没有毛病啊。人是人,男人是男人。王大帅是男人,所以他不是人。”小七妹脆声道。
王源包括高仙芝以及周围的所有人均目瞪口呆,连王源自己也哑口无言了。
第六六一章 可悲
大营中,高仙芝将自己所知道的朝廷对于和议内容的争论说给王源听。这都是安西镇的那名官员在离京时打探到的消息,高仙芝恰好回了一趟安西镇,故而得知了这一切。但其实高仙芝所知的也仅仅是皮毛,他仅仅知道太子李亨和右相李林甫为了和议的内容而大肆争吵,却不知真正的原因。
其实总体而言,朝廷对于和议的内容是满意的。毕竟从局势上来看,大唐想更进一步灭了吐蕃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四位领军大帅的奏折上说的很清楚,要想灭吐蕃,起码需要增兵十五万到二十万,才能和吐蕃人在逻些城死磕,才有把握拿下逻些城。
玄宗当然是想这么干的,但是现实是不允许的。大唐出兵吐蕃这半年时间里,因为调集了河西陇右和安西镇的几乎全部兵力,这三镇目前处于兵力真空时期。这样一来,防御北方突厥的重担其实便落到了朔方和河东道的肩膀上。
而在开战之前,朝廷抽调了朔方军中的一万步兵加入河西陇右联军之中,这一万人在石堡城之战中被哥舒翰和李光弼抛弃,尽数被歼灭。本来兵额只有六万五千人的朔方军只剩下了五万五千兵力。在河西陇右两军讨伐吐蕃期间,朔方军便要以这五万五千兵马独自防御突厥人,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大唐各大节度使的的设立和职责都是有讲究的。安西节度镇远在西域,专门应对天山西域诸国,总体的战略便是让这些西域小国归顺大唐,从而达到战略上对吐蕃国的包围。河西军是连接安西镇和大唐内陆的最重要的节度军镇。北御突厥南防吐蕃,同时还守护着河西走廊这条通向西域的通道,并且割裂吐蕃和突厥两国之间的交通,可谓职责最为重要。所以河西军的所辖兵力仅次于范阳和陇右,兵额达到了七万三千人之多。陇右节度使的兵额达到七万五千人,虽不如范阳节度所辖的十万兵力那么多,但因为他的主要防御对象是吐蕃大国,故而拥有如此庞大的兵力也是可以理解的。
总体而言,朝廷设置节度使以及兵额的数量都是经过研究的。针对所要防御的敌人的强大程度以及地理因素和各方面的综合考虑,才会有了如今的局面。也就是说,河西陇右朔方河东四道在大唐的西北方向所辖的近二十八万的兵力是足以应付突厥和吐蕃两国和大唐边境的防守态势的。当然这只是在正常状态下。
当大唐主动调集河西陇右大军出征吐蕃时,这种平衡便立刻被打破。刚开始突厥人还在观望,唐人和吐蕃之间战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也没打算插一脚。但是当河西陇右联军在纳木错湖之战中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之时,突厥人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了机会。河西陇右两军,在经历两次和吐蕃的大战之后,他们的兵力已经消耗殆尽,两节度使只剩下不到两万残兵留守。唯一尚有五万多兵马的朔方军,他们的节度使还是一个上任不久的无能书生张齐丘。
突厥人只是稍微的试探了一下,便试探出这位唯一手头有兵的张齐丘没什么打仗的本事。他们稍微攻了一攻,便拿下了朔方军所辖的北端堡垒受降城。然后,突厥人便开始蠢蠢欲动,酝酿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张齐丘本就不会打仗,此刻又是独木难支,所以忙向朝廷请求援兵。朝廷只能从已经归于安禄山的河东道调集兵马支援。虽然短暂的稳定住了局面,但那也非长久之计。
而且河东道归属于安禄山,调动安禄山的河东道兵马破费了一番功夫。安禄山连上奏折称东.突厥和契丹人也蠢蠢欲动,河东道兵马不能调动云云。不但说不能调兵,反而要求朝廷增兵。一来二去,还是李林甫写了信给安禄山,这才让河东道的五万五千兵马勉强分了三万到河西道,稳定住了边境的形势。
而王源高仙芝等人请求议和或者增兵的奏折便是在那时抵达了京城。在那种情形下,玄宗即便想灭吐蕃想的发疯,却也无兵可派,只能同意议和了。
虽然议和了,玄宗心里其实还是不要太痛快的。虽然王源等人议定的和议对大唐是极其有利的,但他总是心里不得劲。接到议和的条款之后,太子李亨的一句话让玄宗心里更加的不痛快。那便是议和条件中吐蕃不愿称臣于大唐的那一条。玄宗本来就认为没能没了吐蕃甚为可惜,现在吐蕃人连称臣都不愿,这让他非常的不满。
于是,明白了玄宗心思的李亨在议论和议条款的时候指出了这一点,要求打回去重新拟定,必须要吐蕃人称臣。此举顿时激起了李林甫的反对。虽然李林甫揣摩出玄宗的心思,但这一次他可不能让李亨通过了这个提议。一来朝廷的形势确实不允许,二来那可是李亨啊,自己的死对头啊,他说白自己必须说黑,绝对不能让他冒头出来。
于是乎双方围绕此事争吵不休,乃至于最后已经不再争吵于议和之事,而是互相揭短,掀各自的老底,在朝堂之上毫无底线的相互攻击起来。
李亨这次也是豁出去了,他认为这一次自己是站在父皇这一边的,最终父皇一定会帮自己说话。然而圣意难测,吵了三天之后,玄宗突然宣布和议按照原定的条款批准,命人立刻传旨王源等人订立合约之后即刻退兵。
李亨有些发懵,他不知道父皇为何忽然又这么做,将自己忽然弄得不尴不尬。但后来他很快便得知,是高力士和杨贵妃在陛下耳边吹了不少风,陛下这才改变了想法。
高力士和李林甫过从甚密,杨贵妃自然是左相杨国忠的授意,两大相国联手之下,即便是父皇也不可能无视。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李亨极为愤怒和失落而且还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愤怒的是,王源所答应的事情,要了自己几十万贯钱说要做杨国忠的工作,让杨国忠不在同李林甫联手对付自己。结果完全没有起任何的作用,几十万贯喂了狗,连一点点的效果也没有。王源胆大包天,这是戏弄到了自己的头上。
失落的是,自己本以为这一次有父皇做后盾,但其实自己还是太天真。父皇的心自己永远都摸不透,永远都猜不准,自己像只猴子一样跳上跳下,结果一无所获。
而恐惧的是,这一次自己一反常态的作法会不会引起父皇的怀疑。父皇会不会认为自己平日的沉静木讷是装出来的,会不会对自己产生防备之心?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和李林甫当众撕破了脸,私底下已经有人告诉自己,李林甫似乎抓住了自己的什么把柄,准备恰当的时候公之于众。李亨觉得这把柄便是罗衣门,这是自己的命门。如果李林甫得知罗衣门的存在而将之公之于众,那么自己便彻底的完了。
李亨龟缩在少阳院中瑟瑟发抖疑神疑鬼的时候,朝廷关于和议的圣旨终于得以离开长安出发。高仙芝的预料没有错,圣旨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三天。
以上这一切,高仙芝和王源都是不知情的。高仙芝所知道的仅仅是朝廷因为和议的最后一条而发生了争论。争论的双方是太子李亨和李林甫,其余他便一概不知了。而王源听到这个消息想到的是,太子李亨终于跳出来了,不过他太蠢了,这时候跳出来对他有什么好处?而且从此事可以看出来,李亨绝对不是个好皇帝的料,此时明显战事不能进行下去,天又近秋,应该尽快的达成协议结束战争才是。
这个人,绝不是王源想要辅佐的那个人。王源想辅佐的那个人目前还没找到,将来能否找到,也并不知道。
翌日午后,朝廷圣旨抵达,从圣旨上丝毫看不出因为和议的条款朝廷之中爆发过大争吵的迹象。玄宗热情洋溢不吝赞美之词对王源和高仙芝一顿褒奖。对和议的条款也极为满意。最后要求两人尽快达成协议撤兵回朝。玄宗表示自己希望在一个月后的长安见到两人,亲自给予嘉奖和赏赐。
王源和高仙芝不敢怠慢,立刻通知已经等得焦头烂额的吐蕃方会面,交换双方的签字合约,达成停战和议。三天后,安西军在封常清的率领下回安西镇,而高仙芝则随同剑南大军往东回剑南军,以便同王源结伴去往京城接受玄宗的召见。
这一场陆陆续续持续了半年的大战,终于落下帷幕。双方各有损伤,但很明显,获胜的一方是大唐。得利最大的人便是王源了。
第六六二章 美男
大军凯旋,王源真个是归心似箭。想想来到剑南这两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打仗,其实真正悠闲的日子没过多少,着实有些身心疲惫。当年在永安坊时倒是悠闲之极,每天过着吃饭睡觉巡坊守夜的日子,时间也多的不得了,也从未有过这般的辛劳苦累的感觉。
但这就像人们平常所慨叹的那样,有钱的时候没有闲,有闲的时候没有钱。年轻时有的是时间,但却没权没钱没地位。到老来有钱有权有地位,却又时日无多。世事永远都是这么矛盾的存在着,十全十美的事情确实少的可怜。在外人看来,王源已经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之人,但其中甘苦却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若要扪心自问自己到底是喜欢哪一种生活,那答案不言而喻。对于王源来说,穿越至此,便要有个精彩的人生。虽然喊苦喊累,但真正要过那种清屏无聊早不保夕的日子,王源是打死都不愿意的。
一路从墨脱城沿着群山之间的兵道往东,十日后抵达了律賁城。再六日终于重回大唐姚州城。这一路虽然山道坎坷,但凯旋时和来时的心境完全不同,一路上气氛轻松谈笑风生。高仙芝其实也是个风趣的人,和王源倒也挺合拍的。而且这一路上有个小七妹时时缠着王源斗嘴,倒也平添了不少的笑料和乐趣。
这位高家的小七妹芳名叫做‘墨颜’,这本是个很雅致的名字,但这一路斗嘴之中,被王源污的一塌糊涂。某一日王源得知了小七妹的真名之后当即便道:“我来替你解释解释这个名字的寓意。起名字是一门大学问,姑娘这名字着实不错。”
小七妹不知是计,于是点头准许。王源煞有介事的解释道:“墨便是黑,颜便是面,墨颜其实便是黑脸的意思。这名字确实名如其人。”
众人哄笑打跌,高家小七妹气的撩起大长腿居然要动武。被高仙芝笑着拦住。
倒是这几日跟小七妹一见如故的阿萝公主打抱不平道:“二郎太欺负人了,高家小妹颜白如玉,怎么是黑脸?莫非二郎是在暗讽我的脸黑么?”
王源愕然无语,阿萝公主确实不是皮肤白皙的那种女子,而是那种健康饱满的咖啡色皮肤。忙解释了一番。阿萝其实也是开玩笑,只是自嘲逗一乐罢了。实际上阿萝自知,王源对她的这身咖啡色皮肤不知道多么喜欢,这可是她独有的肤色,其他王家的姐妹们都是一水的白皙皮肤,自己倒是独树一帜了。
小七妹闹着要王源重新解释一番,王源想了想道:“墨颜,谐音是莫言二字,意思是让姑娘少说话。看来起名字的尊大人知道你张大了话一定不少,所以给你起了这个名字。但现在看来,苦心算是白费了。”
小七妹没想到又是这一番歪解,更是气的大叫。最后找了个诡辩之题逼着王源跟她辩论,王源最后举手投降,被她辩的哑口无言,才让这位高家小七妹心满意足。
一路的相处,王源倒也能认可高仙芝当初说的那句话。这位高墨颜姑娘确实读了满肚子的书,才学很高。许多先贤典籍都倒背如流。跟王源辩论时也是红唇如刀,往往驳的王源哑口无言。王源却也只能另辟蹊径才能找回场子,真正在学识上王源是自愧不如的。
和高仙芝之间的关系也突飞猛进,两人惺惺相惜相见恨晚,每每促膝长谈,谈及国家大事,边镇之策,乃至用兵打仗的一些事情,总是有心有灵犀戚戚相通之感。聊天之中,王源也知道了高仙芝的一些旧事。高仙芝出生于高句丽国,七八岁才随父入唐。二十岁便已经同他的父亲官职一样高,立下了赫赫战功,也属于少年得志的那一种。只是在安西四镇节度使田仁琬、盖嘉运的帐下,有才能却被嫉妒,一度沦落到去看管马匹粮草。后来新任安西镇节度使夫蒙灵察看中了他的本事,他才得以展现实力,最终坐上了安西四镇节度使的位置。原来,高仙芝的高傲是有资本的,不仅人生的仪容俊美高大,而且是个有本事的人。
在抵达姚州之前,两人终于相互了解了对方的才能和人品,惺惺相惜之下,将当初的一句戏言变成了现实,正式结拜为异性兄弟。军中将领士兵们都为他们感到高兴。这两位大帅一位威震西域战无不胜,一位新近崛起攻无不克,各有各的优点。而且都生的仪容俊美,举止潇洒倜傥,居然还能相互投缘,当真是极为难得。
李宓在两人结拜的当晚喝酒时给两人起了个外号叫做‘大唐双壁’,这个称呼也不胫而走,不久后传遍了大唐的角角落落。
在姚州城中住了一夜,次日上午阁罗凤领着他的七千蛮兵告辞往南回归南诏国。
虽然一万蛮兵死了三千人,但这一次阁罗凤收获颇丰。除了数千吐蕃俘虏之外,王源给了他近五千套缴获的吐蕃兵马的盔甲武器。光着一项便让阁罗凤赚的盆满钵满。更别说还有上千匹战马骆驼,还有王源经不过他的软磨硬泡,答应他的将来会给他供应一部分霹雳弹的承诺了。
对于王源的举动,众人选择了视而不见。所有人都知道阁罗凤和王源之间的关系,而且朝廷也授命王源以绥靖之策对待南诏国,所以王源此举大可用一句绥靖之策便可解释。跟遑论在此次出征吐蕃作战中,阁罗凤率兵协同作战,在律賁城攻城战中立下大功,而且在保障后勤物资的供给畅通上起了关键的作用,这点回报也是理所当然的。
李宓率五千兵马依旧驻守姚州城,剑南军也损失不少兵马,所以能给李宓留下的兵力也只有五千人了。王源告诉李宓,可以着手招募兵马,这次大战之后,出兵的四镇兵马都要大规模的招募补充,此事甚至无需经过朝廷批准便可先期进行准备。在离开姚州的次日,高仙芝和王源便分别命令李光弼和哥舒翰回到河西和陇右两道,负责重新募集兵马的准备。圣旨并未点名要他二人进京面圣,他们跟在高仙芝和王源身边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回去整顿兵马应付突厥人的蠢动以及招募兵马等具体的事务去。
而王源和高仙芝也已经无需随同大军缓慢北上,在打发了哥舒翰和李光弼离开后,王源和高仙芝也商议了,各自带着亲卫骑兵离开大队兵马先回成都,休整一日后再起身前往京城。高仙芝完全同意,他也不愿意将时间消耗在缓慢的行军之中。
于是两人带着亲卫骑兵脱离大队兵马而走,轻骑北上,沿着官道一路往成都而去。五日后,终于抵达了成都府。
闻听两位大帅凯旋而归,剑南道的官员们组织了隆重的迎接仪式,满城的百姓也都涌在街道两侧来迎接两位大帅。王源自不必说,他在剑南道早已经是全民偶像,而高仙芝的大名却已早就在大唐各地家喻户晓。都知道高仙芝是个美男子,得知高仙芝抵达成都,倒有一大半的人是冲着高仙芝来的。
一时间成都的大街上人群拥挤,大姑娘小媳妇大娘大嫂们尖叫着在路边看着两位英俊帅气的大帅并辔走过。喉咙喊哑了,发髻扯乱了,踩丢了绣花鞋,弄脏了石榴裙也浑然不顾。场面火爆之极。
王源坐在马上,看着全城发疯的情景,不觉赞道:“高大哥,你这人气可着实不低啊,在吐蕃时,吐蕃人对你都敬若神明,我还不屑一顾。现在看来那都是发自内心的。瞧瞧这满大街发疯的妇人们,可惜你结婚的太早了,要不然成都城中的美人儿岂非任你挑选?”
