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九章 亲戚来了……
三楼偌大的一个空间,又是花园又是宾客席位,但人数却并不多。
算上侍者,勉强也就三四十人。
但这些人的身份,却没有一个简单的。
连冲锋陷阵的,都是三品侍郎衔,身着紫袍。
坐在客席上位最正中的那一单独席位上,竟出现了辅政大臣,内阁阁老马齐的身影。
贾环既然选了今日这个时候和逸云居这个地点来挑事,又怎会不知月旦评的底细?
没错,月旦评的确是京城文人的一桩盛事。没错,月旦评的确是京城文人的一桩盛事。
没错,月旦评的确是京城文人的一桩盛事。没错,月旦评的确是京城文人的一桩盛事。
用膝盖想,贾环也能想到,这群人之前大概是借这个机会,凑到一起商量什么阴谋诡计。
要知道,下面还近乎聚集了大半个京城的清流士子!
贾环心里不禁感叹一声:明日,大明宫的那位,怕是要难熬了。
不过,这和他关系不大。
因为那位也绝不是什么善茬……
回过神,贾环一边往里走,一边打量着局面。
客席分布,不算泾渭分明,但五部尚书和几位九卿卿正及侍郎都坐在马齐的西面。
而在其东面,则坐的比较杂。
首先是一些勋贵。
当然是当前最顶级的勋贵。
像齐国公府、缮国公府那种已经衰败的门第子弟,就只能靠老架子在二楼待着了。
当家勋贵自然没来,不然文武齐聚一堂,就有点另立朝廷之嫌。
而且那些勋贵们,多是大老粗,子弟们来此是凑凑热闹捧捧场也就罢了,他们要来就不免无趣了些。
勋贵席有义武侯世子方冲,彰武侯世子叶楚,蜀中侯世子傅安,镇海侯世子李武……
以及,武威侯世子,秦风!
不过,秦风并没有与方冲那一伙子坐在一起,而是和一群文质彬彬的书生坐在一起。
同样是顶级官二代。
为首的,就是李光地的老来子,凤凰一般的李怀德,小名李如意……
吏部尚书李政之子,李梦菲。
唔,值得一提的是,他是隆正帝的人……
还有就是一些贾环虽然不认识,但气质都极为不俗,眼神也都极为清正之辈。
时任户部侍郎的张廷玉,竟然也在其中。
除此之外,便是最东侧,一群身着金黄色莽龙袍的王府宗室了。
如今正牌世子们都被去位圈禁了,世子位挪移出来,虽然呈报给宗人府的请封折子还没批,但各大王府的第二顺位继承人,都已经开始享受世子的待遇了。
不过,他们看到贾环,绝没有他们兄长看到贾环时那么居高临下。
第二顺位继承人,通常来说就是备胎。
能够活到现在还完好无损,一般而言,情商都比较高,知道怎么样有利,怎么做不划算。
他们当然不会对贾环赔笑脸,一来身份,二来,他们的老子不喜欢此人!
但也绝没有哪个愚蠢的去挑衅贾环。
那与他们的利益不符!
既然宗室没人出头,文官们又集体如同看空气一样无视,勋贵们除了秦风外同样如此。
而贾环还想先办正事,暂时不好和秦风唠嗑,就示意他稍安勿躁。
如此一来,他竟连个对手都没有,被人无视了。
这些人该泼墨泼墨,该交谈交谈,该饮酒饮酒,该喝茶喝茶。
连赵德海和石鑫两人都各自归位,轻松愉快的交谈起来。
这个场面,怎一个尴尬了得?
韩楚六人,都变得极为不自在起来,感觉他们好多余……
然而贾环却仿佛丝毫不觉一般,他走到大堂中央,一束幽兰花边站定,负手而立。
看着近在咫尺的一位花魁,无视她身边那个小白脸儿,贾环伸出一只手,将手边那束幽兰上绽放的一支随手折下,引得一阵轻叹,和面前的一声心碎的娇呼。
辣手折花,莫过如此。
贾环看着面前美人幽怨的目光,笑了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
美人身旁的一位白衣公子,看起来,应该是极有名气的名士,面如冠玉,卖相颇佳。
他对贾环怒目相视,正要开口。
却被贾环陡然看向他,极为凌厉的眼神给瞪住了……
他的确是当世名士,吟得一手好诗,常为高门宾客。
也因此,不会对贾环之名陌生。
他真想玩儿一出白衣傲公侯的戏码。
可是他不敢,因为,贾环不是一般的公侯……
别的公相,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总会表现出礼贤下士的得体行为。
而贾环,只听说过他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打……
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贾环打一顿,那脸面可就丢光了,名士的光环,也就破了。
因此,他犹豫了……
不再看此人,贾环再次看向那美人,问道:“小娘皮,你叫什么名字,嗯?
没有听到本侯的问话吗?”
那美人目瞪口呆,小脸儿煞白的看着贾环,眼睛里泪花朵朵……
她自出道以来,就开始被众星捧月似的,各处被追捧。
无数世家公子,豪门阔少,甚至宗室王子,都对她彬彬有礼,唯恐唐突佳人。
何尝,何尝有人叫她小娘皮……
她身为七大家之一,自然也听说过面前恶人的凶名。
可她也听说过,他对家里的姊妹们温柔体贴到了极点。
为何,为何他待她却这般凶恶?
竟管她叫小娘皮!
想想明日间,整个平康坊将会叫响她这个新名,美人的心都要碎了!
可是,看着眼神越来越不好的坏人,她终究还是禁不住,怯怯的道了声:“奴家……奴家名唤小福,是兰香苑的……”
“哈!”
人家话没说完,贾环忽然大笑一声,唬得美人小福吓了一跳,两滴珍珠一样的清泪,从杏眼中流出,顺着白瓷一样的俏脸落下……
贾环却一点没有怜香惜玉感,不过顺手将手中幽兰花,粗暴的插在了小福的鬓间,冷声一笑,道:“看来你不是为祸天下的魔教妖女,呐,这朵兰花送给你,补偿一下。”
小福被这一插,整个人都僵住了,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张凶恶的脸,一动不动……
“欺……欺负女人,贾,贾环,你算什么男人?”
就在这时,终于有好汉出来主持公道了。
不过听出声音中浓浓的醉意,大多人又失望了。
众人一起看去,却是坐在勋贵席位的,镇海侯世子,李武!
不少知道内情的人,看到醉意熏然的李武,强行挣脱方冲站起身来,对贾环叫嚷着,不由一叹。
贾环自然也知道,李武为何会这般失态,今日落日时分,方静被一顶小轿,送入了宫中,成为了太孙侧妃。
因为太上皇正在闭关,而皇太孙也在养伤,再加上方静之父也生死不知。
因此,皇太孙第一次纳侧妃,竟没有什么大动静。
但是,对李武而言,这显然是痛彻心扉的痛苦……
就在许多人猜测,贾环是不是会暴虐的将这个失意醉汉打个半死时,却见他淡淡一笑,对方冲道:“方家子,看好这个悲剧男。”
方冲闻言,嘴角抽了抽,没有理会贾环,但还是用力将李武按回座位……
贾环见之一哂,然后对身旁韩楚等人道:“四处检查一下,看看哪里会走水,哪个人像坏人,都问清来历。”
“是!”
所以说,将胆为兵魂。
大将有胆气,当兵的就不会太怂。
贾环这一手,将原本尴尬无人理的气氛,变成了镇压四方的气势!
韩楚等人胆气为之一壮,还真四散开来。
这个花前看看,那个草旁扒一扒……
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抽抽了,可能眼红韩楚和侯烨两人被贾环看重,所以六人中,有一人也想做出点出格的,引人注目的事来,也让贾环器重器重他。
他倒没有去骚扰姑娘,还是有些怕。
也没有去挑选傲气凌人的勋贵席位下手,怕被打死……
他挑了软柿子捏,跑去士子席位上,抓起人家小几上的酒壶,灌了两口,还美其名曰:“小的看看有没有人下毒!”
不过他有点倒霉,正巧摸到了秦风和李怀德那一桌。
端的是李梦菲面前的酒壶。
李梦菲看着那厮的一口黄牙,和嘴里的熏臭,当场快要昏过去了。
虽然没昏成功,但眼泪还是刷刷的流了下来,恶心的……
这厮见一招成功,那群“怂货”果然如大堂上的软蛋一样,不仅不敢拦,还哭鼻子,他更加得意,又去拿别人面前的果品。
不过这次他可惨了,因为他欺负到了秦风头上。
结果……结果自然是倒飞了出去,砸倒了花花草草无数,还惊动了一位大家……
“哈哈哈!”
其他人看的都气愤不已,怒目相视,对于那厮被打大快人心。
可贾环也笑的极为开心。
清函姑娘适时出现了,梨花带雨的看着秦风,柔柔的唤了声:“秦世子啊,你要为奴家做主呢……”
秦风见贾环挤眉弄眼的看着他,先无奈的跟清函姑娘摆了摆手,然后看向贾环苦笑道:“环哥儿,我和这个……这个清函姑娘,有数面之缘。
干脆就替她问清楚,你能不能画出道来,到底想干吗?
这边正办月旦评呢!”
贾环当真笑的前仰后合,道:“风哥,回头我就给义父去信,让他问问你,月旦评评的到底是什么蛋!哈哈哈!”
“你敢……臭小子,你说不说?”
秦风有些恼羞成怒的威胁道。
贾环知道他面薄,连忙投降道:“好好好,看在风哥的面子上,我就直说了……
哎呀!这不是没法子吗?我们五城兵马司如今成了一个烂摊子,姥姥不疼舅舅不理,一点经费银子也没有。
没有银子,耳目就不通,不知道江洋大盗到底藏在何方。
而且也没钱置办水车水龙,只能挨家挨户的去查火险!
这才不得已,冒犯了诸位!
今儿在坐的,都是贵人大老爷们,你们来评评理,我容易吗,啊?我容易吗我!”
“噗!”
李怀德一口清酒没咽下,看着贾环这番浮夸的表演,就直接喷了出来。
他甚至都顾不得擦衣上的酒渍,就直愣愣的看着贾环。
就……就为了银子?
不止是他震惊,连清函姑娘也震惊,她咬碎一口银牙,恨不得撕碎了贾环。
她本以为,贾环是因为和孝简亲王府不对付,拿她做筏子呢。
可谁知道,就为了一些狗屁银子!
别说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到了她这个地步,些许银子算个屁!
作为平康坊七大家之一,销金窟的名头又岂是白给的?
她在孝简亲王府的地位越来越高,何故?
就是因为她每年送回王府的银子,比王庄的产出还高!
清函姑娘强挤出笑脸,看着贾环道:“宁侯真是……太客气了。若是早些说,哪里还有这般事?看您接管那一摊子事也的确不容易,您说个数,小女子不还你面子就是。”
这话,说的极为大气!
贾环都竖起了跟大拇指,道:“高,高,清函姑娘的觉悟真是高啊高!”
“噗嗤!”
兴许是觉得局势缓解下来了,听贾环这般说话,前所未有的新奇,让后面的几位姑娘忍不住喷笑出声。
贾环闻声回头,翘起了嘴角。
他容貌肖母,极为不俗,再加上身上霸道的气质,更添了数分英气,这一笑,竟让那些平日里总和文人骚客打交道的花魁们,面红心跳,脸热不已……
贾环却又回过头,对着清函姑娘竖起了一根食指,道:“本侯不是贪心的人,也绝不是为自己敛财,我家里银库里的银子都快没地儿放了,清函姑娘是混世道的人,当听说过才对,所以,一切为公!
这个数,五城兵马司保你一年的平安!”
清函姑娘闻言,深吸了口气,道:“好,小女子相信宁侯的话,以贾家的富贵,自然不会瞧得起这一千两银子。墨儿,去取……”
“等等!”
贾环笑着叫住了清函姑娘,道:“姑娘可能弄错了,本侯所言,非一千两,而是,一万两。”
“什么?”
清函姑娘闻言面色大变,周围也响起了一阵吸气声。
这……
太狠了些吧。
要知道,崇安坊的三进宅子,也不过一万两银子左右。
一万两银子,都能在平康坊买一个非七大家之外的小花魁了!
些许银子千把两,清函姑娘可以不在乎,可一万两……
“宁侯,你……请你不要开玩笑!”
清函姑娘面色铁青道。
贾环面色淡淡道:“本侯从不和陌生人开玩笑。”
清函姑娘还想再说什么,忽然,一直在马齐席位边替他斟茶端水服侍他的一个俏婢走了过来,在清函姑娘耳边耳语了几句,清函姑娘闻言面色微微一变,转头看了眼马齐方向。
然而,马齐却依旧垂着眼帘,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平静的看着手中的卷宗。
清函姑娘见之,一咬牙,道:“好,这一万两银子,我逸云居,给了!”
贾环闻言,却并没有什么狂喜之色,只是略略一点头,而后又转身看向后面,淡淡道:“逸云居为了京城百姓的安危,慷慨解囊,出银一万两。
本侯钦佩非常,日后定然上奏兵部,请兵部赐一块军民合作典范的牌匾下来。
只是……银子还欠缺很多啊。
逸云居已经慷慨解囊了,你们呢?
平康坊七大家,采阁、燕春楼、莳花馆、兰香苑、松竹楼、逸云居,云良阁、金美客栈、浣溪石边。
逸云居捐了一万两,你们若是捐个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都不好意思见人吧,嗯?”
……
ps:小娘皮,订阅了没?
(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章 帝王手段 (第二更!)
等贾环捂着一只眼,载着得意洋洋的史湘云返回时,却发现家里的姊妹们,除了贾迎春外,都已经开始骑马了。
而当“教习”的,是之前并没有出现的许多年轻蒙古女孩子。
为首的那个女孩子贾环还认识,正是帖木儿的女儿,博尔赤的妹妹,十六岁的蒙古小丫头娜塔。
娜塔在蒙古语中,是珍珠的意思。
她正小心的牵着林黛玉的白马,给林黛玉讲着骑马要领。
而林黛玉对贾环的到来,只是轻轻一瞥,恍若未觉,反而责怪身下的白马,不懂事,不乖巧,只会疯……
嘿嘿,听的贾环忍不住好笑,惹的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到底是林美人,心眼儿和针鼻儿一样大小。
至少在这种事上是如此……
史湘云见状,哼了声,又瞪了眼强绷着脸忍笑的贾环,狠狠一个肘击……
然后顾自翻身下马,去找来她的马,唤了一个蒙古丫头教她骑马。
史湘云虽然不惧林黛玉,面上也大大咧咧的对贾环,可心里却着实不愿再给贾环添麻烦。
因为她知道,她以后还有很多大.麻烦要让贾环头疼,比如说:
史家!
她和薛宝钗交好,因此可以从薛宝钗那里得到许多外面的信息。
其中就有史家兄弟俩的种种作死行为。
而贾环曾跟她保证过,为了她和贾母,为保住这俩人的性命。
史湘云知道这会很难很难……
因此,她不愿再让贾环为了这些儿女小事头疼。
这便是七窍玲珑心的史湘云!
而见史湘云这般“识相”,林黛玉反而没了意思,心里后悔自己做的是不是有些过了。
念及此,她又瞪了贾环一眼后,也驱马离开了他一边。
仿佛这样一来,便不算争风吃醋了……
……
贾环环视了圈兴高采烈的姊妹们,都骑马骑的不亦乐乎。
唯有贾迎春只是站在宅子前,温柔的微笑着。
贾环下马后,牵着马走了过去,道:“姐姐,你不爱骑马吗?很好玩的!”
贾迎春闻言,有些羞赧的轻轻摇头笑道:“看着都眼晕呢,我哪里敢骑……我太笨,她们让我骑,我也不敢。”
贾环笑道:“那怕什么?我带你骑一圈,兜兜风?”
