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四章 再无后顾之忧
等贾环捂着一只眼,载着得意洋洋的史湘云返回时,却发现家里的姊妹们,除了贾迎春外,都已经开始骑马了。
而当“教习”的,是之前并没有出现的许多年轻蒙古女孩子。
为首的那个女孩子贾环还认识,正是帖木儿的女儿,博尔赤的妹妹,十六岁的蒙古小丫头娜塔。
娜塔在蒙古语中,是珍珠的意思。
娜塔在娜塔在娜塔在娜塔在
而林黛玉对贾环的到来,只是轻轻一瞥,恍若未觉,反而责怪身下的白马,不懂事,不乖巧,只会疯……
嘿嘿,听的贾环忍不住好笑,惹的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到底是林美人,心眼儿和针鼻儿一样大小。
至少在这种事上是如此……
史湘云见状,哼了声,又瞪了眼强绷着脸忍笑的贾环,狠狠一个肘击……
然后顾自翻身下马,去找来她的马,唤了一个蒙古丫头教她骑马。
史湘云虽然不惧林黛玉,面上也大大咧咧的对贾环,可心里却着实不愿再给贾环添麻烦。
因为她知道,她以后还有很多大.麻烦要让贾环头疼,比如说:
史家!
她和薛宝钗交好,因此可以从薛宝钗那里得到许多外面的信息。
其中就有史家兄弟俩的种种作死行为。
而贾环曾跟她保证过,为了她和贾母,为保住这俩人的性命。
史湘云知道这会很难很难……
贾环下马后,牵着马走了过去,道:“姐姐,你不爱骑马吗?很好玩的!因此,她不愿再让贾环为了这些儿女小事头疼。
高采烈的姊妹们,都骑马骑的不亦乐乎。
唯有贾迎春只是站在宅子前,温柔的微笑着。
贾环下马后,牵着马走了过去,道:“姐姐,你不爱骑马吗?很好玩的!”
因此,她不愿再让贾环为了这些儿女小事头疼。
高采烈的姊妹们,都骑马骑的不亦乐乎。
唯有贾迎春只是站在宅子前,温柔的微笑着。
贾环下马后,牵着马走了过去,道:“姐姐,你不爱骑马吗?很好玩的!”
因此,她不愿再让贾环为了这些儿女小事头疼。
高采烈的姊妹们,都骑马骑的不亦乐乎。
唯有贾迎春只是站在宅子前,温柔的微笑着。
贾环下马后,牵着马走了过去,道:“姐姐,你不爱骑马吗?很好玩的!”
因此,她不愿再让贾环为了这些儿女小事头疼。
高采烈的姊妹们,都骑马骑的不亦乐乎。
唯有贾迎春只是站在宅子前,温柔的微笑着。
贾环下马后,牵着马走了过去,道:“姐姐,你不爱骑马吗?很好玩的!”
因此,她不愿再让贾环为了这些儿女小事头疼。
高采烈的姊妹们,都骑马骑的不亦乐乎。
唯有贾迎春只是站在宅子前,温柔的微笑着。
贾环下马后,牵着马走了过去,道:“姐姐,你不爱骑马吗?很好玩的!”
”
贾迎春的眼睛忽然弯成了月牙,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一对人儿。
……
又在篝火旁架起了烤架,烤上了一只大全羊。
琴声悠扬而粗犷。
引得众人再次沉醉。
而娜塔则带着牧场上的姑娘们,换上了节日的盛装,围着篝火,跳起了古老的蒙古舞,《鸿雁》!
舞姿优美动人,更有浓浓的草原风格,让贾府的姊妹们过足了眼瘾。
却还未完,《鸿雁》之后,那些牧场女孩子们,看贵人们这般喜欢看,商量了番,又跳起了欢快的锅庄舞。
果不其然,风格陡变的热情欢快的锅庄舞,让所有人眼睛一亮,跟着欢笑起来。
因为父兄皆是贾环信重的手下,娜塔有机会常去宁国府请安,说起来和贾环也算很熟悉了。
因此胆子格外大些,竟敢将贾环拉进了长长的队伍里,一起跳了起来。
看着贾环在一群蒙古姑娘中撩啊、甩啊、晃啊,贾家的姑娘们,无不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快下来了。
乌仁哈沁出身草原,最熟悉这种草原舞,自然而然的跳了进去,还站在贾环前面,教他怎样跳。
而只要有贾环在,小吉祥就从来不知羞为何物。
见乌仁哈沁都进去玩了,她也拉着抬不起头见人的香菱,加了进去,跟在贾环身后,欢天喜地的胡乱扭了起来。
整只舞蹈队伍的气氛陡变,从欢喜,变成了喜剧……
贾家人愈发笑的喘不过气来。
贾环也看的哈哈大笑,而后还招呼其她人也来跳。
可别说端庄如宝钗,自重如探春,羞涩如迎春,就连灵动的林黛玉、好玩的史湘云和明明已经蠢蠢欲动的贾惜春都不肯上前。
谁若跟小吉祥一样上去乱扭,回去后还活不活了?
但不论如何,今夜大家真的好开心,舒畅……
这种开心,与平日里在家看某三孙子耍宝时哈哈大笑不同。
那种笑,虽然也开心,但会一笑而过,不留痕迹……
但今日这种,是开阔了眼界和心灵后的开心。
每个人的神采都有些不同了,焕发着身心通透的喜悦光泽。
贾环见之,便打定主意,待日后安定下来后,一定多带着家里的姊妹们出去走走,逛逛。
见识一下不同的人间景色,世间风.流。
总不能让她们一辈子,都拘在那座大观园里,做名副其实的笼中雀吧?
只希望这一天,能早点到来……
……
而就在贾环带着家里的姊妹们,在城外牧场上欢乐度假时,位于神京皇城安福门外辅兴坊的五城兵马司衙门内,气氛却格外的压抑。
自铁网山打围之后,背负着谋逆罪名的五城兵马司,接连遭到黑冰台、刑部、大理寺以及兵部刑律司的轮番洗礼。
当初裘良只带了两千兵马去了铁网山,不算那一万帮闲余勇,留在京中的,还有三千正规人马。
可经过四大强力机构扫荡后,如今堪堪只留下了一千人马。
铁网山之变,着实惊世骇俗了些。
兵变、逼宫、弑君,种种不忍言之事一夜尽数发生!
此等滔天罪孽,又岂能轻易放过?
纵然那位现在隐忍不发,只想着日后清算。
可朝廷依旧要用不少人头,来为死去的忠良陪葬,更要为朝廷的体面粉饰一番威严。
如此一来,还有比最先起事的五城兵马司更好的选择么?
这支送给都察院人家都嫌弃的队伍,就是最完美的背锅侠!
而除了整整两千兵马被锁拿治罪外,原本分布于东城、西城、南城、北城和中央皇城附近的五个分部营的营指挥使,如今也只余两人了。
这两人能留下来,是因为他们身后都有不弱的背景。
值得一提的是,五城兵马司原本是忠顺王手下的地盘势力。
五城兵马司主事裘良,当初倾家荡产,将景田侯府的一应家私全部投献给忠顺王,才谋得了这个肥缺儿。
而余下这两人的背景,亦是忠顺王这一脉,或者亲近他这一方的势力。
其中一人,名唤古征,是兵部尚书古仑的侄子。
被他拿下了东城营指挥使的位子。
神京城格局,大体分为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古征能坐在东营指挥使这个肥的流油的位置,自然是因为他是古仑嫡亲侄儿的缘故。
古仑虽然被称为泥塑尚书,但到底是官拜二品的六部尚书,为自己嫡亲侄儿谋一个五城兵马司的营指挥的能量还是有的。
而另一个营指挥,名唤白贵。
原是国舅府白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因好吃懒做,不事生产,在乡下老家活不下去了,便来到京里投靠了国舅府。
只因他极能说会道,且善于溜须拍马的钻营,倒让他敲开了国舅府的大门,谋得了一个好差事,如今生发起来了。
不过因为白国舅对这个风评不大好的远房穷酸亲戚并不怎么看得起,因此只轻轻打了个招呼,就选了个西营指挥使的差事。
虽比不得东营指挥使肥的流油,但也是一等一的好差事。
因为东、西城各有一集市在,分别为东市和西市。
买卖人和商家多,油水自然就多。
这两人各自背靠身后的大树,整日里手里进着白花花的银子,也没人欺负得了,自然活的滋润无比。
纵然铁网山之变后,五城兵马司从上到下被血洗了几遍,也没波及到这两人身上。
非但没有波及,还给两人留出了极大的好处,便是裘良留下来的位置。
两人同时盯上了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一职。
这些日子来,两人也是疯狂的钻营着。
银子淌海水一样的送出去,这些年的积蓄送出了一大半,越斗越激烈。
然而眼看就要分出胜负手了,得,被人截胡了!
两人岂有不恼的?
可如今这两人的想法,却不是去忌恨有人抢了他们谋求的位置。
而是在考虑着,日后如何才能继续混下去。
之前景田侯府的裘良,他们可以不理会。
毕竟景田侯府早已除爵,忠顺王也只是将裘良当成搂银子的狗而已,以古征和白贵的背景后台,根本不怕他。
若不是顾忌到官场规矩和背后的忠顺王,两人不欺负裘良就不错了。
可以说,两人虽然只是营指挥使,却有底气和裘良这个都指挥使平起平坐。
可如今就要正位的这位主,却是堂堂一等国侯!
别说是他们两人,就是他们身后的主子,主子的主子,都拿那人没办法。
想起贾环那些暴虐的手段,两人连觉都睡不着,更没有再去想着谋求指挥使的念头。
从得知“噩耗”时起,就瞬间摒弃了前嫌,坐在了一起,商讨日后的路该怎么走。
两人甫一见面就定好了基调,一定要同舟共济,相互扶持着共度大劫!
“古大人,您就没让古尚书帮个忙,把您调出去?哪怕是去江南随便哪个城里当个兵备道,也比这个好啊!”
白贵看起来三十来岁,相貌忠厚,但眼神狡黠,看着古征问道。
古征要年轻不少,二十四五的样子,虽然看起来颇为嚣张,却也不傻,看着白贵冷笑道:“你怎么没让国舅爷将你调出去?去宫里龙禁尉里当个亲军,也比这个有前途吧?”
白贵闻言,面色一滞,眼睛转了转,面色依旧憨厚带笑,道:“莫非,古尚书也想让你留下来?”
古征口气有些冲,道:“大家彼此彼此,老白,你就不要再我跟前耍心眼子了。你乡下人出身,和爷比头脑,岂不是自寻不自在?”
白贵闻言,非但没气,反而哈哈笑了起来,道:“正是正是,那……明儿在下就唯古二爷的马首是瞻了。”
古征恼道:“瞻个锤子!那位主儿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斗争起来根本不讲究策略,只会舞刀弄枪耍暴力!
爷若出头惹恼了他,被他砸成了太监,上哪儿说理去?”
白贵闻言,眼睛眯了眯,道:“那尚书大人,是怎样教你的?”
古征反问道:“国舅爷怎么教你的?”
白贵闻言,苦笑一声,道:“古大人您还不知道我啊?国舅爷整日都在宫里陪太后娘娘说话,开解她老人家,哪里有功夫理会我的事?
只是派人告诉我,一定要在兵马司里待下去,至于怎么待下去,却是提也没提……
说起来,我和古大人您不能比啊!
我只是国舅爷的远方亲戚,他老人家慈悲,才赏了我一口饭吃。
可您不同,您是兵部尚书的嫡亲侄儿,身份贵重,尚书大人还能不教你怎么走路?
尚书大人能在兵部那个虎狼窝里稳如泰山,智慧着实不小。
不知,可有甚高招相教?”
古征闻言,面色隐现得意之色,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面色又耷拉下来,有些烦躁道:“高个屁招!
若是换个其他人,倒也有法子可想。
可那人是什么路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连亲王世子都敢打废了,还敢当着皇太后的面杀了莫为广。
对这等粗暴野蛮之人,我二叔能有甚高招?
无非是教我按照规矩办事,只要一切都按规矩来,那人就算再霸道,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二叔说,那人虽然素来暴虐无礼,可真论起来,理还都在他那边。
他好像还是一个讲理的人。
所以,只要我按照规矩行事,占住了道理,他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听听,这算什么?
敢情那位要是一棍子把我砸死了,就是因为我没理?”
古征很不以为然,也很不安,可白贵的眼睛却是一亮,连连赞叹道:“高啊!真是高啊!不愧是尚书大人!”
古征闻言,面色陡然一黑,他以为白贵是在嘲讽古仑是个泥塑尚书,出的狗屁主意。
然而白贵却忙解释道:“古大人,尚书大人这个法子,当真妙不可言,乃是堂堂正道,阳谋也!”
古征闻言,觑眼看着白贵,道:“正道?等贾环一巴掌拍死你,你就知道这叫取死之道了!”
白贵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但想了想后,却摇头道:“不会不会,古尚书分析的很有道理。
宁侯虽然看似霸道暴虐,动辄将人打残打杀。
可仔细想想,不管是不是强词夺理,他总是强占着道理的。
否则,太上皇也不会那般顾看着他。
所以说,尚书大人要古大人恪守规矩,先一步占住道理,这样一来,那位纵然再强势,也不能拿古大人如何!
而且,五城兵马司的规矩,咱们可是要比那位熟悉的多,道理就在咱们这……”
古征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你是不是糊涂了?他是什么位份,咱们又是什么牌位的,你还指望跟他讲道理?你配吗?”
白贵却也不恼,呵呵一笑道:“古大人啊,这是两码事!
要知道,官位和爵位不同。
他爵位贵为武勋班列第一,贵则贵矣。
可是论官位,他却是一个彻头彻脑的新手。
这论做官,首先就要服众吧?
不然空空一个光杆将军,下面人都阳奉阴违,也打不了仗啊!
对不对?
所以他首先得要服众,怎么服众?
咱们五城兵马司可不是九边战军,凭几分战功就能唬住的。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通常都是要借某人的项上人头一用,以立威风!
可惜的很,咱们五城兵马司刚刚才被兵部、刑部、大理寺还有黑冰台,几番轮流的查验过!
有问题的人,都已经被锁拿了,剩下的,都是清白的!
他若想鸡蛋里挑骨头,那就是在故意找茬,苛待我们这些替人背黑锅的软柿子,就会让人笑话!
所以,他要想硬来,却是行不通的!
硬的不成,就只能来软的。
呵呵,可惜,咱们的人,只认一样,那就是银子!
谁有法子筹到银子,让他们有吃有喝能嫖能赌,谁就有威望,水就能服众!
嘿嘿!
明儿,咱们就看看这位主儿,到底有没有能为!”
听白贵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古征先是听的极为心动,可听到最后,却嗤笑了声,道:“我原道你有什么好法子,能难他一难,给个下马威,谁曾想竟是这……
老白,你是不是傻了?
那位主儿是什么人?谁不知道,他比拳头更厉害的,就是他赚银子的能为。
他家的银子海了去了……
你还想用这来憋他?”
白贵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光泽,呵呵笑道:“若真能逼得他拿体己银子来贴补,那倒是一件好事了!
只是,五城兵马司说到底还是朝廷军中建制,他若用私人银子,来养朝廷的军队……
那……就叫施私恩!
这可是真正的大忌!
到那时,呵呵……”
古征闻言,眼睛顿时亮了……
……
ps:自从写书以来,就再没出去玩过,一次都没有,只能靠些许回忆,在书中享受一下。
打定主意,等好生写完这本书,把坑都填了后,一定出去转转。
当然,如果有时间的话……
但生活中总还是有惊喜的,比如说《我要做首辅》的作者青史兄,是作者群里很谈得来的朋友。
他喜欢听戏,读古书,还会唱大鼓,很有文人气息。
重点不在这,我虽然钦佩他,但取向还是正常的。
毕竟我不是魔皇……
重点是,他送了我两罐自家产的蜂蜜!
今天收到了,很好喝!
嘿嘿!
古人讲究礼尚往来,我想了想,觉得应该也送他一点特产。
你们说,我送他两只鸭子怎么样?周黑鸭!
(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五章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哟!这不是咱们京兆府的父母官,杜伦杜大人吗?
瞧瞧,这是怎么了?”
贾环带着一群人围上前去,一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一边还动手扯了扯杜伦有些不整起皱褶的衣衫。
来平康坊逛窑子,杜伦自然没有穿官服。
但也是一件紫色员外服,头戴东坡帽。
不过此时完全没有文人气息,满是扫.黄被抓时的狼狈不堪。
杜伦面色惨白,对于被贾环救出,非但没有一丝谢意,还怒目相对,一把扯开贾环拉起的腰间丝带,恨声道:“贾环,你为何害死春哥儿?”
贾环闻言,又“哟”了声,对身边人,及不知何时围起来的路人高声道:“诶,诸位,过来瞧瞧啊,都来评评理诶!
这位,就是咱们京兆尹的府尹,杜伦杜大人!
他带着他小舅子来三阳邪.教开的窑子里高乐儿,被人胁持了,本侯好心救他出来,他竟倒咬一口!
还天底下可还有讲理的地儿吗,啊?
是,你是马齐马相爷的得意门生,心腹高徒,可你也不能这样欺负我这没人疼没人管的孩子吧?
走走走,马相爷就在逸云居里高乐着,咱们去找他评评理!
嘿!你说你们这师徒俩也有意思,品位完全不同嘛。
一个是一束梨花压海棠,一个在这破楼里玩儿六十岁的老娘儿们!
啧啧啧……”
“哄!”
周围人群响起一阵爆笑声,八卦天性自古就有,尤其是对皇宫,贵族以及高官的八卦,最有市场。
如今一下扯出两个重量级大人物的隐秘,众人岂有不激动的?
什么地方传消息传的最快?
就是这青楼楚馆井水地!
杜伦也是被气糊涂了,他本是文官一脉极有名的干吏,手段了得,将京兆一带经营的铁通一般。
可是,他也有一个不是缺点的缺点,那就是,家有悍妻,他惧内!
说起来也有趣,竟和话本儿差不多。
无非是穷书生被富家小姐相中,富家女甘愿跟着一个穷书生,不惜与娘家决裂。
后来穷书生不仅金榜题名,还官运亨通,扶摇直上。陛下,昨日乃一年一度的京城文坛盛会,月旦评!
太上皇当初亦曾盛赞过此会,李光地老相爷甚至还亲自主持过。
因此都中士子清流,无不以参加此等盛会为荣。
昨夜,都中十之七八的士子,皆聚集于平康坊逸云居。
陛下,昨日乃一年一度的京城文坛盛会,月旦评!
太上皇当初亦曾盛赞过此会,李光地老相爷甚至还亲自主持过。
因此都中士子清流,无不以参加此等盛会为荣。
昨夜,都中十之七八的士子,皆聚集于平康坊逸云居。
这原本就是书生们编出的话本儿里的故事,如今成了真,也就愈发成了士林佳话,美名远扬!
可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杜伦对发妻是尊敬,甚至是敬重,可男人都有点劣根性。
不说喜新厌旧,只要是有点能耐的,就总免不了有点贪花的小毛病……
而且对于杜伦这个地位的人来说,一些逢场作戏的戏码,总是免不了的。
比如说这月旦评,这等文坛盛会,他总该出面吧?
可是,他那发妻李氏也不知太爱他了,还是怎地。
总之,是将他管的死死的,别说什么纳妾玩儿通房,就是这般逢场作戏,都绝无可能。
杜伦也没法子,他在士林中有如此大的名声,和他塑造出的夫妻恩爱相得的形象有很大关系。
如果他要休妻,那……他的形象就会大打折扣。
文官讲究一个养望,所以,有损声望的事,杜伦是绝不会做的。
好在他发妻长相还不错,年近四十,依旧甜美可人,将就着也能受用……
可谁知他发妻的娘家也不知怎地,接二连三的死人,都快死绝了,独留下一个幼子,也就是他的小舅子李春哥。
李氏哪里还敢让他一个在家度日,说不准什么时候再没了,她总觉得是她家的风水不好。
因此就书信一封,招李春哥上京。
那李春哥一个人在家里待的也无趣,索性就变卖了百万家财,上都中来投靠姐姐。
杜伦妻子虽然与娘家割裂,这些年也渐渐又有了来往,哪里想到家门竟遭此大难?
大痛之下,一边将李春哥视若己出,宠溺有佳,一边竟吃起长斋来。
这不是要了杜伦的老命了吗?
他今年不过四十岁,又事业有成,高官做得,大权握着,正是年富力强,春风得意时。
若是断了火力,岂不煎熬?
好在,他手段了得,三两下就将李春哥笼络在手里。
原本作为他妻子李氏耳目的李春哥,竟叛变成了杜伦的亲随。
李氏整日里吃斋念佛,反而给了杜伦机会。
笼络好小舅子后,就诱他一步步迷失在了神京都中的花花世界里。
两人真是连逛窑子都一起,一个二楼一个三楼……
如今想来,其实这都无所谓。
哪怕是被他妻子李氏发现了,也不过大闹一场,生一场闷气罢了。
可如今,李春哥死了!!
作为李氏家族最后一个男丁,他死了……
还是因为杜伦带他一起逛窑子而死的……
杜伦此刻根本无心他想,简直六神无主,只是愤怒的看向贾环,恨不得用十八种方法将他给弄死!
他如今,真真是有家不敢回啊!
他都不敢想象,他妻子李氏得知了李春哥的死讯后,会不会将他撕吧了喂狗!
至于周围那些****们围观,他却根本不在乎。
吏部、礼部掌握大权的几乎都是文官一脉的人,清流士子也是他们这边的人,只要他们不挑刺,些许****围观,值当个甚?
现在,他只想让贾环给他一个交代!
“当!”
“当!”
正这时,一阵铜锣音响起,围观群众纷纷避让。
进入众人眼中的,是一长溜的八抬大轿,为首的大轿上方,还多了一顶清凉伞!
那是宰辅的象征!
在陈梦雷和葛礼被圈禁在家,等待太上皇出关后定罪,李光地等闲不出门,陈廷敬又卧床待死时,大秦能打一顶清凉伞的人,着实寥寥无几了。
这象征着文官体系最顶尖的存在。
而看到这顶清凉伞后,杜伦似乎也清醒过来,看了眼周遭乱哄哄的形势,看了看熊熊燃烧的四海楼,看了看已经死尽的三阳教徒,再看看对面,被帖木儿拖死狗一样拖在地上的周敏,他眼角抽了抽。
随后,杜伦忽然悲呼一声:“师相啊……”
然后就想扑过去。
可惜,腰间的系带却被贾环一把拉住,整个人以一个极为滑稽的形象,如同被牵扯一头老牛般,被贾环牵扯住了。
“哄!”
不远处围观的人群,又发出一阵哄笑声。
但也有知道情况的,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那可是……堂堂三品衣紫大佬啊!
就这般……斯文扫地!
“你……”
杜伦面色陡然涨红,眼神喷火一样的回头怒视向贾环。
“哼!”
前方不远处,亦是传来一声苍老但极有劲力的怒哼声。
贾环没有去看杜伦的喷火眼神,而是看向对他冷眼相看的马齐。
这位装了一晚上清高,无视他的大佬,终于不能再保持高高在上的风度了。
贾环呵呵笑道:“马相爷,您来的正好!瞧,我今夜的行动还是有道理的吧?
三阳邪.教的护法妖婆周敏,对了,就是那个喜欢活活剖开孕妇肚子,扯出婴孩吃孕妇紫河车的那个妖婆,就藏在这平康坊的四海楼里!”
“哗!”
贾环非但没有掩声,还蕴着内劲,将此话四散开来,周围围观的群众们闻言,顿时一片哗然,再看向杜伦的目光,就很不同了。
趁热打铁,贾环再高声道:“马相,您猜猜,谁是这四海楼的靠山?
她一个邪.教护法,丧尽天良,作恶多端,却能在这距离皇城不过几条街的平康坊安居乐业大发横财,您猜猜,谁是她的姘头?
天爷啊!
竟是咱们的京兆尹,杜伦杜大人!
马相,恕小子得罪,问您一句,您当初教您这位学生的时候,是不是忘了教他怎么勒紧自己的裤腰带啊,嗯?”
“放肆!”
“大胆!”
“混账!”
马齐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但他身边的众多大佬们,却齐齐厉喝出声。
杜伦却悲呼一声,道:“师相,冤枉啊!学生是带着春哥儿一起出来,微服私访,专门暗查这四海楼诡事的。
却不想,正问出些蛛丝马迹时,竟被……竟被贾环小儿粗暴破坏,非但让学生陷入险境,还让春哥儿死于歹徒之手!
师相,春哥儿乃李氏亲弟,学生若是来此胡来,如何会带上他?
学生为官至今,却是连一个妾室都未曾纳过啊……
今日学生遭此耻辱挫败,声名丧尽不说,还牵连到师相清名,罪无可恕!
学生还有何颜面活于世间?惟愿以一死而留清白于人间!
师相,愿学生来世,再做您的学生!”
说罢,杜伦一扭头,竟向不远处帖木儿的刀锋上撞去,看起来,颇有决绝凄惨的气势。
“君实不可……”
“君实不要冲动……”
“君实住手……”
一道道惊呼声响起,周围群众们也响起一阵惊叹声。
贾环却有些倒牙的看这一幕。
他娘的,不愧是文官,好一张利口!
听听人家这说辞,要以一死留清白在人间……
这杜伦转眼间,竟能生生将事情说成这样!