高仙芝笑道:“我大唐妇人都是爱容貌之人,我自己其实时时为容貌所苦恼,我更愿意是个相貌普通之人。若是相貌普通,还能有这么多人喜爱,那才是真本事。”
王源无语,高仙芝又开始傲娇了。这话说的实在该遭天打雷劈。翻译成后世的话来说便是诸如下边这些不要脸的话。
‘我很苦恼,每天早晨都被自己帅醒。’
‘听说警察在抓世界第一帅的人,我已经跑路了。’
‘有次我走到街上,一群美女拦住我,问我:“你帅吗?”我说:“我不帅。”回应的是五个火辣辣的手指印,然后她们就一起上来打我,边打还边骂我虚伪。’
‘……’
ps:高仙芝,高句丽人,姿容俊美,善于骑射,骁勇果敢,为大唐名将。尝入长安,引妇人纷踏窥伺,自叹得此君为夫死而无憾。……虢国夫人尝欲交之,仙芝怒而斥退,羞愧无语……
ps:上面的是我编的。不用当真。
第六六三章 天伦
(谢:moshaocong、听风在祝福着百度两位兄弟的打赏和月票。)
转向南城的主街街口,王源看到了路边迎接的王家众人。王源一眼就见到了被大妹抱在怀里朝街上挥着小手的大小姐,顿时飞身上马冲了过来,一把将大小姐抱在怀里照着红扑扑的脸蛋儿便是一顿狠亲。大小姐扭捏的扭动着身子躲避,被王源吓到了,居然哇哇大哭起来。
“叫爹爹,这是爹爹呢。舜华怎么不认识爹爹了?”一旁的兰心蕙有些尴尬的道。
“哎,都不认识我了,我这个当爹的,确实够对不住她的。”王源叹道。
李欣儿笑道:“舜华应该认识你的,只是被吓着了。这一个月开了声,天天指着你书房的画像叫爹爹呢。”
王源喜道:“真的么?舜华叫声爹爹来听听?”
大小姐脸上挂着泪珠看着王源,眼神中有些迷茫,看着眼前这人觉得既陌生又熟悉。兰心蕙大小妹等在一旁逗着她道:“叫呀,叫爹爹啊,这便是爹爹啊。”
大小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终于张了口奶声奶气的叫了声:“爹爹。”
王源乐的眼泪都出来,一把抱住大小姐道:“走,跟爹爹骑马回家。”说罢抱着大小姐甩蹬上马,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府而去。
中午,王宅大摆宴席,给王源和高仙芝接风洗尘。王源也放开心思开怀畅饮,高仙芝酒量甚豪,两人喝了个昏天黑地。
宴席之后,命人安排了高仙芝喝高家小七妹一行在馆驿住下,安顿了随行的亲卫兵马,王源终于可以安安稳稳的将自己放倒在后园的树荫下。王家众妻妾都围拢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每个人眼中都荡漾着笑意,叙尽别后之事,共享天伦之乐。
按照原先的计划,王源在成都只能呆一天时间便要上京。但到了晚间,王源改变了主意,决定多留两日。派人去通知了高仙芝,高仙芝倒也理解。毕竟离家半年时间,回家一日便走有些不近人情。朝廷的事情虽急,但也不能不顾家人。当下派人告知王源,他打算在成都游玩三日,就算王源要走他也不会走的。
王源哈哈大笑,这位义兄还是挺识趣的,这么说话的意思便是说,到时候朝廷要是责怪下来,他也不会置身事外的意思了。当下命黄三找了人陪着他兄妹这两日到处去逛逛,自己好安心的在成都待上三天。
王源要多留几日,倒也不全是为了和家人团聚,还有很多事他需要去梳理和检视一番。半年没回成都,这里的很多事情进行的如何,王源需要了解进度,做好统筹的安排。那当然不是那些政务上的事情,政务上的事情自有一帮剑南道的官员办理,王源从来都只是做甩手掌柜,除非他们搞砸了或者是闹得不像话。
当晚,王源自然是要好好的安慰一番久别的妻妾们。李欣儿吃了饭后便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弄得香喷喷的呆在屋子里不出门了,王源自然懂她的意思。于是晚饭后在书房稍微呆了会便回到房中,二话不说抱着香喷喷的李欣儿便钻了被窝胡天胡地起来。其实对李欣儿,王源还是蛮愧疚的,这妞儿只是有些爱吃醋脾气有点古怪,王源对她其实并没有对其他的妻妾那么喜爱。虽然挂着个正妻的名分,但其实却是妻妾中得到宠爱的那一个。
李欣儿其实也挺容易满足的,王源离家,家中的一切都是她在主事。一个以前什么都不懂的女子,近来也逐渐学会了将家中的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火爆脾气也逐渐改了不少。对于王源,虽然心中有些抱怨,但只要王源一个拥抱,一个微笑,一次酣畅淋漓的爱爱,这些便都烟消云散了。
折腾到半夜,李欣儿心满意足,但见王源兴致正浓,便让王源去找其他的姐妹去。王源暗叹李欣儿变得越来越贤惠,以前那里会有这般的大度,便是抱着自己也要抱到天亮,根本不可能放自己离开。李欣儿越是表示大度,王源倒是越发觉得有些愧疚了。
李欣儿看出王源的心思,抱着他的身子迷离着眼睛道:“去吧。我不会生气的。说话你便又要去京城了,在家也待不了几晚。姐妹们半年都没见到你了,这不是守活寡么?就算是皇帝,也要雨露均沾的,我可不会因此而不高兴。这半年来,兰妹妹和青儿紫儿她们协助我为家里操劳,没有半点的怨言,你去瞧瞧她们也是一种安慰。再说了,我沐浴之后,青儿和紫儿便去沐浴了,还换了新买的蜀绣丝袍,恐怕还等在房里呢。”
王源心中火热,这时候便是拼了老命也不能叫这对姐妹花独守空房,苦候到天亮的。于是抱着李欣儿亲了一口道:“十二娘如此贤惠,我心中甚是感激。你这么说,我倒真的要去瞧瞧她们了。这次去京城我要带着你同去,奖赏你为家中操劳,又贤惠得体。”
李欣儿还是第一次从王源的口中听到夸奖自己贤惠的话来,激动的快掉下泪来。王源出门从不带自己。这一次终于能够随同前往,这说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已经相当的高了。泪流满面的抱着王源呜咽了一会儿,终于起身替王源批披了衣服,送他出房。
王源出了房,先去的是兰馨儿的院子。但到了兰馨儿的住处,发现已经是黑灯瞎火。守夜的婢女见王源到来忙回禀道:“馨儿夫人已经早早带着大小姐睡下了。大小姐今天玩的分了神,夫人说晚上要带着她早早的睡,说要是老爷来了,便让小婢替她向老爷告罪一声,说今晚不能伺候老爷了。”
王源呆呆无语,他当然明白兰馨儿的话是借口,她只是不愿意在今晚让王源为难罢了。兰馨儿自入王家门,从来都是不争不闹,安安静静的待着,默默的为家中的事情操劳。或许是因为出身于青馆而自卑,或许只是性格使然,总之她是王家妻妾中最平和的一个人。上天似乎也给予了她回报,她为王源生下了第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女儿,但在王源和王家众人的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便的截然不同起来。然而她还是那么的低调。王源回到府中,她是绝不会在今晚凑热闹的。
王源掉头往西院的青云儿和紫云儿的住处走去。这里的景象便大大不同了,虽然院子里的大部分灯笼已经熄灭,但廊檐下一盏红色的风灯还淡淡的亮着。东首青云儿的房里也亮着灯光。
王源蹑手蹑脚的走到廊下,守夜的婢女看到王源刚要说话,王源忙摆手制止,悄悄的进了屋子,掀开竹帘进了青云儿的房间。但见青云儿正披散着秀发坐在案旁提着笔写写画画。王源咳嗽一声,青云儿惊喜的转过头来,看见王源站在身后,顿时脸上露出羞涩的笑意来。
“青儿,这么玩不睡,在等谁啊?”王源笑道。
青云儿面红耳赤,忙给王源沏茶,羞涩道:“那里等谁?我在抄经书呢。”
王源走近去看,但见桌案上果然摆着书本和白纸,白纸上端端正正的簪花小楷密密麻麻整整齐齐,抄的是一本《观音心经》。
王源笑道:“怎么?想出家当比丘么?”
青云儿啐道:“谁要当尼姑,这是替欣儿姐姐抄的心经呢。前几日我们去庙里烧香,在观世音菩萨前跪拜。欣儿姐姐要求观世音赐子。庙里的主持说,要我们同去的人都抄十份观音心经,以示虔诚之心。这不,大家都在抄呢。”
王源愕然,原来为了生孩子,自己这些妻妾们都已经开始拜佛求神了。看来是自己的努力太不够了。这事儿倒是挺好笑的。
“你替十二娘求子,你自己不想要个儿子么?”王源微笑道。
青云儿红着脸道:“我想要有什么用?都要看机缘的。”
王源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大腿上坐下道:“机缘么?今晚就是机缘。这蜀绣的丝袍是新的么?特意今晚传给我瞧瞧的是么?”
青云儿被揭破秘密,羞得捂着脸。王源心头火热,手已经滑进了丝袍之中,在青云儿饱满的身体上游走,轻笑道:“**苦短,求佛不如求己,咱们干些正事吧。”
说罢一把将青云儿抱起,便往床榻上走去。
青云儿勾着王源的脖子轻声道:“紫儿……紫儿妹妹在等着你呢,要不你先去她那里去?”
王源在她唇上滋儿一口道:“不必了,一会儿叫她过来,咱们一床两美,一起闹腾起来,省的跑来跑去的。又不是第一回了。”
第六六十四章 事务
次日上午,王源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床。众人也都知道他昨夜定是劳累的很,李欣儿特意吩咐不要打搅王源,让他安稳的多睡一会儿。
王源打着张口来到院子里,见青云儿和紫云儿两人正在院子里浇花,两姐妹倒是一早便起床了。看着两人婀娜的身姿,王源不禁想起了昨夜的旖旎风光。昨夜一床两美,该玩的花样都玩了个遍,当真心满意足。也只有在这两姐妹这里,王源才变得更加的放肆。能享受到在其他妻妾那里享受不到的乐趣。
“二郎,起来了么?奴伺候你洗漱。小凳子,把炉子上煨好的肉糜羹盛一碗放一放,凉了老爷好喝一碗。”青云儿见到王源站在廊下,忙打着招呼吩咐着婢女。
王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着满院子的花红草绿,心情很是愉悦。青云儿和紫云儿过来伺候王源洗漱,给他梳理发髻。王源少不得调笑一番,低声那昨晚的事情说事。两女面红耳赤,娇嗔不依。
料理完毕,婢女端了一碗肉糜羹过来,青云儿接过来道:“喝一碗肉糜便赶紧去吧。”
王源瞪眼道:“怎么,卸磨杀驴么?这就赶我走了么?今儿我还不走了。”
青云儿嗔道:“说的什么话,你不知道,一大早黄三哥都来几回了。见你睡着,又不敢叫你。听说前厅等着见你的人都挤了一院子了。”
王源一愣道:“哎呀,倒忘了今日事情多了。我自己还约见了人。柳熏直和张正一他们昨晚我便命人给了信了。可倒好,我竟然给忘到九霄云外了。”
紫云儿噗嗤笑道:“在京城时,夫人常说。温柔乡,英雄冢。你这可不是被说中了么?”
青云儿瞪了紫云儿一眼,斥道:“什么冢不冢的?晦不晦气?越发的不会说话了。”
紫云儿吐吐舌头,忙顾左右而言他,意识到说错了话。王源不以为意,笑道:“紫儿说的没错,温柔乡英雄冢。还有一首诗紫儿听过没有?”