贾迎春闻言,顿时犹豫了,一双温柔可亲的眼睛中,既有期盼,也有害怕……
贾环哈哈笑道:“姐姐,你跟我还客气?贾环环视了圈兴高采烈的姊妹们,都骑马骑的不亦乐乎。
唯有贾迎春只是站在宅子前,温柔的微笑着。
贾环下马后,牵着马走了过去,道:“姐姐,你不爱骑马吗?很好玩的!贾环哈哈笑道:“姐姐,你跟我还客气?贾环环视了圈兴高采烈的姊妹们,都骑马骑的不亦乐乎。
唯有贾迎春只是站在宅子前,温柔的微笑着。
贾环下马后,牵着马走了过去,道:“姐姐,你不爱骑马吗?很好玩的!”
贾迎春闻言,有些羞赧的轻轻摇头笑道:“看着都眼晕呢,我哪里敢骑……我太笨,她们让我骑,我也不敢。”
贾环笑道:“那怕什么?我带你骑一圈,兜兜风?”
贾迎春闻言,顿时犹豫了,一双温柔可亲的眼睛中,既有期盼,也有害怕……
贾环哈哈笑道:“姐姐,你跟我还客气?
走,我带你去兜兜风!走,我带你走,我带你走,我带你
贾迎春闻言,顿时犹豫了,一双温柔可亲的眼睛中,既有期盼,也有害怕……
贾环哈哈笑道:“姐姐,你跟我还客气?
走,我带你去兜兜风!
贾迎春闻言,顿时犹豫了,一双温柔可亲的眼睛中,既有期盼,也有害怕……
贾环哈哈笑道:“姐姐,你跟我还客气?
走,我带你去兜兜风!
咱们不像云儿那样快跑就是,她疯……哎哟!”
“噗嗤!”
贾迎春的眼睛忽然弯成了月牙,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一对人儿。
贾环转过头,“惊恐”的发现,原来史湘云“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刚才听到他说的坏话,便用马鞭“狠狠的”抽了他一鞭!
贾环委屈道:“云儿,我是说你是风一般的女孩子,那样的轻快,那样的开朗可爱……”
正值豆蔻年华的姑娘,又哪有不爱玩的,只是之前贾环不在,她素来胆小,没有安全感罢了……
唯有贾环在,她才能放开的玩笑一番。
贾环小心的控制着坐下马,随着贾迎春操纵着缰绳往左拐,往右拐,还拐到小溪边。
看着笑颜如花的贾迎春,贾环的心情也是极好的。
他希望这个温柔可亲的姐姐,能永远这样快乐的笑下去……
……
贾环转过头,“惊恐”的发现,原来史湘云“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刚才听到他说的坏话,便用马鞭“狠狠的”抽了他一鞭!
贾环委屈道:“云儿,我是说你是风一般的女孩子,那样的轻快,那样的开朗可爱……”
贾环委屈道:“云儿,我是说你是风一般的女孩子,那样的轻快,那样的开朗可爱……”
贾环委屈道:“云儿,我是说你是风一般的女孩子,那样的轻快,那样的开朗可爱……”
正值豆蔻年华的姑娘,又哪有不爱玩的,只是之前贾环不在,她素来胆小,没有安全感罢了……
唯有贾环在,她才能放开的玩笑一番。
贾环小心的控制着坐下马,随着贾迎春操纵着缰绳往左拐,往右拐,还拐到小溪边。
看着笑颜如花的贾迎春,贾环的心情也是极好的。
他希望这个温柔可亲的姐姐,能永远这样快乐的笑下去……
……
又玩了半个时辰,姊妹们大都尽兴后,便纷纷下马歇息了。
不过却让各自眼馋的不得了的丫鬟们,也上马过了把瘾。
这种事对于丫鬟们也是再没有经历过的,自然是人人兴奋的嘴都合不拢。
等丫鬟们也过了一番瘾后,大家又一起看了娜塔带着一群蒙古丫头们赛马、叼羊的表演。
那酷烈如风的马技,别说贾府姊妹们纷纷大开眼界,连贾环都有些瞠目结舌。
众人鼓掌鼓的手都痛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在草场上看到的夕阳,和在重重楼宇高院包围着的贾府中看到的落日,是截然不同的。
似在草原的尽头,夕阳染红了半边天空。
那晚霞之艳,天空之广阔,红日之哀美,无不让家里的姊妹们心旷神怡,看的如痴如醉。
直到最后一抹红消逝在天边,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又有漫天繁星升起时,众人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牧场上的妇人们在草地上清出了一片空地,点燃了堆起的篝火。
又在篝火旁架起了烤架,烤上了一只大全羊。
还用大大的银壶端来了香喷喷的奶茶,并用最洁净的银器杯具呈给每一个尊贵的客人。
家里的婆子们则搬出了一排小杌子,她们可不敢让家里的姑娘们跟草原上的丫头一样席地而坐……
不过,薛宝钗却指使着婆子们,将带来的那些点心、果子和一应黄酒、清酒分出来些,送给了那些牧户们。
又得到了许多感激,其乐融融……
这时,马头琴声再次响起,年老的老人,坐在远处,拉响了蟒皮包裹的马头琴。
琴声悠扬而粗犷。
引得众人再次沉醉。
而娜塔则带着牧场上的姑娘们,换上了节日的盛装,围着篝火,跳起了古老的蒙古舞,《鸿雁》!
舞姿优美动人,更有浓浓的草原风格,让贾府的姊妹们过足了眼瘾。
却还未完,《鸿雁》之后,那些牧场女孩子们,看贵人们这般喜欢看,商量了番,又跳起了欢快的锅庄舞。
果不其然,风格陡变的热情欢快的锅庄舞,让所有人眼睛一亮,跟着欢笑起来。
因为父兄皆是贾环信重的手下,娜塔有机会常去宁国府请安,说起来和贾环也算很熟悉了。
因此胆子格外大些,竟敢将贾环拉进了长长的队伍里,一起跳了起来。
看着贾环在一群蒙古姑娘中撩啊、甩啊、晃啊,贾家的姑娘们,无不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快下来了。
乌仁哈沁出身草原,最熟悉这种草原舞,自然而然的跳了进去,还站在贾环前面,教他怎样跳。
而只要有贾环在,小吉祥就从来不知羞为何物。
见乌仁哈沁都进去玩了,她也拉着抬不起头见人的香菱,加了进去,跟在贾环身后,欢天喜地的胡乱扭了起来。
整只舞蹈队伍的气氛陡变,从欢喜,变成了喜剧……
贾家人愈发笑的喘不过气来。
贾环也看的哈哈大笑,而后还招呼其她人也来跳。
可别说端庄如宝钗,自重如探春,羞涩如迎春,就连灵动的林黛玉、好玩的史湘云和明明已经蠢蠢欲动的贾惜春都不肯上前。
谁若跟小吉祥一样上去乱扭,回去后还活不活了?
但不论如何,今夜大家真的好开心,舒畅……
这种开心,与平日里在家看某三孙子耍宝时哈哈大笑不同。
那种笑,虽然也开心,但会一笑而过,不留痕迹……
但今日这种,是开阔了眼界和心灵后的开心。
每个人的神采都有些不同了,焕发着身心通透的喜悦光泽。
贾环见之,便打定主意,待日后安定下来后,一定多带着家里的姊妹们出去走走,逛逛。
见识一下不同的人间景色,世间风.流。
总不能让她们一辈子,都拘在那座大观园里,做名副其实的笼中雀吧?
只希望这一天,能早点到来……
……
而就在贾环带着家里的姊妹们,在城外牧场上欢乐度假时,位于神京皇城安福门外辅兴坊的五城兵马司衙门内,气氛却格外的压抑。
自铁网山打围之后,背负着谋逆罪名的五城兵马司,接连遭到黑冰台、刑部、大理寺以及兵部刑律司的轮番洗礼。
当初裘良只带了两千兵马去了铁网山,不算那一万帮闲余勇,留在京中的,还有三千正规人马。
可经过四大强力机构扫荡后,如今堪堪只留下了一千人马。
铁网山之变,着实惊世骇俗了些。
兵变、逼宫、弑君,种种不忍言之事一夜尽数发生!
此等滔天罪孽,又岂能轻易放过?
纵然那位现在隐忍不发,只想着日后清算。
可朝廷依旧要用不少人头,来为死去的忠良陪葬,更要为朝廷的体面粉饰一番威严。
如此一来,还有比最先起事的五城兵马司更好的选择么?
这支送给都察院人家都嫌弃的队伍,就是最完美的背锅侠!
而除了整整两千兵马被锁拿治罪外,原本分布于东城、西城、南城、北城和中央皇城附近的五个分部营的营指挥使,如今也只余两人了。
这两人能留下来,是因为他们身后都有不弱的背景。
值得一提的是,五城兵马司原本是忠顺王手下的地盘势力。
五城兵马司主事裘良,当初倾家荡产,将景田侯府的一应家私全部投献给忠顺王,才谋得了这个肥缺儿。
而余下这两人的背景,亦是忠顺王这一脉,或者亲近他这一方的势力。
其中一人,名唤古征,是兵部尚书古仑的侄子。
被他拿下了东城营指挥使的位子。
神京城格局,大体分为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古征能坐在东营指挥使这个肥的流油的位置,自然是因为他是古仑嫡亲侄儿的缘故。
古仑虽然被称为泥塑尚书,但到底是官拜二品的六部尚书,为自己嫡亲侄儿谋一个五城兵马司的营指挥的能量还是有的。
而另一个营指挥,名唤白贵。
原是国舅府白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因好吃懒做,不事生产,在乡下老家活不下去了,便来到京里投靠了国舅府。
只因他极能说会道,且善于溜须拍马的钻营,倒让他敲开了国舅府的大门,谋得了一个好差事,如今生发起来了。
不过因为白国舅对这个风评不大好的远房穷酸亲戚并不怎么看得起,因此只轻轻打了个招呼,就选了个西营指挥使的差事。
虽比不得东营指挥使肥的流油,但也是一等一的好差事。
因为东、西城各有一集市在,分别为东市和西市。
买卖人和商家多,油水自然就多。
这两人各自背靠身后的大树,整日里手里进着白花花的银子,也没人欺负得了,自然活的滋润无比。
纵然铁网山之变后,五城兵马司从上到下被血洗了几遍,也没波及到这两人身上。
非但没有波及,还给两人留出了极大的好处,便是裘良留下来的位置。
两人同时盯上了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一职。
这些日子来,两人也是疯狂的钻营着。
银子淌海水一样的送出去,这些年的积蓄送出了一大半,越斗越激烈。
然而眼看就要分出胜负手了,得,被人截胡了!
两人岂有不恼的?
可如今这两人的想法,却不是去忌恨有人抢了他们谋求的位置。
而是在考虑着,日后如何才能继续混下去。
之前景田侯府的裘良,他们可以不理会。
毕竟景田侯府早已除爵,忠顺王也只是将裘良当成搂银子的狗而已,以古征和白贵的背景后台,根本不怕他。
若不是顾忌到官场规矩和背后的忠顺王,两人不欺负裘良就不错了。
可以说,两人虽然只是营指挥使,却有底气和裘良这个都指挥使平起平坐。
可如今就要正位的这位主,却是堂堂一等国侯!
别说是他们两人,就是他们身后的主子,主子的主子,都拿那人没办法。
想起贾环那些暴虐的手段,两人连觉都睡不着,更没有再去想着谋求指挥使的念头。
从得知“噩耗”时起,就瞬间摒弃了前嫌,坐在了一起,商讨日后的路该怎么走。
两人甫一见面就定好了基调,一定要同舟共济,相互扶持着共度大劫!
“古大人,您就没让古尚书帮个忙,把您调出去?哪怕是去江南随便哪个城里当个兵备道,也比这个好啊!”
白贵看起来三十来岁,相貌忠厚,但眼神狡黠,看着古征问道。
古征要年轻不少,二十四五的样子,虽然看起来颇为嚣张,却也不傻,看着白贵冷笑道:“你怎么没让国舅爷将你调出去?去宫里龙禁尉里当个亲军,也比这个有前途吧?”
白贵闻言,面色一滞,眼睛转了转,面色依旧憨厚带笑,道:“莫非,古尚书也想让你留下来?”
古征口气有些冲,道:“大家彼此彼此,老白,你就不要再我跟前耍心眼子了。你乡下人出身,和爷比头脑,岂不是自寻不自在?”
白贵闻言,非但没气,反而哈哈笑了起来,道:“正是正是,那……明儿在下就唯古二爷的马首是瞻了。”
古征恼道:“瞻个锤子!那位主儿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斗争起来根本不讲究策略,只会舞刀弄枪耍暴力!
爷若出头惹恼了他,被他砸成了太监,上哪儿说理去?”
白贵闻言,眼睛眯了眯,道:“那尚书大人,是怎样教你的?”
古征反问道:“国舅爷怎么教你的?”
白贵闻言,苦笑一声,道:“古大人您还不知道我啊?国舅爷整日都在宫里陪太后娘娘说话,开解她老人家,哪里有功夫理会我的事?
只是派人告诉我,一定要在兵马司里待下去,至于怎么待下去,却是提也没提……
说起来,我和古大人您不能比啊!
我只是国舅爷的远方亲戚,他老人家慈悲,才赏了我一口饭吃。
可您不同,您是兵部尚书的嫡亲侄儿,身份贵重,尚书大人还能不教你怎么走路?
尚书大人能在兵部那个虎狼窝里稳如泰山,智慧着实不小。
不知,可有甚高招相教?”
古征闻言,面色隐现得意之色,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面色又耷拉下来,有些烦躁道:“高个屁招!
若是换个其他人,倒也有法子可想。
可那人是什么路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连亲王世子都敢打废了,还敢当着皇太后的面杀了莫为广。
对这等粗暴野蛮之人,我二叔能有甚高招?
无非是教我按照规矩办事,只要一切都按规矩来,那人就算再霸道,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二叔说,那人虽然素来暴虐无礼,可真论起来,理还都在他那边。
他好像还是一个讲理的人。
所以,只要我按照规矩行事,占住了道理,他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听听,这算什么?
敢情那位要是一棍子把我砸死了,就是因为我没理?”
古征很不以为然,也很不安,可白贵的眼睛却是一亮,连连赞叹道:“高啊!真是高啊!不愧是尚书大人!”
古征闻言,面色陡然一黑,他以为白贵是在嘲讽古仑是个泥塑尚书,出的狗屁主意。
然而白贵却忙解释道:“古大人,尚书大人这个法子,当真妙不可言,乃是堂堂正道,阳谋也!”
古征闻言,觑眼看着白贵,道:“正道?等贾环一巴掌拍死你,你就知道这叫取死之道了!”
白贵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但想了想后,却摇头道:“不会不会,古尚书分析的很有道理。
宁侯虽然看似霸道暴虐,动辄将人打残打杀。
可仔细想想,不管是不是强词夺理,他总是强占着道理的。
否则,太上皇也不会那般顾看着他。
所以说,尚书大人要古大人恪守规矩,先一步占住道理,这样一来,那位纵然再强势,也不能拿古大人如何!
而且,五城兵马司的规矩,咱们可是要比那位熟悉的多,道理就在咱们这……”
古征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你是不是糊涂了?他是什么位份,咱们又是什么牌位的,你还指望跟他讲道理?你配吗?”
白贵却也不恼,呵呵一笑道:“古大人啊,这是两码事!
要知道,官位和爵位不同。
他爵位贵为武勋班列第一,贵则贵矣。
可是论官位,他却是一个彻头彻脑的新手。
这论做官,首先就要服众吧?