想来,他之前也观察到了,这四海楼里的人,除了一个周敏外,已经死绝了。
四海楼也被焚烧一空,罪证全无……
而这唯一的活口周敏,要么被押到刑部去关押,要么被押到兵部去关押,总之,五城兵马司还没这个资格……
但杜伦应该将机会赌在了刑部身上。
因此,短短一瞬间,他竟做出了翻盘之态!
能从寒门一步步爬至高位者,果然不简单……
就在贾环感到荒唐可笑又棘手时,乌远忽然附耳道:“公子,信奉三阳教者,家中都会供奉三阳老佛,此人身上有三阳教秘药的气息,必然是三阳教众。因此,他家中一定供奉有三阳老佛。”
贾环微微点头,轻声道:“去告诉明月,查清楚。不管有没有,都要有……”
乌远点点头,退后几步,消失了……
杜伦自然死不了,他一个白胖文官,做出那等势态,帖木儿又怎么可能让他撞到刀口上?
不过,杜伦也是个够狠的人,见帖木儿收起腰刀后,竟冲势不减,生生的撞在了他身上。
砰的一声,而后,倒地昏了过去。
“贾环,这件事,你要给本相一个交代!”
马齐一步步踏来,气势惊人,并指为剑,指着贾环,一字一句道。
宰辅一怒,当真山河变色。
连韩大等人,都忍不住呼吸一紧。
周围人更是安静了下来。
然而,贾环却冷笑一声,道:“马相,你要本侯交代?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京兆尹,带着小舅子来查案?
京兆府人口百万,下辖十数个县,一天大事小事不知有多少!
他放着那些大事不管,跑来查案?
要他查案,还要刑房司隶做什么?”
刑部尚书方卓一步踏出,冷笑道:“你宁国侯能亲自查案,京兆尹就查不得吗?”
贾环嘿了声,道:“本侯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啊,原本就是分内之事。
这且不说,他杜伦衣冠不整的出现在四海楼里是不争的事实,本侯的人救出他时,他裤子才刚提好,杜大人难道还要脱了裤子查案吗?
总不能凭他一张利口混淆是非,狡辩一番,就能颠倒黑白吧?”
方卓沉默,大理寺卿邓悌上前一步,沉声道:“宁侯,此人可是被刑部通缉的要犯,三阳教护法妖女周敏?”
贾环点点头,道:“正是,对了,到底孰对孰错,只要将周敏救醒就好……”
“这里人多口杂,不是审理案犯的地方,而且,也要防备此人胡乱攀咬。”
方卓淡淡的道。
贾环哈哈一笑,道:“那方大人的意思是?”
方卓道:“自然由我刑部接手,按规矩和流程办案。宁侯虽有缉拿之权,却无问责之权。”
贾环冷笑一声,道:“周敏不止是刑部的通缉要犯,还是兵部的通缉要犯。
本侯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隶属于兵部,与你刑部什么相干?”
方卓闻言面色一滞,不知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他转头看向一旁马齐。
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不需要堂堂辅政大臣来回答。
礼部尚书梅英出面,淡淡的道:“此案不仅关系到三阳邪.教,还关系到京兆尹的清白。
宁侯如今身负折辱清贵大臣之嫌疑,要知道,杜大人乃是三品文官,自出仕以来,在士林官场中风评极佳,却被宁侯今夜毁于一旦,更令其承担丧亲之痛。
如果杜大人所言属实,宁侯你的罪过,并不是小事。
所以,这个案犯,还是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看押吧。”
“可。”
马齐终于再出声了,惜字如金,一个可字,似乎算是给今夜之事定下了基调。
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格,辅政大臣,连天子之错都可匡扶,还要辅助帝王治理天下。
以他的身份,确实能拍板此事。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人群如海水一般朝两边分开,露出一条道路来。
却是以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三人为首的武勋亲贵集团。
这个无论是任何人,都不敢轻忽的利益团体。
大秦以武立国,太上皇亦亲口称赞他们为:国之柱石!
在这群煞气腾腾的大佬之后,是满头大汗的秦风和韩让。
秦风探着头,对微微松了口气的贾环挤了挤眼,也跟着长吁了一口气。
牛继宗等人已经翻身下马,走到马齐跟前,微微一礼。
马齐是太上皇亲命的辅政大臣,身份没有勋贵们尊贵,但朝中地位显然要在他们之上。
与马齐见礼之后,牛继宗等人却不再多话,只是看着被博尔赤押在手中的周敏。
其身后,兵部左侍郎费岩上前一步,沉声道:“来人,将此缉捕妖人押入兵部大牢,严加看管。”
兵部左侍郎费岩直管五城兵马司,是贾环的顶头上司,自然有资格接管。
“喏!”
几个披甲兵卒上前,从博尔赤手中接过周敏,押往后方。
看到这一幕,马齐眼角微微抽动,深深的看了眼面色淡漠的牛继宗等人后,转身上轿,淡淡的道:“带上君实,我们走。”
看着那一群超级超级超级大官,“落荒而逃”后,贾环正想上前说点什么,毕竟劳动这么多大佬为他出面,实在不好意思,也都是人情……
可是他背后那一干五城兵马司的孬兵们,却忽然爆发出极大的呼声:
“万胜!”
“万胜!”
“万胜!”
士气之高涨,以及看向贾环的目光,已经近乎于狂热!
看着牛继宗那一张微微沉下来的黑脸,贾环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马齐等人还没走远,这边这般欢呼,实在打脸……
但当他转过头,却是一张极为灿烂的笑脸,并高声道:“收队,回营!”
“喏!”
应声如雷!
外行看热闹,在这些大头兵们看来,就是传说中的荣国一脉,将那些臭屁哄哄的大老爷们干败了!
这就够了!
这样有实力的主将,难道不值得他们追随?!
这样的事业,这样的人生,才是真正的男人该有的……
直到今天,他们才觉得活出了滋味!
看到这群兵卒脸上洋溢出的自信,贾环也是真笑了。
其实他原本只是想捉弄一下杜伦,打压一下那边的气焰。
谁让之前马齐拽的二五八万似得,连理他都不理,视若无睹。
贾环拿马齐不能怎么样,他是辅政大臣,动不得分毫。
可遇到了他的得意门生杜伦,还栽在了他手中,岂有不借题发挥一番的道理?
当然他也明白,实际上,区区一个宿妓的罪名,本就不能将杜伦怎样,只是恶心那边一番罢了。
却没想到,事态竟演变成现在这样,还差点被那边翻盘。
还好,周敏没有被带走。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就算这边供出杜伦参与三阳邪教,上报给内阁,内阁也通不过对杜伦的调查的。
就算调查,三司都是文官一脉的人,也查不出任何名堂。
贾环在武勋的地盘上可以翻云覆雨,人家自然也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指鹿为马……
一报还一报罢了。
在如今朝中形势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剧变前,也只能这样胶着僵持着。
但不管如何,他最初的练兵目的,已经完美的达到了!
这就够了!
……
ps:我一向认为,那种算尽天下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因为总会有各种小概率的意外事件发生。
从古至今,历史上也没有哪个大牛真的能算尽天下。
否则,诸葛亮也不用六出祁山了。
当然,大势一定在主角这边。
晚上应该还有两更……
(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六章 遮天蔽日 (第三更!!)
大明宫,紫宸书房。
在隆正帝与军机阁大臣商议好从何处补充兵员,又该从何处调兵剿灭各地零星不绝的叛乱,哪些地方兵备该奖,哪些兵备守将无能该撤等一干军务后,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还有叶道星等军机阁大臣就撤走了。
贾环没得隆正帝的允许,只好继续留在上书房。
只是听着隆正帝与辅政内阁大臣们讨论着如何清理吏治,如何进行京察考核,如何进行救灾,如何进行补种秋粮,如何治理河道等一揽子冗长的政事,他真真是觉得无聊之极,眼皮子也越来越沉,直到全部闭上……
算起来,他已经有三天两夜没合眼了,纵然是武人,也扛不住长久不睡觉……
“宁侯,宁侯……”
站着睡了不知多久,睡的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贾环费力睁开惺忪的睡眼,而且还是先睁开一只,他准备如果是哪个不懂事的丫鬟扰他好梦,比如说小吉祥子,那他就惩罚她当只香喷喷软乎乎的枕头,继续睡……
不过,当看到对面不是小吉祥的喜庆脸,而是一张菊花老脸时,贾环的睡意登时不见了。
唬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清醒过来,怒声道:“苏老鬼,你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他还以为是在宁安堂后宅……
苏培盛满脸无辜的看着贾环,道:“宁侯,这里是上书房,奴婢当然要在这里服侍陛下。
是陛下让奴婢喊宁侯下去睡觉的……”
“陛下?”
贾环再一激灵,这才感觉到,除了苏培盛外,他的“卧房”内还有不少双眼睛在看着他。
他睡的有些僵直的眼珠子悄悄转了圈后,老脸难得一红,干咳了两声,瞪着苏培盛嘴硬道:“去去去,谁……谁睡觉了?
这什么地方,也是睡觉的地方?老苏你好不懂规矩,不许有下次了……
我这是在闭目苦思陛下的安危问题呢。
总觉得这皇宫里有些不大安全……”
“咳咳……”
一阵咳嗽声响起,上书房里此刻站着的大臣,几乎都是潜邸旧臣,是隆正帝真正的心腹。
而马齐早不知何时被打发到内阁继续当摆设去了,所以众大臣们对隆正帝宠信的贾环不算太见外,心里其实都很艳羡,有人敢在隆正帝面前这般随意……
贾环瞥眼过去,就见好几个脸上面带古怪的笑意看着他。
而上首,隆正帝则一如既往的冰山脸,眼神阴沉,他看着贾环寒声道:“你倒说说看,朕这个皇宫,如何不安全?”
隆正帝这幅做派,换个其他大臣,甭管是不是他这一脉的,都会心惊胆战不已。
如今这位皇帝可不是太上皇,更不是太上皇还在时的那位泥菩萨了。
方才制定的一系列“仁慈”的只阖族抄家流放西域,不杀头的“仁政”,直到现在还让上书房内不少人心里发寒。
只抄家流放……
大概也只有隆正帝将此当成仁政。
别说西域之地,就是西北武威,一年到头黄沙漫天,过了十月就和冬天没甚分别,干冷之极,一眼望去,满是黄土。
那种地方,他们这些在温柔窝富贵乡里受用了数十年的官老爷们去了,十个里能活下来一个都算不错了!
男人尚且如此,更何况老人、女人和孩子?
那可真正要做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骨肉,一个个惨死在自己眼前的准备……
何等残酷!
这样仁慈的帝王,谁不怕?
兴许也只有眼前这个敢站在御前睡觉的少年权贵,才敢和他亲近吧……
贾环看着隆正帝那张黑脸,果然不害怕,嘿嘿一笑,正在想着怎么措辞,眼睛一转,就见一旁侧门处,一个小黄门捧着一个用金黄锦帛覆着的茶盘,端着一只银壶和几只玉盏躬身过来。
想必,隆正帝是要用茶水“款待”一下他的马仔……
贾环肃穆起脸,对那小黄门沉声道:“呔!兀那小太监,你过来。”
“噗!”
兴许是商议国事的时间久了,众人也都有些困倦疲惫了。
所以连隆正帝都难得没有禁止贾环胡闹,与众臣一起看贾环耍宝……
听他粗鄙的喊小黄门,大臣中顿时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小黄门闻之,也唬了一跳,手一颤,好悬没把茶盘打落。
他苍白着脸,不知所措的看向贾环,又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多会凑趣儿,他道:“小德子,既然宁侯有指教,你就去听听吧,不用太当真……”
“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环怒视苏培盛道。
苏培盛忙赔笑道:“奴婢是让他不必太在意宁侯的虎威,宁侯其实慈祥着呢。”
贾环似乎不大分辨的出这句话到底是好还是坏,狐疑的看着苏培盛。
看到这一幕,让上书房内的大臣们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隆正帝也面色古怪的抽了抽,最终忍不住笑骂了声,大臣们笑的愈发卖力了,赢祥也微微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两声……
贾环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苏培盛在耍他,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道:“现在没功夫理会你,我先为陛下安危着想!拿来!”
苏培盛愣住了,怔怔的看着对他伸手的贾环,道:“什么?”
贾环“嘿”了声,道:“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当然是银针啊!银针验毒,你不懂吗?”
苏培盛闻言,一张老脸都纠结成了苦菊,道:“宁侯,这茶壶都是银制的,您还要一根银针验毒?”
“哈哈哈哈!”
见贾环宕机的站在那里,真傻眼儿了,上书房内顿时又是一片欢笑的海洋!
连那端着茶盘的小太监都拼命的压制着肩头的颤抖……
贾环一张脸终于大红了,不过,他还不放弃,狠狠的怒视了苏培盛一眼后,轻轻一哼,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玉瓶,从茶盘上拿起一个玉杯,往里倒了倒,倒出了些许白色粉末来。
众人一边笑一边看他操作,不解他何意。
然后就见贾环又拿起银壶来,往玉杯里倒了半杯茶,轻轻的摇了摇。
随即,众人就见贾环面色陡然剧变,竟将手中的玉杯一下甩落出去,“啪”的一声,玉杯远远的掉落在侧门门口处铺着金砖的地面上。
继而,在所有人的注目下,一股黑烟攸然冒起,刺鼻腥臭。
坚硬光滑的金砖上,也出现了极恐怖的腐蚀的斑驳……
“贾环,怎么回事?你往里面倒的什么,你搞什么名堂?”
忠怡亲王赢祥面色肃穆的上前,隐隐挡在隆正帝之前,眼神严厉的看着贾环,喝问道。
贾环怒视着他,沉声道:“你自己不会看吗?”
说罢,转头对面色苍白的苏培盛道:“去找两只活物来,快去!”
苏培盛正想去,隆正帝却走了过来,黑着脸,寒声道:“不必了,就用这个奴才试吧。”
他明白贾环的意思,指着早已瘫软在地的小黄门道。
贾环见之,有些不落忍道:“陛下,他可能也不知情……”
隆正帝瞪着贾环,寒声道:“你以为他还能活命吗?”
贾环看了眼目光绝望,满脸哀求的看着他的小黄门,然后对隆正帝道:“陛下,他和昨夜那些人到底不同,那些人不管知情不知情,手里都沾了血……
可这个黄门若是不知情,就是真的无辜的,也还没害谁。
怎么说也是条人命……”
“宁侯,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妇人之仁……”
早就反应过来的一干大佬们,看着地上连金砖都能腐蚀的茶水,无不面色骇然,随即面容震怒铁青。
这是要将他们一伙子一网打尽啊!
见贾环居然还为一个卑贱的黄门说情,吏部侍郎王钊简直觉得荒唐,高声斥道。
不过隆正帝却镇静了下来,摆手阻止了王钊的话后,又对苏培盛道:“去牵一只羊来。”
说罢,再对贾环道:“这个事情是你发现的,既然你非要救这个狗奴才,朕不驳你的面子,但是……”隆正帝陡然提高声音,咆哮道:“此案你一定要给朕一挖到底,不管牵涉到哪个,不管有多少人,一律与朕斩尽杀绝!
再敢婆婆妈妈的给哪个求情,朕连你一并发作!”
“臣遵旨!”
贾环沉声一应。
未几,苏培盛亲自牵了一头奶山羊进了这御书房。
贾环让人将银壶里的茶水给山羊喝了下去。
隆正帝和众大臣就这般静静的看着,然而山羊却一直都没问题。
就在有人怀疑,贾环是不是在戏耍他们时,山羊忽然出了状况。
几乎在一瞬间,殷红的鲜血从山羊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口中,齐齐流出,景象骇人之极。
而后,山羊才开始发出凄厉之极的哀鸣惨叫声,并发疯一样的拿头撞地,似欲速死!
可见,它此刻受着多大的痛苦。
诸多位高权重的大佬看到这一幕,无不面色发白,遍体生寒。
若非贾环歪打误撞验了验茶水,隆正帝和他这些心腹大臣,非得被一网打尽,团灭不可。
此刻的山羊,就是他们的榜样!
上书房内,一片死寂。
隆正帝死死的盯着贾环,咬牙道:“知道怎么做了?”
贾环面色也难看之极,因为他刚才也险些用一杯茶水。
他深吸一口气,点点头道:“知道了,陛下放心,臣这就去封锁皇城,从御膳房开始查起。
无论涉及到哪个,都绝不放过!”
说罢,贾环转身大步出门而去。
不管是哪个做的,都太过了……
如果,如果是那些人做的,那么,他们是准备连他也一并除去吗?
……
就在大明宫上书房内,发生了一起极为恶劣的谋逆下毒事件时,远在数千里之外哈密卫大营的帅帐中,气氛也同样接近凝固。
秦梁眼神骇然的看着对面那个盲着一只眼,面上多是陈旧疤痕,负手而立的清瘦老者,脸上微微颤着,几次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即使是在西域之战中几乎被刺杀,七万大军战殁,被贾环和公孙羽救醒时,秦梁都不曾这般动容过。
那老者却见之也怪,只余一只眼睛里,眼神深远而睿智,他呵呵一笑道:“看来,你果真不记得了……
王李郭赵孙、于周古海杨、董占黄,老夫黑云十三将,李先是也。”
“李叔……你还活着……”
秦梁几不能信,喃喃道。
“呜……”
一道西风骤起,卷起帐帘,亦吹的秦梁眯起了眼睛。
帅帐外,漫天黄沙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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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七章 是……报仇
王李郭赵孙、于周古海杨、董占黄。
三十年前,威名震天下,百万军中我称雄的黑云十三将,如今已经很少有人提起了。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乃是天理。
然而,对于从那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尤其是亲自接触过黑云十三将的人而言,他们却绝对是难以抹去的记忆。
因为他们代表着忠诚、英勇、正义、不屈和……睿智。
黑云十三将,并非只是十三个武功高绝的武夫。
其中绝对不乏睿智英明者,比如说,李先。
李先在十三将中的排名第二,仅次于早在三十年前便已经是武宗的义薄云天王古人之后。
王古人与李先,就如同先荣国的左膀右臂一般,辅佐贾代善纵横万里无双。
值得一提的是,牛继宗、温严正、宁至、秦梁这些人,当年的兵法和带兵路数,便多出于李先的教诲。
而先荣国贾代善,则每每在他们学习的瓶颈处,以画龙点睛的方式,与以指点,帮他们理解、突破、提高。
他们无不被贾代善的崇高魅力所折服,但也绝不会忘记,李先的授业之恩。
只是……
秦梁怎么也想不到,不知多少次伴随着金戈铁马入梦而来的人,居然还活着!!
李先听到秦梁的称呼后,仅存的一只眼中,闪过一抹起伏,但随即又恢复到古波不惊的状态,他看着秦梁道:“是啊,我还活着……”
不知为何,平淡无奇的“我还活着”四个字,听在秦梁耳中,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透骨的寒意。
被这股寒意一激,秦梁渐渐恢复了神智,他看着李先道:“李叔,国公呢?”
李先闻言,那一只眼似变得愈发平静了,他看着秦梁缓缓道:“你说呢?”
秦梁闻言面色一变,看着明显不大对劲的李先,道:“李叔,您这是……何意?”
李先收回眼神,转眼看向墙壁上挂着的那副巨大的地图,呵呵一笑,道:“秦梁啊,你若不知此为何意,这三十年来,你又为何会对荣国府不闻不问呢……”
秦梁闻言,面色剧变,心中的寒意瞬间扩大,他魁梧强悍的身躯甚至微微颤抖了下,眼神骇然的看着李先,失声道:“李叔!”语气中,饱含着愧意,和委屈……
李先瞥了他一眼,呵呵笑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也是为了……保全贾家,我明白。”
秦梁闻言,却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他大口的喘息着,面色连连变幻,额上的冷汗渗出,他苦涩道:“难道……难道那是真的?”
李先点点头,直言道:“不错,那就是真的。
国公爷为国征战,戎马一生,不避生死艰难,不避流言蜚语,最终,功高盖主,他的确死在了赢玄的出卖下。
你难道不知道吗?”
秦梁面色惨白,怔怔的出神着……
他怎会不知道呢?
又有谁不知道呢?
不过是不敢认,不敢想,把头埋进沙子里,当笨鸟罢了。
先荣国已经战死,只要皇家不打算斩草除根,只要皇家还优容贾家,他们就认了。
因为,读过史书,翻遍二十三史,他们也翻不出一个功高如贾代善,且不知避讳者,还能善终的人。
皇家……
皇家能优容贾家三十年,能包容贾环各种放肆。
他们……他们就认了。
否则,还能如何……
难道真要赔上九族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去为贾代善报仇吗?
长呼一口气后,恢复心神,正想再说什么,忽地,秦梁心头猛然划过一道闪电。
他骇然的看着李先,脱口而出道:“宁至弑君,是你指派的?”
李先一只眼平静的看着秦梁,缓缓的点点头,道:“是我们。”
秦梁的面色一瞬间难看到了极致,艰难吐出两个字:“你们?”
李先呵呵一笑,道:“是,我们。
除了老夫以外,黑云十三将,还有三人尚存。
而且,国公爷的亲兵,也还有十八人活着。
当日大军行踪被赢玄的死间出卖,陷入罗刹鬼重围。
国公爷悲痛之极,却以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因此率大军强行突击对方中军,毙杀厄罗斯皇太子及三大公爵后,力战而殁。
国公爷战殁后,遗体落入被斩开的北海冰湖。
随即,王古人扛着那面黑云旗,又折身杀回,拼死为我等杀出一条短暂的血路。
让十八名武艺高强的亲兵,护送我们四个伤势稍轻些的黑云家将逃出升天。
秦小子,你可知,是什么支持着王古人,和国公爷麾下的数千残勇,拼死顶住了罗刹鬼的决死冲击吗?”
秦梁看着独着一只眼,面上也伤痕斑驳的李先,他缓缓摇头。
李先呵呵一笑,依旧笑的平静,他轻声道:“是……报仇!”
……
上书房下毒案,让本已经渐渐恢复平静的宫廷大内,瞬间再次卷起惊涛骇浪!
贾环率领数百如狼似虎、煞气腾腾的御林军,直扑御膳房。
将御膳房内上百宫人悉数捉捕,然后开始筛选问责。
很久,就将范围缩减到了专门负责御书房供茶水的三人。
看着三人几乎唬掉魂儿,还懵懂不觉的模样,贾环便怀疑其中有异。
再三审问后,问出的答案,却让贾环轻吸一口气。
宫中为贵人饮用的水源,并非是井水,而是来自玉泉山的泉水。
保存严密,绝无轻易被动手脚之理。
最容易出岔子的地方,便是负责煮水的尚宫局这边。
按规矩,这里绝不容外人进。
可规矩是规矩,总难免有人闯进来,或要茶水,或者干脆找在这里负责的黄门聊天……
本来尚宫局里的小黄门还想隐瞒,但被贾环一通威吓后,便透露出了“秘密”,竟是太后宫中的刘女史,之前来寻他说话。
刘女史算是太后宫中的家生子,她母亲便是为太后梳头梳了几十年的刘昭容。
得到这个信息后,贾环便带着这个小黄门,直扑慈宁宫。
皇宫内从来没有秘密。
贾环之前一气之下带人撤离了慈宁宫,虽然周遭依旧有不少“宫人”昼夜不停的在附近打扫卫生。
可也不再禁止慈宁宫的宫人们出入。
因此,上书房内石破天惊的投毒案,也极快的传入了恢复耳目的慈宁宫。
皇太后闻之,说不出是什么心思。
有点迷茫,有点不安,还有点……失望。
但等到看到贾环带人强闯入宫后,她便只有惊怒了。
“贾环!你好大的胆!敢硬闯哀家慈宁宫?”
皇太后震怒的看着殿内的贾环,声音尖锐刺耳的怒斥道。
贾环抱拳道:“太后,就在刚才,有人往御书房中的茶水中下剧毒,以妄图弑君谋逆,甚至尽诛内阁大臣。
此举着实骇人之极,若不能查出凶手,皇宫内再无宁日。
因此,臣若有不恭之处,还请太后体谅。”
皇太后闻言,面色攸然一白,三角眼中闪过一抹畏色,声音虽然依旧尖锐,但底气却没那么足了。
她尖声质问道:“与哀家何干?”
贾环一挥手,韩大和赵虎二人亲自带了尚宫局那名内侍上前。
贾环指着早已唬破胆的内侍道:“此人乃尚宫局中,专门负责为陛下煮水泡茶的太监。
就他所招,今日只有慈宁宫的刘女史,身为尚宫之外的人,去过尚宫局。”
太后闻言当真惊怒交加,她猛然转头,一双三角眼看向身侧一角的那名面色惨白的年轻昭容,怒斥道:“贱婢,你去尚宫局做甚?谁派你去的?”
那年轻昭容面色愈发惨白,唬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两股间的裙裳处,一抹湿意渐现。
看到这一幕,皇太后几乎气昏过去,厉声道:“来人,给哀家掌嘴!”
“慢着。”
见两名教诫嬷嬷面无表情的上前,那刘女史也几欲昏厥,贾环忙喝止住。
皇太后眼神一下盯在贾环脸上,寒声道:“你敢拦哀家肃清宫闱?”
贾环呵呵笑道:“太后,这已经不是宫闱中事了,如果这刘女史被太后的凤威吓死,太后您想想,这件事,您还能脱得了干系吗?”
“你!”