紫云儿笑道:“什么诗?奴婢那里懂。”
王源笑道:“二八佳人体如酥,腰间伏剑斩愚夫,分明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髓骨枯。”
说罢三口两口喝光了肉糜,擦擦嘴迈步离去。紫云儿皱眉念叨着王源念的这首诗,咂嘴道:“这诗什么意思?什么腰间伏剑斩愚夫?又是什么骨髓枯什么的。”
青云儿读过些书,听懂了这诗的意思,凑上前来对着紫云儿的耳朵嘀咕几句。紫云儿哈哈大笑,指着青云儿的腰下部位道:“原来……原来这便是剑。果然是明里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二郎怎么写些这些歪诗?”
青云儿忙摆手道:“不要乱嚷嚷,这是私下里的玩笑,传出去岂非坏了二郎名声?给我闭嘴。”
……
王源来到前厅之中,果然熙熙攘攘做了一厅的人,院子里也都是人。大多是剑南道的官员,昨日迎接未果,晚上摆了宴席请王源赴宴,王源却又拒绝了。所以今日一早便相互约了来拜访。都是些官员缙绅,剑南道成都府有头脸的人物。
这些人王源倒也不愿得罪,身在剑南,若想安安稳稳风生水起,跟这些人拉好关系那是极为重要的。于是乎上茶看座,跟着这帮人嘻嘻哈哈闲扯一番,答应了他们今晚赏脸去赴宴,这才打发了他们。
接下来是一批公务上的事情,都是剑南道中这半年来积压下的必需要王源拍板或者签字的文书事体。节度使之职是军政一把抓的职务,几乎道内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节度使拍板。王源是个偷懒的,不然怕是成天处理个没完了。
处理掉了这两披人,前厅中顿时只剩下了寥寥几人了。剩下来的事情便是王源自己的一些事情了。譬如野牛城盐湖的事情,这件事王源交给了刘德海全权的办理。这次刘德海便要禀报这半年来盐湖的情形。
于是王源一个个的单独将他们召进来逐一细聊。盐湖的产量一直在微量的增加,因为招募了不少雅州当地的百姓去挖盐的缘故。原来每日可产两千五百石左右,现在基本上稳定在三千石左右。偶尔可达到三千五百石。以一石一贯的价格来计算,每日便是三千五百贯的进账。剔除和杨国忠的分账以及各项支出,每日进账已经基本上达到了八百贯上下。这已经达到了在盐矿开采之初,王源对于盐湖的受益的要求。
盐湖开采之初,一日出山一千七百石盐。成本分账扣除之后每日三百贯的收入。王源当时便认为需要提高三倍的效率,现在看来基本达到了。
在黄三递来的账簿里,从王源三月中率兵出征到现在的九月初这近六个月的时间里,盐湖这块聚宝盆已经给王源的账上增加了十四万贯的纯收入。这个数字已经相当的惊人了。再往后增加人力和产量,每年若能达到三十万贯的收入,那便是王源最终想要的效果。
不过虽然收入颇丰,但支出也非常的夸张。账面在王源出兵时还有近三十万贯的余额。这小半年又增加了十四万贯。但现在账面上的余额已经不到二十万。也就是说,这半年来挣了十四万贯,花了却有二十四万贯,简直花钱如流水。
当然,王源也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光是霹雳炮这一项,自己在吐蕃作战时便消耗了三千多枚。这三千多枚霹雳炮的造价便有几万贯了。这些东西都是烧钱的玩意儿,花的虽然肉痛,但却也不得不花。
在见张正一的时候,王源明确跟他讲明,兵工厂中的霹雳弹需得马不停蹄的生产,起码备足一万枚。同时还要求张正一继续钻研伏火方火药的用法,开发出王源更想要的其他火药制品,譬如王源提出的手掷手雷的研制,因为伏火方配置的火药需要大力的重击方可引爆。所以霹雳弹通过神威炮的发射及远可以达到落地重击爆炸的效果,但人力若是掷出几十步远,却不能做到一定会爆炸。而且剂量越小,越不容易引爆。这便给张正一出了新的难题。
张正一最近深受重用,独掌兵工厂,并且又在王源的默许下可以私底下用珍贵的原料开展自己心爱的炼丹事业。对于王源的要求,张正一还是愿意尝试的。这一类炼丹方士都有钻研的精神,就像后世的那些科学家是一样的,总是能够埋头钻研一些常人不可理解的东西。他们的快感不是来自于普通人所想的女人金钱和权力,而是在钻研之中获得极大的满足。这是别人无法感同身受的,所以才觉得这一群人是怪人。
张正一之后便是柳熏直了。柳先生虽然黑瘦了不少,但整个人却精神非常好。他负责的是王源极为看重的囤积粮食物资的工作。王源拨款子啊成都城中开辟了二十处囤积粮草的大粮仓。目前仅仅满仓了四座粮仓。但这五座粮仓的屯粮数量已经极为的惊人了。王源设计的每一座粮仓可囤粮四十万石。四座粮仓便已经囤积了一百六十万石的粮食。
但虽然数量惊人,花的钱却少的可怜。大唐粮价贱如草芥。一石粮食只值一百八十钱。在产地的价格更低。这一百六十万石粮食,道现在居然只花了二十几万贯,简直比牛屎马粪都便宜。但一石粮食合百余斤。一人一月食一石米已经是个奢侈的数字,这一百六十万石粮食可以供给一百六十万人食用一月。就目前的存粮量,哪怕全大唐都断了粮,整个成都城的百万人也可以吃个半饱熬个三五个月没有任何问题。
而王源的目标可不是一百六十万石粮食,他需要的是二十座粮仓尽数装满粮食,那可是八百万石的粮食,到时候吃几年的粮食都有了。然而吃只是这些粮食最基本的用途而已。当烽烟四起粮价飞涨之时,有价无市时,这些粮食的价值便跟金子一样的珍贵了。
王源告诉柳熏直,今年大唐的粮食又要丰收,马上到了稻米收获的时候,既要大力的收购,却又要低调从事。王源希望在十月前花掉账面上的二十万贯,再囤积两百万石左右的粮食。同时可以捎带开始囤积同样价格便宜,一匹只值二百八十文的普通布匹。
柳熏直干劲十足,王源放手让数十万贯的钱物在自己手中流通,足见王源对自己的极大信任。虽然他心中也有些疑惑,不知道王源大量囤积这些粮食和布匹到底有什么用。太平盛世,粮食年年丰收,年年价格往下跌,去年收的几十万石粮食如今已经亏了不少,这岂非是亏本的生意么?但他懂的作为一名宾客幕僚的分寸,问了一次王源闭口不言之后,他便懂的不再多嘴问这些事了。
柳熏直又回答了些王源关于粮食储存防霉防鼠,以及安全守护方面的问题,便也告辞离去。王源伸着懒腰出了大厅,站在台阶上看着蔚蓝的天空长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满是焦虑。
时间紧迫,很多事都还只做到起步。一切都在钱款的限制上。盐矿已经到达了极限,一年撑死也就是进账五十万贯的样子,这可无法让所有的事情都有个很好的进展。目前军队的募兵以及装备的改造刚刚起步,自花钱的大头还在后面。如何能再僻生财之道,这是解决目前节奏缓慢的关键。
“这次去京城,或许要找秦国夫人好好的谈一谈了。”王源心里想着。
虽然他一直不想这么做,但现在觉得应该拉下脸面来。有些事要不顾一切的去做,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将来大厦将倾之事,才能不为所惧,屹立不倒。
第六六五章 上京
下午王源去节度使衙门打了个哈哈,和一众属官闲扯了一会儿,便亲自去视察了霹雳弹制造的兵工厂。看着数百只装满霹雳弹的木箱子整整齐齐的码在戒备森严的仓库里,王源很是高兴。这些玩意儿虽然花了自己无数的钱,但经过这一次的实战检验之后,花的钱还是值得的。
此次进攻吐蕃,王源耗费了不少霹雳弹,剑南军士兵也死伤了不少。但缴获的战利品也多的不计其数。别的不说,光是战马这一项便缴获了近两万匹。除了给阁罗凤一些,剩下的王源打算尽数占为己有,将柳钧手下的七千骑兵部队扩充为大骑兵部队。战马是其中最耗费钱财的一项,指望着朝廷不但遥遥无期还会多费口舌。求人不如求己,这次正好给了剑南军骑兵扩充和改造的契机。
其实此次攻打吐蕃的战事中,兵器战马的收获还真的不算什么。最让王源满意的便是朝廷将陇右节度使的职务交给王源兼领,这才是最大的收获。陇右道紧邻剑南道,就在剑南道的北边。所辖的地界倒是不大,但关键是陇右道的兵额高达七万五千人。剑南节度所辖面积比陇右节度所辖多出三倍有余,但当初王源接手时,所辖兵额仅仅三万零九百人,连陇右节度兵马的兵额的一半都没到。
这样一来,一旦这个陇右节度使的暂代兼领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那么王源手下所辖两道的兵额总数将达到近十三万人。除了安禄山和高仙芝,在外节度使之中,王源领军数量排行老三,那将是实力的一次大的飞跃,对王源而言将从此迈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视察了兵工厂之后,王源又亲自去储备粮仓物资的几处仓库去瞧了瞧。对这些地方的储存和安全问题严查了一番,确保有专门足够的兵力去保护这些地方,这才是王源最担心的问题。粮食霉变或者走水被袭这些事情是决不能发生的。自己便曾经烧过吐蕃人的粮草和物资的仓库,深知一旦发生那样的事情,对于军心会有怎样的动摇,而且会造成多么大的损失。
一下午时间很快便过去了,晚间王源邀请高仙芝同去赴官员们的接风晚宴。喝酒行令,唱曲观舞,倒也其乐融融。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第四日清晨,王源和高仙芝不得不各自带着百余名亲卫启辰赴京。上午巳时,喝了送行酒,唱了离别歌,两人在一干亲卫的簇拥下打马向东,离开成都。高家小七妹高墨颜也随同一起上京。那是高仙芝答应了她要带她去京城见见世面的。而且王源也携夫人李欣儿一起同行,正好路上两人也做个伴。
离开成都后,王源的脸色一直不好,半天的时间都没说句话,只是坐在马上沉思不语。高仙芝察觉到了这一点,策马靠近,微笑道:“贤弟,是否是因为和家人聚少离多而不开心呢?”
王源点头道:“是啊,小女出生九个月,我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足一个月。这次回来,小女差点都不认识我了。昨日一天我什么都没做,就陪着她玩耍,好不容易混熟了,今日又要离别。你也看到了,刚才在长亭时,她哭的多么伤心。哎!”
高仙芝呵呵笑道:“没想到贤弟倒是个慈父。想开些吧,咱们这些人,除非天下太平无事,否则哪有时间顾及家人。你这就受不了了么?愚兄告诉你我的经历吧。我二十岁娶妻,那时正是我大唐和西域诸国大战之时。我新婚三日便随军出征,一年后才得以归家。在家里呆了三个月,然后又是四处的奔走作战,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年之久。”
王源愕然道:“那嫂夫人岂非……”
高仙芝叹道:“能有什么办法?我那夫人是个性子温婉之人,便是这样的性子,都忍不住发怒埋怨。我和夫人成婚到今年已有十几个年头,在一起待的时间不足半年。我长期在军中,我们甚至连孩子都没时间生一个。这不,我都快三十五了,这次才有了第一个子嗣,而且是我的妾室所生。夫人已经过了韶华年纪,加之长久的气闷郁结,竟然无法生育了。你说我的愧疚之心比之你如何?我让夫人留下了终身的憾事。”
王源心中恻然,忙的连孩子都没法生,这句话以前王源是不信的,现在倒是真的信了。高仙芝也是够拼的,十几年东征西战不归家,做他的夫人可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最后连孩子都能生不出了,这辈子算是毁了。
“听兄长这番话,我才觉得,原来我这点事都不值一提了。不过容我问兄长一句,你会因为这些事后悔么?”王源问道。
高仙芝想了想道:“说不后悔是假的,但七尺男儿立足世间,当为国效力,尽忠值守。忠义两全固然是好,但若不能两全,二者只能取其一,便只能尽忠而不能尽义了。夫妻之事,家中之事,对于国事而言只能算是小事。”
王源摇头道:“兄长,这话我不同意。修身齐家治国而平天下。不齐家何以治国平天下?先贤之语便是要我们懂的齐家和治国平天下同等的重要。甚至是后者的基础。我是这么想的,国虽为大,但国是由一个个家组成。当每个人的家都和谐安定了,国也就自然安稳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致力于家庭幸福不是自私,也是一种为国的尽忠之道呢。”
高仙芝呆呆的愣在马背上,半晌道:“贤弟这话我竟然从未想过,确实非常的有道理。这么说来,之前我的想法竟然都是错了么?”
王源笑道:“也不能说是错,我刚才的话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这种想法也只有跟兄长瞎聊聊,若是拿出去说,肯定被人诟病的体无完肤。定有夫子们要说我曲解先贤之意,说我把自私为己说的冠冕堂皇了。兄长之所谓,恰恰也是需要被推崇的,为了大家舍弃小家,这是何等的情怀和胸襟。我只是为大嫂觉的不太公平罢了。不过不要紧,一切还来的及。兄长多多疼爱嫂夫人,我也认识不少名医,回京后便派人护送去安西给嫂夫人瞧瞧,没准嫂夫人明年就给你生个大胖儿子呢。”
高仙芝呵呵笑道:“倒是有劳你费心了。贤弟,越是和你相处,我越是觉得你这个人不简单。你知道之前我是怎么看你的么?”
王源呵呵笑道:“我不用问也知道,无非是出身低贱,因人成事,靠着裙带关系溜须拍马得以往上爬,是也不是?”
高仙芝哈哈笑道:“你都知道外界对你的评价么?你竟然毫不介意?”
王源摇头笑道:“我介意作甚?我介意他们就不会说了么?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日散发弄扁舟。这两句诗高兄听过么?”