不然空空一个光杆将军,下面人都阳奉阴违,也打不了仗啊!
对不对?
所以他首先得要服众,怎么服众?
咱们五城兵马司可不是九边战军,凭几分战功就能唬住的。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通常都是要借某人的项上人头一用,以立威风!
可惜的很,咱们五城兵马司刚刚才被兵部、刑部、大理寺还有黑冰台,几番轮流的查验过!
有问题的人,都已经被锁拿了,剩下的,都是清白的!
他若想鸡蛋里挑骨头,那就是在故意找茬,苛待我们这些替人背黑锅的软柿子,就会让人笑话!
所以,他要想硬来,却是行不通的!
硬的不成,就只能来软的。
呵呵,可惜,咱们的人,只认一样,那就是银子!
谁有法子筹到银子,让他们有吃有喝能嫖能赌,谁就有威望,水就能服众!
嘿嘿!
明儿,咱们就看看这位主儿,到底有没有能为!”
听白贵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古征先是听的极为心动,可听到最后,却嗤笑了声,道:“我原道你有什么好法子,能难他一难,给个下马威,谁曾想竟是这……
老白,你是不是傻了?
那位主儿是什么人?谁不知道,他比拳头更厉害的,就是他赚银子的能为。
他家的银子海了去了……
你还想用这来憋他?”
白贵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光泽,呵呵笑道:“若真能逼得他拿体己银子来贴补,那倒是一件好事了!
只是,五城兵马司说到底还是朝廷军中建制,他若用私人银子,来养朝廷的军队……
那……就叫施私恩!
这可是真正的大忌!
到那时,呵呵……”
古征闻言,眼睛顿时亮了……
……
ps:自从写书以来,就再没出去玩过,一次都没有,只能靠些许回忆,在书中享受一下。
打定主意,等好生写完这本书,把坑都填了后,一定出去转转。
当然,如果有时间的话……
但生活中总还是有惊喜的,比如说《我要做首辅》的作者青史兄,是作者群里很谈得来的朋友。
他喜欢听戏,读古书,还会唱大鼓,很有文人气息。
重点不在这,我虽然钦佩他,但取向还是正常的。
毕竟我不是魔皇……
重点是,他送了我两罐自家产的蜂蜜!
今天收到了,很好喝!
嘿嘿!
古人讲究礼尚往来,我想了想,觉得应该也送他一点特产。
你们说,我送他两只鸭子怎么样?周黑鸭!
(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一章 家中无事(第三更!!)
“环哥儿,没事,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不过是离间手段罢了……”
牛奔见贾环面色铁青的站在那里,担心他气出个好歹,忙高声宽慰道。
此言一出,周围倒是有不少人点了点头……
然而贾环却伸手拦住牛奔的话,沉声道:“奔哥放心,我没事。你先回去,把此事跟牛伯伯说一声。因为不是因兵事拿人,所以不需要经过军机阁,牛伯伯此刻怕是还不知道……
勋贵中出了这么大的丑闻,难免人心惶惶,你转过牛伯伯,让他安抚一下。
陛下此举,杀鸡儆猴罢了。
但我们自己先不能乱,否则要出大乱子的!”
牛奔闻言,不敢大意,忙应了声后,转身大步离去。
贾环又深深看了眼贴在寿山伯府大门上的封条,从韩大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打马离去。
他并不后悔在隆正帝面前说这件事,他的本意,只是想替赵虎讨回个公道。
虽然赵廷将栽倒的原因怪罪在他的头上,可贾环却以为,寿山伯府就算没有这次,也绝逃不过下次。
单那八十万两银子的亏空,谁也救不得他!
所以,他问心无愧!
只是隆正帝这手段……
果然帝王权术!
牛伯伯他们所言不虚也。
天家,不可亲近!
……
“父亲!陛下这是在替咱家出气!”
虽然肩头包扎着箭伤,但叶楚的面色却极为高兴。
正如牛奔所言,明眼人都看的出,这是陛下在给贾环上眼药。
叶楚自然也看的出,他还看的出,隆正帝这是在替叶家张目!
叶道星威仪的坐在主座上,看了叶楚一眼后,淡淡道:“你堂兄如何了?”
叶楚见了叶道星的脸色,冷静了些,道:“并无大碍,大夫将那支箭取下来后,处理了伤口就没大碍了,只是近两个月,进食有些影响。”
叶道星点点头后,道:“你回宫当值去吧。”
叶楚闻言一怔,忙道:“父亲,是陛下允儿子的假……”
“糊涂!”
叶道星沉声喝道:“难道你不知陛下最喜公务为先之人?今日陛下为叶家张目,施此隆恩,你就该更加忠心当差才是,岂可贪图受用?”
叶楚闻言,惭愧道:“父亲所言极是,只是儿子并非贪图受用,只是想多陪陪父亲大人……”
叶道星闻言,面色微缓,不过依旧沉声道:“为父也不会在府上多待,只是听闻你和城儿都受了伤,才回来看看,一会儿就要再返回大营。
你且去吧,记住,如今不比往常,凡事需学会戒急用忍。
远还不到高兴的时候……
若有拿不定之事,当去向陛下求旨!
还有,记住,不要和东宫走的太近,明白吗?”
叶楚闻言,面色微变,看着叶道星鹰目中射出的犀利阴沉的目光,他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他这父亲,将陛下的心思揣摩的极准……
……
荣国府,荣庆堂。
果不出贾环所料,当贾环进家门后,满堂欢笑。
贾环刚进贾母院,绕过大插屏,上了抄手游廊,就听到一阵喜庆的欢笑声。
而夹杂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他的名字却格外的清晰……
走廊上几个喂鸟的小丫头子见他到来,忙福下行礼。
也有乖巧伶俐者,抢着去撩起珠帘,再往里高声通报一声:“三爷回来啦!”
贾环看着那小丫头子笑的弯成月牙儿的眼睛,抽了抽嘴角,伸手在袖兜里摸了摸,啥也没有。
见那小丫头子一脸的期盼,实在不忍,又往怀里摸了摸,还是啥也没有……
寻日里的零碎,今日都赏给那几个帮他搓澡的镇国公府丫头了……
贾环见那小丫头子毫不掩饰的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好笑道:“先欠着行不行?今儿身上的东西,都落牛府了,改明儿还你……”
“那好吧,三爷您可甭忘了!”
那小丫头子一本正经叮嘱道。
饶是此刻贾环心里有数,可看着小丫头子一脸的天真烂漫,还是忍不住呵呵笑出声。
倒让那小丫头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角儿,你又迷糊了不成,三爷还会哄你?快出去耍子去吧。”
一道声音传来,让贾环的身子猛然绷紧,脸色微变。
对面的小丫头子却嘻嘻哈哈的躬身揖了揖,笑道:“大奶奶,我记下了。”
说罢,又对贾环笑了笑,才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贾环转过身来,干巴巴的笑了声:“哟!大嫂子,好巧……”
李纨面色奇怪道:“这里是老太太的屋子,巧什么巧?”
贾环见李纨面色平常,眼神也清澈,先是一怔,随即心中大喜过望,猛一拍脑门,笑道:“对对对,大嫂说的对,是我糊涂了。”
李纨嘴角微微抽了抽,又道:“行了,少在这耍宝,快进去吧,都等着见你这少年英雄呢。”
说罢,先一步转身,往里走去。
贾环在其身后悄悄的长呼了口气,跟上。
心里打定主意,日后再喝成那般,他他妈就是孙子!
一路庆幸,到了正堂,就见高堂上贾母一脸欢笑的看着他,遥遥跟他招手。
今儿与她同坐在软榻上的,竟不是贾宝玉,也不是林黛玉,而是薛宝琴。
一旁的薛姨妈也笑的极为慈爱,看着他满是笑意。
薛姨妈一旁,则坐着李纨的寡婶李婶,李婶身边则站着她的两个女儿。
而另一头,则坐着邢夫人。
邢夫人一如往日的平淡,手里的佛珠不停。
她一旁坐着一个拘束不已的妇人,即使坐在那里,腰背也是弯的,对每个人都陪着笑。
倒是她一旁的那个女孩子,也就是被叶道星的侄儿叶城相中的那个姑娘,虽然衣衫半旧,相比于满堂的华彩,显得寒酸许多,但脸上并未有什么鄙贱谄媚之色,如一枝未开的孤莲一般,不引人注目的静静站在那里。
贾环给贾母请完安后,又与薛姨妈、李婶等人招呼过,被贾母拉住坐在另一侧坐下。
贾环坐下后,先与姊妹们一一点头,见她们都目光关切的看着他,知道自昨日凌晨入宫,一夜未归,她们心中都颇为担忧。
贾环目光落在神色有些失落,甚至稍显失魂落魄的贾宝玉脸上,忽然笑道:“老祖宗,看来打今儿起,孙儿就成老祖宗最疼爱的孙子了。”
众人闻言讶然,不解的看向贾环。
贾环呵呵笑道:“这位子平日里都是宝二哥坐的,今儿孙儿也算是篡位了,嘎嘎!瞧二哥那生无可恋的模样,看的我都不落忍……”
“啪!”
在一片哄笑声中,贾母嗔笑着拍了贾环一下,道:“不许欺负你宝哥哥!你宝哥哥是因为心疼你被皇帝拘去了一天一夜,才让个位置给你,赶明儿就还是他的。”
贾环闻言,哭丧个脸,道:“我就说,老祖宗的心尖尖儿,多咱会换人?
罢了,这辈子我是没指望了,只求来世再给老祖宗做孙儿的时候,嘴里也叼块儿宝玉出来……”
“噗!”
贾环话没说尽,早已是满堂哄笑。
除了贾宝玉尴尬着一张脸,心里问候二哈外,其她姊妹们无不笑的东倒西歪。
连新来的那几个姑娘,都强忍着失态,却还是压抑不住抖动的秀肩。
李纨也跟着轻轻的笑着……
好一阵后,笑声才平息。
贾母接过鸳鸯的绣帕,抹了抹眼角笑出的泪花后,指着贾环笑骂道:“好一张猴儿嘴,倒比你凤姐姐还了得!往日里也就罢了,如今来了那么些外客,你也不怕被笑话了去!”
贾环没所谓道:“这有甚好怕的,虽是外客,可也都是至亲,自己人,没事!
再说,被笑怕什么,习惯就好了!”
看他那副没羞没臊的模样,众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下面林黛玉一双妙目,满是秋水,全在贾环身上。
贾环悄悄的对她挤了挤眼睛,惹来嗔恼一瞥……
又玩闹一场笑罢,贾母终于正色道:“怎么听说,今儿有不知轻重的人,下了船想欺负你宝琴姐姐?还是被你打跑了?”
贾环闻言,探出脑袋,绕过贾母,对薛宝琴呵呵笑了笑。
薛宝琴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总不能掩了环兄弟的功劳。”
贾环点点头,道:“应该的。”
薛宝琴“噗嗤”一声,又笑了出来。
贾环对贾母道:“是彰武侯他爹那龟孙……”
见贾母迷惑,什么东西?
贾环忙解释道:“就是叶道星他侄儿……”
贾母闻言,拉过贾环就抽了两巴掌。
众人也才倒过来这关系,虽然已经笑的肚子疼,可还是忍不住“哎哟哎哟”的笑了起来。
彰武侯他爹那龟孙,哈哈……
被严厉警告,正常说话后,贾环才老实说道:“叶道星如今官拜太尉,执掌蓝田大营,风头正盛。
这老小子以前被太上皇拘的紧,没猖狂过,如今陡然松了缰绳,就想抖起来了。
急死忙活的从乡下老家接人进京见世面……
他那熊侄儿在下面抢男霸女猖狂惯了,下船后就看到宝琴姐姐她们的仙姿,口水快没把渭河码头冲塌方……”
贾母强绷着脸,“怒视”贾环,让他不可再说俏皮话!
没看见下面姊妹们都顾不得仪态规矩,一个个在揉肚子么?
还说!
贾环忙正经道:“总之,那不开眼的东西想学高衙内!真真是瞎了他那双鎏金狗眼……”
“哈哈哈!”
……
ps:今日三更完毕!
(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二章 圣旨训斥
三楼偌大的一个空间,又是花园又是宾客席位,但人数却并不多。
算上侍者,勉强也就三四十人。
但这些人的身份,却没有一个简单的。
连冲锋陷阵的,都是三品侍郎衔,身着紫袍。
坐在客席上位最正中的那一单独席位上,竟出现了辅政大臣,内阁阁老马齐的身影。
及侍郎都坐在马齐的西面。
像齐国公府、缮国公府那种已经衰败的门第子弟,就只能靠老架子在二楼待着了。
当家勋贵自然没来,不然文武齐聚一堂,就有点另立朝廷之嫌。
而且那些勋贵们,多是大老粗,子弟们来此是凑凑热闹捧捧场也就罢了,他们要来就不免无趣了些。
勋贵席有义武侯世子方冲,彰武侯世子叶楚,蜀中侯世子傅安,镇海侯世子李武……
以及,武威侯世子,秦风!
不过,秦风并没有与方冲那一伙子坐在一起,而是和一群文质彬彬的书生坐在一起。
同样是顶级官二代。
为首的,就是李光地的老来子,凤凰一般的李怀德,小名李如意……
吏部尚书李政之子,李梦菲。
唔,值得一提的是,他是隆正帝的人……
还有就是一些贾环虽然不认识,但气质都极为不俗,眼神也都极为清正之辈。
时任户部侍郎的张廷玉,竟然也在其中。
除此之外,便是最东侧,一群身着金黄色莽龙袍的王府宗室了。
如今正牌世子们都被去位圈禁了,世子位挪移出来,虽然呈报给宗人府的请封折子还没批,但各大王府的第二顺位继承人,都已经开始享受世子的待遇了。
不过,他们看到贾环,绝没有他们兄长看到贾环时那么居高临下。
第二顺位继承人,通常来说就是备胎。
能够活到现在还完好无损,一般而言,情商都比较高,知道怎么样有利,怎么做不划算。
他们当然不会对贾环赔笑脸,一来身份,二来,他们的老子不喜欢此人!
但也绝没有哪个愚蠢的去挑衅贾环。
那与他们的利益不符!
既然宗室没人出头,文官们又集体如同看空气一样无视,勋贵们除了秦风外同样如此。
而贾环还想先办正事,暂时不好和秦风唠嗑,就示意他稍安勿躁。
如此一来,他竟连个对手都没有,被人无视了。
这些人该泼墨泼墨,该交谈交谈,该饮酒饮酒,该喝茶喝茶。
连赵德海和石鑫两人都各自归位,轻松愉快的交谈起来。
这个场面,怎一个尴尬了得?
韩楚六人,都变得极为不自在起来,感觉他们好多余……
然而贾环却仿佛丝毫不觉一般,他走到大堂中央,一束幽兰花边站定,负手而立。
看着近在咫尺的一位花魁,无视她身边那个小白脸儿,贾环伸出一只手,将手边那束幽兰上绽放的一支随手折下,引得一阵轻叹,和面前的一声心碎的娇呼。
辣手折花,莫过如此。
贾环看着面前美人幽怨的目光,笑了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
美人身旁的一位白衣公子,看起来,应该是极有名气的名士,面如冠玉,卖相颇佳。
他对贾环怒目相视,正要开口。
却被贾环陡然看向他,极为凌厉的眼神给瞪住了……
他的确是当世名士,吟得一手好诗,常为高门宾客。
也因此,不会对贾环之名陌生。
他真想玩儿一出白衣傲公侯的戏码。
可是他不敢,因为,贾环不是一般的公侯……
别的公相,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总会表现出礼贤下士的得体行为。
而贾环,只听说过他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打……
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贾环打一顿,那脸面可就丢光了,名士的光环,也就破了。
因此,他犹豫了……
不再看此人,贾环再次看向那美人,问道:“小娘皮,你叫什么名字,嗯?