皇太后闻言,气的浑身颤栗,却也不得不承认,贾环所言不差。
若这该死的小贱婢真的有个万一,她必然会成为名臭千古的女贼。
念及此,皇太后缓缓点点头,强忍着杀人的怒意,道:“贾环,你说该如何?这件事,和哀家绝无半点干系。若有人想栽赃哀家,哀家也绝不容他。”
贾环点点头,道:“这等事,自然和太后无关。不过,还等臣问完这刘女史的话吧……”
皇太后又阴狠的瞪了贾环一眼后,寒声道:“你问,就在这里问。”
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的皇太后,经历过不知多少阴谋。
屈打成招,构陷她人的事,皇太后不知见过多少,也不知做过多少……
又怎会栽倒在这种小伎俩身上呢?
贾环面色淡淡的点点头后,看着早已唬的没有半点定性的刘女史,直接问道:“是谁指使的你?据说你是在宫中长大的,如何取人口供,想来你比本侯还要熟悉。
本侯实在不愿用虐刑对待慈宁宫的人,毕竟,到底你都是皇太后的人……
说出来,是何人指使的你?”
刘女史哪里还能说出话来,眼睛都快僵住了,上下牙齿也不停的再磕绊。
贾环转头对一名教诫嬷嬷道:“劳烦端一盏热茶来。”
换个人,教诫嬷嬷肯定是面无表情的理也不理。
可贾环如今这等身份,容不得她们再端着架子。
其中一人看向了皇太后。
皇太后怒声道:“去。”
那教诫嬷嬷便去取来了一盏热茶,交给贾环。
贾环端着茶,又递给刘女史,道:“来,喝一点,暖一暖身子,慢慢想。”
刘女史整个人早就没了主意,她仗着她娘的身份,自幼在宫中过的比一般的公主郡主还体面。
虽不说刁钻蛮横,但也趾高气昂惯了。
用脑子的地方不多,用坚强的地方也不多,自然没什么坚韧的心性,抵抗外界恐惧的威压。
她眼中恐惧的泪水就没断过,却只能茫然的跟随着贾环柔声的命令走。
颤着手将茶盏端住,哆哆嗦嗦的喝了口后。
热茶入体,身子好似真的暖了些,不再那样冰寒。
就听那道温柔的声音继续问道:“来,说说看,是谁给你出的主意,是谁指使的你,给你的药?”
刘女史几乎不能自己,缓缓脱口而出,道:“是……是周荣。他说,只要没了那该死的皇帝,我们就还会和以前一样。是他给我的药……”
“那么,周荣是谁?”
贾环不疾不徐的问道。
刘女史哭腔道:“周荣,周荣是咸福宫的内侍。”
“嘶!”
此言一出,寿萱春永殿上,响起一阵倒吸冷气声。
疯了,都疯了!
……
宁国府后街,薛家小院,上房内。
“我的儿,怎地一个人就来了?”
薛姨妈笑容满面的拉着林黛玉上炕坐下后,慈爱的问道。
此刻,她面上哪里还有之前的懊恼悲戚。
仓促间也还是用脂粉敷了敷眼,之前哭的红肿的眼圈,倒也不是很明显。
林黛玉看在眼里,却不说,她笑道:“不曾一个人呢,外面还有两个婆子跟着。如何敢一个人出门,乱糟糟的。”
薛姨妈闻言,笑道:“说的很是呢……可进午饭了?”
林黛玉歪着头俏皮一笑道:“还未曾,这不是到姨妈这里来讨个扰?姨妈可别嫌我惹人厌哦!”
薛姨妈闻言愈发高兴了,拉着林黛玉的手不放,道:“欢喜还来不及呢,如何会厌?家里就我一个,你薛大哥整日里没笼头的野马一样,望不着家。
你宝姐姐又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我守着怪没趣的。
你常来才好,家里那么些女儿,我也最喜欢你!”
林黛玉闻言乐不可支道:“姨妈哄我……姨妈在这里住的没趣,为何从园子里搬出来?住在蘅芜苑里不是很好?”
薛姨妈叹息一声,道:“这不是还有你薛大哥吗?为了这个孽障,我真是操碎了心啊!连你宝姐姐一起,不知为他落了多少泪。
这不……刚刚不知从哪个不要脸的地方回来,取了银子就走。
我和你宝姐姐一起,是说也说了,劝也劝了,哭也哭了,骂也骂了,可有什么法子?”
说着,薛姨妈又落下泪来。
一旁的薛宝钗也红了眼睛,强笑道:“妈,这些事,你跟颦丫头说甚?没的让人跟着一起难受。”
薛姨妈闻言,见林黛玉脸上果然没了笑容,忙止住眼泪,道:“瞧我,真真是老悖晦了,竟跟你说这些……”
林黛玉笑了笑,道:“没事,姨妈不跟我说,又同谁去说?”
她认真想了想,然后道:“姨妈,要不,我跟环儿说说,让他把薛大哥也送进军里?
我听环儿说,凤哥儿的那个兄弟,以前也是这般,可被他丢进军里后,如今被训的竟成了两个人。
还有好多这般,先前不大好的人,被送进军里后,过个二三年,就都大不一样了。
环儿还说,若是送到九边去,效果铁定会更好些哩!”
薛姨妈闻言,眼泪差点又下来,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家那个孽障,和别个又不同。
他是天生的魔障,别说送进军里,就是送进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也改不了他的浑性。
再者,如今各处都不素净。
万一他在军里有个万一,姨妈也不用活了。
如今虽然整日里就会花银子胡闹,可好歹还有命在。
不过是多费些银子罢了……”
林黛玉闻言,点点头道:“姨妈说的也是……”
薛姨妈闻言,又长叹一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了,就为了这个该死的孽障,今儿环哥儿同我借银子的时候,我才多想了一会儿。也不知,他会不会生了气去……”
林黛玉咯咯笑道:“姨妈,这是哪里的话嘛!
环哥儿若是这般小气,也不是他了……
再说,姨妈又没说不借。
只是我先想起来,先父曾将林家的家业都给了环儿。
我猜到他八成也忘了,就顺口提醒了他。
姨妈,并不值当什么的。
我就担心你往心里去,才特来瞧瞧姨妈。”
薛姨妈闻言真真是老怀甚慰,怜爱的抚摸着林黛玉的手,慈爱道:“好女儿,竟比我亲生闺女还贴心!她就不会这般同我说话,环哥儿好些话也不同她讲,她都不知道……”
林黛玉笑的愈发如花儿一般,道:“宝丫头素来稳重嘛,环儿性子爱玩,怕她训他,就和小吉祥子一样。”
薛姨妈闻言面色一变,不动声色的看了薛宝钗一眼,然后笑了笑,对林黛玉道:“你宝姐姐,训小吉祥了?”
林黛玉见薛姨妈当真了,忙道:“不是宝姐姐厉害,是小吉祥给我们耍拳戏,晕了头没留意,一脚踢翻了宝姐姐的高几。当时又有外客在,所以才说了她两句。不当事的,环儿也在呢。都没当真……”
薛姨妈闻言,这才松了口气,却又叹息道:“真真是没法子,你薛大哥是一点规矩都不讲,整日里四处野。
你宝姐姐呢,却又总守着礼法……
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可在自己爷们儿前还这般稳重,又岂能讨喜?”
“妈,你说什么呢?”
薛宝钗大红了张脸,嗔道。
林黛玉也羞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
薛姨妈却道:“都是许了人家的人了,难道还害羞?
这些本来就是当妈的教女儿的,平日里给你说了那么些,半点用都没有。
颦儿可怜见的,也没个人讲讲,她既认我这个姨妈,我就要替她操心。
难不成,就同你一个人讲?
日后你在环哥儿面前坐了蜡,惹了他生气,我还指望颦儿替你圆圆呢……”
这一番话说的薛宝钗没了动静,林黛玉则感动了红了眼圈儿。
当世礼法,讲究五不娶。
当头一条,便是失怙长女,不可为家门大妇。
原因是少了教诫。
没有母亲的言传身教,许多女儿家的规矩都不懂,就会被人轻贱了去。
这其实也一直都是林黛玉心中的隐痛……
如今被薛姨妈这番话说的,岂有不感动的?
她红着眼圈儿,感动道:“姨妈待我这般好,日后,我定会帮着宝姐姐的……”
薛姨妈闻言,笑的更慈爱了……
……
与宁国府隔街相对处,便是新近半年才起的明珠公主府。
府内前有影壁御道,后有花园马场,假山活水,阁楼重宇,气象万千。
正堂上首,还悬挂着当今御笔亲书的“静怡堂”。
寝宫正房内,还有一牌匾,乃是太上皇亲书的“肃娴礼范”。
是真正亲王府的规制。
此刻,赢杏儿静静的坐在后堂厢房内偏主座上,空着主座……
她看着下面一个面无表情的嬷嬷,道:“这么说来,如今东府里,最受宠的,就是林盐政的女儿林黛玉。最有谋算的,就是皇商薛家的那对母女了?”
底下站着的嬷嬷点点头,道:“正是,据说,薛家那妇人极有心机和手段,笼络的驸马内宅的几个女人,都对她极亲近,还让她们都唤薛家女为姐姐。”
赢杏儿闻言失笑道:“那林黛玉也喊?”
嬷嬷道:“此女虽然聪慧过人,可毕竟年纪太幼,哪里是薛家妇人的对手。
而且,她性子似乎和驸马很像,不喜世俗拘礼,不大在乎这些,便也跟着喊了……
公主,薛家母女……薛家女尚好,可她那母亲,似极不甘心让薛家女做妾。
虽然名分上怕是没法子了,可却还是想让薛家女做事实上的大妇。
不过,她也不算坏人,手段不算阴毒。”
赢杏儿有些无趣的叹了口气,又呵呵笑道:“阴毒?她也敢才成,真当环郎是糊涂人吗?
罢了,现在外面情况太过紧张,咱们暂时不好有什么动作。
若是急着出手帮环郎,反而会引起那位的注意,适得其反。
既然环郎这般喜欢林家那小丫头,我就帮她一把吧。
省的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
傻丫头……”
……
ps:站在客观的视野上来看,薛姨妈的做法的确不地道。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应该说也无可厚非,毕竟谁也不是圣人,都有私心。
而且,她也未曾用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不过,机关算尽,来了个更能算的……
(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八章 母弑子,子弑父
咸福宫,寝宫内。
赢历面色惨白的坐着,看着贾环,眼神里满满是惊怒,道:“环哥儿,这个狗奴才就在这里。你问,当场问。”
他气色依旧很不好,面容晦暗,眼睛里隐有血丝密布。
一旁处,是他的心腹太监高玉。
此刻高玉脸色也是一脸的灰败和惊怒,看着地上几无人样的一个黄门内侍,恨的咬碎了牙。
贾环自从慈宁宫得到了消息后,就带人直接来了咸福宫。
咸福宫对贾环带兵闯入,极为震怒。
直接惊动了养病中的皇太孙赢历,赢历在得知此种关系后,差点没昏过去。
强撑着让人将周荣提来后,便让贾环当场讯问。
宫里长大的人,都是人精.子,他也怕,会不会来个屈打成招,问出有心人想问的话来……
贾环看了眼摇摇欲坠的赢历,叹息一声,劝道:“殿下,发生这种事固然可恼,殿下还是要保重身体为重。”
赢历闻言,细眸微微一眯,僵硬的身体缓缓放松了些,长吐出一口气后,方苦笑道:“环哥儿,如今……已不同往日矣。”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道:“总要……总要先养好身子。”
赢历苦笑着摆摆手,道:“环哥儿,你若真想帮我,就快替我问清这个狗才到底是谁的人,不然……”赢历眼中闪过一抹哀色,道:“大行皇帝,还未走远……”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赢历身旁的太监高玉更是伏地大哭,磕头求贾环帮帮太孙……
曾经宫中几乎最贵重之地,此刻,满满的凄凉之意。
贾环让高玉起来后,对赢历点了点头,然后皱起眉头,看了眼地上瘫软如狗,甚至还不如刘女史的太监,周荣。
这样的人,也有能为指使刘女史下毒?
而且,还是极为不寻常的剧毒。
贾环问道:“周荣,是何人指使的你做此谋逆之事?又是何人给你毒药?”
“周荣,本宫自问待你不薄,你家贫苦,无力抚育于你,才卖你入宫。本宫知道后,派人送银子去你家,还准你每年归家探亲。
你每每发誓要报答本宫,你就是这样报答本宫的吗?
本宫却不知,做了什么伤人之事,竟让你欲置本宫于死地!”
赢历没有破口大骂,而是语气忧伤的娓娓道来。
那本来已经瘫软在地的黄门闻言,顿时大哭不止,竟又生出气力,从地上跪了起来,连连磕头泣道:“正是欲报殿下大恩,奴婢才做下此事,愿替殿下鸣不平,让殿下早日登基啊……”
赢历闻言眼睛一黑,喉头一阵腥意,嘴角就溢出一抹殷红来。
他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周荣,竟真是为了他……
如此一来,如此一来……
“怄!”
心中急怒之极,再也压不住喉头的呕意,赢历一口血喷出,就朝一边昏倒过去。
高玉见之唬的几魂飞魄散,忙尖声喊来咸福宫常驻的御医,为赢历诊治。
然而,就在高玉要抱赢历入内殿时,赢历尽又悠悠的醒来。
他睁开眼睛后,就想挣扎下地。
高玉不解其意,更不敢违逆他的意思,便又将他放在地上。
谁知,赢历刚一落地,腿一软,就跪倒在地。
众人无不骇然。
贾环更是面色大变,连忙避让开来。
因为,赢历跪的人是他……
贾环避让开后,又忙上前,搀扶起已经又快支撑不住,要晕过去的赢历,道:“殿下,何以至此?”
赢历看着贾环,流下眼泪来,道:“环哥儿,看在皇祖的面上,救我……”
贾环深吸了口气,道:“殿下,这件事必然还有隐情,您先不要急。送入御书房中的毒茶,奇毒无比,却无色无味,根本没有任何迹象,银针探而无痕,可见其之稀少。
这样的毒,绝不是区区一个内侍就能有的……”
“贾环,你这是什么意思?”
贾环话没说完,高玉又惊又怒,厉声喝道。
他以为,贾环是说幕后之人是赢历。
贾环闻言一怔,眼睛眯起,看向高玉。
赢历也大怒,喝道:“放肆!环哥儿是在帮我,狗杀才,还不给环哥儿磕头赔罪!”
高玉这才回过神,忙跪下磕头,贾环瞥了他两眼,直到他磕了几个后,才微微摇头,道:“罢了,你也是忠心……”
说罢,不再理会他,而是对赢历道:“殿下放心,我相信,殿下绝不会做下此等没有轻重人伦之事。待我再询问一问,想来就有答案。
这个周荣……”
说着,贾环摇摇头,示意此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赢历瞥了眼又被吓瘫的周荣,眼中恨意惊人。
早知此奴才如此背主,当年他就使人将此贼一家砍成肉泥!
他最会笼络人心,咸福宫上下,无人没有受过他的恩惠。
都是忠心不二的人。
谁曾想……
竟出了这么一个蠢货!
连用刑都没用,就被贾环审到了这里。
这些话他也敢说……
赢历轻呼一口气后,忍着头晕目眩,对贾环道:“环哥儿,你问,往深里问。”
贾环点点头,对周荣道:“我相信你是一个对殿下忠心的奴才,可现在却办成了坏事,要陷殿下于不义之地。如果你能配合,交代清楚是何人给你的毒,诱使你做的此事,还能将功补过,为殿下出一把力。”
那周荣闻言,看着贾环道:“当真?奴婢当真还能为殿下出力补过?”
贾环点点头,道:“当真。”
周荣闻言,再次跪起身,道:“是国舅府的白福对奴婢说的,只要陛下没了,太孙殿下就能登基,不再受气。药也是他给的,他说,保证让人发现不了。还说,太上皇不就是这样没的吗……”
此言一出,咸福宫内一片死寂。
贾环深吸一口气后,站起身,对面色铁青的赢历道:“殿下,都问清楚了,我先去复命了。”
赢历闻言,面色一变,眼神哀求的看着贾环,道:“环哥儿……”
贾环今日若去上书房将这番话说出去,不用等明天,今晚赢历就可以进宗人府待着了。
甚至,白绫和毒酒都未必会少……
他若只是想谋害隆正帝,或许还没那么快。
毕竟会有许多先帝老臣保着他。
可他连御书房内的数位内阁大臣和朝廷重臣想一并办了,这才是真正触及底线了……
贾环闻言,苦笑了声,道:“殿下,此事……陛下应该会明白,绝非殿下本意。”
赢历眼泪瞬时流下,道:“环哥儿,你又何必安慰我,父皇对我……环哥儿,如今只有你能救我了,你还记得梁九功死前对你说的话吗?”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
梁九功死前,让贾环保太孙……
赢历苦涩道:“生在帝王家,一切都有可能发生。我不怪谁,也不想翻案。但是求环哥儿看在皇祖和梁九功生前待你的好上,救我一救……”
说着,他又想挣扎着给贾环跪下。
贾环忙上前拦住,为难道:“殿下,我如何救呢?这件事,怎么都瞒不下啊……”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一直不断的被人回报到紫宸书房。
他进咸福宫那一刻,就无法隐瞒了。
他总不能回去对隆正帝道,是来给皇太孙探病的……
然而,赢历听到贾环的话后,却面色一喜,道:“很简单,让这个狗奴才自尽就好。环哥儿只需说,他是被国舅府的白福诓骗,为了给白杰报仇,才下的药……环哥儿,我知道这样做难为你。
可你想,白家做出这等事来,他满门还能活命吗?
怎样都是死,不如替我担待一起,本该就是他们的罪名吧。”
贾环闻言,犹豫了下,终于在赢历期盼的眼神中,缓缓的点了点头。
赢历见之,细眸一亮……
……
这名叫周荣的奴才,命运便如此定了。
许多时候,忠心未必就能办成好事。
而当贾环带人出了咸福宫后,前往紫宸书房复命时,咸福宫寝宫内间,原本几乎坐不直身的皇太孙赢历,此刻却临窗而立,腰背挺直。
他眼神阴冷的透过窗,看向外面。
良久后,轻轻一叹。
可惜了,只差一点……
着实可恨!
高玉站在他身旁,大气不敢出一口,悄悄的打量了眼赢历苍白的脸色,小心劝道:“主子,还是歇着吧。到底伤了元气,还没大好……”
赢历没有吭声,连头都没摇一下,依旧站在那里。
高玉见之,便再不敢赘言。
顿了顿后,他又小声道:“主子,没甚大不了,之前周荣这狗才还没下手的时候,主子不就是说,他们最多只有三成希望吗?
如今虽然没成,但也没甚损失……”
赢历闻言冷哼一声,道:“你懂什么?经此一次后,日后再想……就更难了……”
高玉闻言,沉默了下,道:“主子,如今看来,这贾环还是站在主子这边。”
“放屁!”
赢历陡然转头,眼神阴冷之极的看着高玉,苍白的面容狰狞道:“蠢货,他见孤跪下,都还敢站在那里受着。
皇祖待他何等恩德,若非太上皇,他连孤的狗都不如,也有今日之嚣张?
梁九功拼死逃到贾家求救,他如何做的?
惺惺作态一番,倒是和那位愈发君臣相得。
好一个虚伪之极的奸诈逆臣,总有一rb宫一定要……哼!”
高玉见赢历这等暴怒,忙跪下请罪。
赢历却已经自己平息了怒意,沉声道:“先隐忍吧,那位隐忍了二十年,毕其功于一役。
孤,也在等着这个机会……”
说罢,赢历返身回到床榻上,摆出五心向天的修行姿势,修练起《白莲金身经》来,他的伤势,远没有表面上那么重……
……
出了咸福宫,贾环面色肃穆的走了几步,听到身后宫门关闭的声音后,又忽然顿住了脚。
回头看了眼巍峨的宫殿,眼神清冷。
他相信,这件事的主谋不会是赢历。
但要说赢历对周荣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那就是天大的笑话了。
以赢历之能,身边又有“青龙”密卫,这些日子,不说将咸福宫掌控的如铜墙铁壁一般,但至少看住宫人的动向绝不成问题。
更何况,白家的奴才白福跟随国舅入宫,这等敏感的人物,来咸福宫与周荣交往。
青龙若是会毫无所查,那干脆就叫青虫罢了。
赢历也对不起太上皇这些年的亲自教导……
天家无亲情,他做出这等事来,并不奇怪。
隆正帝比他也好不了多少。
只是……
赢历却怎地真就将他当成了蠢货。
贾环不知是他平日里表现出的粗鄙无知太真切,还是赢历自视太高……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赢历眼底深处那抹瘆人的寒意。
那绝不是感激,而是深深的恶意。
贾环轻轻的呼出了口气,不再看咸福宫,而是眺望向不远处龙首原上的那座宫殿……
太上皇,你简拔我于微末中,赐贵爵与我。
又每每优容厚待。
若非是你之宠信,我绝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也护不住家人。
这些恩德,便抵消了你杀我祖父之仇。
今日,我再放赢历一马,以抵消你当日成全我与杏儿之恩。
自此起,咱们便真正的两清了……
至于赢历,他望之不似人君,心思诡诈,气度狭窄。
非我不保他,实在是,他难成大器。
就算能过了这一关,日后怕也难坐稳东宫之位。
最后看了眼龙首宫后,贾环紧了紧衣襟领口,而后大步朝紫宸书房走去。
……
上书房内,隆正帝和赢祥、张廷玉、张伯行、王钊等大臣还在议事。
见贾环回来复命,隆正帝冷笑一声,道:“你这就查清了?”
贾环点点头,道:“差不多了。”
“差不多是何意?”
隆正帝冷哼了声,道。
贾环便将尚宫局的黄门,到慈宁宫的刘女史,再到咸福宫的周荣,及最后国舅府的线说了一遍。
他说的轻松,可满上书房的大佬,无不几番色变。
如果这些人的主子都牵连在内,那大概就是青史之上,最大的宫廷丑闻。
母弑子,子弑父。
何其残忍也!
见隆正帝身子都在隐隐颤栗,其他人的脸色也都难看之极,似都在考虑,如何对天下人和青史交代。
贾环犹豫了下,对隆正帝道:“陛下,臣观此事与皇太后和皇太孙绝不相干,皆为白家所为。”
“不相干?”
隆正帝的声音有些变话,似笑,也似哭……
听闻此等声音,坐在下首的赢祥顿时一变,忙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啊!事情还未查清,皇上不可愤怒太过。”
隆正帝哪里听的进去,发出一阵阵瘆人的笑容,眼角处,隐隐有泪花浮动。
母弑子,子弑父……
贾环看他的面色隐如金纸,有些不落忍的再劝道:“陛下,臣以为,此事真不干太后和东宫的事,他们看起来都极为惊怒……”
“放屁放屁放屁!”
隆正帝一把将面前的一对奏折和纸墨笔砚并茶盏通通扫落在地,而后指着贾环暴怒骂道:“他们也就能骗骗你这样的蠢货!
你是猪脑子啊?
就不能长点脑子想一想,这个时候,宫中内监连连出事,以他们的能为,还看不住他们宫里宫人的动向吗?
这种话,你也能信?”
隆正帝是将一腔怒火通通发泄在了贾环身上,声音凄厉的咆哮不止。
赢祥和张伯行还有苏培盛三人忙连连对贾环使眼色,唯恐他也上来脾性,这个时候和隆正帝顶牛。
王钊却颇有些艳羡的看着贾环。
他熟悉人性,最了解这个时候,迁怒于一个人代表着什么含义。
人哪,在怒火无处发泄的时候,往往都会将怒气发在最亲近的人身上。
最亲近的,并不一定是最信任的。
但,从感情上而言,一定是最近的。
这,就是圣眷。
他们多虑了,贾环真能体会到隆正帝的心情。
尽管在他看来,隆正帝做的事未必比那些人好多少。
可贾环也知道,隆正帝是一个重亲情的人,或者说,他是一个渴求亲情的人。
然而今日这事……
却让他伤透了心。
隆正帝自然知道,这种粗糙的谋逆之行不会是太后或者赢历主使。
但,他们一定都知情,甚至还在默默旁观着。
如果今天上书房内传出的不是毒药被识破,隆正帝与众大臣无事的消息,而是全都死绝……
那么,尚宫局的内侍,刘女史,还有周荣甚至还有白福,都会在第一时间暴毙而亡。
如此,便死无对证。
再接着……
大秦的天,就会再变一次。
不管是谁上位,总都要比现在的情形,对他们有利一百倍……
这种心思,隆正帝猜的出,其他人,也都猜的出。
可是猜出又能怎样的?
谁都没法将他们怎样,毕竟,这只是推测,上不得台面。
“贾环,去,现在就去,将白家悉数捉拿,押往菜市口,尽数腰斩!
朕,不想再看到有一个姓白的,活过今天!
你听清楚了吗?”
隆正帝面容狰狞可怖的看着贾环,一字一句道。
上书房内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倒不是为了白家,而是因为那句,不想再看到一个姓白的,活过今天……
太后,也姓白啊……
贾环回视着隆正帝的眼睛,点点头,道:“臣,遵旨。”
……
ps:篇幅有限,没能一口气写完。
稍微说一下十三将的问题,肯定有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大概就快浮出水面了。
本来今天是想请一天假休息一天的,结果晚上想剧情想的睡不着,又写了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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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九章 真正的幕后黑手……(第三更!!)