高仙芝皱眉道:“倒是很熟,好像从哪里见过听说过。”
一旁行驶的大车的车帘被掀开,小七妹露出桃花般红扑扑的俏脸高声吟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阿兄,你也太健忘了,这正是王家阿兄的诗作呢。咱们家的花厅中不是挂着这首诗么?是我亲笔抄写的呢。”
高仙芝恍然大悟,双目瞪着王源道:“哎呀呀,我简直太糊涂了,倒忘了贤弟本是长安诗坛翘楚之士呢。这首《登楼歌》我两年前从长安得知后爱不释手,特意还让七妹录了下来挂在花厅中呢。”
王源微笑摇头道:“什么翘楚,偶有所得,众人抬爱罢了。”
高仙芝道:“当真该死,这几年忙着打仗,都忘了这些闲情雅致了。这诗豁达开朗,意境深邃。贤弟果非常人,难怪你对外界这些评价不在意。人生在世便当舒心畅意,否则还不如去散发弄扁舟去,哈哈哈,说的很是。”
王源微笑道:“一人难畅众人意。有多少人赞美你,变有多少人诋毁你。有多少人喜欢你,便有多少人厌恶你。你想人人都喜欢你么?除非你是孔方兄。”
“哈哈哈,有道理,精辟,精辟之极。”高仙芝哈哈大笑起来。
马车里,高家小七妹出乎意料的没有出言和王源反驳,看着王源的双目中满是崇拜之色。坐在一旁同车而行的李欣儿斜眼道:“小妹子,听傻了吧?今年多大了?有婆家了没?”
高墨颜一愣道:“姐姐问这个作甚?”
李欣儿咂嘴道:“不做什么?随便问一问。将来遇到个好人家,姐姐好给你保个媒什么的。”
高墨颜哼了一声道:“我可不要你保媒,我还没打算嫁人呢。”
李欣儿叹了口气道:“想嫁人的时候便来找我吧,依我看,你这婚姻大事怕是不找我可成不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高墨颜道。
“没什么意思,你以后便自然明白了。”李欣儿伸手拉下窗帘,往软枕上一靠,开始闭目养神了。
第六六六章 冒犯
一路往东,过巴山蜀水道路艰险之地,越秦岭山脉出川,抵达京城最快也需要七八日光景。时已九月,一路上似乎肉眼可见山野之间秋意变幻。行走之际,似乎能察觉草木由绿变黄,不经意间便已经感觉到了秋风飒飒季节的更替。
九月二十三日午后,王源一行经终南山北上抵达了长安城。
两位凯旋的节度使在大唐的地位不低,这次又是凯旋回朝,消息早就送达了长安城。在南城门外烟柳笼罩的官道上,早有朝中官员在此迎候。带队的便是左相杨国忠。
杨国忠喜气洋洋的站在官道上,身后跟着数十名朝中官员,大多是依附于他的一些朝臣们。众所周知,王源是杨国忠的人,所以迎接王源抵京显然是杨国忠唱主角。至于人群中不见李林甫和太子一党的人物,王源丝毫也不意外。
“哈哈哈,可到了。眼珠子都快盼掉下来了。你们两位可也真是的,凯旋回京接受陛下的召见,接受长安军民的敬仰都不积极,这都快一个月的光景了,才姗姗来迟。”看到王源和高仙芝下马走来后,杨国忠上前一边一个挽住两人的胳膊,笑眯眯的嗔怪道。
高仙芝皱了眉头甩掉了杨国忠的胳膊,王源却毫不在意,拱手笑道:“叫左相和诸位同僚久等了。路上不好走啊,我们也是紧赶慢赶才赶到。”
杨国忠笑道:“陛下昨日还问了,怎么你二人还没到。这下好了,到了便好,进城进城。”
众官员上前行礼,王源一一回礼道谢。高仙芝面色冷漠,只是淡淡的抱拳,他并不善于同这些官员打交道,按照他的性格来说,应该是不屑于和他们打交道。王源便不同了,和这些官员立刻打成一片,身边围了一大圈的人。
闹腾了一番后,众人簇拥着杨国忠王源高仙芝三人进了城门。长安城一切如故,街道还是那么的宽阔平直,坊墙高耸,色彩肃穆,王源觉得只要一踏入长安城,立刻便不得不收起笑容来,变得严谨肃穆起来。
杨国忠命人给高仙芝安排了兵部的馆驿住下,王源则无需安排住处,他有靖安坊的老宅可住。但在落脚之前,却还要先去宫中觐见玄宗。据说玄宗掐着手指头算日子,算着两人前几日便该到了,已经急的不行了。
杨国忠领着两人径自往兴庆宫只禀报见驾,玄宗早已得知王源等人今日抵京的消息,本在陪着贵妃赏花的他接到禀报后连便服都没有脱下,忙命人安排在勤政务本楼接见两人。
当王源和高仙芝沿着长长的回廊甬道来到勤政楼前时,玄宗已经负手站在楼前的台阶尚等候着两人了。见两人联袂走来,玄宗哈哈大笑着迎上来,口中笑道:“果然是大唐双壁,到处在流传着你二人的这个名号,朕这时看来,果然是名副其实。玉树临风人如壁玉,好,好,是我大唐上国中的翘楚人物。”
王源和高仙芝忙上前叩拜行礼,玄宗笑哈哈命二人平身,拉着两人进了楼中,在堂皇锃亮的厅中落座。
“两位爱卿,朕一直算着你们进京的日子,等着你们二人来见朕。你们耽搁了几天,朕还以为中间出了什么事情呢,还让国忠派人去查问到底怎么了。哈哈,看来是朕多心了。”玄宗笑眯眯的道。
“这一点我可以作证,陛下想见你们两个,说了好多日子了。呵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陛下这样。”杨国忠在旁笑道。
王源道:“多谢陛下挂念,臣等路上耽搁了时日,让陛下久等了。”
玄宗摆手道:“平安抵达便好,这一次你二人为我大唐立下大功,让吐蕃人尝到了冒犯我大唐的滋味,朕很欣慰。若非朕无法调动更多的兵马援助,这一次恐都要灭了吐蕃了。可惜了,朕现在还觉得甚是可惜。”
王源无言以对,从玄宗的态度可以看出,他还是觉得这次的讨伐其实没有达到他内心中所期望的结果。对此王源也没什么好说的。玄宗完全忽视此战到最后已经是两难之局,还想着能有更好的结果,只能说是他好大喜功的心理在作祟了。
“罢了,无论如何,这次能惩罚吐蕃,订立对我大唐极其有利的和议,朕还是满意的。吐蕃如此主动低头认输,还肯割地赔款,那完全是你二人之功。打的他们痛处了,他们才肯低头。不过吐蕃人都是狼子野心忘恩负义之辈,迟早他们还会启衅,你二人还是要做好准备,也许哪一天还要让你们出征彻底的灭了吐蕃。将我大唐的疆域拓展到西域之地,那才是天大的功劳。”玄宗道。
王源和高仙芝也只能点头诺诺了。
“陛下,此战能力压吐蕃,不仅是我二人的功劳。所有参战的将士皆有大功。臣认为,陛下此次不召哥舒翰和李光弼进京之举,有失偏颇。他二人虽败在纳木错湖,但也是竭尽所能了。石堡城便是他们拿下的,只是后面冒进了一些,但这和朝廷的圣旨有极大的关系,不能完全怪在他们头上。”王源沉声道。
杨国忠急的直眨眼,示意王源不要在这时说这些话。王源却装作没看见。高仙芝倒是有些诧异,看着王源的目光有些钦佩之意。王源路上便说,此次要给哥舒翰和李光弼正名,这两人不该受到冷落。高仙芝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还真的在见面之初便说出来了。
玄宗略有些尴尬,其实这番话在王源高仙芝等四人的联袂奏折上早已提及。当时玄宗便有些恼火。此刻王源再提,玄宗明显有些挂不住面子,心中有些责怪王源不识时务。
“王源啊,你对他们的维护之心,朕是明白的。但朝廷当时下旨是要乘胜追击,具体战事还需领军将领自行酌情决定,朝廷可没让他们将三万多骑兵送到吐蕃人的包围圈中。若北路军三万大军不灭,情势便又是另一番情势。吐蕃国或许都将被灭了。这个责任足以抵消他们拿下石堡城的功劳了。况且朕已经很爱惜他们了,朕只是将他们的节度使职务给免了,官复原职而已。你也不想想,王忠嗣石堡城战败之后,朕给了他什么样的惩罚么?此事再也休提,他二人须得证明给朕看,朕才会重新重用他们。”玄宗皱眉道。
话到此处,王源也不好说什么了。其实王源也就是顺嘴一提,完成对哥舒翰和李光弼的承诺即可。站在王源的立场上来说,哥舒翰和李光弼的降职其实对自己是有利的,只是王源不愿显得自己有些乘人之危之感,因为王源料定这一次自己和高仙芝兼任陇右节度使和河西节度使的任命会正式的成为事实。这么做也是让哥舒翰和李光弼不至于心有芥蒂。
“陛下明察秋毫,是臣没有体谅陛下的心思。臣不再提此事了。”
“这才对嘛,谁有功,谁有过,朕心里清清楚楚。朕可不会办糊涂事。朕还没老糊涂呢。”玄宗呵呵笑道。
“陛下烛照圣明,乃千古第一明君,臣佩服的五体投地。”杨国忠沉声道。
王源和高仙芝几欲作呕,这种拍马屁的话杨国忠一本正经的说出来,脸上面不改色,足见此人已经歌功颂德成了习惯了。
“罢了,朕也没你说的那么圣明。朕不要圣明千古一帝的虚名。朕只要我大唐强盛繁荣,江山基业千万年永续传承下去,便心满意足了。”玄宗摆手道。
“那是一定的。我大唐基业必将万古长青。”杨国忠微笑道。
玄宗呵呵而笑,对王源和高仙芝道:“今日只是朕的单独召见,一会儿朕赐宴于你二人,你们吃了宴席再出宫。明日上午,朕在南熏殿召集群臣,为你二人当众宣旨嘉奖。你们都是为朕戍守边镇的勇士,当年刘邦慨叹: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朕却不用做这样的慨叹了。朕比那刘邦可幸运多了。”
王源和高仙芝连称不敢,跪拜谢恩。玄宗显然是被刚才王源的话坏了心情,起身摆手道:“朕先去歇一会,一会儿宴席摆上,咱们一起喝几杯,庆贺你二人凯旋归朝。国忠啊,你替朕陪陪两位节度使吧。”
杨国忠躬身称是,玄宗负手,缓步离开。
第六六七章 重逢
玄宗走后,杨国忠将王源拉到一旁,皱眉低声埋怨道:“老弟啊,你可不要你为朝廷立了功劳,便可以随意指谪陛下。上次你们四个联袂写来的奏折上便已经出言不逊了。陛下特意叫我进宫来,将你们的奏折给我看,还说了一句‘看来朕不得不答应他们的议和提议了,三人成虎,四人一起上奏,这是逼着朕同意呢。’。我本想提醒你这一点,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你便又旧事重提了。”
王源笑道:“左相不必担心,陛下岂会跟我一般见识。再说我说的也是实情。那两位丢了节度使的职位,还不许他们上京接受召见,岂非教人心寒?”
杨国忠板脸斥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心寒?败军之将还想朝廷给他供着不成?再说了,你是不是傻?他们若非兵败,陇右节度使帽子岂能落到你的头上?你可不要犯傻,这种机会千载难寻。你和高仙芝战胜了吐蕃,签订了协议,河西道和陇右道节度使非你二人莫属。在这件事上,即便右相和其他朝臣想生事端也毫无办法。他们没法生出事端来,你自己倒是横鼻子瞪眼的,你对得起陛下对你的厚爱么?”
王源咂嘴道:“罢了罢了,一会儿赐宴的时候我跟陛下道个歉便是,你也不用这么慌张。该我的便是我的,陛下岂会因为这等事便改变了主意。”
杨国忠哼了一声道:“这才像话。话说这一次你确实干漂亮。三路大军只有你剑南军损失最小,战功最大。这事儿说起来我也长脸的很。这几日我在朝中说话腰杆子也硬的很,谁不知你是我杨国忠举荐的人才。”
王源笑道:“多谢左相栽培,否则我哪有今日。左相开心是最重要的。你开心就好。”
杨国忠哈哈大笑道:“越来越会说话了。宫里头说话不太方便,一会儿赐宴之后,咱们去八妹府上长谈。我可是有好多的话要跟你说的。”
王源点头道:“好,赐宴之后咱们再详谈便是。”
杨国忠看了看站在勤政楼旁的围栏边负手看着夕阳的的高仙芝,低声对王源道:“这位高仙芝听说你和他结拜了义兄弟?”
王源微笑道:“是。”
杨国忠点头道:“此人听说有些傲气,这几年着实得罪了一些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安西镇这么多年都没有机会调回来,就是因为他的傲气。我曾经试着和他结交过,但这个人很不给面子。没想到你和他居然投缘,也是异数。如今他也手握河西和安西两道节度,此次回京必将有人趋之若鹜。我希望你能抓住他,不要让某些人趁机钻了空子。”
王源微笑道:“你左相都搞不定他,我又能对他如何?我和他只是惺惺相惜相互欣赏,可没想过要对他如何。这事儿我恐怕帮不了左相了。”
杨国忠愣了愣点头道:“罢了,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就当没听过便是。咱们过去喝茶去,冷落了他也不太好。顺便给我说说你们征战吐蕃的趣事来听听,本相也长长见识。”
王源微笑答应,心道:你把打仗当趣事,却不知两国交战这短短半年来死伤了几十万人。趣事没有,血腥残酷之事倒是一箩筐。
半个时辰后,尚食局派人送来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玄宗也重新出来,面带笑容的招呼众人入座。饭菜的味道倒也一般,宫中的饭菜和外边比起来也滋味也好不了多少。而且陪着皇帝吃饭,也不能大手大脚,吃的其实也并不尽兴。但这御赐宴席是一种荣耀,吃倒在其次,关键是表示皇帝的一种恩宠之意。
酒席上王源倒也巧妙的对之前的冒犯加以弥补,主要是为了让杨国忠满意,其实王源自己是不太在乎的。他不相信,玄宗会从一个明君一下子便堕落到一个连一句逆耳之言都不爱听的昏君。就算他好大喜功,就算他为了美色误国,也不至于到了如此的地步。
宴席之后,又陪着玄宗说了一会话,聊了些和吐蕃之间的战事情形,以及未来唐军在吐蕃边境如何驻守钳制对手的一些建议。直到玄宗明显的有些疲惫之色时,高力士在旁轻轻使了眼色,杨国忠立刻会意,起身带着王源和高仙芝谢恩告辞。
玄宗也不久留,年事已高的他精神大不如前,每日饭后昏沉,睡的很早。就连贵妃娘娘也没有精力去陪伴了,所以到了饭后便需要回去小憩一番。高力士自然会注意到这一点,所以随时到点便提醒。
三人告辞除了兴庆宫来,已经是初更时分。长安的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街道两旁高大的坊墙内倒是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像是被关在笼子里一般。杨国忠和王源先送了高仙芝到馆驿之中歇息,约好了明日一早王源亲自来馆驿同高仙芝一起汇合上朝,这才相互拱手告辞。
杨国忠和王源重新上马,直奔秦国夫人府而去。高大的坊墙上,秦国夫人府的大门前灯笼明亮。几名仆役在兽首铜钉的朱红色的大门前探头探脑,仿佛正在等着什么人。一看到杨国忠和王源的车驾,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忙迎上前来笑道:“来了来了,可算是来了。”
杨国忠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老者,肃容问道:“八妹休息了么?”