没有听到本侯的问话吗?”
那美人目瞪口呆,小脸儿煞白的看着贾环,眼睛里泪花朵朵……
她自出道以来,就开始被众星捧月似的,各处被追捧。
无数世家公子,豪门阔少,甚至宗室王子,都对她彬彬有礼,唯恐唐突佳人。
何尝,何尝有人叫她小娘皮……
她身为七大家之一,自然也听说过面前恶人的凶名。
可她也听说过,他对家里的姊妹们温柔体贴到了极点。
为何,为何他待她却这般凶恶?
竟管她叫小娘皮!
想想明日间,整个平康坊将会叫响她这个新名,美人的心都要碎了!
可是,看着眼神越来越不好的坏人,她终究还是禁不住,怯怯的道了声:“奴家……奴家名唤小福,是兰香苑的……”
“哈!”
人家话没说完,贾环忽然大笑一声,唬得美人小福吓了一跳,两滴珍珠一样的清泪,从杏眼中流出,顺着白瓷一样的俏脸落下……
贾环却一点没有怜香惜玉感,不过顺手将手中幽兰花,粗暴的插在了小福的鬓间,冷声一笑,道:“看来你不是为祸天下的魔教妖女,呐,这朵兰花送给你,补偿一下。”
小福被这一插,整个人都僵住了,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张凶恶的脸,一动不动……
“欺……欺负女人,贾,贾环,你算什么男人?”
就在这时,终于有好汉出来主持公道了。
不过听出声音中浓浓的醉意,大多人又失望了。
众人一起看去,却是坐在勋贵席位的,镇海侯世子,李武!
不少知道内情的人,看到醉意熏然的李武,强行挣脱方冲站起身来,对贾环叫嚷着,不由一叹。
贾环自然也知道,李武为何会这般失态,今日落日时分,方静被一顶小轿,送入了宫中,成为了太孙侧妃。
因为太上皇正在闭关,而皇太孙也在养伤,再加上方静之父也生死不知。
因此,皇太孙第一次纳侧妃,竟没有什么大动静。
但是,对李武而言,这显然是痛彻心扉的痛苦……
就在许多人猜测,贾环是不是会暴虐的将这个失意醉汉打个半死时,却见他淡淡一笑,对方冲道:“方家子,看好这个悲剧男。”
方冲闻言,嘴角抽了抽,没有理会贾环,但还是用力将李武按回座位……
贾环见之一哂,然后对身旁韩楚等人道:“四处检查一下,看看哪里会走水,哪个人像坏人,都问清来历。”
“是!”
所以说,将胆为兵魂。
大将有胆气,当兵的就不会太怂。
贾环这一手,将原本尴尬无人理的气氛,变成了镇压四方的气势!
韩楚等人胆气为之一壮,还真四散开来。
这个花前看看,那个草旁扒一扒……
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抽抽了,可能眼红韩楚和侯烨两人被贾环看重,所以六人中,有一人也想做出点出格的,引人注目的事来,也让贾环器重器重他。
他倒没有去骚扰姑娘,还是有些怕。
也没有去挑选傲气凌人的勋贵席位下手,怕被打死……
他挑了软柿子捏,跑去士子席位上,抓起人家小几上的酒壶,灌了两口,还美其名曰:“小的看看有没有人下毒!”
不过他有点倒霉,正巧摸到了秦风和李怀德那一桌。
端的是李梦菲面前的酒壶。
李梦菲看着那厮的一口黄牙,和嘴里的熏臭,当场快要昏过去了。
虽然没昏成功,但眼泪还是刷刷的流了下来,恶心的……
这厮见一招成功,那群“怂货”果然如大堂上的软蛋一样,不仅不敢拦,还哭鼻子,他更加得意,又去拿别人面前的果品。
不过这次他可惨了,因为他欺负到了秦风头上。
结果……结果自然是倒飞了出去,砸倒了花花草草无数,还惊动了一位大家……
“哈哈哈!”
其他人看的都气愤不已,怒目相视,对于那厮被打大快人心。
可贾环也笑的极为开心。
清函姑娘适时出现了,梨花带雨的看着秦风,柔柔的唤了声:“秦世子啊,你要为奴家做主呢……”
秦风见贾环挤眉弄眼的看着他,先无奈的跟清函姑娘摆了摆手,然后看向贾环苦笑道:“环哥儿,我和这个……这个清函姑娘,有数面之缘。
干脆就替她问清楚,你能不能画出道来,到底想干吗?
这边正办月旦评呢!”
贾环当真笑的前仰后合,道:“风哥,回头我就给义父去信,让他问问你,月旦评评的到底是什么蛋!哈哈哈!”
“你敢……臭小子,你说不说?”
秦风有些恼羞成怒的威胁道。
贾环知道他面薄,连忙投降道:“好好好,看在风哥的面子上,我就直说了……
哎呀!这不是没法子吗?我们五城兵马司如今成了一个烂摊子,姥姥不疼舅舅不理,一点经费银子也没有。
没有银子,耳目就不通,不知道江洋大盗到底藏在何方。
而且也没钱置办水车水龙,只能挨家挨户的去查火险!
这才不得已,冒犯了诸位!
今儿在坐的,都是贵人大老爷们,你们来评评理,我容易吗,啊?我容易吗我!”
“噗!”
李怀德一口清酒没咽下,看着贾环这番浮夸的表演,就直接喷了出来。
他甚至都顾不得擦衣上的酒渍,就直愣愣的看着贾环。
就……就为了银子?
不止是他震惊,连清函姑娘也震惊,她咬碎一口银牙,恨不得撕碎了贾环。
她本以为,贾环是因为和孝简亲王府不对付,拿她做筏子呢。
可谁知道,就为了一些狗屁银子!
别说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到了她这个地步,些许银子算个屁!
作为平康坊七大家之一,销金窟的名头又岂是白给的?
她在孝简亲王府的地位越来越高,何故?
就是因为她每年送回王府的银子,比王庄的产出还高!
清函姑娘强挤出笑脸,看着贾环道:“宁侯真是……太客气了。若是早些说,哪里还有这般事?看您接管那一摊子事也的确不容易,您说个数,小女子不还你面子就是。”
这话,说的极为大气!
贾环都竖起了跟大拇指,道:“高,高,清函姑娘的觉悟真是高啊高!”
“噗嗤!”
兴许是觉得局势缓解下来了,听贾环这般说话,前所未有的新奇,让后面的几位姑娘忍不住喷笑出声。
贾环闻声回头,翘起了嘴角。
他容貌肖母,极为不俗,再加上身上霸道的气质,更添了数分英气,这一笑,竟让那些平日里总和文人骚客打交道的花魁们,面红心跳,脸热不已……
贾环却又回过头,对着清函姑娘竖起了一根食指,道:“本侯不是贪心的人,也绝不是为自己敛财,我家里银库里的银子都快没地儿放了,清函姑娘是混世道的人,当听说过才对,所以,一切为公!
这个数,五城兵马司保你一年的平安!”
清函姑娘闻言,深吸了口气,道:“好,小女子相信宁侯的话,以贾家的富贵,自然不会瞧得起这一千两银子。墨儿,去取……”
“等等!”
贾环笑着叫住了清函姑娘,道:“姑娘可能弄错了,本侯所言,非一千两,而是,一万两。”
“什么?”
清函姑娘闻言面色大变,周围也响起了一阵吸气声。
这……
太狠了些吧。
要知道,崇安坊的三进宅子,也不过一万两银子左右。
一万两银子,都能在平康坊买一个非七大家之外的小花魁了!
些许银子千把两,清函姑娘可以不在乎,可一万两……
“宁侯,你……请你不要开玩笑!”
清函姑娘面色铁青道。
贾环面色淡淡道:“本侯从不和陌生人开玩笑。”
清函姑娘还想再说什么,忽然,一直在马齐席位边替他斟茶端水服侍他的一个俏婢走了过来,在清函姑娘耳边耳语了几句,清函姑娘闻言面色微微一变,转头看了眼马齐方向。
然而,马齐却依旧垂着眼帘,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平静的看着手中的卷宗。
清函姑娘见之,一咬牙,道:“好,这一万两银子,我逸云居,给了!”
贾环闻言,却并没有什么狂喜之色,只是略略一点头,而后又转身看向后面,淡淡道:“逸云居为了京城百姓的安危,慷慨解囊,出银一万两。
本侯钦佩非常,日后定然上奏兵部,请兵部赐一块军民合作典范的牌匾下来。
只是……银子还欠缺很多啊。
逸云居已经慷慨解囊了,你们呢?
平康坊七大家,采阁、燕春楼、莳花馆、兰香苑、松竹楼、逸云居,云良阁、金美客栈、浣溪石边。
逸云居捐了一万两,你们若是捐个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都不好意思见人吧,嗯?”
……
ps:小娘皮,订阅了没?
(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三章 还不到时候
等贾环捂着一只眼,载着得意洋洋的史湘云返回时,却发现家里的姊妹们,除了贾迎春外,都已经开始骑马了。
而当“教习”的,是之前并没有出现的许多年轻蒙古女孩子。
为首的那个女孩子贾环还认识,正是帖木儿的女儿,博尔赤的妹妹,十六岁的蒙古小丫头娜塔。
娜塔在蒙古语中,是珍珠的意思。
她正小心的牵着林黛玉的白马,给林黛玉讲着骑马要领。
而林黛玉对贾环的到来,只是轻轻一瞥,恍若未觉,反而责怪身下的白马,不懂事,不乖巧,只会疯……
嘿嘿,听的贾环忍不住好笑,惹的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到底是林美人,心眼儿和针鼻儿一样大小。
至少在这种事上是如此……
史湘云见状,哼了声,又瞪了眼强绷着脸忍笑的贾环,狠狠一个肘击……
然后顾自翻身下马,去找来她的马,唤了一个蒙古丫头教她骑马。
史湘云虽然不惧林黛玉,面上也大大咧咧的对贾环,可心里却着实不愿再给贾环添麻烦。
因为她知道,她以后还有很多大.麻烦要让贾环头疼,比如说:
史家!
她和薛宝钗交好,因此可以从薛宝钗那里得到许多外面的信息。
其中就有史家兄弟俩的种种作死行为。
而贾环曾跟她保证过,为了她和贾母,为保住这俩人的性命。
史湘云知道这会很难很难……
因此,她不愿再让贾环为了这些儿女小事头疼。
高采烈的姊妹们,都骑马骑的不亦乐乎。
唯有贾迎春只是站在宅子前,温柔的微笑着。
贾环下马后,牵着马走了过去,道:“姐姐,你不爱骑马吗?很好玩的!”
贾迎春的眼睛忽然弯成了月牙,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一对人儿。
……
又在篝火旁架起了烤架,烤上了一只大全羊。
琴声悠扬而粗犷。
引得众人再次沉醉。
而娜塔则带着牧场上的姑娘们,换上了节日的盛装,围着篝火,跳起了古老的蒙古舞,《鸿雁》!
舞姿优美动人,更有浓浓的草原风格,让贾府的姊妹们过足了眼瘾。
却还未完,《鸿雁》之后,那些牧场女孩子们,看贵人们这般喜欢看,商量了番,又跳起了欢快的锅庄舞。
果不其然,风格陡变的热情欢快的锅庄舞,让所有人眼睛一亮,跟着欢笑起来。
因为父兄皆是贾环信重的手下,娜塔有机会常去宁国府请安,说起来和贾环也算很熟悉了。
因此胆子格外大些,竟敢将贾环拉进了长长的队伍里,一起跳了起来。
看着贾环在一群蒙古姑娘中撩啊、甩啊、晃啊,贾家的姑娘们,无不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快下来了。
乌仁哈沁出身草原,最熟悉这种草原舞,自然而然的跳了进去,还站在贾环前面,教他怎样跳。
而只要有贾环在,小吉祥就从来不知羞为何物。
见乌仁哈沁都进去玩了,她也拉着抬不起头见人的香菱,加了进去,跟在贾环身后,欢天喜地的胡乱扭了起来。
整只舞蹈队伍的气氛陡变,从欢喜,变成了喜剧……
贾家人愈发笑的喘不过气来。
贾环也看的哈哈大笑,而后还招呼其她人也来跳。
可别说端庄如宝钗,自重如探春,羞涩如迎春,就连灵动的林黛玉、好玩的史湘云和明明已经蠢蠢欲动的贾惜春都不肯上前。
谁若跟小吉祥一样上去乱扭,回去后还活不活了?
但不论如何,今夜大家真的好开心,舒畅……
这种开心,与平日里在家看某三孙子耍宝时哈哈大笑不同。
那种笑,虽然也开心,但会一笑而过,不留痕迹……
但今日这种,是开阔了眼界和心灵后的开心。
每个人的神采都有些不同了,焕发着身心通透的喜悦光泽。
贾环见之,便打定主意,待日后安定下来后,一定多带着家里的姊妹们出去走走,逛逛。
见识一下不同的人间景色,世间风.流。
总不能让她们一辈子,都拘在那座大观园里,做名副其实的笼中雀吧?
只希望这一天,能早点到来……
……
而就在贾环带着家里的姊妹们,在城外牧场上欢乐度假时,位于神京皇城安福门外辅兴坊的五城兵马司衙门内,气氛却格外的压抑。
自铁网山打围之后,背负着谋逆罪名的五城兵马司,接连遭到黑冰台、刑部、大理寺以及兵部刑律司的轮番洗礼。
当初裘良只带了两千兵马去了铁网山,不算那一万帮闲余勇,留在京中的,还有三千正规人马。
可经过四大强力机构扫荡后,如今堪堪只留下了一千人马。
铁网山之变,着实惊世骇俗了些。
兵变、逼宫、弑君,种种不忍言之事一夜尽数发生!
此等滔天罪孽,又岂能轻易放过?
纵然那位现在隐忍不发,只想着日后清算。
可朝廷依旧要用不少人头,来为死去的忠良陪葬,更要为朝廷的体面粉饰一番威严。
如此一来,还有比最先起事的五城兵马司更好的选择么?
这支送给都察院人家都嫌弃的队伍,就是最完美的背锅侠!
而除了整整两千兵马被锁拿治罪外,原本分布于东城、西城、南城、北城和中央皇城附近的五个分部营的营指挥使,如今也只余两人了。
这两人能留下来,是因为他们身后都有不弱的背景。
值得一提的是,五城兵马司原本是忠顺王手下的地盘势力。
五城兵马司主事裘良,当初倾家荡产,将景田侯府的一应家私全部投献给忠顺王,才谋得了这个肥缺儿。
而余下这两人的背景,亦是忠顺王这一脉,或者亲近他这一方的势力。
其中一人,名唤古征,是兵部尚书古仑的侄子。
被他拿下了东城营指挥使的位子。
神京城格局,大体分为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古征能坐在东营指挥使这个肥的流油的位置,自然是因为他是古仑嫡亲侄儿的缘故。
古仑虽然被称为泥塑尚书,但到底是官拜二品的六部尚书,为自己嫡亲侄儿谋一个五城兵马司的营指挥的能量还是有的。
而另一个营指挥,名唤白贵。
原是国舅府白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因好吃懒做,不事生产,在乡下老家活不下去了,便来到京里投靠了国舅府。
只因他极能说会道,且善于溜须拍马的钻营,倒让他敲开了国舅府的大门,谋得了一个好差事,如今生发起来了。
不过因为白国舅对这个风评不大好的远房穷酸亲戚并不怎么看得起,因此只轻轻打了个招呼,就选了个西营指挥使的差事。
虽比不得东营指挥使肥的流油,但也是一等一的好差事。
因为东、西城各有一集市在,分别为东市和西市。
买卖人和商家多,油水自然就多。
这两人各自背靠身后的大树,整日里手里进着白花花的银子,也没人欺负得了,自然活的滋润无比。
纵然铁网山之变后,五城兵马司从上到下被血洗了几遍,也没波及到这两人身上。
非但没有波及,还给两人留出了极大的好处,便是裘良留下来的位置。
两人同时盯上了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一职。
这些日子来,两人也是疯狂的钻营着。
银子淌海水一样的送出去,这些年的积蓄送出了一大半,越斗越激烈。
然而眼看就要分出胜负手了,得,被人截胡了!