神京东城亲仁坊,福安街,国舅府。
国舅府的宅邸,在巨贾云集的东城,算不上奢华。
至少从外表上看,并不奢华……
皇太后在这方面做的很不错,严禁国舅府干预朝政,偌大一个国舅府,连一个三品顶子都没出过。
也严禁国舅府奢华无度。
国舅府的宅邸,虽然曾经隆正帝每每想要加恩,但都被皇太后给言辞拒绝了。
因此,皇太后之贤名,曾被朝野传颂过。
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虽然国舅府的宅子从外表上来看,在豪宅林立的东城显得“朴素无华”。
但偌大一个东城,谁敢小觑这座“不起眼”的国舅府?
背后站着一个皇太后,那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这世上就没人欺负得了国舅府。
更何况,国舅还是当今陛下的亲舅舅!
不知多少豪商巨贾,想要抱上这根粗大腿。
纵然是王公贵族,在国舅府前也会赔起笑脸。
文官落轿,武官下马。
好大的气派。
虽然太上皇驾崩后,国舅府整日闭门谢客。
但也没人认为,国舅府便会就此倒台。
毕竟,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世道里,只要皇太后还活着,隆正帝就不好对国舅府怎样。
天大地大,娘舅最大。
无论如何,隆正帝也要给他这个舅舅几分薄面才是。
所以,所有人都以为,国舅府如果能低调的熬过这段日子,未来,未必没有再发达的时候……
然而,当街道上的行人看到,从福安街尽头,涌现出无数披甲御林时,这种想法就不翼而飞了。
在极短的时间内,五百御林和五百五城兵马司的兵卒将国舅府团团围住。
兵马分开,贾环率数骑露面……
看到头戴紫金冠,身着月白孝衣的贾环出现,不远处小心围观的人群们,忍不住发出一阵惊呼声。
贾家和白家,可不大对付啊……
“叫门。”
贾环看着大门紧闭的国舅府,淡淡的道。
韩大上前,“砰砰砰”的将国舅府的大门敲响。
里面传来一道明显颤抖的声音:“谁……谁?这是国舅府,太后娘娘的娘家,你们……你们想做什么?我劝你们快走,有你们的好。要是等我家老爷知道了,一封折子告到宫里,保管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韩大沉声道:“我家侯爷奉陛下旨意,前来寻国舅问话,速速开门。”
里面沉默了下,然后道:“那……那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回报老爷。”
说罢,似转身离去。
贾环却呵呵一笑,看了韩大一眼。
韩大点点头,退后两步,继而手中长枪陡然探出,猛的一转。
一枪定三军!
然后众人只听“轰”的一声,国舅府门楼里的两扇实木红漆大门,竟生生被韩大破开。
外面的御林和五城兵马司兵卒见之,无不欢呼一声。
而周围远远的围观群众,则纷纷惊呼出声。
这是要,动真格啊!
老天爷,宫里又出大事了……
门楼里,也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哭爹喊娘的救命声。
韩大收枪后,大手一挥。
两队百人兵马率先入内清场。
因为办的是皇差,所以贾环的亲兵不好动用,帖木儿他们甚至连皇宫都不能进去。
只能在皇城安福门外的五城兵马司衙门里候着,贾环出宫时,他们才能再严密守护。
所以,此刻在贾环麾下听命的是五城兵马司的兵卒。
其他五百,则是从灞上大营提调入宫,转为御林的御林军。
这半营人马,贾环还不熟,暂时不准备大用……
韩大、韩三两人亲自带人进去,从正门到仪门前这段距离,悉数清场,占据了最便利弓弩发射的要害之地后,才回头邀贾环入内。
京中形势之紧张严厉,不身在其中,绝难体会。
连太上皇都能死的不明不白,谁还死不得?
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大意。
这是牛继宗几个大佬专门对韩大提点过的,该走的流程,一点都不许省下。
贾环出了一点问题,亲兵家将尽斩!
这不是讲究排场,而是实实在在的生死安危。
因此,本就沉稳的韩大,愈发不敢有半点麻痹大意。
贾环对韩大点点头后,抬头看了眼国舅府正门上悬挂着的隆正帝之御笔,眼睛微微一眯后,翻身下马,走进门楼。
刚一进门,就看到从仪门处,远远走来一群人。
为首之人,正是当今国舅,太后亲弟,白启。
“贾环,你好胆!”
兴许是因为亲姐弟的缘故,国舅白启和太后的语气和言辞都一模一样。
贾环冷冷看了他一眼,话都不说,只一挥手,一群兵卒上前,就将前来的白启一群人全部拿下。
白家也不是没有高手护院,只是那个面色阴狠的高手刚一动弹,乌远手中便如流星般甩出几支手箭。
一地鲜血……
“贾环,你疯了?!你想造反吗?”
面色本就苍白的白启,此刻更是面无人色,看着贾环色厉内荏的厉声斥道。
贾环的目光其实一直盯着白启,但此刻,他眼睛中却闪过一抹疑惑。
白启眼中的确有惊恐,有骇然,有惊怒。
但是,却并没有被识破阴谋后的心虚。
这不对啊……
“白启,你下毒弑杀陛下和内阁大臣,此案大逆不道,罪不容诛。
因此,陛下有旨,将白府上下悉数捉拿,押赴菜市口,尽数腰斩!”
贾环眼睛微眯,看着白启语气平淡的缓缓说道。
目光,依旧不离白启的面上。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白启闻言,恍如五雷轰顶,随即,却剧烈的挣扎起来,怒吼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好一个心性薄凉的皇帝,好一个刻薄寡恩的皇帝!
我是他亲舅舅!”最后一句,白启涨红着脸,咆哮出口。
贾环闻言却哂然,这会儿子倒是想起是皇帝的亲舅舅了。
当初隆正帝被太上皇训斥,朝不保夕,人家求你在皇太后跟前说好话时,你落井下石时怎么没想起是人家的亲舅舅?
让你别跟着忠顺王一起搅和时,你窜上跳下,恨不得废一帝再立一帝,好显示出你能为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是人家的亲舅舅?
你在外面收银子,卖官鬻爵,再拿太后压的隆正帝不得不屈辱答应时,你怎么没想起来是人家的亲舅舅……
不过,看白启的模样,不似作伪啊。
贾环皱眉道:“此案是本侯亲自审问的,下毒之人是慈宁宫的刘女史,唆使她下毒的人是咸福宫的周荣,而提供毒药,并给周荣出主意之人,便是昨日与你一同入宫的白家管家白福。
一环一环,口供物证俱全,你还敢喊冤枉?”
白启闻言,身子剧烈一颤,然后猛然回头,不敢置信的看向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
贾环认得此人,正是国舅府的大管家,白福。
“白福,此言当真?”
白启颤着声,压抑着心中极度的惊恐,问道。
那白福此刻更是面无人色,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白启见状,眼中闪过一抹绝望,凄厉怒吼道:“该死的奴才,我在问你话!你为何要害我白家?”
白福“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哭道:“老爷,不是奴才要害白家啊,奴才……奴才是听了大少爷的命令!
大少爷对奴才说,只要除去陛下,咱们白家还是以前那个比王府还尊贵的人家,他也不用再被拘在家里不能出门了……
是他命令奴才不能跟老爷说的,不然,他就要害奴才全家……”
白启闻言,身子晃了晃,站都站不稳。
贾环对韩让道:“去将白家人悉数捉拿,不可放过一人……先将白杰带来。”
“喏!”
韩让沉声一应后,带领两百兵卒,杀气腾腾的穿过仪门,向内宅冲去。
不多时,里面便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叫喊哭泣声。
这就是所谓的抄家气象。
如果这一世贾环没有出现,那么,此刻的贾家,怕也差不多了……
白启听着里面传出的一道道惊吓哭泣声,真真是老泪纵横。
朱门高楼,一世富贵,转眼间全为灰土。
他对贾环哀求道:“宁侯,此中种种皆为白福所为,实与白家满门无干。
可否容老夫前往宫中,亲与陛下解释?我乃陛下亲舅舅,他定然会听我解释的,还有太后……”
贾环摇摇头,道:“抱歉,我不能。”
白启闻言,仍不死心,百般哀求许诺。
他甚至连王爵都敢许出口……
贾环懒得听他鬼扯,又调了一队兵入内,将里面鸡飞狗跳的声音压住,速速压出门。
看着一队队被押出的面容绝望,哭泣不止的奴仆和婢女,贾环眉头微皱。
他对韩大道:“大哥,把白家人甄别出来。”
韩大懂他的意思,派人去分队。
不一会儿,就分出两队人来。
白家嫡脉支脉加起来,也就三四十人,多为女子。
其他一二百人,则多为白府奴才。
姓白的必死,不姓白的,就交给刑部,流放西域吧……
未几,一道仓惶之极的声音传来:“你们干什么?混账东西,放开我,你们知道小爷是谁?爷是太后娘娘的嫡亲侄孙,白家的独苗!王八玩意儿,哎哟……你敢打我?”
最后一句,语气中已经满满是哭腔了。
贾环有些咋舌,这种货色,差点就把隆正朝给终结了,怎么想都怎么觉得梦幻……
“好啊,贾环,原来是你!!”
白杰终于被带到了,衣衫不整,脸上一块青肿,想来,应该是刚才被韩让招呼了一家伙……
本来奄奄一息的白杰,也不知怎么想的,看到贾环居然又张狂起来。
只是看着周围布满的御林军,他眼底的惊慌还是出卖了他……
贾环见之,心中一叹,果然是这孙子,他看着白杰淡淡的道:“白杰,你指使白福,诱.使周荣,教唆慈宁宫刘女史往尚宫局中下毒的事败了,陛下旨意,拿你去菜市口腰斩。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吗?”
白杰的瞳孔,在众人注视下,一点点变大,喉头里发出“咯咯”的呼噜声,面色一点点变红,极红。
这是人即将被吓死的征兆……
贾环举起腰刀,用刀鞘一下扇在了白杰的脸上,将他打回了神后,道:“还不到时候……
白杰啊,本侯推测,你八成是可能被人给骗了。
有人想拿你当刀使,才布置下这么个到处都是漏洞的蠢计。
得逞自然好,不能得逞,祸事也都由你白家一门承担。
这不,马上就要送你满门去菜市口了……
难道,你就想自己一个人,你们白家一家倒霉?
让那个把你当刀使,此刻在背后幸灾乐祸看白家笑话的人高枕无忧?
白杰啊,在咱们这个圈子里,你可一直都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汉子。
你可别在最后时候掉链子怂了……
来,说说看,谁给你出的主意?”
贾环如同对老友聊天一般,拍了拍白杰的肩膀,问道。
白杰还在极度的惊惧中,听的迷迷糊糊的,眼睛还有些僵直……
“啪!”
就在这时,白启一下挣脱身边御林军的押服,冲到白杰跟前,重重一耳光扇在他脸上,然后愤怒道:“混账东西,还不快说!!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吗?你这个畜生!”
白杰被白启这一下给打醒了,“哇”的一声哭出声,软倒在地道:“是赢朗跟我说的,都是他教我的啊,药也是他给的,呜呜,我不想死……”
白杰后面说的话,贾环一个字都没听到。
他满脑子里都在回荡着一句话: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贾环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今宗室里过的最自在,就是忠顺王府的那个废世子赢朗了。
别人都以为他是破罐子破摔,无欲则刚。
可是贾环却知道,他不是。
索蓝宇通过青隼收集的种种信息,得出一条十分荒唐但也极肯定的结论。
那就是,赢朗,是隆正帝的人。
忠顺王府的那个巫蛊魇阵,就是他和赢皓的手笔。
甚至,赢朗在其中为主!
赢朗,就是隆正帝插在忠顺王府的一颗棋子!
可是……
可是现在这个局面……
想起那张如冰山一般的脸,和那双细眸中闪烁的阴沉目光。
贾环无语的仰头望苍天,心里疯狂呐喊道:
我艹你祖宗!!
还能不能简单愉快的玩耍了?
权谋啊,权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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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章 一动惊天下
贾环无语望苍天,从头理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隆正帝口口声声说,在这个宫中内监频频出问题的时候,慈宁宫和东宫不可能放松对宫人的掌控。
因此,他断言,他们一定知道这件谋逆弑君案。
但他们不说,他们就是想眼睁睁的,甚至还可能暗地里推波助澜的看着他去死……
隆正帝表现的是何等苍凉,何等悲怒,何等心碎神伤啊……
贾环被他暴怒之下骂的狗血淋头,可看着他那小眼神里的心碎,都不忍心驳斥一句……
其他大臣们,就更同情的不得了。
人伦惨剧,莫为此甚。
因此而落泪者都有……
因为仅仅代入其中想一想,他们就遍体生寒。
可想而知,在他们心中,隆正帝有多艰难,心里有多苦多痛……
而此等惊骇之事,自然保密不住。
纵然无法拿到台面上说,也一定会被有心人大力宣扬出去!
慈宁宫、咸福宫、国舅府还有忠顺王府,曾经压的隆正帝几乎喘不过气的四座大山,都会蒙上一层洗不掉的污臭!
而且,还会随时被人翻出来吊打……
自此以后,只要隆正帝掌着大权,还在位,就可以无视他们身上的“孝道金身”,从而取得道德上的至高压制点。
慈宁宫和咸福宫上空的“孝道金身”再无庇佑作用。
而慈宁宫,也再无法用孝道困住隆正帝!
一个坐视子毙,甚至涉嫌弑子的母亲,还算母亲吗?
同理,一个坐视父死,甚至涉嫌弑父的儿子,还算儿子吗……
而忠顺王府,则在巫蛊镇魇太上皇事件后,再背负上丧心病狂,欲图弑君并毒杀大臣的恶臭罪名。
毫无疑问,哪怕隆正帝现下就暴毙,可宗室内但凡还有一名皇家子弟在,忠顺王一脉,就绝无沾染皇位的可能。
身负二十年贤王之名的忠顺王,不知不觉中,名望尽毁。
尽管此事是赢朗所为,可谁都不会以为,这事只是赢朗所为……
而外面却绝不会知赢朗是隆正帝的人,那么最后这个黑锅,就会由忠顺王背负……
但,贾环推断,忠顺王父子应该不会有事。
隆正帝会用忠顺王父子,来展现他的孝道,安抚住娘家被满门抄斩的皇太后。
甚至还会在皇太后的“威逼”下,不得不放过“元凶”,以展现他的无奈和悲哀。
天下人也会愈发同情隆正帝,青史上,也不会留下一丝污名……
这是连后路都算齐全了……
最重要的是,可一不可再,隆正帝“强忍屈辱”,最后一次答应下皇太后的非分要求后,就再无下次!
慈宁宫名望扫地,忠顺王府再无出头之日,国舅府灭门,咸福宫之废立,皆在其一念之间!
厉害啊!
二十年不动,一动惊天下。
在没了太上皇那座如天高般的大山压制下,隆正帝随意一出手,便打的以往借助太上皇之威,凌压于其上的诸多对手们,毫无还手之力!
自此,于皇室内,隆正帝再无后顾之忧。
攘外必先安内!
布局堪称完美,手段极其老辣!
仅此一局,就够贾环揣摩太久太久……
但是贾环之前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疑问,也是这个局的唯一破绽:
隆正帝说,在宫中内监频出事故之时,慈宁宫和咸福宫不可能放松对宫人的掌控,那么,大明宫就会放松警惕吗?
咸福宫不会错过白福和周荣的勾结,大明宫又如何会对刘女史去尚宫局视而不见呢?
要知道,昨夜大明宫才发生一起兵变,正是风声鹤唳之时,这个时候,慈宁宫的女史来尚宫局,要说中车府没有监控,简直成了笑话……
不是贾环小瞧慈宁宫和咸福宫中的那两位,论起能为和心性,两人加一起都不够隆正帝一人瞧的。
他们在顺风顺水的过了那么多年的受用生活,而隆正帝却一直在逆流危境中打熬磨砺着。
论道行,双方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他们都不会错过的,更何况大明宫中的那位!
如今再回头看看,贾环心里就全都清楚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隆正帝布下的一个大局。
怪不得,国朝军事处理完后,隆正帝还不放他走。
在隆正帝这个局中,他本应该就是一把刀的角色……
而即使没有他误打误撞,用当初诓骗蛇娘,以白龙涎配出的验毒粉,测出茶水有毒,想来众人也一定不会喝下茶水。
因为隆正帝必然有后手……
不过,经过他无意撞破后,这个局,愈发完美了……
精彩绝伦……
二十年隐忍压抑不出手,如今一出手,不是石破天惊,就是机关算尽。
自此而后,皇室内,再无人可以掣肘隆正帝。
不仅如此……
皇宫里连续出岔子,隆正帝对此已经忍无可忍了。
其他地方他都可以大刀阔斧的下辣手清理,但皇宫中还有两处他目前无法掌控的地方。
便是慈宁宫和咸福宫。
一处是皇太后的地盘,一处,则是皇太孙赢历的地盘。
只一个皇太孙不要紧,可咸福宫的上空,还有一道虚影在牢牢的保护着那里。
就是太上皇的虚影……
这两处不可掌控之地,无论擅动哪一处,顷刻间,便会让朝野间充满物议。
若是之前,隆正帝或许还能忍。
可是到了今时今日,隆正帝再无法忍,更不愿忍。
这种不可控之感,让隆正帝如鲠在喉,不得安宁。
此前借谢琼一案,他清洗掉了宫中十年以上的老人。
但显然,这种清洗是有漏洞的,会有许多漏网之鱼,而且说不准还是大鱼。
所以,又有了现在这一出……
今日之后,慈宁宫和咸福宫纵然不会被大肆清洗一番,宫里的宫人也再无出宫的可能。
行动处,都要被中车府之人名正言顺的紧盯。
偌大的皇城,自此将会真正掌控在隆正帝手中。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而现在再想想,打发叶道星出宫,或许就是第一步……
贾环之前一直都在怀疑,幕后真凶到底有多脑残,想要毒杀一个皇帝也就罢了,却连带着一个亲王、一个国侯,数位内阁阁臣,还有几位侍郎九卿级的大佬也一并想毒杀。
如果真发生这样的事,毫无疑问,大秦顷刻间将会陷入无穷的混乱战火中。
到那时,谁想登基上位,谁压制战争,谁就会被指责为暴虐无道的幕后黑手。
而无论是皇太后还是皇太孙,他们都身负嫌疑,并没有威望来平息祸乱。
因此,天下必然大乱!
所以,贾环以为此为大大的昏招。
可如今看来,这分明是隆正帝想借这些国朝大臣的命,来镇压这个时代至高无上的“孝道”……
出了这档子事,隆正帝再想做什么,就方便的太多……
国舅府满门的性命,就是为他们之前那么多年,给隆正帝带来的屈辱买单葬送掉的。
帝王,从来不会大度,也不需要大度。
历朝历代,只要能听进去人臣一些劝谏的皇帝,立马就会被赞为尧舜在世,当世明君。
可见,帝王是一个多么自负,多么自我,多么高高在上的职业。
这种职业,最不需要的,就是大度。
江湖豪侠都能讲究一个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更何况是操柄亿兆黎庶性命的帝王?
白家,就会隆正帝翻身后,第一个祭旗的棋子。
“呼……”
理顺种种关节后,贾环长产呼出一口气,真他么心累!
看也不看地上苦苦哀求的白家父子,转身大步离去。
“带上白家四十三口,前往东城菜市口。”
白家人,并不冤枉……
……
宁国府,后街,薛家小院内。
满满的欢声笑语。
说来有趣,林黛玉今日得了意,心里极其喜悦。
兴许是喜悦过了头,破天荒的竟又想起女子的三从四德来。
她不愿贾环后院起火,不愿今日的事,闹的家里不愉快。
毕竟,也算是她截了胡……
因此,她特意走了趟薛家,来为贾环灭火……
当然,也不排除些许炫耀的小心思。
毕竟,唯有胜利者方能大度。
富贵不炫耀,岂非锦衣夜行……
但对薛姨妈而言,这种没有什么恶意的炫耀,简直太小儿科了。
她只是利用薛蟠的臭名声当buff,轻松刷了一波,就刷掉了今日之难看。
再用房中密事教训宝钗,一反手,就高下立转。
接着,她以长辈的身份,教诲起林黛玉女儿家出阁前的羞涩密事来……
这让从未有人教过她这些的林黛玉,心中颇为感激。
如此一来,还真是皆大欢喜……
没有贾环在,纵然她和薛宝钗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刺两句,也都成了闺阁密友间的笑料,极为有趣。
其实,这样各得其乐的高乐,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过日子嘛,难得糊涂才最为顺心。
事事清醒,也未必是福。
只是,生活,总有意外发生……
就在薛姨妈和薛宝钗二人,与林黛玉一起围着一个小炕桌,吃着一些精致的素菜,喝着果饮愉快聊天时,莺儿忽然从外面走来,面色古怪道:“太太,姑娘,外面有人求见。”
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人闻言一怔,对视了眼,薛宝钗皱起秀眉,问道:“求见我和妈?”
莺儿点点头,道:“是个嬷嬷,她说……她说她是明珠公主府的人。”
听闻此言后,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人面色顿时一变。
薛姨妈对内是好手,可一旦对外,就没了主意。
好在薛宝钗大气,轻轻吸了口气后,对薛姨妈道:“妈,先把人请进来看看吧。”
薛姨妈忙点头,对莺儿道:“快快有请。”
薛宝钗也给莺儿递了个眼色,莺儿忙“哦”了声,转身出去,未几,便领了一位身着白色宫装,一看便知是从宫里出来的嬷嬷走了进来。
那位嬷嬷看起来五十岁左右,刻板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凌厉。
她眼睛近乎无礼的从薛姨妈和薛宝钗面上扫过后,但看到她们身旁的林黛玉时,目光忽然一顿。
呆板的面色上,竟起了波动,浮起一抹敬色。
眼神还从之前的无礼,变成了恭敬,她屈身福下,道:“竟不知夫人也在此,奴婢见过夫人。”
林黛玉闻言,素日来美丽灵动的眼睛,登时睁的溜圆,呆呆的看着那嬷嬷,不知她在说什么……
过了一小会儿,才猛然想起,她是贾环的平夫人……
俏脸又登时刹红一片,林黛玉有些无措的道:“嬷嬷快请起,嬷嬷快请起!”
心里怪怪哒,不过好像,也有些高兴哩……
那公主府的嬷嬷闻言,便直起身来,又对林黛玉敬意一笑后,再转过脸看向面色已经有些难看的薛姨妈和薛宝钗时,脸色再次恢复成古板模样,声音也没有一丝波动,道:“可是薛王氏和薛氏当面?”
薛姨妈闻言,面色再一变,面对这无礼的嬷嬷,却不知该怎么才好。
毕竟,以礼而论,公主也是君啊。
明珠公主还是国之女君,再往下,还有郡君,县君和乡君。
因此,公主府的嬷嬷,以这种语气对她这样的白身说话,一点问题都没有。
薛姨妈声音有些发颤,道:“正是,不知嬷嬷有何指教……”
公主府嬷嬷冰冷道:“我家公主请薛王氏和薛氏入公主府问话。”
说罢,又转向林黛玉,却瞬间换了脸色,虽然很淡,但她呆板的脸上,确实带上了一抹微笑,声音也恭敬了许多,道:“夫人,公主若知夫人在此,定然也会相邀。不如,夫人也一起去吧。
公主看到夫人来做客,一定会高兴的。”
林黛玉哪里敢去外面,有贾环陪伴还差不多。
正想回绝,却忽然看到一旁薛姨妈正在看她,眼神中隐有乞求之色。
在薛姨妈看来,这位嬷嬷待林黛玉别样不同,若那公主当真责罚于她,林黛玉说不定还能求求情。
林黛玉吃人的嘴短,刚吃了人家的午饭,此刻也不能不仗义。
只好不自然的干笑了下,心里有些惴惴然,对那公主府嬷嬷道:“那就……那就叨扰公主了。”
公主府嬷嬷道:“岂有叨扰之说,夫人身份贵重,又最得宁侯宠爱,公主也会敬之的……请!”
说罢,公主府的嬷嬷微微躬身行礼,竟是让林黛玉先行。
看到这一幕,薛姨妈的脸色别提有多精彩,薛宝钗的面色,则变的很淡,很淡……
……
明珠公主府,静怡堂。
赢杏儿坐在西侧偏主座上,空着正位……
一旁桌几上,摆着许多纸卷,堂下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嬷嬷,随时准备赢杏儿的垂询问话。
作为****经最宠爱的公主,尤其还不那种养在深宫中的娇嫩花朵,而是随着太上皇处理过无数朝事宫务之人,赢杏儿手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一支得用的人手。
要知道,她曾经为了帮贾环,甚至调动了御林军,差点把满朝大臣包饺子……
皇太孙手里都有一支“青龙”听用,而赢杏儿手里,也有一支人手,名唤“梅花内卫”。
也因此,她才能将贾家的情况摸的这般清楚。
因为荣国府里,就有她的梅花内卫……
不过,她关注这种事情的时候不多,多是在换脑筋的时候,将贾家内宅里发生的事拿出来瞧瞧,一笑了之,权当换脑筋放松放松罢了。
此刻,赢杏儿的面色却极为凝重,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手里的纸卷。
她看的速度极快,一会儿时间,身边桌几就摆满了展开的纸卷。
若有人打开这些纸卷看看,就会发现,这上面记载的,都是自赢杏儿入感业寺之后,都中发生每一件大事的极为详细的记载。
其中,包括忠顺王府的,包括大明宫的,包括慈宁宫的,包括咸福宫的,还包括,龙首宫的……
诸多极为繁杂的消息,别说女孩子,就是换个男子来,看了保管也一头雾水,杂乱不已,摸不着头脑。
可是赢杏儿,却在这无数消息中,渐渐理出了几条线来。
只是,一时间还难以想透。
有些节点,着实让人难以明白。
赢杏儿秀眉蹙了蹙,不过随即又舒展开来。
因为时间太短,急促间还有些理不顺,但她相信,只要再给她些时间,再查一些消息,就一定能把都中发生的事搞清楚。
她已经发现了几处破绽……
最重要的是,她要分析出……
谁是贾环的敌人,谁是贾环的朋友。
而在敌人中,哪些是一定要动辣手除去的,哪些又是可以暂时虚与委蛇的。
她知道贾环与整个文官体系几乎成了水火不容之势,这种状态很微妙,危险,又安全。
现在还好说,但越往后走,这种状态会越艰难……
但她有自信,以她曾经的人脉,为贾环开辟出一条可行之路来……
这,才是她所擅长的。
至于贾府内宅的那些小算计,在她看来,与笑话无异……
只是,谁让她们都是贾环所在意的人呢?