那老者赔笑道:“知道左相要来,夫人岂会睡下?正在后宅和婢子下棋等候呢。”
杨国忠看了王源一眼,微笑道:“瞧见没?我说什么来着?八妹今晚一定不会睡的这么早。”
王源微微一笑,举目看着秦国夫人府熟悉的大门,这道门自己熟悉的很。门第依旧,不知佳人是否依然。和秦国夫人分别也已经有七八个月没见面了,一想到就要见到秦国夫人,王源的心情倒也激动了起来。
两人在管家的引领下沿着花灯摇弋的雕花回廊往后宅行去,后宅中早有人通报了秦国夫人,入了后宅的垂门,便看见秦国夫人俏生生站在后宅廊下,正朝着垂门口张望。
杨国忠和王源大踏步的走到廊下,秦国夫人的眼睛闪亮,看似无意的瞟了王源一眼,敛裾行礼道:“见过堂兄,见过王公子。”
王源忙拱手还礼,眼睛看着秦国夫人雪白修长的脖颈,心中升腾起一股异样的火苗来。
“嗬,八妹今日装扮的好漂亮啊。”杨国忠看似无意的大声道。
秦国夫人脸色一红,嗔道:“堂兄又非天天见我,我日日如此装扮,那里有什么不同?”
杨国忠哈哈一笑,并不再多说什么。杨国忠也只是一时忍不住,见到秦国夫人显然是为了王源的到来而做了精心的打扮,一时忍不住出言调侃了一句罢了。这等调侃也就一句半句而已,说的多了,惹得秦国夫人发了飚,他可招架不住。
进了屋子,小几上的点心茶水早已摆好,显然事前已经准备好了。王源确实有些饿了,在宫中的御宴其实并没有吃多少东西,于是伸手抓了点心便吃。
秦国夫人看着王源抿着嘴笑,指着一碟精致的糕点道:“王公子尝尝这个,看看滋味如何。”
王源伸手拿起一块来放在嘴巴里嚼了几嚼,顿时一股清香充斥口中,连周围的空气也变得香了起来。滋味实在是美的不行。
“如何?”秦国夫人笑问道。
“好吃,好吃。”王源又拿了两块丢在嘴里,边嚼边点着头含糊不清的道:“这是什么糕点,好吃的紧,好像是桂花的香味。”
一名婢女在旁脆声道:“可不是么,这正是夫人亲手制作的桂花莲蓉糕呢。用的是后园前几天才开的桂花。摘了两天才摘了一小碗,就做了这么一小碟呢。”
王源讶异道:“啊呀,原来是夫人亲自做的桂花糕,才这么一点点,便被我吃的差不多了,这可怎么好。”
秦国夫人笑道:“吃了便吃了,做出来不就是吃的么?难道供着不成?”
杨国忠咂嘴道:“到底是王源的面子大啊,我哪里有过这样的款待?八妹亲手做的桂花糕,我可从来没尝过。”
秦国夫人皱眉道:“堂兄,我这府中你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尝过?倒来说这些风凉话。过几日把绿珠儿给我送回来,我好容易有了个贴心的婢子,又被你给掳走了,还说不自在。”
杨国忠尴尬的打着哈哈,脸色微红,顾左右而言他。前几日来秦国夫人府中终于死皮赖脸的将秦国夫人贴身的婢女绿珠儿弄到了手,这时候被秦国夫人当着王源的面抖落出来,确实有些尴尬。
王源哈哈笑道:“左相看来是老当益壮趣味不减,还是这个胃口好。”
杨国忠摆手道:“罢了罢了,不提此事,咱们说正事,说正事。”
第六六八章 天价
屏退婢女之后,杨国忠也嚼了一块桂花莲蓉糕,品了口茶后开口道:“王兄弟,朝中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你该知道一些吧。”
王源摇头道:“我哪里知道,天天在吐蕃国荒山野地里打仗,朝廷的事情我可是一概不知的。”
杨国忠笑道:“也是,我本想写信告知你的,考虑到你领军在外,不能分了你的神,所以便没有和你说。那么现在说也不迟。说是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和我们倒也没太大的关系。只是考虑到或许对我们有所影响,故而不得不商讨一番。”
王源道:“左相但说就是。”
杨国忠道:“第一件事便是这次和议的事情。陛下原本是想着要彻底解决吐蕃之患的。但你们四位联袂上奏,陛下也是无奈之极。加之突厥人蠢蠢欲动,陛下为了稳妥起见,故而答应了你们的议和请求。但实际上,陛下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你今日说的那些话,陛下听着肯定不入耳。我也是提醒你一声。”
王源皱眉道:“我等上奏议和的前提是,朝廷可派十几二十万兵马来援。否则除了议和别无他途。我们并没有逼迫陛下做什么决定,只是二选一之策罢了。朝廷出不了兵,那只能退而求其次,这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么?”
杨国忠摇头道:“你呀,什么都不懂。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在陛下心中,难免有被逼迫之意。朝廷怎可能派出如此多的兵马来?出兵的前提是不存在的,二选一其实只能选议和这一条罢了,在我看来也是带着些逼迫之意的。”
王源咂嘴道:“这我就不懂了,除了河西陇右剑南安西,朝廷尚有边镇兵马七八十万,怎么就没法调动二十万兵马来援?我说白了吧,安禄山手中握着四镇兵马,总数恐已经超过三十五万。从他手中拨不出十万兵来?在稍微拢一拢,十五万兵马轻松之极。不是我们不想灭吐蕃,这调动兵马的事情可是朝廷的责任,我们可调不动安禄山的兵马。”
杨国忠皱眉道:“本相兼着兵部,调动兵马的事情归本相负责,你这便是说是我的责任咯?”
王源摇头道:“我可没这么说,这也不是左相一个人的事情。我想便是左相也未必能调的动安禄山的兵马吧。这便是问题所在了。”
杨国忠低声道:“你也知道安禄山的兵马不听号令的事情?”
王源道:“有所耳闻。”
杨国忠低声骂道:“说起来气的要命。突厥人攻下了朔方所辖的受降城。朔方节度使张齐丘急的向朝廷求救兵。朝廷只能从安禄山所辖的河东道调集兵马救援。可没想到安禄山居然不答应,还说他所辖的边境也遭受契丹人和突厥人的攻击。还说什么张齐丘没本事,五万多兵马守不住一个受降城。说什么张齐丘若不能胜任的话,他倒是可以推荐平卢节度兵马使史思明来当朔方节度使,有三万兵马便可御敌云云。你说说,这叫什么话?”
王源听到史思明这个名字,面容一下凝固了起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听到史思明的大名,之前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安禄山身上,道忽略了这个人。实际上历史上的安史之乱那可是有史思明一份的。他的名字和安禄山并列,便足见他也是祸首之一。
王源面带冷笑低声道:“简直天大的笑话,朝廷的兵马朝廷调不动,朝廷花着钱养的兵倒像是安禄山的私兵一般,左相不觉的这件事有些荒唐么?”
杨国忠摊手道:“我当然觉得荒唐,但是陛下都哄着安禄山,我又能如何?我只要在陛下耳边说几句安禄山的不是,陛下立刻斥责我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除了安禄山没人能镇守大唐东北边境之地。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王源道:“我知道你没办法,但后来安禄山却又怎么答应调兵了?”
杨国忠道:“你还说你一无所知,这不是全都知道么?后来李林甫给他写了信,安禄山这才调兵解了围。安禄山最怕的便是李林甫,恶人自有恶人磨。轮狡诈阴险,李林甫比安禄山可强了十倍,所以他惧怕李林甫。像我们这种没有城府老老实实的人,安禄山可不放在眼里。”
王源差点将口中的一口热茶喷出来,杨国忠自称老老实实的人,这可是自己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他若老老实实,天下便无老实之人了。
在安禄山的问题上,王源并不想多言,他不知道安禄山到底用什么手段让玄宗如此信任他。正得宠的安禄山自己是不能贸然说出他即将造反的秘密的,否则自己反而会遭受反噬。而且如今的形势,提了也是无用。即便朝廷相信安禄山即将谋反,撤了安禄山四镇节度使职位的同时,便也是反叛的开始。那反倒是最不利的,因为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但王源还是希望能够提醒杨国忠,朝廷不能再任安禄山予取予夺,扩充实力了。否则将来会不可收拾。
“左相,我私下里说几句,你也不要往心里去。你掌着兵部,该对安禄山有所约束才是。起码物资兵器粮草这方面不能任安禄山狮子大张口。他建的雄武城已经囤积了大量的粮草战马和装备,契丹和东.突厥人有那么难对付么?需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应付,三四十万兵马去应对?左相有没有想过这其中的隐忧?”
杨国忠愣了愣道:“你的意思是?”
王源摇头道:“我没有任何意思,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
杨国忠眉头深锁道:“有些事不能妄度,但既然你说了,倒是提醒了我。看来我需要对他有所限制。话说数日前他还上了奏折,要陛下给他的兵马配备一样东西呢。”
王源道:“配备什么?”
杨国忠看着王源道:“听说你弄出了个什么霹雳弹神威炮,打的吐蕃人魂飞魄散。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王源一怔,心想:这消息没想到传的这么快,都已经传到安禄山那里了。不用说,安禄山要的便是神威炮和霹雳弹了。
“那是我花费巨资制作的一种远程攻城器械。朝廷命我率军攻打吐蕃,我不能不有所准备。神威炮便是投石机,征南诏时用过,霹雳弹是神威炮配备的弹药,类同于原来投射的巨石而已。”王源低声道。
杨国忠惊讶道:“看来果真是有这东西了,是不是非常的凶狠?安禄山要的便是这个。”
王源呵呵笑道:“这个安禄山倒也不傻,我弄出来的利器,他便立刻向朝廷要。他想的倒美,这辈子他别想有一架。”
杨国忠咬着下唇思索道:“王源,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霹雳弹怕是要转交朝廷,朝廷要统一制作装备了。你造出了这玩意在军中使用倒是没什么事,但你要是不交出来,藏着私,那恐怕便要为人所攻击了。明日李林甫必提此事,我先给你提个醒。”
王源哈哈笑道:“我就知道会这样。我研制此炮花了上百万贯的钱财,这次攻打吐蕃消耗了价值几十万贯的霹雳弹,背了一屁股的债。本来我还没处找人去要这笔钱。明日朝廷要我的霹雳弹也成,我这笔钱的出处终于有了。明日谁提,我便跟谁要钱。前前后后一百五十万贯,少一文都不成。”
杨国忠惊愕道:“一百五十万贯?花了这么多钱?”
王源冷笑道:“这还是研制的费用。制造霹雳弹的成本,人力加原料以及保存的费用,一颗便要五十贯钱。朝廷装备各地兵马,一架神威炮起码要配备白发霹雳弹。一军起码要配备个三五十架神威炮才能起到作用,也就是说,一军起码要三五千枚霹雳弹。造价便是多少?”
“十五到二十五万贯。”杨国忠不愧是度支郎出身,一口便报出了钱财的数目。
“对,这只是一军。十大节度军,外加京城南北衙十几只禁军。左相再给算一算。”
“那……那可是……四五百万贯的费用啊。”杨国忠的嘴巴张得都能看到咽喉里的垂体了。
王源道:“是啊,而且这些玩意打出去就没了。一颗五十贯,落地之后五十贯便丢到水里了。消耗起来特别的快。每一年怕是都要补充一轮。问一下,朝廷消耗的起么?我为了战胜吐蕃人,才不得不砸锅卖铁的造这个玩意儿,现在我都后悔死了。整个剑南的富商大户被我借了个遍,他们嘴上不说,背地里一定骂我骂的狗血淋头。我这钱什么时候能还上还好说,若是还不上,怕是他们要告到朝廷来了。”
杨国忠张口结舌,连连摆手道:“这东西如何能造?朝廷一年的赋税不过千万贯,光造这个,朝廷岂非什么都做不了了。”
第六六九章 相争
(谢:moshaocong、liutongcai、对你有想法、奔波劳碌v、hjh501、100个可能、格格15等兄弟的月票打赏。)
杨国忠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表情。实际上,关于神威炮和霹雳弹的事情,杨国忠是打算向陛下邀一攻的。数月前安禄山拒不发兵,杨国忠束手无策之时,李林甫站出来给安禄山写了封信,安禄山立刻便答应了。此事之后,杨国忠声望大跌,而近来因为身体欠佳屡屡告假的李林甫则又恢复了人气。
朝中群臣私下里议论此事都说:大唐朝廷之上,还是只有李相国镇得住。安禄山那等桀骜之人,李相国一封信便教他俯首帖耳。可怜杨左相求爷爷告奶奶的求着安禄山出兵,安禄山却鸟也不鸟他,毕竟还是镇不住人云云。这等话杨国忠焉能听不到?所以今天他本想利用王源的配合扳回一城的。
他本想着,明日在朝上当李林甫等人提及要王源交出神威炮和霹雳弹献给朝廷的时候,让王源故意不鸟李林甫。之后自己再出门面劝说,然后王源俯首帖耳的表示既然是左相之言,那一定是照办的。如此一来,便可让群臣和陛下都知道,也许安禄山只有李林甫能摆平,但此时已经是大唐名帅的王源也同样只听他杨国忠的。这样一来,便报了安禄山之事的一箭之仇,也堵了朝中那些嘴碎大臣们的话语。
然而,唱双簧的想法尚未开口,被王源一提这个神威炮和霹雳弹的造价,杨国忠一点想法也没有了。这玩意既然这么烧钱,朝廷是肯定不会要的。朝廷这几年军费年年紧缩,其他方面的开支年年递增。这时候哪来的钱去这么浪费的装备这种器械。话说军中现在连造价和维修极贵的陌刀都停止制造配备给军队了。处处在压缩开支,这东西朝廷是不可能要的。
“罢了,这件事便过了。明日李相国必定要提及,到时候你便直说造价便是。这玩意朝廷是造不起的。”杨国忠皱眉道。
秦国夫人在旁一直没出声,此刻欠身为王源续茶水,轻轻横了王源一眼道:“你也是够可以的,为了造这玩意儿,借了那么多的债。你盐矿的分账怕只有二十万贯不到吧,这窟窿你怎么填?朝廷是绝对不会管的。为了打吐蕃人,值得么?”