两人岂有不恼的?
可如今这两人的想法,却不是去忌恨有人抢了他们谋求的位置。
而是在考虑着,日后如何才能继续混下去。
之前景田侯府的裘良,他们可以不理会。
毕竟景田侯府早已除爵,忠顺王也只是将裘良当成搂银子的狗而已,以古征和白贵的背景后台,根本不怕他。
若不是顾忌到官场规矩和背后的忠顺王,两人不欺负裘良就不错了。
可以说,两人虽然只是营指挥使,却有底气和裘良这个都指挥使平起平坐。
可如今就要正位的这位主,却是堂堂一等国侯!
别说是他们两人,就是他们身后的主子,主子的主子,都拿那人没办法。
想起贾环那些暴虐的手段,两人连觉都睡不着,更没有再去想着谋求指挥使的念头。
从得知“噩耗”时起,就瞬间摒弃了前嫌,坐在了一起,商讨日后的路该怎么走。
两人甫一见面就定好了基调,一定要同舟共济,相互扶持着共度大劫!
“古大人,您就没让古尚书帮个忙,把您调出去?哪怕是去江南随便哪个城里当个兵备道,也比这个好啊!”
白贵看起来三十来岁,相貌忠厚,但眼神狡黠,看着古征问道。
古征要年轻不少,二十四五的样子,虽然看起来颇为嚣张,却也不傻,看着白贵冷笑道:“你怎么没让国舅爷将你调出去?去宫里龙禁尉里当个亲军,也比这个有前途吧?”
白贵闻言,面色一滞,眼睛转了转,面色依旧憨厚带笑,道:“莫非,古尚书也想让你留下来?”
古征口气有些冲,道:“大家彼此彼此,老白,你就不要再我跟前耍心眼子了。你乡下人出身,和爷比头脑,岂不是自寻不自在?”
白贵闻言,非但没气,反而哈哈笑了起来,道:“正是正是,那……明儿在下就唯古二爷的马首是瞻了。”
古征恼道:“瞻个锤子!那位主儿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斗争起来根本不讲究策略,只会舞刀弄枪耍暴力!
爷若出头惹恼了他,被他砸成了太监,上哪儿说理去?”
白贵闻言,眼睛眯了眯,道:“那尚书大人,是怎样教你的?”
古征反问道:“国舅爷怎么教你的?”
白贵闻言,苦笑一声,道:“古大人您还不知道我啊?国舅爷整日都在宫里陪太后娘娘说话,开解她老人家,哪里有功夫理会我的事?
只是派人告诉我,一定要在兵马司里待下去,至于怎么待下去,却是提也没提……
说起来,我和古大人您不能比啊!
我只是国舅爷的远方亲戚,他老人家慈悲,才赏了我一口饭吃。
可您不同,您是兵部尚书的嫡亲侄儿,身份贵重,尚书大人还能不教你怎么走路?
尚书大人能在兵部那个虎狼窝里稳如泰山,智慧着实不小。
不知,可有甚高招相教?”
古征闻言,面色隐现得意之色,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面色又耷拉下来,有些烦躁道:“高个屁招!
若是换个其他人,倒也有法子可想。
可那人是什么路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连亲王世子都敢打废了,还敢当着皇太后的面杀了莫为广。
对这等粗暴野蛮之人,我二叔能有甚高招?
无非是教我按照规矩办事,只要一切都按规矩来,那人就算再霸道,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二叔说,那人虽然素来暴虐无礼,可真论起来,理还都在他那边。
他好像还是一个讲理的人。
所以,只要我按照规矩行事,占住了道理,他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听听,这算什么?
敢情那位要是一棍子把我砸死了,就是因为我没理?”
古征很不以为然,也很不安,可白贵的眼睛却是一亮,连连赞叹道:“高啊!真是高啊!不愧是尚书大人!”
古征闻言,面色陡然一黑,他以为白贵是在嘲讽古仑是个泥塑尚书,出的狗屁主意。
然而白贵却忙解释道:“古大人,尚书大人这个法子,当真妙不可言,乃是堂堂正道,阳谋也!”
古征闻言,觑眼看着白贵,道:“正道?等贾环一巴掌拍死你,你就知道这叫取死之道了!”
白贵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但想了想后,却摇头道:“不会不会,古尚书分析的很有道理。
宁侯虽然看似霸道暴虐,动辄将人打残打杀。
可仔细想想,不管是不是强词夺理,他总是强占着道理的。
否则,太上皇也不会那般顾看着他。
所以说,尚书大人要古大人恪守规矩,先一步占住道理,这样一来,那位纵然再强势,也不能拿古大人如何!
而且,五城兵马司的规矩,咱们可是要比那位熟悉的多,道理就在咱们这……”
古征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你是不是糊涂了?他是什么位份,咱们又是什么牌位的,你还指望跟他讲道理?你配吗?”
白贵却也不恼,呵呵一笑道:“古大人啊,这是两码事!
要知道,官位和爵位不同。
他爵位贵为武勋班列第一,贵则贵矣。
可是论官位,他却是一个彻头彻脑的新手。
这论做官,首先就要服众吧?
不然空空一个光杆将军,下面人都阳奉阴违,也打不了仗啊!
对不对?
所以他首先得要服众,怎么服众?
咱们五城兵马司可不是九边战军,凭几分战功就能唬住的。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通常都是要借某人的项上人头一用,以立威风!
可惜的很,咱们五城兵马司刚刚才被兵部、刑部、大理寺还有黑冰台,几番轮流的查验过!
有问题的人,都已经被锁拿了,剩下的,都是清白的!
他若想鸡蛋里挑骨头,那就是在故意找茬,苛待我们这些替人背黑锅的软柿子,就会让人笑话!
所以,他要想硬来,却是行不通的!
硬的不成,就只能来软的。
呵呵,可惜,咱们的人,只认一样,那就是银子!
谁有法子筹到银子,让他们有吃有喝能嫖能赌,谁就有威望,水就能服众!
嘿嘿!
明儿,咱们就看看这位主儿,到底有没有能为!”
听白贵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古征先是听的极为心动,可听到最后,却嗤笑了声,道:“我原道你有什么好法子,能难他一难,给个下马威,谁曾想竟是这……
老白,你是不是傻了?
那位主儿是什么人?谁不知道,他比拳头更厉害的,就是他赚银子的能为。
他家的银子海了去了……
你还想用这来憋他?”
白贵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光泽,呵呵笑道:“若真能逼得他拿体己银子来贴补,那倒是一件好事了!
只是,五城兵马司说到底还是朝廷军中建制,他若用私人银子,来养朝廷的军队……
那……就叫施私恩!
这可是真正的大忌!
到那时,呵呵……”
古征闻言,眼睛顿时亮了……
……
ps:自从写书以来,就再没出去玩过,一次都没有,只能靠些许回忆,在书中享受一下。
打定主意,等好生写完这本书,把坑都填了后,一定出去转转。
当然,如果有时间的话……
但生活中总还是有惊喜的,比如说《我要做首辅》的作者青史兄,是作者群里很谈得来的朋友。
他喜欢听戏,读古书,还会唱大鼓,很有文人气息。
重点不在这,我虽然钦佩他,但取向还是正常的。
毕竟我不是魔皇……
重点是,他送了我两罐自家产的蜂蜜!
今天收到了,很好喝!
嘿嘿!
古人讲究礼尚往来,我想了想,觉得应该也送他一点特产。
你们说,我送他两只鸭子怎么样?周黑鸭!
(未完待续。)
八百九十四章 猛回头!(第三更!!)
听了贾环的话,众人一笑,只以为他吹牛。
吃喝罢了,丫鬟们上前收拾了摊子,擦干净高几。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贾环。
贾环面色怕怕,干笑了两声,做了个开场白道:“在此良辰美景天,月高风黑夜……”
“噗!”
一群通文知墨的姑娘们,纷纷嗤笑不已。
果然需要启蒙……
贾环被耻笑了,也不知羞耻,继续大言不惭道:“众姊妹咱们有缘千里来相会……”
“哎呀……”
正是花季少女龄,闺阁思春时,猝不及防间听到这等“****”,众姊妹们都羞红了脸。
尤其是那四个新来的,简直都想下山逃走……
薛宝钗、贾探春两人拿帕子掩面,没脸见人。
史湘云对贾环挥舞了下拳头,而林黛玉则悄声“咯咯”的笑个不停……
贾环终于知道孟浪了,见李家二女并邢蚰烟都面若胭脂,羞的快没法见人,干咳了两声,先嗔了幸灾乐祸的林黛玉一眼,又听不远处还有人笑的更欢,放眼看去,竟是小吉祥在那里咯咯咯的笑的没辙了,香菱焦急的拉都拉不住,贾环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小吉祥,最近练武练的如何了?”
贾环作色沉声问道。
小吉祥不怕,还吹嘘道:“三爷,我练的可好哩!已经成了高手高手高高手!”
那模样,那神色,一如当年,和某三孙子在姊妹们面前吹牛时一模一样。
众人终于转移了注意力,看着这俏丫头笑了起来。
“呔!”
贾环“怒喝”一声,道:“汝怎不学好?三爷我这般谦虚自谨,虚怀若谷,你不去学,偏去学别人自夸?你怎么不自夸你美貌?”
这话,一语双关,不,是一箭双雕!
林黛玉本来快笑岔了气,可听到后面这句,面色陡变,小手利落的探向贾环腰间,掐住一点腰肉,咻……
小吉祥却睁着大眼睛道:“我是一直跟三爷学的嘛!我也很谦虚自谨,虚怀若谷呀!”
一群人笑翻了天,满山都回荡着女孩子们的笑声。
贾环绷不住了,先“哀怨”的看了眼小嫩手还在他腰间的林黛玉一眼,惹来娇哼一声。
再“怒视”小吉祥,道:“好一个大言不惭的小吉祥子,既然你说已经成了高手高手高高手,就来为大家……先翻个跟头吧!”
“噗!”
众人又忍不住喷笑出声。
然而小吉祥根本不怕,一对毛毛虫眉还跟贾环挑了挑,然后向贾环走去。
众人正奇怪,却见她走着走着,忽然一个漂亮的凌空翻,翻身向前,还一连翻了两个,而后稳稳的落地。
叫好声陡然响起,史湘云真真是羡慕之极。
贾环见之,也呵呵笑出声,竖起一根大拇指,道:“果然是高手了!”
小吉祥闻言,一张脸顿时笑成桃花。
她也是人来疯的性子,听贾环这么一夸,更来了劲儿,也不请示了,当场打起了这两天才学的拳来。
内宅女孩子何曾见过丫头习武,当然,她们知道东府有个真正的大高手董明月。
可人家董明月从来不跟她们耍……
而且董明月也是自傲之人,何曾会像小吉祥这般,为了玩耍高兴,一点面子也不要,杂耍人一样给人耍着看。
此刻见小吉祥一板一眼打起拳来,众女孩子比看戏还新奇,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拍起手来!
她们看过最大的娱乐活动,其实就是家里叫的堂会,戏耍班子。
而且为了避讳,也只能隔的远远的看。
除非是自家起的班子,都是家奴才好一些。
如今有人这般近的表演耍拳,她们哪有不爱看的?
连她们的丫鬟都瞪大了眼睛,兴高采烈的看着。
只是小吉祥可能是学艺不精,也可能是高乐的有点过了,呼哈喊叫中,一个撩腿侧踢没踢正,“砰”一下,竟一脚将薛宝钗面前的高几给踹翻了。
见薛宝钗的眼睛陡然凌厉射来,小吉祥顿时不表演了,她也知道惹祸了,唬的脸色都有些发白,老老实实站住,目光怯怯的看向了薛宝钗……
而众人的目光,也齐齐看向了从之前小吉祥耍宝开始,就面色淡淡的薛宝钗。
薛宝钗坐在那里,握着绣帕的一只手,攥的有些发白。
若是依照她的规矩,这等跳脱不知礼的丫头,真真该好生管教一番,简直岂有此理……
可是,她也知道,有个人的目光,在一旁淡淡的看着她……
轻轻呼出了口气,薛宝钗面上挤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看着小吉祥道:“还楞在那作甚?你给我踢倒了,不给我扶起来吗?”
小吉祥多伶俐,闻言一张担忧的脸顿时重新笑开了花儿,忙不迭的去小心将高几扶起来,摆正后,还嘿嘿嘿的给人赔笑脸,谁让她惹祸了呢……
薛宝钗见之轻叹息一声,却到底没忍住,板起脸教训道:“你也不小了,又有外客在……再没有下次了。”
小吉祥闻言,面色变了变,却没有顶嘴,她点点头,“哦”了声,就转身走向贾环,低声道:“三爷,我先回去了。”
贾环面上挂着淡淡的浅笑,起身揉了揉小吉祥的脑袋,笑道:“回去吧,明儿还要和香菱去做早课呢,既然练了,就坚持下去,总有好处。”
小吉祥乖巧的应了声,就牵起香菱的手,两人下了山……
待小吉祥离去后,贾环又坐下,侧倚着身子看向薛宝钗,温声笑道:“当年我大病初愈,小吉祥就一直服侍着我,夜里睡觉都睁一只眼,只怕我有个闪失……
后来我被赶出府,去城南庄子上过了几年。
习武之初,开筋锻骨,要受寸寸拔筋鲽骨之苦,我几乎瘫痪不能动。
也是她夜里守着,一遍遍给我擦拭身体……
那会儿子,用相依为命来形容也不为过。
庄里苦闷,除了牲畜家禽外,别无它物,她也一直乐呵呵的跟着我,每日里陪我说话逗趣解闷。
其实原本也挺懂规矩,都是后来被我骄纵坏了,我娘那边也是将她当女儿养。
若非得天之幸,让我习武有成,又承袭了爵位,呵呵,小吉祥大概就是我此生的童养媳,糟糠之妻了……
所以,只要没坏大规矩,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就让着她一点吧,她又没甚坏心……”
薛宝钗闻言,面色陡然涨红,站了起来,羞愧的几乎无地自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其她人的面色也都肃重起来,包括贾探春,都不晓得贾环和小吉祥曾经有过这么一段苦日子……
贾环也从没跟任何人提过。
见薛宝钗的眼泪落下,贾环摆手笑道:“快坐下,又不是责怪你,不过叮嘱你两句罢了。
你我一体,难不成我同你说话还要遮遮掩掩?
你要指望我说些云山雾绕的话,那可是不能的,我听都听不懂,如何能说出?
快坐下……”
话虽如此,可这些话本来可以在私下里说。
贾环却当着这么多姊妹们的面当面说出,可见,之前他确实恼了。
不过,他能说出后面这番话,总算让薛宝钗能体面些。
她抹去脸上的泪水,轻声道了声:“是我做差了,我并不知……我知道了。”
贾环看着她,眼神柔和,点头笑了笑。
而后霍然起身,对众姊妹们道:“今日月色极佳,你们都是知文通墨的,若有诗兴,自可作诗。
我不懂那些,但腆为地主人,也不能落于人后。
方才小吉祥耍了一套拳,是最基础的入门锻身拳。
我也给大伙打一套拳,就打一套……醉拳吧。”
林黛玉是贾环的好捧哏,闻言忙拍手叫好。
其她姊妹们也不愿气氛凋零,于是也跟着一起笑着鼓起掌来。
她们也确实感兴趣,醉拳,那是在戏文里唱武松打虎时才有的哩!