“公主,薛王氏、薛氏并林夫人来了。”
一位女婢走路不带一丝声响的进来后,对赢杏儿说道。
赢杏儿闻言点点头,指着桌几上的纸卷,对那婢女道:“雪梅,将这些都收起来,等明儿再看吧。伎俩颇多,看的我有些头晕,要换换脑筋……”
名唤雪梅的婢女闻言,噗嗤一笑,道:“公主,咱们驸马能尚公主您,还真是福气哩!”
赢杏儿闻言,瞥了雪梅一眼,道:“你懂什么,当初要不是我求皇祖强压下来,人家还看不上我呢!呵呵!”
一笑之后,赢杏儿又对堂下的两个嬷嬷道:“你们先下去吧,让人请她们三位进来,我和她们聊聊。”
“是。”
两位嬷嬷一板一眼的行礼后,微躬身倒行到门槛处,才一转身出门离去。
未几,便有四名婢女,引着薛姨妈、薛宝钗和林黛玉三人,来到了静怡堂……
……
(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一章 教诫
“民妇薛王氏,拜见公主殿下。”
被引入静怡堂后,薛姨妈等人就见一贵女坐于堂上偏主座上。
她们心中恍然,此女定然就是明珠公主了。
看相貌,倒不是特别出众……
只是一双眼睛,亮的能照进人心里一般。
而她空出的主座……
应该就是给贾环留的吧?
间隙间一想而过后,薛姨妈领着宝黛二女,屈膝福下请安。
赢杏儿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看了薛姨妈和薛宝钗一眼后,目光却落在身形最瘦弱的林黛玉身上,轻笑一声,道:“这位是林妹妹吧?半年未见,不知可还记得我否?”
赢杏儿曾去过荣庆堂拜见贾母,也见过贾家姊妹们。
林黛玉没想到,赢杏儿竟把薛姨妈和薛宝钗晾到一边,先与她说话。
她有些紧张的看着赢杏儿,笑道:“自然……自然记得公主。”
赢杏儿闻言,笑的灿烂了些,招了招手,道:“妹妹过来坐。”
林黛玉闻言一怔,有些微微不知所措,看了眼面色发白的薛姨妈和面色淡淡的薛宝钗后,赔笑道:“公主面前,岂有我坐的位置……”
赢杏儿摇头笑道:“在自己家里,妹妹就不要唤我公主了,喊我姐姐就好……
虽然我与驸马并未成亲,为了皇家的体面,今后怕也难办亲事。
但,我二人之亲,却是大行皇帝生前金口钦赐的姻缘。
你又是他的平妻,喊我一声姐姐,也是得当的。
快过来坐,再拒绝,就生分了。”
论霸气,林黛玉哪里是赢杏儿的对手,听她这么一说,只好眨了眨眼睛,走了过去。
心里却好生奇怪,咦,环儿,还是驸马哩……
赢杏儿让一丫头另搬了一张椅子放到她一边,笑道:“就不让你往主座上坐了,那是给驸马留的,若不接见外客,我也不常坐……
咱们家里人口众多,虽然驸马极不喜凡俗世礼的约束,咱们也不好太讲究尊卑。
可有些大规矩,总还是要守的,不然,日后麻烦事更多。”
林黛玉干巴巴的笑了笑,俏生生的眼睛又眨了眨,她也不是很懂呢……
赢杏儿见之,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几分,明亮的大眼睛看着林黛玉笑道:“怪道他最喜欢你,果然是可爱之人……”
说罢,她不看林黛玉有些尴尬的脸,似终于想起了还有薛家母女,转头看向薛姨妈,道:“薛王氏,你们也坐吧,坐。”指着堂下客座上的楠木交椅道。
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人不知怎么说话,她们完全没有应付天家贵女的经验,只好听从指派,坐了下去。
待她们坐下后,赢杏儿脸上的笑容敛去,沉声道:“薛王氏,你可知本宫今日招你前来,所为何事?”
赢杏儿公主的气派端出来,天家威严渐显,薛姨妈哪里还坐的住,心中害怕,忙起身道:“民妇不知。”
赢杏儿冷哼一声,肃然道:“你儿子薛蟠,国丧期间,行为不端,打着驸马的名头,在平康坊狂赌烂嫖,为非作歹,连累驸马声名扫地,着实可恶!”
“啊!”
此言一出,薛姨妈一听事关她的命根子薛蟠,颤声惊呼一声,腿一软,就跪倒在地,落下泪来,道:“公主,孽子他……孽子他……”
薛姨妈一跪,薛宝钗自然不能坐了,也跟着跪下,心中满满都是憋屈……
若赢杏儿只是以大秦公主的身份来训话,她还能跪的自然些,毕竟礼数使然。
可是,赢杏儿却分明拿出宁国大妇的派头,在指派薛蟠的不是,这让薛宝钗心里极为不舒服……
赢杏儿明亮的眼睛在薛宝钗面上扫了一眼后,嘴角弯起一抹微笑,先转头对林黛玉道:“妹妹坐啊……”
林黛玉纠结道:“可是姨妈……”
赢杏儿摇头道:“妹妹你不知此中轻重,如今驸马圣眷深厚,有陛下护着,自然没人敢寻他的不是。
但万一他再与陛下吵架……到时,朝中御史定然会以今日之事,弹劾驸马家门不肃,对大行皇帝不敬之罪。
此罪可大可小,真论起来,夺爵下狱都有可能,前朝并非没有先例……”
“啊!”
林黛玉惊呼一声,掩住口,眼神惊慌。
赢杏儿见她站着不坐,也不强求,再看向堂下跪着的薛姨妈,声音愈发冷清,道:“若只如此,本宫也不会招你过府问话。
驸马视你若长辈,本宫也不好以国礼强加你身。
可是,你可知,薛蟠在外面还多有妄言。
说甚前夜若非贾环放陛下一马,今日大明宫龙椅上坐着的就是别人……
薛王氏,你薛家到底是怎么教诲家族子弟的?
这种罪可抄家灭族之言,他也敢说出口?
你薛家不怕死不要紧,却不要连累我贾家!!
当真混账之极!!”
赢杏儿一番厉斥,险些没将薛姨妈唬晕过去。
可是,薛宝钗此刻心里却也恨不起来了。
因为她知道,这不是赢杏儿故意发作她们母女俩。
是她哥哥薛蟠,真的做过这些混账事。
今日晌午之时,薛蟠还拿这些话来跟薛姨妈吹嘘过……
只是……
薛宝钗一边搀扶住摇摇欲坠的薛姨妈,一面用诚恳中夹杂着些许惶恐的声音道:“公主明鉴,家兄虽然顽劣不堪,但绝不敢说出这等无君无父之言。
他今日确对我娘也说过这般话,不过,这些话都是他身边人所言……”
赢杏儿目光逼视着薛宝钗,缓缓道:“你以为本宫不知那些话出自何人之口吗?
但是,真到论罪的时候,你以为朝廷只会盯着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杂鱼吗?
他们算什么?
本宫告诉你,本宫能够得知的消息,黑冰台、中车府,哪一个都少不了知道。
到时候,纵然薛蟠没亲口说过,亦可列为妖言惑众之同党。
而后,他们便可借此,来攻击驸马。
废立君王,他们倒是敢说!
一群不知死活的混账!”
薛宝钗闻言,面色一变,杏目中满是惶恐之色。
看着一旁就要昏倒的薛姨妈,在赢杏儿的目光下,再也坚持不住昂起的头,她咬着嘴唇,低头道:“求公主看在驸马的面上,为家兄指明一条活路……”
说着,颤栗着身子,竟要伏地磕头。
然而这时,赢杏儿却忽然道:“都起来吧……”
薛姨妈和还没磕下头的薛宝钗闻言一怔,而后就见赢杏儿眉头微蹙,再沉声道一遍:“平身。”
两人哪里还敢违逆,薛宝钗忙搀扶着薛姨妈起身,谢过赢杏儿。
赢杏儿对薛姨妈道:“薛王氏,你现在就回家,派人将薛蟠速速寻回,困足在家,好生约束。
等驸马回府后,再行论断。
若再有差池,驸马不在家,你不要怪本宫替他出手惩戒。
宁国以军法治家,妖言惑众,口无君父者,斩!”
薛姨妈闻言,脑子里又是轰的一声,再没有半点主意,只是诚惶诚恐的连连称不敢。
而后,面色惨然的薛宝钗就要搀扶薛姨妈折返。
只是,赢杏儿却又道:“薛氏留下,本宫还有话说。”
薛宝钗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屈辱的悲凉,却不敢违逆,只能对薛姨妈道:“妈,你先回去派人寻哥哥,我稍后就回。你别急,等……等他回来后,就好了……”说到最后,语气有些哽咽。
这一刻,薛宝钗心中无比想念贾环,非常想。
薛姨妈闻言,点点头,眼神悲哀的给薛宝钗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触怒公主,然后,就在一个婢女的引领下出了公主府。
待薛姨妈离去后,薛宝钗木然着一张脸,垂着头,站在那里。
林黛玉则抿着口,眼神担忧,以为赢杏儿会继续斥责薛宝钗……
而就在这时,静怡堂内的气氛,却忽然一变。
随着赢杏儿微微一笑,之前凝固的气氛,瞬间烟消云散。
赢杏儿对薛宝钗招了招手,道:“薛氏,你过来。”
薛宝钗闻言,看了赢杏儿一眼,微微一怔,却不敢违逆,缓步走了过去。
这时,又有婢女再搬来一张椅子,放在林黛玉下手。
赢杏儿指着椅子笑道:“坐。”
薛宝钗不知她到底卖的什么关子,只能道了声谢后,坐下来。
近了许多后,赢杏儿细细打量了番薛宝钗后,口中换了称呼,道:“薛妹妹,你不要怪我今日太过苛责。
你们身在内宅,被环郎保护的太好,不知如今外面有多艰险……
今日环郎回过府,你们若是细心,就应当看的出,他衣襟前沾染的那些星星点点是什么……”
林黛玉闻言面色微变。
赢杏儿见之,笑道:“妹妹看出来了吗?”
林黛玉点点头,轻声道:“是……是血吗?”
赢杏儿道:“是血。
环郎昨日在大明宫,亲手斩杀了宫变叛逆,而那些叛逆,昨日之前,还都与环郎称兄道弟,亲切无间。
你们可知,这其中有多少艰险,环郎心中,又有多苦……”
见林黛玉红了眼圈,赢杏儿却忙笑道:“林妹妹快别哭,哭也别在我这里哭,我可受不得这个……
等环郎回来了,你领他去你的潇湘馆哭才是正经!
他才会哄你……”
林黛玉闻言,眼泪顿时没了踪影,俏脸刹红。
赢杏儿呵呵笑了笑,然后对薛宝钗继续道:“我说这些的意思,不是让你们跟着担惊受怕,若是如此,等环郎回来,定不与我相干。
咱们姐妹们第一次聚在一起,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环郎在外面已经很难,很险。
我们纵然帮不得他什么,但最好也不要拖他的后腿。
环郎至今未归,还在替皇帝做事。
他太重情义,纵然回来,碍于情面,这些话他也说不出口。
所以,我不得不端起天家的做派,训斥于你家。
薛妹妹,你可明白我的心?”
薛宝钗闻言,一张脸也涨的通红,几乎愧的无地自容们,心中哪里还有半点怨恨。
弄了半天,确是薛家在拖贾环的后腿……
她站起身来,想陪不是,一时却又说不出口。
赢杏儿微笑道:“这里没有外人,只自家姐妹,坐下说话就好。”
口气虽轻,但语气依旧不容置疑。
薛宝钗惭愧的轻轻叹了口气,又垂头坐了下来。
赢杏儿道:“薛妹妹,其实,这些话我本可直接同你说就好,你再转给你母亲,这样也不会伤了亲戚的情分,环郎回来也不会怪我……
但是你知道,我为何明知你心中会不喜我,还这样做吗?”
薛宝钗闻言,忙道:“不敢。”
赢杏儿呵呵笑道:“是不敢,不是不会……坐,不用起来。
我先给你说明白,我虽很少见你,但也知道你是讲道理的人,不然,纵然你生的肌肤如雪,貌美如花,环郎也不会要你的……
所以,我才会用这种方式来处理这件事。
因为我相信,以你的心思,会明白我的用意……
你薛家本为皇商出身,是天家在江南的耳目之一,身份虽不高,但也算位重。
但自你父过逝后,薛家虽还挂着皇商的身份,却不过是太上皇恩典于你家,庇佑遗泽罢了。
薛家实际上已经江河日下,不比往日。
若非如此,你娘也不会带你来京待选。
不过环郎知道宫中的艰辛,所以使人摘了你的牌子,免了你的待选贵女参赞。
而后,为了你薛家的家业,尤其为了你那兄长,你母亲才费尽心思,将你嫁给环郎……
呵呵,你羞臊什么?你以为我在羞辱你吗?”
见薛宝钗一张脸如出血一般的红,眼神中满是耻辱和羞愤,赢杏儿奇道:“你怎地气成这般?
难道你不知,我还是自己看上了环郎,愿与他相知,结果他宁愿说自己好龙阳,也不肯要我……
无法之下,我只好求了太上皇,逼着他要我的吗?
你好歹还是你娘做主,你都羞愧成这般,那我岂不是得臊死?”
本来遭受奇耻大辱,心如死灰的薛宝钗闻言后,顿时一怔……
而一旁的林黛玉,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赢杏儿瞥了她一眼,道:“林妹妹你也别笑我们俩,你又比我们好到哪去?”
林黛玉闻言,俏脸登时又飞红,不过,她现在真的不大害怕赢杏儿了,反而还有一种“同类”的亲近意,嗔道:“姐姐啊,我哪有像你这般……”
说着,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真真是……太有趣了。
环儿说自己是龙阳,也不要她……
赢杏儿也不怪她,觑眼看了她一眼后,便不理笑的乐不可支的林黛玉,对面色渐渐恢复了正常的薛宝钗道:“你不用多想,我从不会端着公主的身份去羞辱人。真让我不高兴的人,直接除去就是……”
“呃……”
林黛玉打了个嗝,笑不出来了。
薛宝钗也面色顿变,倒不是为她自己害怕,而是为她哥哥薛蟠。
然而就听赢杏儿忽然哈哈笑出声,她对林黛玉和薛宝钗笑道:“你们……你们和环哥儿处了那么久,居然还看不出,我在学他吹牛皮?”
林黛玉和薛宝钗两人面面相觑,她们怎么看都不觉得赢杏儿是在说笑……
赢杏儿也不强求,自然笑罢后,她又正经道:“薛妹妹,你那母亲啊,重男轻女,虽然面上对你最好,可心底里,最重的,还是你那不成器的哥哥。
将你嫁入贾家,哪怕是为妾,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保住你薛家和你哥哥的家势吗?
偏你母亲在内宅,精明了得。
可对外,却着实没甚能为。
若只由你转告一番,她约束不住你那兄长的。
正是因为教子不严,溺爱太过,才使得你哥哥成了今日这般。”
薛宝钗闻言,顿时沉默了,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可她又能怎么办……
赢杏儿呵呵道:“你也别觉得有甚难为情,世道如此,我家那边也好不了几分?说起来,比你家还不堪呢。
你看我,又何曾自寻烦恼过?
只是你要明白,你母亲教你的,有时并不是全为了你好,也不会对贾家有益,甚至都不会对薛家有益。”
话只能说到这了,再说明白些,就真的不大好了……
赢杏儿也相信,以薛宝钗的智慧,一定会明白她的意思。
毕竟,她更清楚,薛姨妈平日里教她的是什么。
果不其然,薛宝钗有些苦涩的道:“公主……”
赢杏儿打断道:“薛妹妹不用客气,没有外人的时候,唤我姐姐就好。公主之称,太过外道。
这件事就不用再多言了,我相信你自己能处理好。”
薛宝钗闻言,听出她言语中的善意,笑了笑,又轻轻点点头后,道:“姐姐果真比我们这些只知做女红读《女戒》的内宅女孩强百倍千倍……”这句话说的很有几分真心……
赢杏儿笑道:“你如今掌管着家里的商道,不也在做事了吗?而且,我自幼被接入宫中,是由太上皇亲自教养的。
说起来,虽然皇祖待我甚亲,然而我之亲生父母,待我却如客。
甚至想将我指去扎萨克图吃沙子,还不如你呢……
罢了,多说这些无益。
自怜之人,必为软弱无用之人。
宁国为将门,将门最容不得自怜之人。
我等虽为巾帼,但又有几个须眉男儿能胜过我等?
所以,纵然所遇艰难,也不必自怜。
两位妹妹,你们以为呢?”
这话说的……极大气,也极提气。
让原本心中颇有些自怜自苦的宝黛二女,心中都鼓起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挺了挺胸,坐的更直了些。
然而,赢杏儿看着她俩忽然变成女侠一般的表情,却又哈哈大笑起来。
林黛玉和薛宝钗见之,面面相觑,不过看到彼此提气的神色,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只是她们不明白,为何会赢杏儿会笑的那么开心……
她们不知,这种与正常女孩子交往聊天的经历,对赢杏儿来说极少。
尤其是……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为她的驸马安抚后宅。
赢杏儿越想越有趣,所以才忍不住大笑不止的。
倒也排揎了些,她心中的凄苦之意……
……
ps:我宁国大妇如何?
简单说一下,即使在原著里,操持金玉良缘的,也是薛姨妈,而非薛宝钗本人。
薛宝钗性格素淡,志向高洁。
虽然守礼世故些,但也不好折辱她,警醒一下就好。
另外赢杏儿在内宅的笔墨不会太多……
(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二章 谋母(第三更!!)
大明宫,紫宸书房。
贾环面色有些苍白的站在那里,眼神怔怔出神着……
而隆正帝,则坐在御案前,眉头紧皱着批阅奏折。
大臣们都已经离去了,殿内只有苏培盛在一旁侍立着。
之前,隆正帝听完杀完人后的贾环的复命,不置可否,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还没让他走,似乎忘了他的存在……
过了许久,他才抬起眼帘,看了眼贾环,见他脸色苍白,哼了声,道:“没出息。你也是上过战阵,诛过叛逆的将军,监斩一次就吓成这样?”
贾环回过神,闻言皱眉道:“陛下,这是两码事。
以前是敌国,要不就是手上沾过秦人血的男人,可现在是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
陛下以后这种事您能不能别让臣去做了……
臣宁愿去战场上和厄罗斯对砍!”
想着白家那些妇幼们临死前凄惨的叫声,直到现在贾环心里仍忍不住抽搐。
这和战场上的杀伐,完全是两回事。
隆正帝闻言,气的将手中朱笔丢在御案上,喝道:“不让你去做,朕自己去做吗?”
贾环疑惑道:“臣就不明白,非杀那些妇孺做甚?
流放到西域,给那些流民们当老婆生孩子,好歹也算是为国朝做点贡献。
非杀她们作甚?”
隆正帝闻言,勃然大怒,斥道:“你还有脸子说?
朕让你将白府上下诛绝,你怎么做的?
白府满府几百人,你才杀了几个?
朕不责你妇人之仁,你狗胆包天,还敢指派朕的不是?
你若不服,就把剩下的人让刑部去审,看能审出个什么结果来!
糊涂东西!”
按律法而言,自然是要杀个精绝……
贾环不吭声,但也不认罪。
见他这幅熊样,隆正帝冷哼了声,知道他惯是这种妇人心思,也懒得再理会,拿起朱笔继续批折子……
不过没批两份,就见从外间走进一黄门侍中,步伐跟猫儿一样,一点声音都没。
他走在堂正中就停住了脚步,躬身道:“陛下,慈宁宫又打发人来请陛下了……”
隆正帝眼神跟刀一样的扫了过去,看的那黄门脸色刷的一下惨白,隆正帝寒声道:“朕不是说过了吗?朕在处理朝务,夜里再去给太后请安。
有什么事,让太后先对忠怡亲王说就是。和他说,与同朕说一般……”
小黄门闻言,哪里敢多嘴,忙磕头退下。
一旁处贾环闻言,心里这才平衡了些。
原来赢祥被打发到慈宁宫去了,呵呵……
果然,越和隆正帝亲近的,他越往火山口指派。
想起老十三现在肯定被暴怒的皇太后折腾,再想起张廷玉如今忙着满京城“刮地皮”,贾环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笑意……
我似乎还不算最惨……
上首的隆正帝细眸瞥了贾环一眼,看到他嘴角的笑意后,先是一怔,随即脸就黑了下来,他自作多情的以为贾环是在嘲笑他……
“你笑什么?”
隆正帝沉声喝道。
贾环被发现了,索性也不藏着,嘿嘿笑道:“陛下,臣在想,您说几百年后,后世之人,该怎么评价咱们君臣二人?”
隆正帝闻言,脸更黑了。
他从未想过,史书上会有他的好。
暴虐之君,刻薄寡恩,心性凉薄,无德,弑父……
苏培盛也忙给贾环使眼色,看来他也知道。
结果被隆正帝发现后,狠狠的剜了一眼……
隆正帝咬牙道:“你倒是说说看,后世之人,会怎么评价朕,又怎么评价你这个小贼!”
贾环闻言脸上的笑意一凝,不过随即又散开,嘿嘿道:“臣觉得,陛下您肯定是奥斯卡影帝,臣至少也是个金球奖得主吧。”
知道的,不一定要说出来,说出来,别人就知道你知道了,这样的人,早晚会被蠢死。
所以,即使知道,也要如同不知道一般。
这需要极高深的演技……
“什么东西?”
隆正帝皱眉问道。
贾环忙摆手赔笑道:“没什么没什么,臣是想说明君贤臣,可又一时想不起史书上有哪些明君贤臣,就随口杜撰了两个……”
隆正帝闻言,瞥了贾环一眼后,道:“不学无术,满口荒唐。”
苏培盛在一旁凑趣道:“后世之人,自然会尊称陛下和宁侯为大秦之武帝与冠军侯。”
贾环忙点头笑道:“对对对,若是真能像霍去病那样,率十万铁骑追南逐北,杀尽胡虏国灭,保得国朝数十年安泰平和,就算当个只能活二十岁的短命鬼,也不错。”
“放屁!”
苏培盛正哭着脸准备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就听隆正帝咬牙骂了声。
苏培盛只好跪地请罪……
“哈哈哈!”
见苏培盛倒霉,贾环不厚道的笑了起来,隆正帝却瞪眼过来,道:“朕骂的是你!”
“呃……”
贾环不笑了,道:“陛下您骂臣作甚?”
隆正帝哼了声,正要再教训两句,就见忠怡亲王赢祥走了进来。
堂堂一半步天象的绝世高手,此刻,脸上竟隐隐有几道抓痕……
隆正帝见之,脸色陡然难看起来,细眸也微眯了起来,眼中寒芒闪现。
赢祥惭愧的躬身请罪道:“皇上,臣无能……那边闹的实在没法子招架了……”
隆正帝闻言,皱眉道:“赢朗小儿不是已经逃到慈宁宫了吗?她还闹?”
之前贾环禀奏过,赢朗是幕后黑手,请旨捉拿归案。
不过为时已晚,中车府调查回报,赢朗已经逃进了慈宁宫,派人去要,差点没被皇太后将派去的人给杖毙,只能暂时作罢……
赢祥苦笑道:“太后得知白家被满门抄斩后,已经……已经快失控了。”
隆正帝道:“你没和她说,是赢朗小儿出的主意?”
赢祥摇头道:“臣说了,但赢朗能说会道,只说是想替皇太后出气,也只是想吓唬吓唬陛下,计划只毒死苏培盛就好……
他说他是准备自己做,没想到白杰会抢功,粗糙出手……
太后闻言,虽然打了他一耳光,可看他哭的凄慌,也就放过了……
皇上,还是去看看吧。
再闹下去,朝野间必然物议非非……”
隆正帝闻言,脸色难看的紧,细眸中喷火。
苏培盛更是苦着一张脸……
不过,当隆正帝看到一个劲往后缩的贾环时,脸色就更黑了。
贾环见被发现了,索性也不藏了,赔笑道:“陛下,臣今天不是已经请过假了么?臣想回家探探亲……”
“嗖!”