杨国忠摇头道:“八妹啊,你这可短视了。王源这笔账算得精明着呢。以这霹雳弹和神威炮花费的区区百万贯钱财,既为朝廷击败了吐蕃国,赢得陛下的欢心和朝廷上下的敬畏,同时还换来了陇右道节度使的职位。你说值得不值得?话说陇右节度使和陛下的赏识宠信是这区区百万贯钱财能换来的么?他才是做了一笔最精明的交换呢。”
秦国夫人恍然大悟,她也是见了王源心神不宁,智商也直线下降,只担心着王源欠下的一屁股债,却忘了这些钱财给王源换来了什么。
“原来你才是鬼精的那个。看起来朝廷中的这些老狐狸都没你会算计呢。呸,到叫我白担心了一场。”秦国夫人曼妙的剜了王源一眼,轻声啐道。
王源的心思已经大部分飞到了秦国夫人的身上。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看着她的嗔怪的俏模样,已经心猿意马了。
“夫人可没白担心。我确实为了这一百多万的债务烦的要命。我和不像左相和夫人这般身家丰厚。左相说这是区区百万贯钱,对我而言便是一座大山压在背上。”王源笑道。
杨国忠差一点冲口而出说出:我借你些钱应急吧。但这想法一晃而没,话到嘴边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可是一百多万贯,可不是几千几万贯。而且给了王源,便也就等于进了无底洞。虽然有心想让王源拿盐矿做抵押,但那样一来,岂非便闹的心存芥蒂了。要想和王源保持这种合作的关系,那便还是不要有金钱的往来为好。免得自寻麻烦。
秦国夫人倒是张口欲说些什么,却被杨国忠的话打断了。
“还有一件事,你该也听说了吧。便是和议抵京时,太子因为和议中的条款而出来指谪,差点阻挠了和议的达成。为了此事和李林甫在殿上公然闹翻了脸,两人现在已经是不共戴天之势了。也不知陛下是什么想法,明明陛下一定是事前给了太子暗示,为他撑腰的。但不知后来为何又听了李林甫的意见,将太子置于尴尬之地。本相想问问你怎么看此事的。这是否是陛下要废了太子的信号?支持李林甫便是支持重立太子了。”杨国忠低声道。
王源沉思片刻道:“这件事我听说了。圣旨迟到了三日,便是因为朝中关于条款的争吵是么?”
“确然如此。”
“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太子同李林甫的矛盾尽人皆知。上到陛下,下到街头市井之辈均知道李林甫公开表示太子李亨不适合继任大唐皇位的。一般人说这个话恐怕立刻便被陛下治罪下狱,但李林甫却不会。为什么?因为陛下依靠他,信任他。说句左相不爱听的话,在陛下心目中,李林甫要比左相重要的多。李林甫虽为人奸恶,但他可是政务上的一把好手,有了他陛下要安心的多。而且李林甫在大政上也没有犯下什么致命的错误。这才是为何明知他有很多.毛病,陛下却还一直让他独揽朝政的原因。”
“你把李林甫说的也太好了。你倒是对他评价很高,倒忘了当初他为了那次诗会你帮李适之驳了他的颜面,便要叫人杀了你的事情了。”杨国忠不满道。
王源笑道:“左相,你这飞醋吃的可不应该啊。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难道我天天大骂李林甫奸恶,便能改变他独揽朝政十几年的事实么?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秦国夫人也道:“王源的评价还是很中肯的。话说安禄山这次出兵,不就是李林甫的面子么?堂兄你便做不到。这便是李林甫的本事。无论是沆瀣一气也好,狼狈为奸也好,起码安禄山买李林甫的帐。”
杨国忠皱眉道:“八妹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又提此事作甚?”
王源笑道:“罢了罢了,不说此事,但说太子和李林甫的冲突。表面上看是因为我们送来的议和条款,但实际上跟条款可没半文钱关系。我想说的是,他们本就是宿敌,只是条款的事情引爆了他们的争吵罢了。没有这次和议的条款,也许下一次因为另外一件事也会爆发争吵。”
杨国忠点头道:“这一点我是同意的,只是借事对抗罢了。”
王源沉声道:“至于你说的,陛下是否有夺太子之位的打算,我倒是觉得你多想了。太子平日低调,忽然跳出来定是因为陛下的暗许。但李林甫和你杨左相一起出来反对,陛下显然是会听你们的。陛下岂会因为太子和你们两位相国闹翻了脸?太子只是他拿出来试探的罢了。你不觉得陛下自始至终不表态,便是一种旁观者的态度么?李亨傻乎乎的就跳了出来,他还以为这一次可以借陛下之力打击李林甫呢。哎,也是可怜的很,陛下心中对这个太子肯定是不满意的,这么轻易便被玩弄于鼓掌之中,可见才智有多么的平庸了。”
杨国忠摆手道:“你可莫乱说话,你也想像李林甫一般公开反对太子即位么?我看你是昏了头。目前陛下的皇子之中,除了太子便只有寿王有资格。而且也得到了李林甫的支持。但你认为寿王比李亨更有资格么?我看未必。贵妃……贵妃娘娘……”
“堂兄!你莫再说了。”秦国夫人冷声打算。
其实不说出来,王源也明白杨国忠的意思。贵妃娘娘原来是寿王妃,被陛下看上后逼着寿王与之离婚,千辛万苦又是让贵妃出家为尼,又是最后还俗入宫,就是为了将贵妃据为己有罢了。要占有自己的儿媳妇,却又要掩人耳目,把天下人当傻子耍,但其实天下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无论如何折腾,明皇身上的这个污点总是难以洗干净。公公强占儿媳妇这桩丑事还是在天下人的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
这种情形下,如果寿王李瑁成为大唐未来的皇帝,将来会变得更加的肮脏。一旦玄宗身故,寿王即位。和杨贵妃同住宫中,既是上下的辈分,却又是曾经的夫妻。而寿王又是公认的对父皇多妻之恨多有不满的,寿王必会重新将杨贵妃纳入内宠之中。那样的话,整个大唐宫闱之中便将为世人所耻笑。别的不说,站在玄宗的角度上,寿王为太子的几率几乎为零。
“谁有资格当太子我们不必猜测。但起码目前看来,陛下既无夺太子之位的打算,也没有支持太子有所作为的打算。陛下的真实想法我可也弄不明白。只是太子这一次恐受到极大的打击,估计又要惶惶如惊弓之鸟了。”王源低声道。
杨国忠道:“你说,太子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嫉恨上我?”
王源呵呵笑道:“左相啊左相,王忠嗣之事后,你便上了太子的黑名单了。居然现在还问这样的话。你和李林甫把太子逼得不轻,你还以为置身事外么?”
杨国忠咂嘴道:“我只是为了自己,我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可没跟李林甫这老东西站在一起。这事儿我恐要找机会和太子聊一聊,免得太子嫉恨。”
王源微笑道:“聊什么?效忠太子么?陛下得知,你这左相也不用做了。你只能效忠陛下,其余的什么都不用想了。”
杨国忠怔怔半晌,点头叹息道:“你说的很对,我差点走错一步。”
第六七零章 生意
王源当然不能让杨国忠和太子李亨走到一起。自己脚踩两只船的事情若是被这两人的亲密接触而被公开,岂非立刻便被两方抛弃。虽然如今的自己也许凭着战功尚有一席之地,不至于非要依附于别人生存。但只要想一下,一下子竖立杨国忠和太子李亨这两个劲敌,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况且还有个对自己不待见的李林甫。朝中三大势力都成为自己的敌人,自己的日子还能长久么?这是决不能发生的事情。
至于此次来京,不免要面对一个头疼的问题,便是如何向太子李亨解释拿了钱不办事这个问题,王源其实也没什么好办法。到时候见机行事,能推诿便推诿,能欺骗便欺骗,总之一个原则便是和稀泥过去。
杨国忠倒也知趣,其实他还有不少话要和王源说,譬如下午在宫中提及的,希望王源能拉拢高仙芝为他所用的事情。譬如眼看李林甫越来越经常的告假,显然身子不佳,如何谋划着在李林甫病退之后顺利的夺得右相之位的事情。
但这些事一旦说起来便没完没了。也色已深,秦国夫人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已经毫不掩饰的在王源的身上绕着,而王源也挨挨擦擦的和秦国夫人眉来眼去了,杨国忠再不知趣,怕是就要遭到秦国夫人下的逐客令了。
“今日且说到这里,反正你们在京城要待上几日,过几日是贵妃娘娘生辰,近来贵妃娘娘有些闷闷不乐,陛下决定为她隆重的举办生辰宴席,到时候你也将受邀在席。”杨国忠道。
王源愣了愣道:“最多是你们杨家兄妹进宫,我这个外人便不必去了吧。”
秦国夫人笑道:“要去的,娘娘拟定的名单中有你呢,还特意问了陛下你是否能回京城呢。当日若无你这个名士的诗句助兴,没有你这通晓音律的大乐师在场献曲,又怎能让小妹开心呢。”
王源头皮发麻,却也无可奈何。恨只恨自己杀了李龟年,现在却不得不干李龟年干的事情。也许是李龟年阴魂不散,给自己的报应吧。
杨国忠告辞离去,王源和秦国夫人送出后宅垂门。王源转过身来,很自然的往屋里走。秦国夫人却站着不动,眼神烁烁,轻声道:“你不走么?这么晚了。听说你的夫人跟着来京城了,这么晚不回去,尊夫人不会不高兴么?”
王源一愣,旋即笑道:“夫人这是要赶我走么?”
秦国夫人微笑道:“我是为你着想罢了,怕你回去不好交差。”
王源踏步上前,猛地伸手抄住秦国夫人的腿弯,将她轻盈娇柔的身子横抱起来,大踏步往屋里走。秦国夫人惊叫一声,伸手无力的捶打着王源的胳膊,身子却往王源的身上缠得像条八爪鱼。
“夫人怕我回去不好交代,我却怕夫人这里我不好交代。不如先交代好了夫人,回去再向我家夫人交代便是。”王源一边走一边低声在秦国夫人的耳边说道。
跟着出来打灯笼的几名婢女像鸟雀一般的躲闪开来,惊吓的躲在黑暗之中。身为奴婢,她们知道规矩,这个时候不应该站在一旁瞪着眼瞧着,而应该躲得越远越好。
进了屋子里,王源反脚踢上花木门发出哐当之声。秦国夫人腻声道:“莫要这般粗鲁。”
王源笑道:“粗鲁的还在后面呢。”
说罢抱着秦国夫人进房,将她丢在铺着锦缎的软榻上。秦国夫人惊叫一声,王源已经如猛虎扑食一般扑上了床榻。秦国夫人这只小绵羊不但不害怕被吃掉,反而勇敢的要和打老虎抗争,反客为主抱住王源,嘟起红唇来迎接虎狼之吻。唇舌交缠气喘吁吁之中,一件件衣服抛落于地,酝酿了整晚的暧昧终于在这一刻爆发。王源强硬的进入久旷的妇人的身体,妇人发出蚀骨**的颤抖之声,下一刻便是抵死的逢迎和疯狂的律动。
屋子里异响连连,屋外的婢女们紧张的绞着裙裾,咬着衣角并拢着双腿站在黑暗里。她们睁大眼睛张大耳朵,捕捉着让那种既不愿听到,却又想听到的声音。倾听着屋内秦国夫人那如哭泣,又像是在歌唱的声音,聆听着床榻的摇摆,帐幕上的银勾晃动的丁丁声。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夫人一声嘶喊,像是要断了气一般,终于一切归于平静。耳中唯有秋虫的唧唧声和呼呼的夜风之中。众婢女也像是经历了屋内人经历的一切一般,长长的松了口气,紧绷的身子和紧张的感官也放松了下来,各自不好意思的对看一眼,生恐刚才落下了什么话柄。
屋内,云收雨住之后一片平静。秦国夫人湿漉漉的秀发贴在额头上,雪白饱满的身子在汗水的润泽下发出淡淡的光晕。整个人像是经历了一趟生死一般,瘫软在王源的怀里。
王源靠在床头,伸手轻抚她光滑的脊背,感叹这已经年过三十的夫人的身体却如此的保养的像个少女一般。不过很明显,和公孙兰的身体比起来,秦国夫人略逊一筹。或许是生过孩子的缘故,身体的肌肤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公孙兰的身体是完美的,王源把玩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公孙兰的身体和少女一般无异,可能是修习武功练习舞技的原因,根本看不出任何衰老的褶皱和臃肿。
“二郎……!想什么呢?”秦国夫人不知何时喘息了过来,抬着娇颜看着王源。
王源意识到自己走神了,跟秦国夫人正在床上,却想到了公孙兰。自己已经完全成为了腐朽骄奢的封建阶级了。
“没想什么,只是在回味罢了。夫人的身体越来越让人着迷了。还有……床上的功夫也越发的好了。”王源轻笑道。
“坏东西,都是你这个人使坏,让奴堕入万劫不复之地。”秦国夫人嗔骂着,却又伸嘴在王源的胸膛上印上火辣一吻。
“这就叫又爱又恨。何为冤家,这便是冤家。”王源笑道。
秦国夫人一叹,支起身子,毫不在意的将丰满温润的胸口袒露在王源的目光下。轻声道:“确实是冤家,命中的劫数。”
王源揽过她身子抱在胸前笑道:“话说你到现在一句问柳钧的话都没提呢,这可真是奇怪了。你不想柳钧么?”