可戏文哪里能同真的比?
所以众人都目光奕奕的看着贾环。
贾环呵呵一笑,走出厅外,于月色下,站在山崖前,束好腰间系带,站好以后,面色认真。
而后,众人只见他慢慢提起右脚,脚尖顺着左腿慢慢提升到膝边,摆出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随之,上身似乎在随着夜风在轻轻摇晃,又似乎在临风而御……
“好!”
史湘云和贾惜春都极喜欢这种有诗意的画面,大声叫起好来。
忽然间,山上风似乎大了一点,竟吹拂的贾环,就这么轻飘飘的倒了下去。
林黛玉看得认真,差点叫出声来。
要知道,他身后就是山崖呢!
但随即,就看见贾环右脚踉跄着在土地上一点,上半身近乎平行于地面,稳稳悬于山崖巅。
这就是传说中,“贵妃醉酒”……
今天贾环的状态似乎很不错,步履蹒跚,跌跌撞撞,形醉意不醉,动作飘逸洒脱,银白色的月光洒下来,一身月白衣似乎有很好的反射,好似一条游龙,给这片山崖上平添一番神韵。
贾环打的兴起,竟连《苦竹身法》都一同使出。
众人恍然间,眼前竟出现了两个贾环,对饮成拳。
有人以为眼花,揉了揉眼后再看,竟还是两个,不由睁大了眼睛,掩口惊呼。
月夜之下,山崖之巅,不老松之畔。
一道白衣恍若游龙,翩翩起武。
今日见多了贾环玩笑之脸,戏谑之言,新来之人本以为他是顽闹放荡的权贵衙内。
可此刻,见他英俊的脸上,不苟一丝言笑。
剑眉斜插入鬓,目如朗星,鼻若悬胆,不薄不厚的嘴唇紧抿,偏偏眼神中又夹杂着一丝忧郁不解之色,恍若迷离。
配上这套醉拳,当真耀眼非常。
尤其是几个当他为心上人的姑娘,眼神一时竟痴了……
别说薛宝琴等新来之人,就连她们,都不曾见过,贾环还有这样一幕……
……
就在贾环于家中众姊妹面前,似解心忧一般,酣畅淋漓的打了一套醉拳时,大明宫紫宸书房内,隆正帝却紧皱着眉头,一字一句的看着陈廷敬的遗折。
故命老臣,遗折本应该历数自己一身为宦生涯中的功过。
然后再祝愿一下君王能够大展宏图,御宇天下万年。
顺便,提及一下自己的后人,希望皇帝若是方便的话,能够稍微照顾一下……
但是陈廷敬的遗折却不同。
他的奏折上,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他给隆正帝列了长长的一份名单。
隆正帝只看了头几个名字,就懂了这位脚踏实地,为大秦尽了一世忠心的顾命大臣的意思了。
这些名字,都是陈廷敬旧日里,默默维持朝廷运转,所培养出来的干吏。
他们的官职都不显,最高也不过是一个侍郎,大多都只是五品员外郎,和六品主事之流。
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就是都和陈廷敬一样,性格沉稳,是脚踏实地,默默做事之人。
大秦朝廷之所以在那起子国之蠹虫的祸害下还能维持运转,多是这些普通官员的功劳。
陈廷敬,于国有殊勋!
看着遗折上那一个个名字,渐渐变的字迹扭曲,不整,到最后甚至变得模糊起来,隆正帝的眼睛也慢慢湿润了。
心中剧痛!
何谓国之忠臣?
何谓国之干城?
莫为此甚!
只可惜,这个为大秦兢兢业业操劳了一辈子的良臣,却在他这个帝王最需要的时候,撒手人寰!
但即使如此,陈廷敬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是耗尽心血,为他写下了这份珍贵的名单。
有了这份名单,他在大动干戈之余,就不用朝廷无人可用了……
只是……
悲哉!陈廷敬!
痛哉!陈廷敬!
天地广阔兮,竟容不下朕的陈相国!
然而,就在隆正帝沉浸于痛失国老之时,紫宸书房外,忽然爆发出无数喊杀声和刀兵金戈声,隆正帝面色骤变,猛回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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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五章 宫变
贾环一通飘逸绝伦的醉拳,打碎了之前厅上凝重的气氛。
回过头他又和薛宝钗轻松说笑了几句,薛宝钗也不是小气之人,见贾环心中没有芥蒂,她自不会再端着。
说到底,这是一个以爷们儿为主的世界,男为乾,女为坤,乾坤有序。
薛宝钗心中一如这世上的大多数习《女戒》的女儿家一般,信奉这点。
而且贾环的性子显然和贾宝玉不同,虽然素日里与姊妹们总是嘻哈玩笑。
但任谁也看得出,他在正事上,极有主意。
连贾母、王夫人、赵姨娘甚至贾政、贾琏等人,都被严厉要求不得干预外事,可见其心性之坚韧,主意之正。
若想和他闹,后果不是她能承受的住的。
薛姨妈也曾再三叮嘱过她,万万不能和贾环使小性儿。
这种人,外圆内方,主意极正。
贾家三姑娘贾探春,就因为不肯叫赵姨娘一声娘,因此在家里三个姊妹中,和贾环关系最弱。
胞姊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她……
因此,薛宝钗也就略过了之前那一节,好似没发生过一般……
其实她若知道了小吉祥和贾环还曾有过这样极苦的过往,她也不至于此……
放开心结后,凸碧山庄内气氛,重新好了起来。
或许被贾环之前的月下醉拳所感染,今日姊妹们的诗兴大发,纷纷展开纸砚,泼墨挥毫,淋漓书写。
厅上,满是墨香!
不过贾宝玉却没有参与这平日里他最喜欢的活动,他正和他的表姐王瑜晴小事分辨着什么……
只是,和以往一样,和女孩子争论,论到最后,认输的一定是贾宝玉。
见王瑜晴泫然欲泣的模样,贾宝玉无奈一叹,终于面色为难的点了点头,王瑜晴见之大喜,轻轻握了握贾宝玉的手……
贾宝玉却垂着脑袋,起身来寻贾环……
“二哥,有事?”
见贾宝玉来寻他出去走走,侧倚在软榻上看林黛玉冥思诗句的贾环轻声笑道。
贾宝玉表情为难,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眼王瑜晴,得到了某种鼓励后,转头轻轻一叹,道:“有事。”
贾环也看了眼那王瑜晴,见她点头轻笑,倒也没给她难堪,微微颔首回敬……
然后就和贾宝玉一起出了凸碧山庄,在山外间无人处散起步来。
贾宝玉不出声,贾环也没主动过问。
空旷的山脊上,夜风阵阵,走一走也好……
走了半晌,贾宝玉才终于耐不住了,垂着脑袋,瓮声道:“三弟,我想求你一件事。”
贾环呵呵笑道:“你我同父兄弟,手足骨肉,有事就说,只要不涉及外面的事,我不驳二哥的面子。”
贾环猜测,贾宝玉找他,很可能是王瑜晴为其母族李家求情。
据户部传出的消息,武田侯府李家竟也落下了十几万两银子的亏空。
对于贾环而言,十几万两银子不算什么大数字。
可对普通勋贵之门来说,十几万两银子绝对是一个巨额数字。
如今满城风紧,就是想拆借都没地儿去拆借。
李家有难矣。
因此,贾环以为贾宝玉是来跟他求情,或者借银子……
然而,情况却与贾环想的完全不相干……
“唉!三弟,我可能要成亲了……”
贾宝玉满脸悲伤的说道。
贾环闻言,差点一口口水喷出,看着贾宝玉,瞪大眼睛,道:“二哥,你要成亲了?”
贾宝玉愈发悲伤,点点头,悲叹道:“唉,我也没法子……”
“你……你怎么了?”
贾环结巴道,莫非是……贾母逼婚?
不像啊,贾母那边半点动静都没有,这怎么就直接来了这么一个炸.弹!
贾宝玉闻问,如圆盘一般的富贵脸陡然涨红,想不说,可不说又办不成事。
只好强忍着羞愧之意,解释道:“前儿不是高乐了一夜吗?
我敬了你那么多酒,想灌醉你,不见你醉,我倒是醉了……
送瑜晴表姐回去时,就昏倒在她榻上了,然后……”
贾环闻言,咂摸了下嘴巴,震惊看着贾宝玉道:“二哥,你……你趁着酒醉,就把你表姐给办了?”
好汉啊!
然而,这粗鄙的话,差点没让贾宝玉羞的从山崖上跳下去。
他却摇摇头,道:“当时醉的不省人事,哪里能胡来……”
既然没及乱,贾环奇道:“那你这是……”
贾宝玉苦涩道:“可我酒醒后,把表姐给……办了……”
“噗!”
贾环实在忍不住喷笑出来。
然后见贾宝玉脸都黑了,忙忍住,道:“这有什么,男人嘛……成亲就成亲,二哥的年纪也该成亲了。链二哥不就是十六岁成的亲?
你放心,一应资费,都由我来出。
待国丧之后,趁着爹还没出外游玩,尽快办,一定给二哥办的风风光光。
娘的,外面老有人嚼舌根子,说我把二哥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七天吊着打……
咳咳!
唔……太太也可以出来,你大喜之日,总要团圆才是。”
听贾环这般说,贾宝玉当真感动坏了。
他看着贾环,喏喏道:“三弟,谢谢你……”
贾环哈哈一笑,道:“二哥,你跟我客气什么……不过,你要真想谢我的话,能不能把你的宝玉借我戴两天?我去老祖宗那边逛逛,看能不能骗点儿她老人家的压箱宝物出来……”
“去你的!”
贾宝玉知道这是贾环谑语,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
然后,却又垂头丧气起来。
贾环不解道:“你这是……怕给老祖宗和爹说?”
贾宝玉犹豫了下,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息一声。
贾环奇道:“你要不敢说,我去说就是,总能办下来……可你摇头是几个意思?”
贾宝玉闻言又红了脸,挣扎道:“三弟,我……我其实不大想和瑜晴表姐成亲,我想和……我想和宝琴妹妹……”
贾环闻言瞬时震惊了,脸色变得古怪起来,无语道:“那你把你表姐给办了作甚?她是你的嫡亲表姐,再没有做小的道理,否则传出去,贾家也别再做人了。”
贾宝玉再次长叹一声,道:“三弟,所以我才难受,恨不得出家做和尚去……”
贾环心里那叫一个哭笑不得,有你他娘这样的和尚吗?
贾环语重心长道:“二哥,其实你也是过来人了。女人嘛……长的再好看,吹了灯,蒙上被子,还不都一样?你就和你表姐凑活着过吧,啊!
你说你要是没把你表姐办了,我还可以帮你说和说和,你既然没忍住,那有什么法子?”
见贾宝玉眼中擎满了悔恨的泪水,贾环忍不住笑道:“我警告你啊,你先把你表姐办了,可以借口醉酒的缘故,爹那边总能体谅一二。
可你要想始乱终弃当陈世美,哼哼,爹真能用狗头铡铡了你信不信?”
贾宝玉闻言,想起贾政那张黑脸,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脸色唬的苍白,花花肠子也飞了一大半了……
“三弟,你可不能在爹跟前告我的刁状!”
贾宝玉防备道。
贾环哈哈笑道:“放心,我又不是婆婆嘴……”
贾宝玉想起以前,忍不住笑道:“你八岁那年没病时,怎地就不是婆婆嘴?逮着机会就在爹面前告我一状!还有你……”
贾宝玉本想说,还有你娘。
不过如今,却不方便再说出口了。
赵姨娘,如今在贾府也成了尊者……
贾环听出来也没在意,还得意的哼哼笑了起来。
他当年和赵姨娘的确没少告二胖子的刁状。
不过他笑的不是这个,他好笑的是,贾宝玉酒醒后把人给办了……
哈哈哈!
见贾环这般得意,贾宝玉气急,忍不住给了他一拳,不过见贾环毫不在意,还是哈哈大笑,似被传染了一般,也跟着笑了起来。
心里却感慨:怪道家里姊妹们都愿意和三弟顽,原以为她们生了趋炎附势之心,如今看来,和三弟玩笑,确实让人开心忘忧。
“你们说什么呢?笑的这般高兴?”
贾环和贾宝玉正嘻嘻哈哈说笑着,忽然后面传来一道声音,贾环倒没所谓,他早就感知了身后的脚步声。
可贾宝玉却唬了个半死。
若是让姊妹们知道了他之前的心思,日后还有哪个肯理他?
女人们最恨的不就是陈世美吗?
就是让她们知道了他和王瑜晴未婚而及乱,也会轻贱于他们,尤其是王瑜晴。
贾宝玉虽然之前有见美色而易妻的心思,可有趣的是,他还是愿意在细节上维护女儿家的声誉……
别人讲究大节不亏,小节有失,贾宝玉却似乎恰恰相反。
他转头看见身后之人后,惊声道:“三……三妹妹,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贾探春盈盈笑道:“刚过来啊,就听见你和环儿在大笑,二哥哥,你和环儿说什么呢?”
贾宝玉闻言一滞,干笑了两声,道:“没说什么,没说什么……”
见贾探春明显不信,又干巴巴道:“就说,就说今晚的月色真好啊……”
“哈哈哈!”
听着贾宝玉咏叹调似得感叹声,贾环又没忍住,仰头大笑起来,倒也排解了不少心底的积郁。
见贾环笑的这般高兴,贾探春也不愿去追究之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能见贾宝玉和贾环兄弟俩和睦,贾探春就十分高兴了。
然而,没等贾探春再开口,刚做完诗过完瘾的林黛玉也走了来,娇声笑道:“可显得你们仨是亲姊妹兄弟了,还单独跑一边儿来说话?”
贾环乐呵呵道:“不是,是我想借二哥的宝玉戴戴,去老祖宗那边讨点宝贝回去,结果他忒小气,不给借!”
“噗嗤!”
林黛玉听贾环这满口跑火车,顿时灿然一笑。
月色中,当真如水仙绽放,美的不可方物。
一双妙目,在月光中,愈发显得亮晶晶的,动人心弦。
连贾环都看的一呆,更别说贾宝玉这怂货了。
唉!林妹妹……
念及此,贾宝玉心中对贾环又多了一层幽怨……
不过贾环自己看的赏心悦目,可见贾宝玉也一脸猪哥相跟着看,就顿时不高兴了,
他岔开一步,挡住贾宝玉的视线,上前牵起林黛玉的纤纤玉手,嗔道:“怎么出来了?外面山风大……”
这等婉婉嗔怨,连林黛玉这素日来听惯他扯淡的人,都不禁起了身鸡皮疙瘩。
更别提贾宝玉和贾探春两人了,同时用惊恐的目光看了贾环一眼后,不忍直视的撇过头去,辣眼睛……
“啊!老三等等……”
忽然,贾宝玉大叫一声,贾环面色顿时黑了下来。
小婊砸,想单挑就直说!
你个陈世美,还敢惦记我的妞?
贾环本打算不予理会,直接走人。
可是后面又大呼一声:“三弟快看!”
贾环闻言,知道定有其他事,这才顿住了脚,与林黛玉一同转身。
而后,只见自山下,一道白衣身影,如仙子横渡一般,从山脚下踩着树梢,凌空飞来。
这一幕,比贾老三之前那通醉拳好看一万倍。
连凸碧山庄中的恁多姊妹们,都被吸引了过来,看着这恍若仙境中的一幕。
可是,贾环面色却陡然一变,心生不祥。
果不其然,董明月飞身上山落地之后,理也没理鼓掌惊叹的众人,面色极凝重的对贾环道:“环郎,苏培盛紧急求见。
大明宫中发生宫变,两千御林围攻紫宸书房,陛下遇刺受伤,昏迷前派苏培盛前来传旨,宣你即可调兵入宫,以卫皇城!”