一道黑影飚来,贾环忙抄在手里。
见只是一支沾着朱砂的毛笔后,失望坏了,垂头不敢多言。
隆正帝这会儿懒得和他计较,沉声道:“好,朕就去看看,她到底想如何……”
说着,在赢祥和苏培盛的陪同下,往外走去。
就在贾环心花怒放,以为躲过这桩难事时,门口处传来那道讨厌的声音:“混账东西,还不跟上……”
……
慈宁宫,寿萱春永殿。
当初的雍容,华贵,人间至尊至贵的气象,消失的无影无踪。
凄凉,仓惶,愤怒,满满的戾气!
“让赢正来见我,让他来见我!
他这个杀人凶手,他这个独.夫!!
杀父、囚弟,弑子,屠尽母族!
哀家要看看,他如何面对哀家,如何面对天下人!!”
一道道凄厉的控诉声,回荡在寿萱春永殿内。
殿内的宫人们,无不面色惨白,跪伏在地。
连躲在皇太后身旁的赢朗,也惊骇的苍白了脸。
“皇上驾到!”
尖锐的太监嗓音传进殿内,皇太后叫骂的声音停住了……
然后就见,黑着一张脸的隆正帝,与赢祥、苏培盛及落后一些的贾环,一起大步走了进来。
隆正帝看到凤榻上的皇太后,细眸眯起。
此刻,皇太后头发凌乱不堪,一张惨白的脸上满是泪痕,和脂粉混在一起,着实有些骇人。
而更骇人的,却是那双三角眼中射出的怨毒之极的目光。
隆正帝见之,面色愈发阴沉,与皇太后只对视一眼后,就转眼看向拼命往她身后藏去的赢朗,咬牙道:“小畜生……
贾环!!”
贾环站在隆正帝背后,看不到他的眼神,郁闷道:“陛下,您骂臣作甚?”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黑,牙齿差点没咬掉。
这王八羔子真不靠谱……
赢祥咳嗽了声后,小声道:“贾环,皇上骂的不是你,是在叫你……”
贾环闻言,恍然过来,忙高声应道:“臣在!”声如洪钟。
隆正帝抽了抽嘴,寒声道:“去把那个阴谋弑君的小畜生给朕抓过来!”
贾环抱拳一应,道:“遵旨!”
说罢,就大步向前。
赢朗见状面色惨白,“哇”的一下哭出来,跪倒在地,抱着皇太后的腿大哭道:“皇祖母,救救孙儿,孙儿不想死啊!皇祖母……”
皇太后气的身子发抖,一手死死护住赢朗的头,一手指着贾环,厉声道:“你先杀了哀家!”
贾环无法,回头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却看也不看他,只是看着赢朗,眼睛似要吃人。
倒是赢祥,看着贾环,微微摇了摇头。
贾环索性就站在一边不动……
皇太后似也想起了正主是谁,她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隆正帝,颤声道:“你杀了你舅舅全家?你杀了你舅舅全家?
赢正,那是你的母族啊!
你杀了他们!!”
隆正帝脸色着实有些骇人,他转眼看向皇太后,一字一句道:“母后,是他们要杀朕,是他们先要弑君。”
皇太后颤抖道:“杰哥儿不过是胡闹,他如何能杀的了你?
这都是你故意让他得逞的,没有你的默许,他们能将茶水送进御书房吗?
你当哀家是傻子吗?”
众人闻言,无不面色一变。
贾环似有些反应不过来,狐疑的看向隆正帝……
心里却哀叹一声,当希望的泡沫破灭后,皇太后终于能想到这一点了。
可在没破灭之前,她怕是下意识的忽略这一点,在无能为力的绝境中,即使是泡沫,也是希望……
隆正帝却咬牙道:“他们想弑君,也是朕默许的吗?
别说他们已经动了手,就算没动手,有这个心思,他们就罪该万死!!
母后,您必须把赢朗交出来。
否则,朕无法跟内阁交代,也无法对天下人交代。
朕还要问问他,到底是哪个指使他这么做的……
也是奇了,朕将他圈起来给先皇守灵,他居然还能操控自己的儿子来杀朕!
好,好的很!!”
这一刻,皇太后眼中的怨毒终于散尽,唯有无尽的惶恐。
她终于“明白”隆正帝的心思了,他不是要圈弟,他还要杀弟啊……
皇太后一双红肿的老眼,怔怔的看着隆正帝。
而隆正帝的一双细眸,也寸步不让的回视着。
这一对如同仇寇的天家母子间,再无一丝情分可言……
……
ps:第三更,停电了,来网吧发的。
一个小区里,有的楼停了,有的楼没停。
一栋楼里,有的楼层停了,有的楼层没停。
什么鬼……明天更新应该在下午,汗!
(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三章 走火入魔
西北,哈密卫大营,帅帐。
秦梁黑脸隐隐发白,脑海中轰隆作响,不断的重复着那两个字:
报仇!
报仇!
报仇!!
他们要,报仇!
这两个字,必是用无数的人头和鲜血写出来的。
也必会让无数的家族,为之破灭……
而站在他对面的李先,眼睛内,竟然依旧平静无波,没有一丝起伏。
这一幕,却让秦梁心中愈寒。
不过,他毕竟是手握二十万雄兵的大将,尽快压制住心中的震荡,秦梁看着李先,有些艰难道:“李叔,你们想……怎么报仇?莫非你们想……”
无论如何,秦梁都说不出“刺杀太上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李先看到秦梁这幅神色,独存的一只眼,微微变寒。
他道:“秦梁,你说说看,这大秦,是何人的大秦?”
秦梁闻言,面色一变,道:“自然是秦人的大秦。”
李先再道:“那这大秦的天下,又从何而来?”
秦梁道:“是太祖高皇帝,与荣宁二公,抵定的天下。太上皇和先荣国,拓展疆域至斯。”
李先冷笑了声,道:“太祖高皇帝,的确雄才大略。可是他打下黑辽后,就死在了女真妖后的床上了。
至于太上皇,更是一个笑话。
若没有荣宁二公,他怕是早就被赢家那些蠢货给害死。
是荣宁二公,替他扫平了障碍,扶持着他,一步步走过艰难,登上帝位。
更带他入军中,替他立威名。”
秦梁点点头,道:“李叔说的没错,太上皇御笔,‘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的联对,如今还挂在贾家宗祠门前。
太上皇在位时,也曾每每言及二公扶邦定鼎之殊勋。”
李先闻言,眼神再冷三分,寒声道:“这正是赢玄的虚伪!
荣宁二公为国战殁后,国公爷接过黑云旗,继续为国朝出征。
国公爷为赢秦南征北战,浴血奋战二十年,几度险死还生。
赢玄好大喜功,却从不肯承认他不如国公爷。
为了压制国公爷,赢玄夺了国公爷的军权,又将五城兵马司交给国公爷,以为羞辱。
结果呢?
赢玄亲征外蒙失利,二十万大军被困扎萨克图!
是国公爷,不记前仇,亲调一万五城兵马,率领我等黑云十三将,千里奔袭,狂飙突进,端了扎萨克图的汗帐,横扫漠北蒙古,才一举击溃了外蒙三部,成全了他赢玄的无上威名。
可赢玄回来后,却又忌惮国公爷统兵之能,连五城兵马司都不许国公爷带了,让国公爷当文臣!
呵呵,文臣!!
国公爷可曾说一个不字?
之后,赢玄还不服,又不顾国公爷劝阻,亲征吐蕃大雪山。
结果,大秦为此陷落整整八万大军,他自己也差点被雪山大轮寺法王毙杀!
还是国公爷,不带一兵一卒,只带我黑云十三将,日夜奔行八百里,冬夜强上大雪山,三招败服大轮法王,这才带回了赢玄。
他赢玄事后,明面上褒奖国公爷,可在上书房内,竟指责国公爷无旨意擅自行动,还没有杀了那大轮法王,哈!
国公爷不得不跟他低头请罪……
国公爷何等英才,即使做文官,一样使得百官拜服。
为了大秦的万世之基,他不顾赢玄的忌惮,上书废了那荒唐太子。
结果,被赢玄百般辱骂,只能赋闲在家……
最终,厄罗斯三十万哥萨克铁骑南侵,举国惶恐,无人敢担当时,又是国公爷站了出来,领大军出征。
结果……
呵呵,哈哈哈!
好一个已后儿孙承福德,好一个至今黎庶念荣宁!
就是这等福德吗?”
秦梁闻言,面色隐隐有些难看,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
因为李先说的这些,他都知道……
而对先荣国贾代善而言,也确实不公。
可是秦梁却也理解太上皇,作为一个皇帝,太上皇不得不这么做……
先荣国太完美了,完美的不似人臣。
偏又那么耿直忠诚,不为自己留一丝余地,也没给太上皇留下余地……
满朝皆赞荣国贤,文武尽扬荣国功!
先荣国为何不明白,人臣,不能没有缺点,不能没有把柄,更不能强过帝王啊!
脑海中浮现起那道英武而不失儒雅,不论何时都能让人如沐春风,视之如古之君子,甘心拜服的身影,秦梁眼中闪过一抹痛苦的追忆,那是何等的风姿啊……
叹息一声后,秦梁看向满身煞气的李先,诚声劝道:“李叔,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
如今,国公爷的亲孙,与皇家亲密无间,恩宠圣眷当朝第一。
年不过十五,已经是国朝一等侯,着配紫金斗牛公服,武勋排班站位最首。
您又何苦……”
没等秦梁说完,李先就忽然哈哈大笑出声。
并且,一发不可收拾,直笑的眼泪都从独眼中流了出来……
秦梁见之,眼睛微眯。
笑了良久后,李先才缓缓作罢,声音却似泣一般,大声道:“这必是国公爷在天之灵,难以瞑目,才托梦调理出这么一个孙儿。
他知道,他曾经犯下的忌讳,才让少主,不重蹈他的覆辙。
他知道,少主越表现的粗鄙无礼,越让百官厌恶,越依靠亲近皇家,才越安全……
国公爷啊,您果然英灵未散哪……”
看着李先泪如雨下,秦梁有些不解的问道:“李叔,这……这不挺好吗?”
“挺……好?”
即使在流泪中,眼神也始终保持平静无波的李先,在听闻这两个字后,眼神陡然凌厉的让秦梁都忍不住眯眼避让……
李先寒声道:“秦梁,你拍着胸口问问你自己的良心,若没有国公爷,能有你秦家今日之势吗?
你爹秦汉因征战西北落下了一身伤病,早早卧病在床,将你托付给了国公爷教导。
多少人觊觎你武威秦家的地盘,劝国公爷不要管你,国公爷都置之不理,亲自把你带在身边悉心教导。
你爹病逝后,军中不知多少人图谋这武威黄沙军团的位置,国公爷念在你爹当年鞍前马后忠心耿耿的份上,力排众议,扶你上位,更痛斥了军中欺你年幼的老将。
你为了自保,前三十年对贾家不闻不问,我不怪你。
直到虚伪之极的赢玄出面,开始善待毫无威胁的贾环,你才开始露面保他,我也可以理解……
可你于心何忍,竟说出这‘挺好’二字?”
秦梁整个人都懵了,不解道:“李叔,我何曾敢忘记国公大恩?只是……我实在不解李叔你此言何意啊!”
李先激动的脸上的疤痕都颤抖起来,指着秦梁厉声斥道:“少主身为国公亲孙,何等贵重!比赢玄那群乌龟王八子孙强一百倍,一万倍!
可是,他却只能靠装疯卖傻扮粗鄙,来讨好赢秦皇家而苟活。
每每思此,吾等无不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自问死后,也无颜面再见国公爷和王古人大哥他们……
而你……你秦家饱受国公大恩,怎么就有颜面,说出这‘挺好’二字?”
面对李先激动不已的斥责,秦梁真真是百口莫辩。
他满心的无语……
你们搞那么大的事,难道就没仔细调查过贾环的底细吗?
他那是装的吗?!
秦梁有些头疼道:“李叔,您先别激动,您可能不知道,环哥儿这个情况,有些特殊……
他是庶子出身,八岁的时候,就出了府习武,没受过很好的教诲,后来才……”
“你不用说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是,少主的确没被贾府的人好生教过,但是,他绝不是没人教导!!”
李先斩钉截铁道。
秦梁疑惑问道:“李叔,您的意思是……”
李先冷笑道:“你忘了,是谁将少主教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秦梁闻言面色一变,道:“您是说……国公爷?”
李先哼了声,傲然道:“正是!正是惊才艳艳的国公爷之英灵不散,才教诲出了少主这样的天纵奇才!
秦家小子,你还敢说,少主没有名师教诲吗?
有国公爷的教诲,少主纵然不能超过先人,只要有三分之一,不,只要有十分之一,他也是当代第一流的人杰!”
李先目光中,存在的,是对先荣国贾代善近乎信仰般的狂热信任。
他坚信,既然贾环师从贾代善,那么就一定也是一个允文允武的一流天才!
至于如今的表现,不过都是糊弄赢秦皇家的罢了……
这让秦梁有些瞠目结舌,不知说什么好了。
按李先的说法,也对……
既然贾环是先荣国显灵教诲出的子孙,哪怕只学到了十分之一,也不会如此……
只是,他是实实在在探过贾环的底的。
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贾环是那样一个深藏不露的文武全才……
见秦梁依旧不信,李先再冷笑一声,独眼盯着秦梁,道:“我知道你不信,若非偶然机会,我得到了一首少主做的词,我也不敢信,少主竟会隐藏的那么好……”
“环哥儿……环哥儿做的词?”
秦梁差点没把下巴惊掉。
《百家姓》都背不齐的人,还会做词?
李先冷冷的看了秦梁一眼后,道:“你秦家也算半个书香门第,你自幼也爱习文,那你来听听,少主的这阙词如何!”
说罢,语气沉重的一字一句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秦梁闻言,这个在沙场上杀进杀出,视生死如无物的征西大将军,彻底愣住了。
这是贾环做的词?
这不扯淡吗?
秦梁还想听,可李先却不念了,只是用独眼死死的看着秦梁。
见他毫无所觉后,李先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他有些自嘲的一笑,道:“少主以词言事,倒也没错……”
垂下眼帘后,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惊人!
秦梁真的很摸不着头脑,这分明是一首闺阁女子幽怨词,且只有四句,他怎么就……
秦梁道:“李叔,您确定,这是环哥儿做的?”
李先抬起眼帘,独眼冷冷的看了秦梁一眼后,道:“虽然我只得了四句,但确定这是少主所做……
秦梁,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难道你读不出这两句词中的苦楚吗?
当时的少主何等艰难,为了筹措从武之资,他被赶到城南小庄子上,与卑贱人一起生活,赚银子。
那个时候,无数受过国公爷大恩的荣国旧部,竟无一人相助。
却道故人心易变……
你难道就读不出这其中的无奈和辛酸吗?
只可惜,少主当时并不知我等忠诚家将的存在。
否则,他定不会发出这等感慨。
不是所有的故人,都容易变心……”
秦梁闻言,面色一变,可再琢磨了下,还是觉得牵强。
只是他却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算是彻底看明白了,李先等人明显在将贾环当做幼主对待,而且还是饱经苦难风霜的幼主……
在他们心里,贾环做的一切都是忍辱负重,过的那是水深火热,艰难无比……
即使他打了亲王世子又打宰相公子,即使他每天吃香的喝辣的,大冬天里吃青菜,倚红偎翠,小老婆纳了一房又一房,那也只是做给别人看,其实他心里很苦的……
而贾环捣鼓出水泥后,那么多荣国旧部,不管需要不需要,都一千两一千两的往贾环那里送银子。
连生计艰难困顿的韩德功,都送去了一千两,而韩德功不得不带着韩大等三个儿子,年三十前钻进秦岭里打野味儿过年……
这些都被李先下意识的忽略不计了,或许在他看来,这只是微不足道的本分。
没有将贾环当祖宗一样供起来,就是荣国旧部的忘恩负义……
秦梁觉得,不能再在这方面和李先探讨下去,这些人,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
对,就是走火入魔!
他们想要报仇,他们想要找一个新旗帜,所以,无论贾环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都不重要。
他们坚信,贾环就是他们臆想的那样艰难痛苦……
念及此,秦梁果断放弃了解释的意图,承认错误道:“李叔,您说的对,我之前对贾家的关照少了,都是我的不对,请您谅解。”
李先闻言,看了秦梁一眼,道:“我说过,我们不怪你。少主宽宏大量,他不怪你,我们也不怪。”
秦梁又想起宁至之事,面色微微肃重了些,犹豫了下,道:“李叔,那铁网山之变,宁至……是怎么回事?
环哥儿不得不亲手杀了他,这件事,也让环哥儿伤透了心。
犬子写过好几封信给我,说环哥儿和他们喝酒时,谈起宁至,几番落泪……
你们这样做……”
面对自幼便极为尊重的人,秦梁还是说不出指责的话。
李先闻言,面色微变,而后缓缓摇摇头,沉声道:“这些,都是宁至自愿的。
为了回报国公爷大恩,为了给国公爷报仇,他无怨无悔!”
秦梁闻言,面色又肃穆了几分,道:“李叔,你们这样做,若是环哥儿知道,必然会很痛苦!
他很尊重,也很亲近我们,环哥儿最重情义……”
李先有些奇怪的看着秦梁,道:“你怎么知道少主不知道的?
若没有少主的名义,我们不过国公爷的家将,又如何说的动宁至?”
“轰!”
强撑了半天的秦梁,听闻此言后,直觉得脑中一道惊雷炸响,魁梧的身子险些没站稳,连连倒退两步后,面色骇然失色道:“你说什么?”
……
神京,都中。
慈宁宫的事,终究还是不了了之。
隆正帝以“进攻”取代防守,最终以不带走赢朗为退让,暂时平息了皇太后的折腾。
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息……
屠尽国舅府后,天家这一对母子间,再无半分情分可言。
不过,即使只是取得暂时的平息,也已经足够了。
从当夜起,皇城内开始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残酷清洗。
贾环也不知朱正杰那王八羔子是怎么查的,不过是一壶茶,怎么会牵扯到这么多人。
整整六千宫人,六千!!
一牵扯就是一片,一牵扯就是一片……
宫里的宫人几乎清空了一半。
而且论罪,皆斩!
不过,在贾环的强烈要求下,涉及御书房下毒案的六千宫人,除了尚宫局的那几个直接当事人外,其余的都没死。
太监发配皇陵,而宫女,则全部流放西域。
为了此事,贾环又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隆正帝甚至还想让苏培盛找来一身女装,让贾环换上,以嘲笑他的妇人之仁……
贾环怕个球,扬言只要别乱杀人,穿就穿!
结果倒是隆正帝被他的不要脸给镇住了,饶是今天在慈宁宫里气的半死,可还是忍不住笑骂出声,让贾环速滚。
贾环无所谓,保下那六千条性命就好……
其实若都是太监,他说不定也就无所谓了。
可还有那么多漂亮的宫女,就这样白白杀了,着实不落忍……
大清洗整整持续了三天,直到贾环视野里的熟面孔几乎一个不剩后,宫里才渐渐消停下来。
不过,董明月、卿眉意她们费尽力气,往宫里安插了的人手,如今估计也没剩几个了。
天知道她们会气成什么样……
贾家的青隼如此,其他势力的眼线,多半也好不了。
如此一来,隆正帝算是基本上肃清了宫廷。
也让这座皇城,彻底掌握在他的手里。
到第四天的时候,御林军副统领岳钟琪再次接掌宫廷防卫,挂着大统领名衔儿的贾环,才终于被允许回家了……
出了安福门后,贾环回头看了看巍峨高耸的皇城,心里轻轻一叹。
但愿自此风波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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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四章 弥补……(第二更!)
都中叛逆之辈的九族亲眷,也就是罪民们,已经开始往西迁移了。
虽然西域还没回到朝廷手里,可或许是为了彰显功绩,也或许是为了扫清这些日子来神京城中愈发压抑的气氛,移罪民戍边的活动,已经开始大张旗鼓的进行了。
十万人次的大规模迁移,速度也快不了,何况还都是步行……
等到他们走到西域时,大概也到明年秋天了……
而那个时候,西域早已经被收回。
得知这个消息后,贾环特意从皇城西门安福门,又绕到了南门朱雀门。
在亲兵家将的扈从下,顺着朱雀大街,往城南去,看一看情况。
尽管韩三劝他最好别去,不然看着又不落忍。
然而贾环听此之言,却愈发想去看看了……
无论是铁网山之变,还是之前的宫廷兵变,他都不得不杀了许多人,还有更多的人,是因他而死。
其中大部分的死亡,都是权术阴谋下的牺牲品。
贾环无力改变这种事,因为只要这个世上还存在人类,就一定会有政治。
而只要有政治,就会有权利,也就一定会有权利之争,
自然,也就会产生权谋之下的牺牲品。
从古至今,再到未来遥远的几百年几千年后。
只要人类不绝,这种事情就不会绝。
贾环再自大,对于这种源自人类自身属性的事,也是无能为力的。
他能做的,只是尽他最大的能为,减少一些有他因果在内的牺牲。
黑云十三将……
这个名词,曾让贾环感到无比的自豪和向往。
他甚至将乌远命为新一代的云旗第一将。
可如今,这个名词,却成了他心头最大的一块阴影。
一个随时都有可能陷贾家和他于万劫不复之地的阴影。
这块阴影,已经使得十万人家破人亡,流放他乡……
……
不真正亲眼目睹一次抄家流放,是体会不到其中的残酷性的。
流放,对大多数人而言,只是纸面上很轻巧的两个字而已。
只有身在其中,或者只是亲眼目睹过的人,才能体会到其中的可怕。
那种悲哀凄凉的气氛,那种自此以后沦落到不知何地的惊恐不安,那种面如死灰的绝望和痛苦……
看着一队队虎狼之士,从一户户普通的宅院中,赶出一群群哭嚎哀求的百姓。
看着老人悲伤的泪流满面,看着妇人惊慌的失声哭泣,看着孩童惊吓的嚎啕大哭……
那种场面,着实让人沉重。
“哇!爷爷,爷爷……
叔叔,求求你们,不要打我爷爷……”
当贾环一行人骑马路过一座破败的小院时,听到院中稚嫩凄惨的哭求声时,就再也迈不开脚步了。
贾环面色阴沉之极,翻身下马,推开柴扉,入目处,就见两个身着京营兵服的兵卒,正在用腰刀抽地上一个老人。
而一旁处,一个衣着破旧的小女孩子,跪坐在地上大声哭求着。
看着这一幕,没等贾环出声,韩大便一个箭步上前,两掌将那两个抽打老人的兵卒打翻在地。
而两个勃然大怒的兵卒,在看到脸色难看之极的贾环时,顿时唬白了脸,跪倒在地,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京营的兵马,就没有不认识贾环的……
贾环一步步走到那两个兵卒跟前,声音冷的不似人类,道:“抬起头来。”
那两个兵卒身子颤抖着,缓缓抬起脸,都唬的面无人色,颤声道:“宁侯……”
他们唯恐贾环一刀将他们的脑袋砍掉……
贾环没有动手,而是用一种完全难以理解的语气道:“这些是你们袍泽手足的家人啊,你们的心是用刀子做的吗?怎么就下的去这狠手?”
其中一个兵卒泪流满面道:“宁侯,小人又不是畜生,如何不知他们艰难?
只是,因为他儿子参与兵变,我们整座京营都受到牵连,全都官降一级。
两年内,士兵只能拿到最低等级的兵饷,连喝稀饭都不够……
除非,能率先完成上头吩咐下来的任务。
上头命令,这些罪民必须要在十天内出都中,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连十分之一都没送走。
小人们实在没法子,家里都是上有老下有小。
若是只能拿最低的饷银,全家都吃不饱肚子,老娘还卧病在床等救命药钱……
宁侯,这家人还是小人相熟的,可小人也是逼不得已啊,呜呜。”
“那你让人出门就是了,你们动什么手?”
韩三见贾环脸色难看的站在那里,也不说话,气不过,问道。
另一个兵卒苦着脸道:“大爷,这家小的们来了好几次,都给这刘老汉跪下喊爷爷了,可他就是不走。
他说,他要在这里等他儿子回来,我们怎么给他讲,他儿子已经因为谋反被杀了,可他就是不信……”
“叔叔,我爹爹不是坏人,他也是军爷哩,是大忠臣。”
一旁的小女孩子泪痕未干,听兵卒说她爹爹的坏话,嗓音沙哑的怯怯辩解道。
听着话,那兵卒都不落忍了,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只能垂头丧气的跪在那里……
贾环眼睛看向那个怯怯的小人儿,他蹲下.身来,看着小女孩子,轻轻笑了笑,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子一双大眼睛里还含着晶莹的泪花,看着贾环,声音沙哑着怯怯道:“我**妮儿,今年五岁。大哥哥,我爹爹也是军爷……”
贾环听的懂,这个聪明小女孩子的意思。
她是在跟他说,他爹爹,也是军爷,是和他们一伙儿的,不是反贼……
看着这张小脸,贾环轻轻点点头,道:“是,你爹爹是勇敢的军爷,是哥哥的战友,袍泽,兄弟……”
春妮闻言,大眼睛忽然一亮,脏兮兮的小手竟抓住了贾环的手,急道:“大哥哥,你说我爹爹也是军爷?你认识他吗?