秦国夫人嗔道:“还说呢,你回京居然不带他回来。幸而前几日钧儿写了封长信给我。告诉了我你们的近况。当初听到你们要出征吐蕃的消息,我日夜祷祝,担心的夜不能寐呢。好在菩萨保佑,你们爷俩都安然无恙,还立了大功。”
王源笑道:“那可多谢你了,感动了菩萨。”
秦国夫人嗔道:“你可莫冒犯菩萨说话,很灵的,过几日我要去还愿的。”
王源无语,抚摸着她的身体道:“我并非不想带他回京让你们母子团聚,但现在我剑南军正在关键时候。缴获了两万匹战马,正在选拔士兵组建大骑兵兵团。你知道我一直让柳钧领骑兵作战,这件事只能他去做。想想他年纪这么小,便能独当一面,已经是异数了。我十二三岁的时候,都会不知道在干什么呢。你这个当娘亲的该感到欣慰才是。”
秦国夫人点头道:“我当然欣慰,都是二郎你调教的好。没有你之前,钧儿也是个顽童。我也不明白怎么他就一下子变成这样了。”
王源笑道:“投其所好,兴趣所在罢了。柳钧的兴趣就在带兵打仗上,其他的他一概不感兴趣,那么就让他做他喜欢的事情,他自然便用心了。他崇拜的是楚霸王,要当楚霸王一眼的英雄,我便事事用楚霸王来鞭策他,这便是对症下药了。”
秦国夫人叹道:“哎呀,若非是你,我们这些人那里知道这些?这孩儿成才了,我也心安了。不知如何报答二郎才好。”
王源笑道:“你这不是在报答了么?以身相报,我还要什么?”
秦国夫人啐道:“你把这当皮肉交易么?你怎不去平康坊找乐子去。那里的女子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手段……手段也比我好。”
王源哈哈大笑起来。忽然皱眉收起笑容道:“说到交易,我这次还正想和夫人谈一笔交易呢。”
秦国夫人皱眉道:“你要跟我谈交易?”
王源微笑道:“准确的说,是生意。”
第六七一章 巨款
“生意么?是不是因为欠了那一百多万贯的钱款,一时周转不开,便想着弄些别的来钱的门路了?”秦国夫人果然精明,虽在意乱情迷之时,依旧一语道破天机。
王源呵呵笑道:“夫人真是聪明,确实是因为我的亏空太大,所以我才想着弄些门路。然而我一个人的本钱却又不够,故而想和夫人谈谈是否有合作赚钱的可能。”
秦国夫人噗嗤一笑道:“你呀你,直接开口便是。不就是那一百多万的亏空么?要本夫人借你多少补上?多了没有,几十万贯我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王源微笑道:“我可不是向夫人来借钱的,我是在谈生意。我知道,以我和夫人的交情,只要张口,夫人必是鼎力相助的。但咱们床上的事是一码,床下的事是另一码,一码归一码,分的清楚才好。我可不愿今后让人背后嚼舌头。”
秦国夫人慵懒的道:“好吧,那你说说看,既是当生意谈,我便要好好的考量一番了。”
王源伸手在她**的翘臀上打了一巴掌,笑道:“天下间赤身**在床上谈生意的,怕是就我们二人了。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秦国夫人面色微红啐了一口道:“你说不说,不说的话,人家可要睡了。”
王源点点头,沉声道:“夫人,我正在成都建了多座库房,正在囤积稻米布匹等物,如今已经投入了二十余万贯进去了。”
秦国夫人一惊,本来贴在王源的胸口的她猛地坐起身来,胸前**摇摇摆摆晃得王源眼晕,但秦国夫人毫不在意,皱眉道:“你说的生意便是做稻米布匹的生意么?”
王源微笑道:“怎么了?”
秦国夫人叹息摇头道:“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我大唐三教九流什么生意都好做,便是这稻米布匹的生意做不得。这几年稻米年年丰收,米价年年下跌。大唐的粮仓里,稻米堆积成山,发霉腐烂硕鼠横行都没人搭理,因为粮食现在最不值钱了。布匹也是一样,麻棉年年下跌。你知道么?长安十几家大粮商和布商早在几年前就转行做其他生意了,还在做粮布生意的也是苦苦的支撑着,不过是不想祖业荒废罢了。你这个外行人,居然还在做稻米布匹的生意?”
王源哈哈大笑,搂过秦国夫人在胸前道:“是不是以为我简直就是个白痴?”
秦国夫人娇嗔道:“跟白痴没什么两样。你找到那盐湖,要做盐务生意时,我还认为你在生意上是有眼光的,现在看来,你只是个商业白痴罢了。”
王源叹道:“夫人,我不知如何跟你解释。我只能告诉你一句话,粮食和布匹不久之后将会比金子还珍贵,趁着现在的低价大量吃进,将来这些粮食会翻十倍二十倍甚至百倍。”
秦国夫人一愣,张口欲说话,王源伸手指压住她的红唇道:“你莫问我怎么会这么肯定。我只能说,你有本钱,我有信息,我要用你杨家雄厚的本钱做这个生意,而你则会因为我所知道的信息而赚的盆满钵满。我知道这么说话没有说服力,但我只能说到这里。”
秦国夫人皱眉道:“你说的这么肯定,却丝毫不给我一个明确的理由,这叫我如何答应你?听你这口气你是想做个大生意,你就说你需要多少本钱?”
王源伸出两个手指头晃了晃。
秦国夫人惊道:“三百万贯?”
王源点头道:“最少三百万贯,而且这些钱由我支配,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这两百万将会以五百万甚至更多的数目归还给你。”
秦国夫人可不是三岁小孩,即便和王源是情人关系,但她的头脑还是清醒的,可不会被王源的几句话便绕昏了头。更何况王源没有任何让人信服的理由支撑他的观点,而且这两百万贯的数目也大大的超出了秦国夫人的承受范围。虽说杨家富可敌国,但所谓的富可敌国无非是在田产房产以及生意上的总资产。秦国夫人坐拥三座庄园,田亩千倾,长安城中两处房产八家店铺,总资产数百万贯,但其实他的手头也仅仅有五六十万贯的现钱而已。
看着秦国夫人紧皱的眉头,王源知道秦国夫人正在为难之中。想拒绝却又不好开口。于是开口道:“夫人,这样吧,我以盐湖的另一半收益作为抵押,如果逾期无法达到我说的双倍以上的收益,那么盐湖便抵押给你。盐湖的收益当可有所保证了吧,虽然每年进账在三五十万贯左右,数量并不多,但绝对四平八稳铁杆庄稼。”
“二郎,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绝对不会要你盐湖的收益的,你这么说话便太让我伤心了。”秦国夫人叫道。
王源淡淡道:“夫人,我说了,咱们是在谈生意,不涉及私人情义的问题。我能想到的便是这个办法让夫人安心,并没有揶揄讽刺之意。若说天下谁最不想打我这盐矿主意的,夫人定是头一个。但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盐矿是我唯一能够保证诚信的东西,光凭我说的那些话,我知道夫人一定是不会相信的。”
秦国夫人静静的想了一会儿,咬牙道:“你当真觉得粮食布匹生意可做?这事儿我怎么想怎么不靠谱。即便你有盐矿抵押,但若是巨亏之下,我杨家虽无损失,你却遭受重创,我又岂能安心?”
王源微笑道:“夫人对我是发自真心的关心,我明白。但我坚信这一点。”
秦国夫人道:“罢了,那么我便信你这一回,至于什么盐矿抵押之事,你不必再提。但这三百万贯数额巨大,我手头可没有这么多钱。对了,我明日去问大姐借一些,剩下的部分我进宫去和小妹说一说,让小妹同意我将三姐死后存放于宫中的数目不小的钱物拿出来。这样三下里凑起来,应该是够了。”
王源愕然道:“不是说你们杨家富可敌国么?怎地三百万贯居然要三家凑齐?”
秦国夫人白了王源一眼道:“你当我们都把钱堆在家里么?我有几处庄园,几处田产和房产,还有生意在做。外人说我杨家富可敌国那是故意的浮夸,实际上我们杨家可没那么有钱。即便有些财物,也是压在这些上面呢。”
王源沉默无语,本来以为这件事也许秦国夫人一人便能搞定,现在却要闹的杨家尽人皆知了。关键是还要用到虢国夫人的遗产,这钱用的有点心慌。自己杀了她,还要用她遗留下来的财物,心里颇有些不自在。
秦国夫人见王源面色凝重,伸手搂着王源的脖子柔声道:“二郎莫要担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一定会给你凑起来这三百万贯的。哪怕便是生意失败了,那也没什么?难道我杨家还会因为这几百万贯便喝西北风不成?再说你这个大节度使也不会让我们流落街头的是么?”
王源摇头道:“我不是担心这个,生意是绝对不会失败的,这一点你放心便是。但这件事我希望你不要张扬。左相若是知道了,定以为我是诓骗你的钱物,我可不想有这样的误会。”
秦国夫人伸葱葱玉指点了下王源的额头笑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我怎么听着就像是再诓骗我的钱财的感觉,还要我保密呢。不过就算是诓骗我又如何?你让我儿成才,又……又……又和我情深意笃,这三百万贯根本就不算什么。另外堂兄是不可能知道的,即便知道了他也无能为力。我用钱还要他来许可么?岂非是笑话。”
王源凝视着秦国夫人美丽的面庞,沉声道:“能遇到夫人真是我的幸运。夫人请放心,我不但不会诓骗你,还会让这件事成为你一生中最划算的投资。夫人,我只说一句话给你听,这句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但决不许外传出去。”
秦国夫人娇嗔道:“说的这么严重,奴都被你弄得怕怕的。”
王源正色道:“不许打岔,好好的听着。”
秦国夫人一愣,忙收起笑容肃容倾听。
“夫人从现在起要做好随时离开京城的准备,你的那些房产地产生意也都要慢慢的处理掉或者转移到京外。我希望是转移道成都去。我一旦要你动身离开京城,你必须立刻便走,不要拖泥带水。我希望你能听进去我这句话。”
秦国夫人听的满头雾水,她完全不知道王源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见王源说的一本正经,秦国夫人倒也不想有什么反驳,只是搂着王源的脖子柔声道:“知道啦,知道啦,我听进去了,不会告诉别人的。话说二郎,**苦短,这几日你肯定不能时时来我这里,让奴再伺候你一回吧。”
王源轻叹一声,知道秦国夫人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倒也不想再多说,免得让秦国夫人以为自己故弄玄虚。见秦国夫人主动求欢,王源当然不会拒绝。刚刚人家无条件的答应借给自己三百万贯的巨款,那么便只能鞠躬尽瘁以报了。王源一个翻身,将秦国夫人压在身下,稍加调弄,一杆而入。
第六七二章 受辱
王源回到靖安坊京城大宅的时候,已经是夜半时分了。进了后宅,意外的是内宅的堂屋里还亮着灯光,李欣儿和高家小七妹高墨颜正托着腮对着一盘棋杀的难解难分。高家小七妹原本是要跟着高仙芝住在馆驿的,但小七妹嫌弃馆驿的床铺褥子乱七八糟,而且从仆役到护卫全是男子,很是不太方便。于是乎便在李欣儿的邀约下住到了王源的京城老宅里。
见王源进屋之后,李欣儿和高墨颜都站起身来,脸上明显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李欣儿推了棋盘上前笑道:“可回来了,也不叫人送个信来,晚饭都等着你吃的。”
王源心中微有愧疚之感,笑道:“陛下赐宴,在宫中吃了晚饭,出宫后被杨左相拉着聊了些事情,故而晚了。这么晚了,怎么还在等,以后不必等了。”
李欣儿走上前来给王源脱了外边的长袍,笑道:“左右也是无事,和高家小妹下围棋玩呢。”
王源搓着手笑道:“两位大棋圣,下的残局难解难分呢。”
高墨颜鼻子皱了皱,忽然指着王源道:“你撒谎。”
王源愣了愣笑道:“怎么了?”