贾环闻言,面色一片铁青,咬牙吐出四个字:“何人兵变?”
董明月闻言一顿,有些担忧的看着贾环,道:“定城侯府二等男,御林军副统领,谢琼。”
“嘶!”
知悉外事的薛宝钗都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担忧的看向贾环。
贾环整个人身上都浮起一抹煞气,却先转头对姊妹们歉意道:“抱歉,今夜……今夜我要去忙了。”
“环儿你快去吧,你要当心。”
林黛玉细声叮嘱道。
贾环点了点头,再不多言,身形凭空消失在众人眼中,在山道上几个闪现,便没了踪影。
而董明月,又折身飞下山,一同不见了。
山间树林里,几声鸟鸣声响起,又渐渐没了动静……
夜渐深。
……
(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六章 斩首!
五城兵马司特别行动营,被独.立成军,编伍训练,自然就不能如同普通五城兵马一般,可以放衙回家,早上再来上班。
他们都被安排到了城南一处军营。
那里原本就是五城兵马司的地盘,只是先前那些年,一直被废弃不用,就沦为了乞丐之流的蜗居地。
如今被贾环使人重新收拾出来,如后世军营那般,分为集体宿舍,公共厕所,公共炊事班,校场等处。
还安排人在军营一周栽种了许多杨柳树木,每日都有执勤之人浇灌清扫。
军营内的道路都用水泥糜漫,平坦光整。
而自入营头一天,连续有三十八名随地大小便的兵卒被施了军法,挨了军棍,并且并告知,日后再犯者,就没收工具后,便再无人敢在营地里随地嘘嘘或者埋地雷了……
而在营地内的主干道上,兵卒连行进都被要求要规范,也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两人成行三人成列”。
有肆意散漫者,立刻又是一通军法,并负责清扫厕所……
再加上每间宿舍的卫生都要检查评比,心气已经被提的很高,整天吼吼着荣誉的兵卒们,自然会收拾的干净整洁,以争第一。
如此一来,整座军营,便成了大秦数以千座军营中,最干净整洁的一座。
而这些,便是五城兵马司特别行动营这几日训练出的最大成果。
也是京中闲杂百姓们,近来最大的笑果……
还真是开了眼了,竟要将一群大老爷们儿,生生训练成娘娘!
贵公子到底是贵公子,见不得腌臜货。
可是那些臭丘八们,不本来就是腌臜货吗?
莫非等上了战场,拉屎撒尿还要先盖个厕所?
不知多少人在背地里笑岔了气……
自然也不是没有识货的,可识货的人要么是军伍之人,要么是李光地这种人老成精的老头儿。
自不会多言。
而这些人,也只以为贾环是为了防备疫病,以及住着舒适。
时代的局限性,让他们并不能理解,良好的军人内务,会锻炼出什么样的军人素质。
从小处着手,从一点一滴着手,才能打造出刚铁一般的纪律!
也唯有钢铁一般的纪律,才能在面临刀枪剑雨时,义无反顾的迎面往前冲锋!
这也是后世那支举世无敌的部队,即使在最落魄最寒酸时,也始终要求军人保证内务整齐的缘由。
不管是住瓦舍,还是住窑洞。
而这种良好的军人内务,还有一个极重要的好处。
那就是便于集结!
“嘘!”
“嘘!”
“呜!”
“呜!”
凄厉的起床哨声和起床角号声骤然响起,划破了军营的宁寂。
上千名兵卒,在第一时间,翻身起床,穿好衣服,并三两下叠好被褥。
而后飞奔出宿舍,用最快的速度集结。
当他们刚刚站好时,就见宁国侯贾环带着他的一干家将打马而来。
甚至都没停住马,从校场入口处便开始厉声喊道:“所有人准备,目标,皇城朱雀门,跑步集结!”
说罢,只见他原地一勒马缰,胯.下战马前蹄扬起,一阵嘶鸣声后,竟原地一个转弯,再不停留,又疾驰而去。
韩楚、侯烨、魏锁等六个队长见之便知必然出了大事,不敢耽搁,厉声下达命令,跑步前进,不要求队形完整,到朱雀门前再进行集结。
一千兵马便朝营门外疯狂跑去。
……
一个时辰后,五城兵马司一千兵马集结于皇城南门朱雀门。
宫门守将乃是方冲。
不过想来他早已得到了隆正帝的旨意,并未刁难,见领头之人是贾环,便命人开了朱雀门,放贾环率兵入内。
只是,看着贾环率领兵马直往大明宫行去的背影,方冲心里忍不住一叹。
论隆正帝的圣眷和信任,他这个前太尉之子,相比于贾环,差的太多。
宫里发生了那样大的事,隆正帝相信的居然不是御林军,而是贾环的五城兵马司……
尽管这其中还有许多其他的说法,可不管怎么说,都让方冲面上无光。
然而,想起宫中发生的宫变,方冲又羡慕不起贾环了。
这一次,荣国一脉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谁人不知,定城侯府的谢琼和定军伯府的韩德功一样,俱是荣国一脉的死忠,贾环最强硬的拥泵?
然而,谢琼却在调往宫中成为御林军副统领的第一夜,就举兵宫变……
呵呵!
贾环现在的心里,怕是比这夜还要清寒吧……
而贾环和那所谓的荣国一脉,这一次麻烦之大,弄不好是要动摇他们整个根基的。
因为加上上一回铁网山事变中宁至弑君案,荣国一脉的人,已经发生了两次大逆不道之案!
丧心病狂!
方冲细眼眯起,看着渐渐远去不见的贾环的背影,眼中恨意惊人。
你贾环能算计的我方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今,自有黑手在背后算计于你,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挺过这一劫!
哼!
不过,回过头,方冲也有些疑惑。
到底是何人,能有如此大的能耐,竟可以连续指使宁至、谢琼这样的人,拼着株连九族这等罪名,也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
自进了朱雀门,入了皇城后,贾环一行人马,每行进上百步,便会有一队披甲持弩御林军拦住询问。
每过一道宫门,贾环都要亲自答几句话,并在火把下,露一下脸,才能打开一道道重重的宫门。
而那一座座宫门上,一架架已经上了弦,随时可以射击的强弩甚至是八牛弩和床弩,也让五城兵马司的兵卒们,都忍不住擦一把冷汗。
如果这个时候,上面忽然响起一声“射”!
那底下能活命的人,只能靠运气了。
好在,这一幕没有发生……
而当贾环赶到大明宫前时,便看到无数御林军团团守在周围。
还有无数道尸体,被堆积在一旁,等候宫车拉走。
已经有许多宫人内侍,推来水车,一遍遍的清洗着大殿前的广场地面。
在火把的照耀下,贾环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殷红色的污水,一点点排入地下水道流走。
空气中散发的血腥气,让这个清凉的仲夏之夜,有些寒冷……
贾环翻身下马,无视上前盘查的御林军,一步步向前。
走向……
走向一角处,被重重黑甲御林包围住的,残兵败将。
为首之人,正是落日时分,才在镇国公府镇威堂分别的谢琼。
此刻,他已奄奄一息,跪倒在地,微微喘息着……
脸上露出骇人的刀伤,血肉翻滚,身上也还插着几根箭矢。
他的右臂已经被居中斩断,露出森森白骨。
但他还活着。
他血肿的眼睛,还看着贾环。
眼神……
眼神难名。
在他身后,是大约参与的上千名京营老卒。
也大都身上带伤。
当头一人,贾环也认识,名唤吴恒。
他是秦风的发小,他爹是黄沙军团,秦梁麾下四大都指挥使之一,吴常。
因西域战功,被封一等金城男。
而吴常,也因此被送进都中入职。
吴常曾专门给贾环写过信,让他照拂吴恒一二。
贾环便将他,安排进了京营,在韩德功手下当值。
却没有想到,他竟会出现在这里……
一柄大秦戟,挡住了贾环前行的道路。
“宁侯,请恕罪,无圣旨或大统领同意,任何人不得接近叛逆。”
一黑甲校尉,面色歉意的拦住贾环,说道。
他是京营老人,自然不会认不得贾环。
贾环看了他一眼,张开口,声音之沙哑,甚至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让开吧,有事我一人承担。”
那校尉闻言,再听贾环这个嗓音,犹豫了下,缓缓退后。
贾环继续前行,一直走到了谢琼跟前。
蹲下.身,贾环从怀里拿出帕子,在众目睽睽下,擦拭了下谢琼脸上的血污。
只是,污血将整张帕子都殷透了,谢琼脸上血渍还是没擦尽。
因为总有新的血,会从伤口处流出……
见此,贾环将帕子丢在地上,他看着谢琼,声音比先前再沙哑三分,问道:“谢叔,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琼看着贾环的动作,看着他眼中凝聚着的极端痛苦。
谢琼眼神忽然变得复杂了许多,似有后悔之色……
只是,终究又变得……难名。
他的声音比贾环也好不了多少,如老鸹一样,竟嘿嘿笑了两声,道:“环哥儿,别问了,只是,对不住,连累你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
贾环猛然爆发,如疯了一般怒吼道:“我是问你,是哪个让你干?哪个!!”
看着贾环因愤怒涨的通红的面色和血红的眼睛,谢琼却缓缓低下头去,面容苦涩。
其实,他并不知道,贾环虽然在问他,可在他心中,却已经猜到了是何人的手尾。
云旗十三将!
云旗十三将!!
除了先荣国当年的家将部下,又有何人,能够命令的动谢琼,行此抄家灭族之事?
可是,他们都疯了吗?!
宁至,谢琼,都是我荣国一脉最忠诚的力量啊!
就这样被你们打着复仇的名义,生生当成炮灰给牺牲了!
赢玄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贾环心中无声的呐喊着……
“谢叔,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好不好,指使你的人在哪里,他在哪里,你告诉我啊……”
贾环连连问道,语气近乎哀求。
他想找到那些人,除去那些人。
他们的确是在为先荣国报仇,却又将贾家推往了必死之地。
赢玄已经死了,贾环绝不能让贾家,为了他们心中的仇恨走向覆灭。
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贾家的力量,为了他们的仇恨去埋单。
然而谢琼,只是抬头看了贾环一眼后,又垂下头不语,他已经在等死了……
贾环看着这个粗壮的汉子,这个愚忠的汉子,这个曾经屡屡呵护过他的汉子,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他心如刀绞!
谢叔,你怎么这么傻啊……
“吴恒,你说,你是怎么回事?
你他么脑子里也进水了吗?
谁让你进宫的,谁让你自作主张进宫的?
京营容不下你吗?”
贾环见谢琼不言语,转头看向另一边垂头丧气,面如死灰的吴恒,厉喝道。
吴恒面色愈发惨白,声带哭腔道:“环哥儿,我们被骗了,我们都被骗了。
是谢将军说,宫内有人谋逆造反行刺皇上,让我们速速救驾。
谁知道,我们拼死打到最后,竟成了反贼……
环哥儿,我们一心敬忠,绝无谋反之意啊!
那些战死的兄弟,冤枉啊!”
“宁侯,我们冤枉啊!”
“宁侯,我们为了陛下才拼死力战,没有后退半步啊!”
“宁侯,救救我们啊,我们不是叛贼……”
开口之人,大都是贾环去京营见韩德功时,与他有过一两句交谈的兵卒。
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人了。
这些兵卒,曾经总拿与贾环相识对外夸口。
此刻,看着这些故人们的哀求,贾环直觉眼前一黑,继而感觉胸口一阵疼。
云旗十三将……
你们疯了,你们都疯了……
吴恒,是吴常的独子啊!
那是荣国一脉的方面大将!
而这些兵,都是荣国一脉的根基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时间,贾环心乱如麻,心中巨痛。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真相大白于天下时。
贾家,该如何自处!!
又该如何面对这些,忠心耿耿于先荣国的将门和兵卒……
而就在这时,忽然,广场上所有的士兵齐刷刷的跪了下去,高呼万岁。
贾环缓缓转过身,看向后方。
只见今日方下旨将他骂个狗血淋头的隆正帝,身着一身崭新的龙袍,在叶道星、牛继宗、温严正并赢祥、张伯行、张廷玉等诸多文武大佬的簇拥下,向此处走来。
走近些后,贾环看清他的状况。
只见他面色阴沉,气息有些急促,胳膊处包扎着白纱,隐隐见血……
细眸中,眼神冰寒而愤怒!
贾环跪倒于地,声音黯哑道:“罪臣贾环,恭请圣安。”
隆正帝听闻贾环的声音,先是一怔,随即面色愈发恼怒,他咬牙道:“罪臣?你自称罪臣?莫非,这些逆臣贼子,是你所指使?”
若换个人,听闻这诛心之言,怕唬也唬的昏过去了。
就算没有昏过去,也要磕头如捣蒜,拼命澄清清白。
隆正帝身后的一干重臣,或担忧,或淡漠的看着贾环……
然而贾环却连请罪的觉悟都没有,反而看着隆正帝的胳膊,问道:“陛下,您没事吧?您的胳膊……”
隆正帝身后,一群大佬嘴角齐齐抽了起来……
隆正帝闻言,低吼道:“朕还死不了!你的兵呢?”
贾环道:“在那边。”手往后面指了指。
隆正帝看了眼后,沉声道:“喊过来,将这起子目无君父的逆贼,给朕斩尽杀绝!”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忙道:“陛下,谢叔……谢琼,是罪有应得。
可是,其他人都是被蒙骗的,他们听谢琼说,陛下被歹人行刺,所以才……”
“放屁放屁放屁!!”
隆正帝闻言真真是暴怒之极,一脚踹在贾环肩头,将他踹翻在地,躬腰指着地上的贾环厉声喝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是不是要等朕被他们给弑杀了,才不说他们无辜?
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贾环眼中闪过一抹哀色,但还想乞求一下,那毕竟是上千条忠心耿耿的人命。
然而就在这时,却听隆正帝背后的牛继宗沉声道:“贾环,不管什么原因,他们攻打紫宸书房,便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陛下没有下旨追溯他们家族之罪,已经是皇天之恩,你还想怎么样?”
贾环闻言,眼睛红了,语气焦急道:“可是他们……”
“贾环!”
温严正也沉声喝了声,看着贾环道:“没有可是,立刻领旨执行。”
他一双眼睛中,眼神极其凌厉,但内中的担忧,贾环如何又看不懂……
尽快动手,不要牵连整个荣国一脉……
而施世纶眼中,亦是此意。
贾环见之,知道轻重。
虽然心中巨痛,却还是缓缓爬起身,跪下,一字一句道:“臣,领旨。”
……
贾环并不知道,这个差事,其实是牛继宗等人为他,或者说为荣国一脉努力争取来的。
甚至,让贾环入宫宿卫宫廷,也是他们争取的。
这也算是一种破釜沉舟,以证清白,以表荣国一脉与谢琼划清界限的方式和保证。
而如果再有下一次,连贾环都发生问题,那么整个军方,将会面临彻底的大清洗。
由上而下!
那时,才是真正的人头滚滚!