大哥哥,你知道我爹爹什么时候回家吗?春妮好想他,爷爷也好想他哩……”
贾环闻言眼睛微微发红,渐渐沉默了。
他看着春妮大眼睛里的希望一点点破碎,一点点灰暗下去,心里抽搐的疼。
轻轻的呼出了口气,贾环道:“春妮啊,你爹爹,是大英雄。
所以,他去了很远的地方,要保卫国家,保卫百姓。
你若想见他,就好好长大,好好孝顺爷爷。
等你长大了,你爹爹,就会回来看你了……”
春妮闻言,大眼睛中又再次聚集起希望,看着贾环那张坚毅好看的脸,道:“大哥哥,真的吗?”
贾环笑着点点头,道:“真的。”
春妮第一次露出了笑脸,道:“嗯,爹爹是大英雄,他给我说过,他是保护皇上的哩!
我要好好长大,好好孝顺爷爷,等快快长大了,爹爹就会回来了!”
贾环眼角抽了抽,又笑着点点头,道:“是的,会回来的。”
春妮高兴的笑了两声,可是再一转头,看着趴在地上无声流泪的老人时,脸上的笑容又没了……
她对这种情景无能为力,只能看向对她家唯一友好的贾环,怯怯道:“大哥哥,这两个叔叔要赶爷爷和我走,说要赶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可爷爷不想走,爷爷说,我们要是走了,爹爹就只能在外面飘着了,没地儿回了……
大哥哥,我们,能不能不走?”
贾环仰起头,不让眼中湿润落下。
他长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下心中的酸楚,才又低下头点了点,笑道:“可以,春妮儿和爷爷,可以不用走……”
“环哥儿……”
韩让在后面有些不安的唤了声。
贾环摆了摆手,正想说什么,外面传来一阵声音。
帖木儿大步走入,道:“三爷,有位京营游击求见。”
贾环道:“让他进来说话。”
帖木儿沉声一应后,转身出了柴门,未几,带了一位将军走了进来。
行礼过后,贾环眉头微微皱起,道:“京营的几个游击我都认识,你是哪个?”
来人沉声道:“宁侯,末将王德全,是忠怡亲王从蓝田大营调末将入的京营。”
贾环闻言不出声了,目光淡淡的看着王德全,直到看的他不自然的低下头后,才叹息了声,道:“宁叔,死了才几天哪……”
说罢,也不给面色陡然涨红发紫的王德全解释的机会,就道:“王将军,这户人家,暂时就不要迁移了,我……”
“宁侯,这可不行,这是王爷下的死命令!”
没等贾环说完,王德全就激动的抢话道。
“放肆!”
韩大怒声一喝。
贾环摆了摆手,打量了王德全几眼,道:“你如实上报就好,怡亲王若是有什么问题,让他招我去问罪就是,本侯等着他……
现在你先听完我的话。
这户人家就这样了,你们不要再撵人。
其他的都管,我也管不过来。
但是袖手旁观,也不落忍。
贾家的云字号车马行,会派出二百辆大车出来,专门负责送这些人去西域。
车上尽量多载老幼。
路上,凡是有贾家商号的地方,都会支起大灶,给这些人烧一顿热饭,喝一口热茶。
路过这样的地方时,你们不许阻拦,让他们多歇歇。
西域还没收回来,你们急什么?
还有,能不动手打人,最好不要动手打人。
他们都是我们袍泽的亲眷,不是罪民!
都记住了吗?”
王德全闻言,沉默了下后,点点头,沉声道:“宁侯,末将记住了!他们都是我们袍泽的亲眷,不是罪民!”
贾环又看了王德全两眼后,对韩大道:“留两个亲兵在这,拿着我的牌子,不要让人动这户人家。再找个郎中来给老人家看看……
另外,按军属,每月供奉银米。”
“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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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五章 回家真好 (第三更!!)
神京西城,公侯街,荣国府。
三日未归,贾环回家后,先来到西府,给贾母请安。
走在宽绰华贵的荣国府内,看着来来往往给他行礼请安的仆婢,还是往日一般的从容有礼,面上都带着恭敬的微笑,贾环之前沉重的心情,稍微变好了些。
无论外界是何等风霜雨雪,但他保护的这座荣国府,却一如往日的宁和。
他现在还无力让整个世界变得美好,但他在努力让家族,变得美好……
兴许是得到了贾环回家的消息,贾琏在仪门前迎上了贾环。
先是上下打量了番贾环,见其安然无恙后,贾琏方长出了口气。
贾环好笑道:“二哥,何至于此?”
贾琏摇头道:“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都在说御书房下毒案,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说,陛下和三弟都已经被毒……”
贾琏眼圈一红,竟说不下去了。
贾环见状哈哈大笑道:“二哥,过了啊……”
贾琏也自嘲的笑了下,用袖子抹了抹眼睛,道:“我就这么没出息,以三弟的能为,又怎么可能中那老毒妇的奸计!”
贾环知道贾琏虽然素来荒唐,好底层人民的人.妻,但心肠其实并不坏,还挺心软的。
所以没笑他这般动容,却对他的话一怔,道:“什么毒妇?”
贾琏咬牙道:“不就是慈宁宫的那位吗?偏爱小儿子偏爱成魔怔了,竟和忠顺王一起指使赢朗那个小杂.种下毒!
若非三弟你火眼金睛,陛下和三弟,还有那么多大臣,都要被她给毒死!
三弟啊,你几天没回来,我是连续三晚上没闭上眼。
都中乱成这般,咱们家又被那么多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你要是有个万一,贾家立马就会像其他人家那样,被抄家灭族啊!”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知道隆正帝的水军又在发力了,偏这套法子还是贾环教给他的……
他看着颇为动容的贾琏,见他眼圈确实黑着,笑道:“二哥,你不说的话,我刚还想着,二哥又跑哪家小门户里,找人家小媳妇去了……”
“这……胡说,胡说……”
贾琏被臊的满脸通红,不过反驳的底气并不很足……
贾环见之哈哈大笑,懒得追究。
贾琏虽然不大靠谱,但有一点很不错,他从不强迫别人。
所以贾环也不用担心他欺压良善,逼良为娼。
“哟!环哥儿回来了……”
贾环贾琏兄弟俩还没说完话,就见一大脑壳子溜溜的跑来,笑容满面道。
贾环看了眼,笑道:“薛大哥怎么在这儿?没去高乐?”
“噗嗤!”
薛蟠干笑了两声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处,贾琏却没忍住,喷笑出声。
薛蟠被笑也不害臊,还是乐道:“出不去了,被我妈和我妹妹禁足了。”
贾环奇道:“姨妈和宝姐姐还能管住你?”
薛蟠先是讪讪一笑,不过又埋怨道:“说来都怪环哥儿你,找了个那般厉害的婆娘回来……”
贾环更奇了,道:“宝姐姐虽然厉害,可你不怕她啊。”
薛蟠摇头道:“不是我妹妹,是对面那位公主。”
贾环闻言面色一怔,道:“公主?你说杏……你说明珠?”
薛蟠诉苦道:“别提了,那位公主好生了不得!把我妈和我妹妹喊过去,又是罚跪又是呵斥,好生一顿教训……”
见贾环脸色一变,贾琏忙道:“三弟快别听他的,这件事我也知道。”
贾环看向贾琏,贾琏道:“这事不怨人家公主,我们还要感谢人家呢。
薛蟠在外面交了些不着调的朋友,都是一些小世家的公子哥儿,竟对薛蟠说,前日子那一夜,要不是三弟你放陛下一马,现在龙椅上坐着的是哪个都不一定……
他们拥着薛蟠,打着三弟你的名头,把平康坊闹的乌烟瘴气。
我们碍于亲戚的面子,不好说什么。
还是公主厉害,回来就把薛蟠给禁足了,哈哈!
你问问他,还敢不敢出去浪了?”
听闻此言,贾环脸色再一变,眉头紧皱,转头看向薛蟠,眼神凌厉。
作死也没这么作的!
薛蟠见状有些害怕,忙解释道:“环哥儿,那话绝不是我说的,我哪敢说这种话……”
贾环道:“那是谁说的?”
薛蟠干笑道:“不过是些乡侯县伯府第,环哥儿你也不用气,我听说公主已经派人去了那些人家,警告他们舒坦日子若是过腻味了,她可以成全他们。
又让他们家里老子好生管好各家子弟的嘴,他们管不好,公主就派人来管。
结果,嘿嘿嘿……他们现在还在床上趴着的,一个个都被打了个半死。
哈哈哈!”
薛蟠摇头晃脑的晃着大脑袋,颇为幸灾乐祸……
贾环闻言心里松了口气,点点头,对薛蟠道:“好了我知道了,薛大哥,这种人,以后再不要交往,否则早晚成害!”
薛蟠点点头,拍着胸口保证道:“环哥儿你放心,我又不傻,你瞧,我这不是连门儿都不出?”
说着,又苦下脸道:“就是忒没趣了些,也没戏班子,还不能吃酒吃肉,连女人……咳咳。环哥儿,这日子什么时候是头啊?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贾环道:“再过二十天吧,太上皇孝期还没过。”
薛蟠闻言,顿时没精打采起来。
贾环也不理他,对贾琏道:“二哥,没事的话我就先进去给老祖宗请安了。”
贾琏忙道:“没事没事了,三弟去吧……”
贾环点点头,不过刚一迈脚却又想起,他还有事,又折过身道:“二哥,还有件事跟你说一下。我给陛下提了个建议,联合户部、皇家、勋贵、宗室还有一些有实力的巨贾,一起开办一个银行,也就是钱庄。
想入钱庄的条件之一,是家族的田产不得超过两万亩。
二哥,这个银行,是真正世代相传的富贵。
我想着,西府这边最好也能加进来。
当然,这要看你的意思。
你要是舍不得那些田庄,留着种也行。”
贾琏呵呵笑道:“这是什么话,既然是三弟准备办的,我岂有信不过的道理?
我都信不过,别人谁还信?
三弟你放心,我这就和林之孝他们几个合计合计,尽快把庄子都出手了。
除了祭田和给老太太种御米的那几亩田,一亩都不留。”
贾环闻言,深深的看了贾琏一眼,没有再多言,点点头,转身离去。
……
“三爷回来啦!”
贾环刚进贾母院,绕过大插屏,上了抄手游廊,坐在游廊上喂鸟聊天的一群小丫头子们,便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
还是前几日给贾环撩珠帘的那个叫“角儿”的小丫头子,又机灵的抢了个先。
然后睁着一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贾环。
“哈哈哈!”
贾环大笑着翻了翻袖兜和怀兜,好歹找出了一个从宫里顺到的玉佩,递给了嘴巴快要咧到耳朵根儿上的角儿。
看着扎着总角的小丫头子还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嘎嘣脆的谢赏,贾环让她快去喂鸟吧……
这时,李纨身着一身素色衣裳,迎了上来,看到角儿一溜烟儿的跑开,自责道:“三弟,都是我没管好家,这些小丫头子都没规矩的疯了。”
贾环笑道:“大嫂,那你该去我那边看看小吉祥,那才叫有规矩呢!”
李纨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没好气的嗔了贾环一眼,道:“那也叫丫头?那叫小姑奶奶!
快进去吧!”
贾环看着面容比以往娇艳也鲜活了许多的李纨,心里刚一动,又忙按下不该有的心思,眼神清明的点点头,道:“好,大嫂请。”
李纨看了贾环一眼后,轻轻一笑,先一步转身进了内堂。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进了内堂后,贾环笑容满面的给上头软榻上坐着的贾母请安。
贾母自然是一迭声的叫起,然后招到跟前坐下。
坐下后,贾环又跟笑容满面的薛姨妈问好,还跟姐姐妹妹们问好。
看着一张张鲜花儿一样娇艳的脸,和那一双双饱含各色情意的美眸,贾环忍不住呻.吟一声:“回家真好啊!”
“可怜见的,累坏我的孙儿了!”
贾母握着贾环的手,怜爱道。
姊妹们倒是呵呵笑着,眼神里有数日不见的思念,也有对他在贾母跟前撒娇的“羞臊”。
贾环嘿嘿一笑,目光再次从姊妹们的脸上一一看过。
当然,主要还是集中在林黛玉、薛宝钗和史湘云三人脸上。
如果说看贾迎春、贾探春和贾惜春三人时,目光是温暖的亲情。
看薛宝琴、李玟李倚还有邢蚰烟时是友好的友情。
那么看林、薛、史三女时,目光就有些明显的炙热了……
这种很有些侵略性的目光,让三人都有些不适应,羞红了脸垂下头。
以往,只有在她们的闺阁中,贾环才会用这种目光看人……
好在,他知道适可而止,被史湘云狠狠的瞪了一眼后,就消停了。
无视各种“嘲笑”的目光,看着贾母乐呵呵道:“老祖宗,近来身子骨可还好?”
“噗嗤!”
贾母还没回话,林黛玉就忍不住笑道:“环儿,你才出门三天罢了,哪里就近来了?”
贾环不服气道:“林姐姐,你没听过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我三日不见老祖宗,就像隔了三个秋天一般,加起来也快一年了。
像我这样孝顺的人,岂能不惦记?”
“噗!”
林黛玉差点没笑岔气,连连点头道:“极是呢,如隔三秋,就是如隔三个秋天!”
姊妹们也哄堂大笑。
贾母也高兴,道:“好,好着呢,就是担心你在宫里好不好。”
贾环笑道:“孙儿也好,宫里那么多好东西,孙儿随手捡点儿都够赏人的了。”
这话却让贾母大惊失色,道:“环哥儿,你……你跑皇宫里‘勤捡持家’去了?”
姊妹们也面面相觑,有些担忧,这名头在家里好玩,可要传到宫里去,那就……
贾环却哈哈大笑道:“这倒没有,当时忙着做事,忘了这一茬儿……
是皇后娘娘知道家里姊妹多,见孙儿那么能干,就赏了孙儿好些,让我带回来送给家里的姐姐妹妹们。
要是早想起看家本领,孙儿不把内库捡来不算完!”
“呸!”
贾母闻言,笑着啐了一口后,放下心来!
姊妹们则笑了起来,林黛玉还小声的给薛宝琴讲起贾环当年的英雄往事……
看着笑意吟吟的荣庆堂,贾环心里再叹一声:回家真好!
……
距离欢声笑语满堂的贾家数千里之外,全营缟素的哈密卫大营营寨大门前,迎来了两个骑马而来的不速之客。
两人俱是满身风尘。
很罕见的,其中一人,竟是女子。
虽然面上蒙着白纱,可仅看她的眼睛,也能看出她极为美貌。
她身旁之人,却是一个魁梧大汉,看年龄,应该是旁边那年轻女子的父亲。
“此乃军帐所在,来人止步!”
哨兵喝住了两人,而后,就听那魁梧大汉沉声道:“我等乃都中宁国侯家将,奉命前来为武威侯送信,此乃宁国令牌,请速去禀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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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给自己竖起了根大拇指:厉害了我的哥!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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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六章 密议
大明宫,紫宸书房。
在贾环离去后,隆正帝在此召开了一次,极不寻常的军机秘密会议。
何谓不寻常呢?
因为与会人员中,没有一人是荣国一脉的将军!
紫宸书房内,有隆正帝,忠怡亲王赢祥,大秦太尉叶道星,其子西宫守将叶楚,御林军副统帅岳钟琪,义武侯世子、南宫守将方冲,蜀中侯世子、北宫守将傅恒,靖海侯世子、东宫守将李武。
神京城内,真正不与荣国一脉有瓜葛,身家清白的实权将领,也就这些了,且全都在这。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与荣国一脉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甚至大多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大到将军,小到校尉,甚至是普通兵卒,无所不包。
正是这些,才构成了荣国一脉独大军中的根基。
所有御书房的宫人,都被打发的远远的候着。
中车府的番子又在外围监视着,任何宫人有不对劲之处,立刻拿下……
苏培盛亲自将御窗前厚重的帷帐幕帘拉上,又点起了宫灯。
这般动静,也只有在刚刚清洗过一遍宫廷后,才能做到不虞外泄。
再过几天,补充进新人后,随着各路探子再次扎进宫来,这样的动作非但不能保密,反而更会让人猜疑。
但现在不会。
现在正是一个各路眼线在宫中的真空期。
即使如此,这样的阵势,还是让叶道星、岳钟琪及叶楚、方冲等人感到有大事谋划。
他们只看了看在场的人马,就能猜出一点。
但依旧难掩他们心中的兴奋。
“都坐吧。”
御案后,隆正帝一如既往的黑着脸,嗓音阴沉道。
开场白很简单……
叶道星、岳钟琪等人行跪礼后,叶、岳两人坐在楠木交椅上。
而小辈们,则还是都站着……
隆正帝冰寒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后,沉声道:“今天叫你们来,是为了商议一件事,想来你们心中都有点数。”
众人闻言,眼神闪烁,心中隐隐激动……
不过隆正帝的话却让他们有些失望:“朕明确的告诉你们,朕不是要你们来商议什么阴谋诡计。
而是要商量对策,堂堂正正的对策!
但是……因为涉及到利益之争,尤其是军中的利益之争。
所以,为了保全你们,朕才不得不小心一些。
军中的利益之争,利害关系之深,叶楚、方冲他们可能还不了解。
但是太尉和岳将军,你们应该深有体会吧?
尤其是岳将军……”
岳钟琪闻言,苦笑一声,点点头,道:“陛下所言甚是,若非陛下安排人手在天牢中保护微臣,臣怕早已‘病殁’在天牢中了。
当初在武威,臣亦是……无可奈何。”
叶道星点点头,声音低沉道:“荣国一脉,军中势力太大太深,可以说,大秦军方既是荣国一脉,荣国一脉,既是大秦军方。
若非如此,贾环也不会这般猖獗,竟敢私自动用金牌,以莫须有的罪名,拿下一方军团副帅!”
当初贾环为了防止岳钟琪抢功,将他冒性命之险立下的大功摘走,便以太上皇赐给他的御命金牌,以里通敌国的罪名,将岳钟琪拿下,羁押回京。
这种做法,在士林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若非太上皇不出声,隆正帝揣摩太上之意后,又一直压着,贾环此等嚣张跋扈之行,早就被御史弹劾成马蜂窝了……
隆正帝哼了声,沉声道:“此子惯是如此嚣张,都说是朕惯的,那一会儿,朕惯的了他吗?
但是,跋扈归跋扈,贾环倒也没什么非分之心……”
“陛下,贾环的确没什么非分之心。
大秦国泰民安,民心思定,他还有些自知之明,知道即使有什么非分之心,也是自寻死路,所以,他只好当人臣。
但是,他却绝非没有野心。
否则,他就不会借铁网山之变,将家父及那么多为国尽忠的将军都坑害。
这才使得荣国一脉在军中一发不可收拾,势大难治!”
方冲抱拳躬身道,告了回刁状!
他等“清算”贾环的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
隆正帝闻言,眼睛微眯了下,点点头,道:“这件事,的确是贾环给朕出的主意。
朕若早料到会如此,绝不会中了他的奸计。
但是方冲,你要明白一点。
有荣宁二公和第二代荣国公贾代善的殊勋在,除非贾环造反,否则连朕都不好发作他,只能小心他的奸计……
外人都道朕刻薄寡恩,可是却没看到朕屡屡厚待于功臣之后。
贾环在这间御书房内,和朕吵架都吵了几回,朕也没拿他怎么样!
哼!”
“咳咳……”
见几位“统一战线的战友”都抽了抽嘴角,赢祥忙打圆场,试图转变“画风”,沉声道:“皇上,这个贾环,日后待平衡了荣国系在军中的力量后,还是要好生管束一番的。
刚才他又去了南城,把要驱逐罪民去西域戍边的兵卒给打了,放了一户罪民,还把王德全给痛骂了一通,说甚宁叔死了才几天,你就背叛到赢祥那里去了……”
“啪!”
隆正帝也反应过来不妥之处,闻言大怒,猛一拍御案,怒声道:“无法无天的混账东西!来人,给朕……”
“皇上息怒!”
没等隆正帝说出惩罚意见,赢祥就笑道:“皇上,这都是小事,还是待日后再说吧。”
总算将隆正帝的画风给转过来后,赢祥见好就收。
心里却感叹一声:简在帝心啊。
果然,隆正帝闻言,也就势作罢了……
他重重的哼了声,对叶道星道:“太尉,看到了吧?这就是一家独大的坏处,朕连惩罚个无赖小儿,都要顾虑重重。
所以,朕才将你们招来。”
叶道星低沉道:“主忧臣辱,陛下若有所命,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语气中,满满的杀意……
隆正帝闻言,不动声色的与赢祥对视了一眼。
两人皆为叶道星言语中的绝决狠辣感到心惊……
隆正帝沉声道:“太尉,朕之意,目前不是要将荣国一脉连根拔起,还不到时候……
目前来看,也不大现实。
如果这样做,大秦的将军,就剩不下几个了……
朕希望的是,太尉你这一支御林军出身的力量,还有岳将军,以及方太尉之前出身的长城军团力量,再加上傅安出身的西南天府军团力量,三家力量联合起来,形成一支能够和荣国一脉在军中平衡的力量!
而太尉,便是着只强大力量的核心,以与牛温施他们争锋抗衡。
不至使得荣国一脉,独大军方。
说很简单,但想要做起来,却难上加难。
你们可知,最难的是哪一点?”
隆正帝的目光看向了小一辈,考校道。
傅安高声道:“是荣国一脉那些嫉贤妒能之辈的打压!但是臣等不怕!”
隆正帝点点头,目示鼓励。
叶楚道:“贾环……应该会出坏主意阻拦吧?”
李武沉默。
方冲沉声道:“这些都不怕,有圣明陛如下在,歪门邪道必然不会长久。
臣以为,最难的一点,就是军功!臣等缺少军功!”
此言一出,连叶道星都有些侧目的看向方冲……
岳钟琪则满满是欣慰之色的看着方家的这位世子。
隆正帝亦是龙颜大悦,虽然没笑,但脸色没那么阴沉了,赞赏道:“对,方冲说的对,就是军功!!
荣国一脉为何势大至此?
就是因为他们每一个大将身上,皆是军功累累。
因此,他们才会在军中享有巨大的威望。
太尉……”
“臣在!”
叶道星面色有些阴沉的应道。
隆正帝道:“太尉现在可知,自己为何空有太尉之职,却无太尉之实了吧?”
叶道星闻言,面色一黑,瓮声道:“臣惭愧,身上并无显功傍身。
但此绝非臣比不上那些人之故,只是,大秦承平这么多年,臣实无立功之处……”
这就是武将的悲哀了。
生逢太平之世,空负一身屠龙术,却无处施展……
隆正帝却不怕,他高深莫测道:“那太尉可知,朕为何现在召你们来此?”
听话听音,叶道星闻言猛然抬头,鹰目中射出两道有些刺眼的锐利目光,看向隆正帝,语气有些激动道:“陛下,可是大秦将有大战?”
隆正帝真被惊到了,他居然被叶道星锐利的目光刺的有些眼痛!
隆正帝有些骇然的心惊道:难怪太上皇死死的压制了此人三十年,不让他在人前露面,更不给他接触军机建立军功的机会,这才使得他心生怨恨……
看此人之双目,如鹰视狼顾,天生反骨。
对功名权势之热衷,着实令人心惊。
连先生遗折都说,此人必定妨主……
隆正帝细眸微眯,缓缓点了点头,面上无一丝异样,沉声道:“太尉所言没错,大秦,的确将有战事。”
叶道星和岳钟琪一起站起身,齐齐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却看了眼赢祥后,然后垂下眼帘,低下头喝了口茶……
赢祥比隆正帝就温和多了,他呵呵轻笑道:“还是和贾环有关,他与厄罗斯人联合,一起谋了那准葛尔汗国,算是一桩大功。
可惜,他办事不牢靠,前面灭了一伙群狼,后面又引来一头熊罴。
西域哈密卫大营回报,厄罗斯人已经生变,似欲占领西域不走了。
所以,一场大战事所难免。
这此可不是小打小闹,厄罗斯在西域,足足布置有十万哥萨克铁骑。
乃是一场大国战哪!”
叶道星闻言,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他忽然上前半步,惹得赢祥眉尖轻轻一挑……
而后,却见他单膝跪下,面向隆正帝沉声道:“陛下,臣请命,率蓝田大营出征。
臣愿立下军令状,三个月拿不下西域,臣提头来见!”
隆正帝闻言,眉头微微皱起,道:“朕虽然也是这个意思,但……你是大秦太尉,又执掌蓝田大营,太尉若离开了,朕身边,便只有一个霸上大营了……”语气中,颇有一丝忌惮和担忧。
叶道星闻言一怔,随即心中恍然。
原来,隆正帝对荣国一脉已经忌惮至此。
他连只放一个灞上大营在神京都不放心了,呵呵,如此正好!
不过……
心中咬定,一定要拿住这次机会,叶道星沉声道:“陛下,臣可只领五千重甲铁骑出征。蓝田大营,就还是留在神京城牵制……护卫吧。
臣保证,纵然只有五千重甲,也一定不负皇恩,取得战阵第一大功!”
对于自己精心打造二十年的重甲铁骑,叶道星有十足的信心!
重甲出征,天下无敌!
西域尽是广袤的平原,最适合重甲骑军团冲锋。
想想麾下五千重甲铁骑,可以在宽阔无疆的西域平原上横冲直撞,横扫千军,立下举世瞩目的大功,叶道星直觉得体内血脉中热血沸腾。
他虽然一直被任以重职,身负御林军大统领之位,还兼着军机阁大臣之职,更有彰武侯之爵。
可是,叶道星自己心里清楚,他就是太上皇养的一条看家狗!