高墨颜一把抓过王源的胳膊,迈着大长腿围着王源鼻子耸动转了一圈,纤细的手指点着王源的鼻子叫道:“你撒谎,你根本就不是和杨左相谈事去了。”
王源尴尬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李欣儿忙上前道:“高小妹,多谢你陪着我下棋等候,快回房歇息去吧。明日我带你去京城各处逛一逛。”
“李姐姐,你被他糊弄了,他身上有一股香粉的味道,明显是出去拈花惹草了。”高墨颜叫道。
李欣儿无语,她如何不知王源回京必是要去见秦国夫人的,这事儿王家上下尽人皆知,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当回事。倒是这高墨颜不知趣的说出来了。
“这个……高小妹,没有的事,二郎他是公事。快回去睡吧,你不是要去逛大雁塔么?明儿要早起去玩才好。”李欣儿忙道。
“李姐姐,你好糊涂啊。他身上的香粉味这么浓,你闻不出来么?这香粉的味道很特别的。若我没闻错的话,这是长安落雁斋的高句丽金达莱香粉。这是从高句丽传来的高等香片,味道独特的很。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是么?因为我阿兄曾经托人在京城落雁斋给我买过几盒,我现在用的香粉便是这种。而姐姐你用的是五芳斋的玫瑰粉,这味道是截然不同的。姐姐你仔细闻闻看。”高墨颜激动的道。
王源哭笑不得,慢慢坐在椅子上,给自己斟了杯茶。李欣儿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气的是王源确实是和秦国夫人厮混而归,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被人点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了。好笑的是,这位高小姐也是不通人情世故,就这么当着面给抖落出来了,王源的面子上需不太好看了。
“高家妹子,莫乱说了,去睡吧。”李欣儿几乎要央求了。
高墨颜梗着脖子叉着腰,示威似的站在王源面前,两条大长腿在长裙里抖了两下,双目炯炯的看着王源不说话。似乎要等王源亲口承认偷吃的事实。
王源喝了口茶,看着李欣儿道:“十二娘让人给我备好洗澡水,我要洗个澡,明日一早要上朝。陛下要宣旨封赏我和高大哥。”
李欣儿点头道:“好,我这便去命人烧水准备。高小妹……你……”
高墨颜叉腰一动不动看着王源,俏脸发白,眼睛里都是怒火。李欣儿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高小姐,这是做什么?你便这么爱管别人的闲事么?你阿兄把你夸得天上难找地下全无,我还当你是天仙一般的人物。没想到你是个爱管闲事的长嘴婆。”王源微笑道。
“无耻!”高墨颜叫道:“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家里妻妾一群,还在外边偷吃。无耻,当真无耻。”
王源翘起二郎腿道:“高小姐,你可是知书达理的淑女,这么不好吧。这可是我的家,你管别人家的事情似乎有些过分了吧。”
“怎么是别人家的事情。我阿兄和你是结义兄弟,我便是你义兄的妹妹。义如一家亲,怎么是别人的事情?”高墨颜叉腰道。
王源挠头不已,忘了这妞儿善于辩驳,被她抓住漏洞了。
“况且,我阿兄和你结交为义兄弟的时候,你有没有告诉他,你有这拈花惹草的毛病?你这不是连累我阿兄的名声受污么?”高墨颜义正辞严的教训着王源。
王源忍不了了,这妞儿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高小姐,令兄有几房夫人?”
“五房啊,怎么了?”高墨颜皱眉道。
“请问,令兄的第五房夫人和令兄是怎么认识的?”王源问道。
“这个……我怎么知道。”高墨颜迟疑了一下开始装糊涂。
“我来告诉你吧,高兄的第五房夫人是高兄征战小勃律国认识的王族贵女。她和令兄对上眼了之后,令兄便常常留宿在她的家中。后来才嫁给了令兄。敢问,令兄在没娶她之前却留宿他的闺房之中,这到底是何种行为?是令兄玷污了我的名声,还是我玷污了令兄的名声?说起来这还是三年前的事情。三年前我还没成亲呢。”
“这个……”高墨颜当然知道高仙芝的这些事情,却不料王源也知道的这么清楚,这下子倒是哑口无言了。王源和高仙芝在回京的路上几乎天天腻歪在一起,两个男人在一起久了,也不会光谈些国家大事什么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女人。高仙芝也是个实诚人,和王源酒后卧谈,谈及最爱哪一房妾室的时候,说出了和小勃律国王公之女的这段往事来。当然,代价是他也知道了王源的一些秘密之事。
(ps:无论多么看上去卓越不群丰神如玉的男子,谈及女人时却可普通男子没什么太大的差别。这便是事实。就像曾经的我永远不相信自己的女神会在女生寝室中对男同学们评头论足打分一样,这也是事实。)
看着王源得意的样子,高墨颜忍不住叫道:“我阿兄也不是好人,和你一样都不是好人。”
王源哈哈笑道:“这么快便大义灭亲了么?为了教训我,连你阿兄都一起骂了么?有趣有趣。”
“无耻,做了这等事还有脸笑。李姐姐对你多好,听说你的几位夫人个个都美如天仙一般,你这么做对得起她们么?”
王源叹道:“高小姐,你不该活在大唐,而该活在另外一个时空里。大唐男子人人如此,你骂遍天下人又怎样?”
高墨颜咬着下唇道:“我不管,凭什么你们男人便能这么干?”
王源笑道:“你也可以这么干啊,你没听过虢国夫人的大名么?还有我朝则天皇帝,哪一个不是男宠如云?你想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无耻,你……你竟然如此羞辱我。”高墨颜跺脚叫道。
王源冷声道:“不是我羞辱你,而是你自己要多管闲事。我身上有多少事情要做,倒要受你来指谪我的私生活。你最好以后少管别人家的事情。你也用落雁斋的金达莱香粉么?但你刚才那么说出来可不好。我身上有金达莱的香粉味,而你也用这种香粉,传出去岂非让人误会你和我之间有些什么说不清的事情。所以你在揭穿我的同时,也在把黑往你自己脸上抹。今后说话动动脑子,你不懂我可以教你,但你可别自作聪明了。”
王源决定结束和这位长腿姑娘的谈话,他实在是太累了,实在不想和这位大小姐斗嘴,他还要仔细的想一想明日上朝该如何应付,以及如何应付太子李亨的那些破事。现在睡不到两个时辰便要起床了,他没精力和这位大小姐逗趣了,所以说话丝毫没有任何的客气。
高墨颜没料到王源忽然这么毒舌的攻击自己,偏偏自己又无法反驳。一怔之下,终于跺脚掩面,哭着跑出了门。
李欣儿刚刚来到门口,见高墨颜捂着脸跑了,叫了两声没反应,忙命人跟着去伺候。别大半夜的气跑出了门。进了屋问王源道:“怎么了?把人家弄的哭的跑了。”
王源满脸倦容道:“水烧好了么?我要洗个澡睡觉,累的骨头都散了。”
李欣儿忙道:“好了,我去给你搓搓背。”
第六七三章 上殿
清晨的钟鼓之声在长安城头轰鸣,惊飞了栖息在枝头的飞鸟,惊扰了长安城中百姓们的美梦。百姓们已经喜欢了晨钟暮鼓之声,木然的起身来洗漱,准备开始一天的生活。
兴庆宫龙池西北的南熏殿前,大唐的文武百官却早已经聚集在殿前,在微明的天光之中,等待大殿正门的的开启的同时,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嗡嗡谈笑。
“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剑南节度使王源到!”随着宫中内侍一声清脆的叫喊,众官员顿时静了下来,将目光转向南熏殿前方的御道上。
但见牌楼拐弯之处,两匹骏马踏着轻快的蹄声出现在众人视线前,正是王源和高仙芝到了。本来宫中是不准骑马坐轿的,但这一回玄宗特许了两人骑马入宫以示荣耀。本来宫中也是不准带着武器装备的,但这一回玄宗同样特许了两人顶盔戴甲配着武器进宫。这都是无上的荣耀和恩宠,只有在玄宗心目中最得宠的有功之臣才有这样的待遇。
所有人都看着策马缓缓而至的两人,不少人发出啧啧赞叹之声。大唐双壁的名头已经在大唐上下流传,亲眼看到这两人全副武装并辔而来,顿时便觉得这个名号是多么的贴切。两位节度使都面目英俊,当真是人如俊杰马如龙,威风堂堂。
高仙芝还是穿着他的黑色盔甲,磨损的甲胄上闪着黯淡的光泽,一副破旧的盔甲穿在他的身上,却比新盔甲还要合身且让人瞩目。猩红的长披风倒是新的,像是黑夜中的一团火在众人的眼前燃烧。反观王源则显得浮夸了许多,一身金黄色的明光铠看起来便造价不菲,黑色的长披风在身后飘动,同样是威风凛凛,但却带了几分作秀的感觉。
不过比这盔甲更让人瞩目的是明光铠上的几道痕迹,识货的都知道,那是战场上的刀枪留在盔甲上的痕迹。战甲虽浮夸,但这伤痕却真实的记录了这副战甲和他的主人在战场上是如何浴血而战的。这一道道刀剑之痕才是这副盔甲和他的主人真正的骄傲之处。
两骑来到殿前广场,王源和高仙芝翻身下马并肩走向百官。一干官员纷纷拱手行礼,脸上带着或真心或违心的微笑,口中说着赞颂之语。今日这个朝会便是专门为了这两人而召开,这两人才是主角,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杨国忠满脸喜色迎上前来,见礼已毕,挺着胸膛带着两人往大殿的台阶上走。一副这两人都是我杨国忠的人的架势。王源抬头看着台阶上,他看到了坐在大殿门口左侧一张抬椅上的李林甫。李林甫形容消瘦,看来确实是身体有病,比之大半年前王源见到他的时候更显得苍老。
“李相国,王源有礼了。”王源拱手道。
李林甫看似眯着眼在昏昏欲睡,身边的一名中年官员轻声提醒着李林甫道:“相国,王节度使给您见你呢。”
李林甫身子震了一下,睁开眼睛来,双目中精光一闪而没。从这眼神中的光芒,王源便知道,李林甫的病没有想象的那么重,起码三年五载是死不了的。眼神中的精神便是人的精力,双目如此精光爆射,说明他的生命力还很顽强,可不会像他的政敌所希望的那样,一病便完蛋了。
“哎哟,这不是我大唐的大功臣王源王节度使么?老夫失礼,老夫失礼。你们还愣着作甚,快扶我起身。”李林甫挣扎着要从抬椅上坐起身来。他身边的中年汉子忙摆手命抬着躺椅的仆役上前扶李林甫起身。
王源忙上前伸手道:“不用不用,相国不必起身。相国身子有恙,坐着歇息便好。”
李林甫也只是做做样子,闻言停止挣扎,拱手道:“感谢王节度使体谅,老朽这把老骨头病怏怏的,偏偏又不去见阎王,就这么半死不活的。老朽自己都觉得烦了。哎,本相老了,要入土了,今后大唐社稷便靠你们支撑了。”
王源呵呵笑道:“相国说那里话来。相国虽抱恙,但我看相国气色甚好,也许过几日便会痊愈了。谈什么见阎王,相国去了,阎王也不敢收啊。”
“呵呵呵,借你吉言,借你吉言。”李林甫也呵呵笑了起来。
高仙芝也上前给李林甫行礼,李林甫赞道:“高节度使久在安西,咱们已经好几年没见面了。这一次又为大唐立下大功,真乃我大唐良将。这一次陛下定会重重的嘉奖于你,高将军要不忘圣恩,再接再厉才是。”
高仙芝点头道:“卑职当然会尽心竭力,相国也要保重身体为好。”
李林甫微笑点头道:“多谢高将军。对了,本相正想问问西域诸国的动态,以便朝廷调整对西域的政策,这方面高将军最是清楚,稍后有暇,可否跟老夫说说?”
高仙芝迟疑了片刻,点头道:“卑职义不容辞,相国随叫随到。”
李林甫满意的点点头。一旁站着的杨国忠已经面色难看之极,李林甫这明显是要拉拢高仙芝了。朝廷那里有什么对西域诸国的新政策的调整?身为政事堂二把手的杨国忠自然知道这都是借口,李林甫不过是要和高仙芝独处,拉近关系罢了。
和杨国忠不同,一旁的王源察言观色倒是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很明显高仙芝和李林甫之间的关系一般,从对话和态度上就能察觉,客气的有些过了分。官员之间客气便是无交集的代名词,高仙芝显然在此之前并不受朝中势力的待见。至于李林甫这么明显的要拉拢高仙芝,王源却并不太担心。高仙芝若是能被拉拢,那他也不是高仙芝了。这个人之所以是高仙芝,正是因为他独立于自己,不受任何人的支配,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太子殿下来了,你要不要去见个礼?”杨国忠轻声在王源耳边道。
王源心里咯噔一下,抬眼朝台阶下看去。但见几名内侍簇拥着面色苍白的太子李亨正拾阶而上。王源的目光一下子便和李亨冷冽的目光交汇到了一起,与此同时,王源还感受到一道凶狠的目光从李亨身边射来。转头看时,那正是一身紫色宦官服,面容丑陋冷峻的李辅国。
李亨走到殿前平台上,目光从王源身上掠过,径自走向了大殿右首的石栏处。王源脸上挂上了笑意,快步走去,拱手行礼道:“王源见过太子殿下。”
李亨恍若未闻,凭栏远眺前方不知何处。一旁的李辅国见王源身后无人,低声冷笑道:“王源,你还有脸来见太子。”
王源微笑道:“李内侍,此话怎讲?”
“哼,你是不想活了,敢耍弄太子殿下。回头再找你算账。”李辅国恶狠狠的道。
王源摊手道:“李内侍,你可不要乱说话,我何时耍弄太子殿下了?”
“现在不跟你啰嗦,这么多人看着,你若想弄得尽人皆知便在这里纠缠吧。稍后下了朝之后,少阳院的门开着,你想解释便自己去,不想解释便也随你。”李辅国冷冷的抛下两句话径自走开,留下王源一个人怔怔的站在那里。
王源当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情形是他早就想到过的。但现在看来,太子和李辅国显然已经认定自己是耍弄他们了,一会儿如何解释,倒是个头疼的问题。王源当然还不想激怒太子,虽然料定太子绝不会将自己是罗衣门的身份抖落出来,但是又何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殿下,稍后王源自当去拜见。”王源朝着李亨冷漠的背影拱了拱手,径自回头离开。
杨国忠迎上前来,皱眉低声道:“怎么了?怎么好像太子殿下没搭理你的样子。你怎么得罪他了?”
王源笑道:“你问我,我问谁?要不左相替我去问问,今天太子殿下怎么不开心?”
杨国忠撇嘴道:“我去问?你想的倒美。”
说话声中,南熏殿厚重的大门发出咔咔的声响来,那是里边的门栓被抽离的声音。台阶上的群臣立刻停止了喧闹,自动来到台阶上排好队伍,文武两排,各有序列。
但见嘎吱嘎吱的刺耳的声音想过,三四名宫中内侍齐心协力将一扇宫门推开,将已经巨烛高烧,亮如白昼的大殿中的情景露出了一半来。不久后另一扇大门也被推开,职事官高声的提醒之下,文武百官陆续移动,鱼贯入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