头上那些虚头巴脑的名头,只不过是三根狗骨头罢了。
太上皇从不给他露面的机会,除了那五千重甲铁骑外,也从不让他接触其他军权。
他这个军机大臣,连一次军机阁会议都没开过。
这对自幼便有雄心壮志的叶道星来说,何其残忍!
他忍了几十年,却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
因为,他怀疑即使他死了,太上皇可能都不会死。
或者,等太上皇死的时候,他也已经老的走不动了。
至于太上皇为何会这样做,叶道星怀疑,是跟他父亲的死因有关……
这个惊恐的发现,才是他投靠隆正帝的重要原因。
如今,终于等到他出人头地的机会了!
他的所作所为,也终于得到了收获!
叶道星相信,只要给他这个机会,未来,他一定会建立起比荣宁二公更宏伟的伟业来……
然而,隆正帝却还有一丝迟疑,道:“那,蓝田大营交给谁?
没有一个得力可靠的大将镇着,朕着实不放心。
要知道,铁网山之变,让世人都见识了蓝田锐士之威。
若是再落到那边,朕怕是要寝食难安了……”
叶道星是极聪明之人,立刻明白了隆正帝为何会把岳钟琪一起喊来,之前更说出三家合为一家,以抗衡荣国系的话。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不过,叶道星并不怕岳钟琪能够取代他。
大秦最重军功,等到他横扫西域,为大秦收复西域万里河山后,再加上其太尉之职,依旧是这三家中当之无愧的核心。
因此,叶道星沉声道:“陛下,待臣出征后,臣举荐岳将军暂掌蓝田军务。”
果然,此言一出,隆正帝脸色好看了许多。
只是,仍旧有些忧虑,道:“军机阁未必能通的过此议,而且,岳将军还要负责宫廷安危,他若去了蓝田大营,朕的安危……”
“陛下,臣等誓死保证陛下安危!”
叶楚、方冲四个小将激昂请命!
隆正帝却摇头道:“朕对你们有大用,太尉和岳将军这一辈,势必难压过那边,这是因为历史造成的,不怪他们。但朕对你们却寄予了厚望!
朕希望,你们当中能有人能出来,用军功,堂堂正正的压倒贾环。
如此,下一辈中,即使没有朕的全力扶持,你们也能和荣国一脉抗衡。
大秦军方的格局,才会真正平衡。
所以,朕希望你们能与太尉一道,去战场上拼杀,立下大功!
我大秦,以军功为王。
尔等皆为少年俊才,朕爱惜之,又岂能只为守门之将?”
这番话,就真的让御书房内的几个小将感动坏了。
阴沉如方冲,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纷纷发誓,愿为陛下效死!
方冲之前虽然有恨过隆正帝,但更多的却集中在贾环身上。
方冲心中起誓,如果隆正帝真能如他所言,大力扶持他上位,来对抗贾环小贼,他必然会真正效忠于他……
连叶道星听了这番话,都感慨不已。
心中对太上皇的怨恨更深。
当然太上皇若不拘着他,不给他机会,也像隆正帝今日这般厚待小辈。
哪里会有今日之局?
荣国一脉,早就被他踩下去了……
赢祥呵呵笑道:“皇上,那就让贾环继续守着吧,他虽然荒唐顽劣,臣观他守在宫里还挺本分的。”
隆正帝闻言抽了抽嘴,冷哼了声,爆粗口道:“他本分个屁!那是皇后将他喊到坤宁宫,教训了好几顿,不要总盯着宫女看……”
“咳咳,皇上……”
赢祥哭笑不得的看着隆正帝,示意他这种事就不要在这个场合讲了……
隆正帝也干咳了两声,绕过这个令人尴尬咬牙的话题,道:“贾环不行,因为西域那边点名,让他过去继续谈判,他要与大军一起出发。而且,重甲骑军的重甲,还要用贾家的车马行运送过去……”
说着,似又想起了什么,隆正帝看着叶道星,沉声道:“太尉,贾环身上干系太重。待你们一同前往西域时,朕希望你能看好他,不要让他出事。
贾环如果出了事,许多事情,立刻就会失控。
你明白朕的意思吗?”
叶道星闻言,见隆正帝细眸中寒芒闪现,心中微寒,忙道:“陛下放心,臣知大局,绝不会让贾环有事。”
隆正帝点点头,道:“朕也知道爱卿知道局势之轻重缓急……至于御林军统领一职,朕以为,就暂先空着吧。
待爱卿功成回京后,朕再交给岳将军。
否则,朕心难安。
其他人都归职吧,离开太久了不大好。
太尉留一下,朕还有些事,要与太尉商议……”
……
ps:咳咳,先一更,下午还有。
坑挖的有点多,又都关联着,每一个都得填,不然就是bug,还是连锁bug。
偶尔回过头来看看,有些好笑,我怎么挖了这么多坑……
灵感来了顺手就挖一个,有的都忘了,还是看书评区才回忆起来,也是醉了。
大思路其实早就定好了,整个故事架空已经构思成熟。
就是细节里的小坑,慢慢填吧……
(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七章 皇后的管教(第二更!)
荣国府,荣庆堂。
“姨妈,杏儿那件事做的差了,我替她跟你道个歉。她是天家出身,有时候做事不大有分寸……”
贾环又和贾母及姊妹们玩笑了通后,对薛姨妈正色道。
薛姨妈闻言,面上的笑容一滞,忙又笑道:“这是哪里话?我还要感谢人家公主呢……
若不是她发现的早,我家里那个孽障,不定还要惹出多大的乱子,给你添多大的麻烦!
他是一个不着调的,爱怎样就怎样,我也管不得他。
可他牵连到环哥儿你,那我是一万个不答应。
当时你又在宫里和皇上忙大事,我和你宝姐姐又约束不住你薛大哥。
公主能站出来,替我管束管束他,我心里只有感激不尽的份儿!
环哥儿,姨妈说的是真心话。
公主后来又与你宝姐姐说了好些体己话,你宝姐姐回来跟我学了后,我才知那个畜生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公主没使人将他拿下,打他个半死,我都要感谢公主大人大量。”
贾母也笑道:“环哥儿,有公主能这般帮你,也是你的福分,你可不许和人使脸色。
要我说,家里能有这样一个厉害的镇山公主镇着,也是好事。
你看你屋子里这一通乱,偏你还定下个莫名其妙的规矩,跟前朝分封一样,大家都是亲王,谁也不比谁低。
那小吉祥子更是翻天猴儿一样,哪个都不敢管。
连我想说她两句,还得念叨念叨你会不会心疼……
如今好了,来了个厉害的。
我倒要看看,她们还有没有闹的!”
薛姨妈闻言,嘴角抽了抽,下面的姊妹里,林史薛三人都低下头眨了眨眼……
事实虽如此,可听着着实不舒服。
现在这般多自在,谁也不想让哪个管着……
贾环呵呵笑道:“老祖宗,杏儿平日里都会在公主府帮孙儿处理外面的大事。她又不住在这边,哪里会镇着哪个?
如果没有薛大哥这样的事发生,她也不会出面管里面的事。
杏儿自幼被太上皇亲自抚育,教导国事和朝务,论这方面的水平,八个孙儿加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
正好,这方面都交给她处置。
至于家里,该怎样还是怎样。
没必要非要谁比谁高一头……”
姊妹们闻言,面色一松。
若让她们几个天天去给赢杏儿立规矩,那才郁闷死个人。
林史二人倒不用,她们是平妻,齐大。
可让人高一头,也不舒服。
如今这样最最好。
又听贾环道:“以后外面的诰命到府上坐,孙儿就直接打发到公主府去就好。想来,她们就不会常来了。”
“这是什么话?”
贾母不高兴的道。
贾环呵呵笑道:“你问林姐姐她们,哪个耐烦和那些人客气来客气去,没说两句就说到她们家里老爷的官职爵位,要不就是恭维贾家的富贵。
孙儿可不落忍让她们受这个罪……”
贾母生生气笑了,道:“哪个当家主母不得这般?就算都打发到杏儿那里,难道她就不应付?”
贾环哈哈笑道:“别说她们,就是她们家的老爷们,在杏儿跟前也都只有老实听吩咐的份儿,哪敢多言。
那些诰命,见了杏儿就更成了鹌鹑,赔笑都不敢笑出声!”
薛姨妈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听贾母道:“不许胡说,我觉得杏儿很好,又知礼,又大方!哪有你说的那么霸道?”
薛姨妈笑道:“老太太,那是人家公主随着环哥儿敬您是老祖宗!
若换个人,可就不是那般了。
我听说,前些年环哥儿在东府上宴宾客,尤大奶奶作陪。
当时武威侯夫人和几个诰命还很不好说话。
结果公主一来,话也没说,只用那双眼睛看了一圈儿,连武威侯夫人都安静下来了。
谁还敢没礼?
真真了不得!”
薛姨妈每每想起赢杏儿那双似能看透人心的明亮眼睛,心里就有些怕。
只以为天家出身的金枝玉叶,到底不凡。
不过这番话还是让贾母极高兴,薛姨妈说的没错,赢杏儿对外面怎么了得她不在乎,只要在她跟前守礼客气,那就极好。
至于外面,越了得才越好!
王熙凤不就是这般……
念及此,贾母对贾环道:“环哥儿,照你的意思,这公主以后就住在公主府了?那你们俩的亲事……”
贾环闻言,面色微微一变,轻轻一叹道:“暂时就先这样吧……
本朝规矩,驸马没有另娶的道理,事关天家体面,孙儿跟皇帝求了几遭都没同意,还被皇后喊去警告了通……”
贾母闻言一怔,忙道:“皇后警告你?她是中宫娘娘,管束宫闱和命妇也就是了,警告你做甚?”
贾环闻言挠了挠头,苦笑道:“还不都是陛下小心眼儿,还有那个王八朱正杰……宫里出了点事,要抓一批坏人。
结果朱正杰就大肆清洗皇宫,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抓了六千多人!”
“啊!”
众人闻言,唬的无不色变。
在座的诸位要么是知道宫廷清洗这种事的,要么是从史书上见过这个词的。
汉武晚年的宫廷巫蛊案,一次就清洗了两万多宫人,杀的人头滚滚……
虽然这次只有六千,可这也是极为恐怖的数字了。
贾环忙安抚道:“放心放心,我大都保下来了,没杀……还是说皇后的事。
当时我为了不让朱正杰抓人,想多救几个无辜的宫女。
可为了避嫌,又不好随意救。
就故意开出盘口,谁给我送礼,我就保谁……”
“噗!”
饶是之前心惊,可听到贾环这个做法,众人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贾母嗔道:“你在宫里也作怪!”
贾环无奈道:“孙儿这不是救人嘛……结果,就被朱正杰那个王八羔子给告到陛下那里去了。”
“环儿,皇帝若是怪你收受贿赂,也不该让皇后责罚你呀!”
林黛玉盈盈笑语道。
贾环抛了个飞眼儿,道:“林姐姐真聪敏!”
“呸!”
林黛玉又羞又恼,狠狠啐了口后,眼神暗怪道:这种话,回屋里说就是了,在这里说,岂不让人笑了去?
贾环以目光回意:了解!
结果又让林黛玉啐了口……
了解就了解,眼神那么浪做甚……
贾环见众人都笑他二人,林黛玉俏脸红的跟云霞一般,映着她粉红色的裙裳,极好看。
不过这会儿不是过眼瘾的时候,他转移话题,语气埋怨道:“要说,也怪那些宫女,傻乎乎的。
随便送我点什么不好,意思意思就得了,又不是真贪图她们什么东西。
真要啥也没有,送我一针一线也行啊!
非把一些香囊啊,绣球啊,帕子啊,汗巾啊也往我这里送,我真真是……
你们也知道,这宫里的宫女,说起来都是皇帝的老婆。
结果……自然是龙颜大怒。
陛下自觉头顶上成了********大草原,绿油油,脆生生……
然后我就被发配到中宫,由皇后管教去了……”
连同贾母和薛姨妈在内,众人无不笑的东倒西歪。
笑罢,贾母接过鸳鸯的绣帕擦了擦眼角眼泪,问道:“那皇后是怎么教训你的?可是打了你板子?”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贾环撇撇嘴,道:“这倒没有,皇后很和善,问孙儿为何要收受宫女们的贿赂?”
贾母看贾环这幅赖样就想笑,道:“那你怎么说?”
贾环道:“孙儿跟她讲道理,朱正杰是坏人,大肆清洗宫人,良心大大的坏了,孙儿是在跟邪恶份子做斗争……”
“噗!”
被贾环怪强调一逗,众人又发起一阵笑声,连一直在一旁垂头丧气没精神的贾宝玉都忍不住笑出声。
贾母愈发乐意当捧哏了,道:“那皇后怎么说?”
贾环有些不好意思道:“皇后问孙儿,那太监也被清洗了,太监送你礼,你怎地就不收?”
“哈哈哈!”
众人闻言,更是乐不可支,连在一旁服侍的丫鬟婆子们,都纷纷喷笑出声。
这回贾环没用贾母当捧哏,道:“孙儿给皇后说,太监们都太丑了,没宫女好看。”
“呸!”
这下好些人都啐了口,眼神不善的看着贾环。
这个坏人,敢情真去看人家宫女了,不然怎么知道人家好看不好看?
贾母也佯怒道:“皇后这回该打你板子了吧?”
贾环嘿嘿笑道:“也没有,就是把孙儿赶出宫了,禁止孙儿再靠近内宫……不过,还是赐了孙儿好些东西。”
贾母气道:“你真真是把人丢到宫里去了!”
贾环无所谓,笑道:“其实孙儿也是故意的,陛下老不放人,我要请个假探探亲都不许!干脆做点坏规矩的事,被赶出来得了!”
……
兴许是笑的太多了,贾环见贾母连续打了几个哈欠,便提出告辞。
姊妹们也正想回园子里,有好些话问贾环,就都站了起来,行礼告辞。
薛姨妈自然也要走。
贾母倒是没留,只是,却让贾环和贾宝玉留一下。
薛姨妈和姊妹们早就发现贾宝玉今天的神色不大对,旁敲侧击间,却被贾母每每绕开话题,她们也就不好多问了。
这会儿子见贾母单留下这两兄弟,便知道事情肯定和贾宝玉有关。
她们便没有多留,也没有多问,就一起告辞离去了……
(未完待续。)
第九百一十八章 信,说亲 (第三更!!)
西域,哈密卫大营,帅帐。
太上皇驾崩的消息前日已经传入军中,满营缟素。
秦梁率领大军,面东而拜,三日哭灵。
此刻,他腰间仍系着一条白麻,面色肃穆的看着帐内二人。
“你是……”
手里握着一块对牌,对牌上有一朵黑云,还有一个贾字。
这的确是贾环的对牌,可是面前这两人,秦梁却没见过。
而且,这个时候,贾环派人前来求见,让秦梁的心里猛然一缩,竟生出几分紧张和畏惧来……
那蒙面的年轻女子取下白纱来,福身行礼,道:“义父,我是环郎之妾,如今替他执掌青隼。
这位是我的父亲,董千海。”
“嘶!”
秦梁闻言,倒吸一口冷气,心中更是一沉。
董千海,堂堂白莲教主,曾经的天下第一武宗,他又怎会不知?
传说正是此人杀了贾赦、贾珍等人,因此被下了黑冰台死牢。
没想到,如今竟在这里。
白莲教在历朝历代都为邪.教,竟被贾环所驱使……
念及此,秦梁的脸色愈发凝重。
更让他吃惊的是,以他的武道修为,竟看不透董千海的气息,如今到底是何等修为……
秦梁心中忌惮,面上却不显,声音和气了些,看着董明月问道:“你是环哥儿的妾室?”
董明月面上闪过一抹红色,点点头,道:“是。”
秦梁看着董明月一身风尘仆仆,西域风沙大,所以,董明月的白衣上都浮着一层黄沙。
头发上也蒙着尘,她却一点不在意。
秦梁暗自点点头,面上和煦了许多,呵呵笑道:“既然如此,叫我一声义父也合该。
只是环哥儿这会儿子,把你打发到这里来吃沙子作甚,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董明月闻言,面色凝重,她看了看帐内的一些亲兵家将。
秦梁顿了顿,道:“秦山,你们先出去,守在帐外,不许任何人打扰。”
“喏!”
为首一个魁梧悍然的家将,闻言看了一眼董千海后,应诺带队而出。
待帐内只有秦梁后,董明月向一旁伸手,董千海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到她手中。
然后董明月献给了秦梁。
秦梁深吸一口气,心中滋味莫测,接过了信。
区区一封信纸,在秦梁手中,犹如河山之重。
如果……那该如何是好……
不愿多想,又微微呼出一口气后,秦梁面色极为凝重的打开了信封,取出了信,见信纸竟还是宫笺,面色再次微微一变。
展开信封后,阅到:
义父,孩儿惊悉,黑云十三将尚有人在世,就是他们在背后鼓动宁叔造反弑君。
昨夜又让谢叔发动宫变,刺伤陛下。
当初义父险些陷落西域,十八名军中老卒叛变,推测亦是他们为幕后黑手,以图毁灭大秦,为先祖报仇……
义父,孩儿暂时不知该如何处置他们,唯盼义父再三小心,切不可中了他们复仇之计。
太上皇已死,天家已满是乱象,彼此间再无一丝亲情,母子成仇,父子成寇,兄弟间更为眼中钉,欲处之而后快。
事已至此,万般仇恨皆可放下。
更不可因贾家一家之仇恨,陷诸亲近叔伯家族于死地。
义父,切记,切记!
绝不可听信他们之言。
还有,孙叔之子孙恒,被谢叔所骗,参与弑君之变,已被处以极刑。
孩儿愧对孙叔所托,来日自当于其面前请罪。
只是,为恐孙叔被十三将所利用,义父当先一步除其兵权。
最好派人送其回京……
义父勿念京中,虽屡有风波,但风哥和干娘均无事。
惟愿义父保重安危,勿被他人所乘。
孩儿贾环,拜上!
看着这短短且潦草的一封信,秦梁竟忍不住浮起泪花。
一双可开碑裂石的手,也难以抗拒的颤抖了起来。
天幸啊,天幸!!
贾环没有糊涂!
不然,大秦顷刻间就会烽火遍地,不知多少人要为之而死……
虽然荣国一脉独大军中,但真要起事,秦梁心中却没有一丝把握,能够打下赢秦的江山。
民心思定,天下士子的心在赢家,天下世家的心也都站在赢家这边,甚至,连军中许多将领的心,都站在秦家那边。
先荣国,毕竟已经战殁了三十年了,纵有余荫,又如何能抵的过赢秦天家数十年来施恩天下的恩德?
所以秦梁断定,若贾环起事,必然败亡!
天幸,他没有鲁莽……
数日来压在秦梁心头那块比泰山还重的巨石,终于消失了。
过了良久,秦梁才收拾好心情,随手一搓,手中信纸化为飞屑,翩翩飘落……
再抬头看向静静而立的董明月时,秦梁面色愈发坚毅,沉声道:“告诉环儿,此事为父已知晓。
为父这边不用他挂心,有十万大军在侧,自不会有恙。
孙恒之事也怪不得他,为父会料理好,今夜孙常就会回京。
但有一事,你一定要告诉环儿……
他身边近人中,有内奸!!
十三将正是打着环哥儿的招牌,才说动了宁至和谢琼。
让他一定要将身边之贼找出来,千刀万剐!!!”
董明月闻言,面色剧变!
……
贾府,荣庆堂。
待薛姨妈和众姊妹们离去后,贾母脸上的笑容也没了,看着垂着头不吭声的贾宝玉,长叹息了声。
贾环见状,笑道:“老祖宗,出了什么事?可是二哥做错了甚事,惹着您了?
嗨!这算什么大事,也值当叹气?
老祖宗您得体谅,不是每个少年都像孙儿这么乖巧懂事有前途……”
贾母眼神有些震惊的看着贾环,还伸手捏了捏贾环的面皮,想看看到底有多厚。
一旁鸳鸯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笑出声。
贾宝玉则“幽怨”的看了贾环一眼……
不过经贾环这么不要脸的一打岔,贾母倒是没之前那么严肃了。
她又叹息了声,道:“环哥儿啊,你宝哥哥这个傻孩子,被人算计了……”
贾环闻言先是一怔,不过随即心里一动,看了眼又垂下脑袋的贾宝玉,笑道:“他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算计的到他?”
贾母不高兴的嗔了贾环一眼,道:“你宝哥哥老实本分,不爱折腾还不好?
都像你这样,我还不早早的担心死?”
贾环连连笑道:“是是是……那,二哥是被哪个算计的?”
贾母闻言,咬牙恨道:“那王家的小贱人,真真是没一点廉耻,竟……竟教坏了你宝哥哥!!”
贾环闻言一怔,这才想起让贾母恨的咬牙的王家小贱人是哪个……
他试探道:“老祖宗,您知道这事了?”
贾母闻言,哼了声,瞪着贾环道:“第二天她来给我请安,看那副做作的模样,我就知道不对。
本来我还以为是你……结果,一问宝玉,才知道原来竟是那个没规矩的丫头,勾.引了他!”
贾环哭笑不得,怎么是他……
不过想起一些愧事,到底不敢多纠缠,岔开话题有些奇怪道:“老祖宗,您是不是搞错了,分明是二哥他把人家给欺负了……”
贾母闻言肃声道:“你懂什么?你哪里知道这些内宅的阴.私勾当?
大家子里,主母最防备的,就是有不要脸的丫头为了上位,偷偷爬到主子床上。
这种丫头,发现一个处置一个,绝不手软。
不然,好好的爷们儿都被教坏了。
咱们家里的丫鬟们进来时就给她们说过,哪个要指望靠这样做摇身当主子的,那就是做梦!!
爬也是白爬……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那王家也算是世家大族了,体面人家。
怎么就教女孩子做出这等事来!”
贾环虽然也有些不大舒服,可还是道:“老祖宗,二哥那天跟我说,是他自己酒醒后把人给欺负了,您这……可别断冤案哪!
怎么说都是亲戚,真要做完坏事不认人,传出去,我贾家的名声就真完蛋了……”
贾母气道:“你当我是老糊涂吗?这种事,我见过的比你听过的还多!
当天我让你宝哥哥把那贱人带出去逛园子,我派人去她那楼里查看,就搜出了一包迷香药来……”
贾环闻言傻眼儿了,道:“老祖宗,您是说,二哥被他表姐给下.药了?可这迷香药不应该是迷药吗?”
一旁鸳鸯羞红了脸,贾母也有些不自在,气道:“都是外面爷们儿在青楼里使的,你说是什么药!”
贾环闻言,这才恍然,有些同情的看向贾宝玉。
心里也觉得王瑜晴有点傻,想对付贾宝玉,哪里还用下.药,露个光屁股给他看不就全解决了……
“那怎么办?”
贾环有些好笑的问道。
贾母叹息道:“还能怎么办?先这样养着吧,待你宝哥哥娶了亲之后,再说……”
“嘶!”
贾环抽了口凉气,道:“老祖宗,您这是要让,二哥他表姐做妾啊?”
贾母眼神冷厉道:“做妾都便宜她了!不知规矩的,要不是看在王家是世交的面上,再没这样的好事!
你也别觉得委屈了她,宝丫头都能做妾,她有什么不能?”
贾环闻言一怔,想了想,好像也是……
贾环笑道:“老祖宗你既然有打算了,照着处理就是。反正人赃俱获……咦,老祖宗,那王家小姐,从哪里弄到的迷药?手段可以啊!”
贾母闻言,满脸的厌恶,道:“是她娘给她的!
李家亏空了几十万两银子,眼看还不上就要倒霉了,忠顺王一倒台,李氏就慌了。
想给她女儿攀个高枝儿,就盯上了你宝哥哥,派人送来了这些烂东西,并教唆于她。
真真是让人恶心的慌!”
贾环听了脸色就不大好了,道:“以后王家李家送来的东西,都要检查一遍。
李家抄家在即,别让他们以送嫁妆的名义送财货。
隐匿财产之罪,真让张廷玉给抓住了,贾家也没脸子。
陛下都快穷疯了,这种大事上,他绝不会惯着我……”
贾母闻言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今儿把你留下来,除了这件事外,还有一事想跟你商量。”
贾环笑道:“什么事?”
贾母道:“就是你宝哥哥的亲事……你这做弟弟的,都娶了几房了,你宝哥哥比你大三岁,也该张罗了!
就算还小,先订下来也是好的。”
贾环笑道:“老祖宗这是看上哪个公侯家的姑娘了?是想让孙儿去说媒?”
贾母白了贾环一眼,道:“什么公侯家的,都不是。
咱们家也不好再和那些将门联姻,走的太近也不好……
我的意思是,不要什么太高的门第,只要人品相好,性子好,能和你宝哥哥过的来就成。
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强迫你姊妹们,我也不强迫你宝哥哥,就按他的意思来!”
贾环闻言眉尖轻挑,道:“那二哥的意思是……”
他看了眼脑袋垂的愈发低,都快垂到胸口的贾宝玉,问道。
贾宝玉不好意思说,贾母则呵呵笑道:“你宝哥哥的意思,是相中了姨太太的内侄女儿,宝琴丫头,我看的也喜欢。
再来问问你的意思……”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想了想道:“先问问人家吧,若是她没意见的话,我自然也没甚意见。
不过,人家若是有不同的想法,老祖宗咱们也别为难人家。
毕竟是亲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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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