而实际上,这一次,就应该这样了。
但牛继宗他们,生生在隆正帝和内阁辅政大臣面前,争取了一线生机。
这线生机,如今就在贾环手中……
大明宫前的广场上,隐有阴风吹拂。
贾环亲自握着一把刀身狭窄的腰刀,而他麾下的一千兵马,手中也都握着这样的刀。
贾环站在谢琼身前,他们站在那上千残存的伤兵身后。
在牛继宗的催促下,看着奄奄一息的谢琼,贾环缓缓的举起刀……
看着眼前被血侵泡过的大汉,想起从最初起,每次惹祸时,这个大汉都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身后,拔刀相助。
甚至不惜顶撞牛、温等人,也要呵护他到底。
还在贾家墓地上斥骂驱赶,曾经欺负过贾环的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
他曾骄傲的吹嘘,他为荣国门下第一忠勇悍将……
在今天傍晚时分,他还和贾环玩笑着相约,待秋日时,一起去秦岭猎虎豹。
他是荣国门下真正的死忠之将。
然而此刻,贾环却不得不对他举起屠刀……
“呵呵,环哥儿,动手吧。
不要心软,你越心软,谢叔我越遭罪,动作利落点。
不过,你谢叔不是叛逆,我才是忠臣!
我忠于……太上皇!
宫里有贵人对我说,是陛下下毒害死了太上皇。
那人绝不会说谎,他太上皇绝不会走火入魔,是被人下了毒。
还说那种毒叫……”
“贾环!还不动手?!动手!”
牛继宗声音都有些变了,厉声急喝道。
温严正和施世纶也一起厉声喝道:“贾环,动手!”
“贾环,动手!”
这是忠怡亲王赢祥的声音。
“贾环,动手!”
这是……张伯行的声音。
“宁侯,速速动手!”
这是……张廷玉的声音。
“贾环,动手!”
“贾环,动手!”
“贾环,动手!!!”
仿佛有无数道声音在耳边咆哮催促,贾环直觉得脑袋都要炸开。
他看着谢琼哈哈大笑的模样,怒吼一声:“杀!!!”
腰刀凌空斜斩,“噗”一声,一颗大好六阳魁首,就那般斜飞出去,摔落在地。
“杀!!”
贾环前方,韩家兄弟并曹雄、赵虎及赵歆六人,随之跟着怒吼一声,腰刀斩下,六颗人头飞落。
再之后,上千名五城兵马司兵卒齐齐怒吼挥刀,上千颗人头飞出……
风停了。
天上阴云又起。
夜色更黑了。
对于诸多大佬重臣们而言,今日死的这些人,其实还是两代帝王之间权利交接中的牺牲品。
太上皇已经驾崩了,已经死了。
或者说,他在两代帝王的权利斗争中,败了!
不管他是怎么死的,这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天家的事,与外臣无关。
自古而今,这种宫廷之争发生的太多太多,他们知道的都已经麻木了……
大臣们关心的是,朝廷要平稳运转。
武勋们关心的是,他们家族的富贵权势不能失。
因此,文武最在意的,都是江山社稷的安稳。
因为江山社稷的安稳,是一切富贵权势和名利的前提。
而想要维持社稷的安稳,就容不下弑君弑父丑闻。
否则,顷刻间江山跌宕。
无数狼子野心者,会打起诛昏君的旗号,****社稷。
大秦危矣。
这就是他们厉喝贾环速速动手的原因。
至于谢琼背后之人是谁,在他们看来,无非就是那几位。
至于该怎么收拾这些人,就是隆正帝的事了……
收拾的了,隆正帝就继续做皇帝。
收拾不了,其实,换个人来做皇帝,对他们而言,其实问题也并不是特别大……
一个手握大权,执掌乾坤的人,若是连几个区区阴谋诡计者都收拾不了,也不配坐享着万里江山。
这一点,在此地的诸多大佬心里都有数。
隆正帝心里也有数。
因此,他面色阴沉之极,寒声道:“九围重宫中,大明宫腹地,竟被御林军围攻,若非十三弟强行突入,救朕于万一间,朕今日竟要驾崩于御林箭下。
朕,还能信得过哪个?”
众人闻言,纷纷跪下。
牛继宗沉声道:“陛下,可让贾环带领他一千兵马,再从灞上大营调五千兵马入宫,归其暂领,以卫陛下安危。
臣愿以全家性命担保,若再有兵马叛逆问题发生,臣阖家,以死谢罪!”
温严正和施世纶也齐齐沉声道:“臣等亦愿以阖家性命担保,若再有兵马问题,臣等阖家,以死谢罪!”
隆正帝闻言,面色阴沉,他如何听不出,这些军头们话中隐藏之意?
若是再有兵变,他们甘愿领死。
可若不是因为兵变,就和他们无关了……
隆正帝冷哼一声,眼中厉芒闪烁,他看向贾环,沉声道:“贾环,你呢?你能保证麾下兵马不兵变,不再来一次弑君吗?”
贾环闻言,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臣,誓死保卫陛下安危。不过,臣有几个条件。”
虽然有条件,不过隆正帝闻言后,面色却和缓了许多。
贾环的说法,和牛继宗之流截然不同。
牛温之流保证的是兵马没有问题,而贾环,保证的却是他隆正帝的安危。
隆正帝哼了声,道:“什么条件?混账东西,这会子你倒跟朕讲起条件了!”
贾环略过后面那句废话,直白道:“牛大将军调五千兵马入宫,臣要亲命五个营指挥使!
若再有问题,臣愿一死,以报陛下宠爱信重之恩。”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面色一变。
隆正帝细眸眯起,问道:“哪五个营指挥使?”
贾环沉声道:“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以及赵虎。”
隆正帝闻言,不置可否,又问道:“还有什么条件?”
贾环道:“四向宫门,由臣来接管,臣要暂领御林军大统领之职,直至,清扫干净宫中奸邪为止!”
此言一出,牛继宗等人眉头顿时皱起。
他们不明白,贾环为何要揽此事……
然而,隆正帝一直眯起的细眸却陡然睁开,眼神直射贾环,沉声道:“朕准了!贾环,记住,替朕清扫干净宫中的奸邪!”
“臣,遵旨!”
……
ps:政治斗争,权术斗争的惨烈性,要远比本书写的还要残酷。
而为了至高无上的皇权,有人觉得必要的牺牲值得,一将功成尚且万骨枯,更何况皇位。
但有人觉得不值得……
不过这件事背后,还有推手……
(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七章 气疯了(第三更!!)
牛继宗手持皇帝金牌,连夜出宫调兵。
而贾环所要求的五位营指挥使,也被各自宣到位。
内阁阁臣及军机阁大臣,均宿值皇城。
这个时候,隆正帝放哪个在外面都不放心。
到天将将明时,从灞上大营调来的五千精锐进入皇城。
贾环这个临时大统领,当时剥夺了岳钟琪的差事,将五千人分配给五位临时营指挥使。
牛奔、温博、秦风、诸葛道四人,各领一千兵马,分守皇宫四门。
没有皇帝旨意或大统领手书,许进不许出!
至于方冲、叶楚、傅安、李武四人,则给牛奔他们打下手吧……
贾环让赵虎领五百五城兵马司特别行动营的兵马,和五百灞上精锐,分守大明宫四周。
而他自己,则领剩余的各五百人,及家将亲兵,驻守在紫宸书房殿外。
贾环之所以重用赵虎,便是因为赵虎对杀气极为敏感。
方圆数里内,有杀气生,他都能感觉到。
再加上他对贾环极为信服,忠心耿耿,所以贾环将他安排于仅此于他的内围。
其实,贾环原本是想让赵虎在上书房周围的。
不过当隆正帝得知他是寿山伯府的世子,那眼神差点没把贾环给吃了……
老子今天才抄了寿山伯府,你让寿山伯府的世子带兵给老子守门?
你是嫌老子死的太慢是吧?
贾环抽着嘴角,将岳钟琪手中的三千人打发到各个宫门去把手。
说来岳钟琪这老小子也是晦气。
第一天从天牢里出来,刚升官,结果直属手下就出了谋逆弑君的大乱子。
谢琼属荣国一脉的身份只是潜在的,是私底下上不得台面的说法。
他如今真正的身份,就是御林军副统领,是岳钟琪的副手。
副手出了岔子,还被砍了脑袋,论罪,岳钟琪又可以进天牢里待罪了……
这次出来,就相当于一次保外就医,权当出来放了一天的风吧。
当贾环隐晦的将这个意思说出来后,当着满殿文武大臣的面,隆正帝抄起御案上的镇纸,朝贾环砸去。
结果贾环接过镇纸收进怀里,灰溜溜的逃了……
往事已矣,总要向前看。
经过昨夜之事,贾环忽然明白了许多事。
真相如何,不重要。
“同门”情意如何,不重要。
君恩如何,似乎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有利益……
事实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如果认不清这个现实,很难在这条路上走长,走远。
人啊,总是要在不断摔打中,摔的鼻青脸肿之后,才能一点点“进步”,才能渐渐认清这个世界。
当冷了热血,硬实了心肠,没了脸皮后,才能在这红尘中,强大起来……
因此,荣国一系在天家心里丢的分,贾环必须找回来……
这种事,牛继宗他们办不得,也不适合,唯有他贾环去一点点的弥补……
……
虽然隆正帝之前命贾环将宫中的奸邪都斩尽杀绝,可真正动手的,自然不可能是他。
外官怎能进内宫?
贾环一个人倒也罢了,可那些臭丘八若是也闯进内宫,天家威严,天家体统何在?
因此,皇帝面上说的好听,实际上将贾环叫来,也只是为了多上一层保险罢了。
在这种时候,隆正帝必需要做的,就是稳定军方。
毕竟,他自知得位不正……
贾环也知道这点,所以他把牛奔等人都喊来了。
一来,安隆正帝惊悸之心。
二来,还是为荣国一脉在天家心中讨回些印象分……
第三嘛,也让他们在隆正帝面前露露面。
贾环总感觉,太平的日子,不多了。
他不敢保证,那群疯子,还能做出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来。
他必须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隆正帝真正的杀招,是中车府卫士。
如果说黑冰台类似于前朝的锦衣卫,那么中车府便相当于臭名昭著的东西二厂。
中车府卫士,多为黄门内侍出身。
然而愈是这等断子绝孙辈,手段也愈发狠辣。
看着这些人一群群的将各个宫内的宦官宫女拘出来,在路上便动辄抽打甚至杀死。
当那些宫女甚至是和他们一般的太监,一路上哭泣惨嚎哀求时,中车府卫士的面色竟显得格外兴奋。
由此就能知道这群人的心理已经扭曲到了什么地步……
只是,贾环并没有什么同情的心理。
他不是圣人,连谢琼、吴恒等人,他都护不住,不得不心里滴血,忍痛斩杀之。
他又如何能护的住这些宫人……
况且,他真不能保证,这些人都是无辜的……
因为他不知道,那一伙子,在宫里渗透的到底有多深……
不过,当手下通报他,中车府的卫士围了景仁宫,要进云光楼里抓人时,贾环就冷眼旁观不下去了。
因为景仁宫、云光楼,是赢杏儿的闺楼。
……
“朱正杰,你好胆!”
赢杏儿拦在云光楼门前,怒视着一身白衣孝服的朱正杰。
看着他脸上还包扎着白纱,一张以往谄媚的脸,今日狰狞一片,赢杏儿明亮的眼睛中满是愤怒。
朱正杰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赢杏儿,阴测测道:“公主,不是咱家不懂规矩。可是,之前陛下被奸贼围攻,贼子临死前曾说,是宫人所授谣言。因此,咱家才得陛下旨意,大索皇宫。
公主,您是极懂规矩的人,还请不要让咱家为难才是……
再说,不过是两个年老体衰的贱婢罢了,交给咱家应付了差事,既方便了咱家,陛下那边也宽心,岂不是两便?
公主您素来为宗室里第一聪慧贵女,当明白轻重才是……”
赢杏儿闻言,心中又惊又怒,放在几天前,朱正杰这种东西,都要跪着跟她说话。
开口“奴婢”闭口“奴婢”,何曾敢自称一句“咱家”?
可是如今……
他竟敢如此放肆,让她知轻重!
不过,赢杏儿毕竟非同一般的公主,暴怒之后,她却渐渐冷静了下来。
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渐渐眯起,面无表情的看着朱正杰。
多年积威之下,这派尊容的赢杏儿,竟让朱正杰心里一寒,腿差点就弯下去了。
好在,一屈身,身上的伤口触发,剧痛感让他回过神。
反应过来后,朱正杰简直恼羞成怒,见赢杏儿眼中的鄙夷之色,他厉声道:“公主之前出寺,尚不过一祭太上,如今为区区两个贱婢,竟如此维护,贱婢贵于太上耶?”
朱正杰的意思是说,公主你从感业寺出来后,也只不过去拜祭了下太上皇。
如今为了两个鄙贱的奴才,公主你却如此维护,比对太上皇还上心,难道贱婢比太上皇还尊贵吗?
此言一出,赢杏儿秀眸通隐隐通红了,面色却煞白。
她一步步向前,似欲择人而噬一般。
这般气象,又将朱正杰唬了一跳。
只是,这次他却极快的反应过来。
这大秦的天,已经变了。
曾经大秦最尊贵的皇家贵女,已经成了过去式。
若赢杏儿在皇太后那边还得宠,他或许还敢收敛些。
可自上次隆正帝朝堂兵变,意图用兵一举将忠顺王一脉拿下后,皇太后对赢杏儿的态度便急转而下,由曾经的疼爱变成了极度的厌弃。
甚至还想将她指到扎萨克图……
这已经是,恨其不死了!
如今太上皇大行,皇太后厌弃,忠顺王不认,至于隆正帝,本也不过淡淡。
她凭什么还敢拿捏?
念及此,朱正杰完全撕破脸皮,狞笑之下,包扎着半边的脸愈发可怖,他咬牙道:“来人,进去将那两个老贱婢给咱家带出来!如有阻挡,一律……”
然而朱正杰撕破脸皮的话还没说尽,看着赢杏儿渐渐惨白的脸,狰狞的面容上得意的神色还没来得及展现到快意,面色却陡然大变。
他身负武功,虽然只将将突破七品,但亦是难得的高手。
耳目通灵。
又怎会听不到极速飞来的破空厉啸声。
他想都没想,强行扭转身子,往地下滚去。
将将离开原地,就听“嗡”的一声,一道黑影“砰”的一声射在了他之前站立之处。
定眼一看,一把腰刀,连刀鞘都没去,却生生插碎了半尺厚的青石板,一半没入地面。
看到这一幕,朱正杰面色唬的苍白。
若是再慢一点,他的血肉之躯难道会比这石板还结实?
可后怕之后,随即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暴怒。
什么人,敢当场射杀他这个天子心腹,中车府的主事!!
惊怒交加的朱正杰转头看去,看到来人后,面色却又是一变。
不过,他依旧愤怒不已,厉声道:“宁侯,你这是何意?”
贾环连看他一眼都没有,而是看向了明亮的大眼睛中满是泪水的赢杏儿,温柔一笑道:“别怕,我尽快想办法让你出宫就府。”
赢杏儿点了点头,粲然一笑,道:“不怕。”
贾环又笑了笑,然后手向后伸,众人不解其意,却见他的家将乌远,将马鞭递上。
朱正杰面色大变,急呼:“宁侯你不要自……啊!”
自误二字未说尽,便是一声惨叫。
贾环一鞭子抽在他包扎着纱布的脸上,血肉横飞。
随即,一鞭子接着一鞭子,将朱正杰抽的惨嚎连连。
中车府的卫士中也有高手,看到这一幕,隐隐想上前。
然而刚一动,就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机盯住自己,骇然看去,却是贾环身后的那名家将。
抱着一把黑铁剑,眼神平静,但给人的感觉却满是杀机,让人不敢轻动。
于是,云光楼前,无数宫人,就这么看着面无表情的贾环,用马鞭将朱正杰打的凄厉惨嚎。
直到,面色凝重的苏培盛带着数人疾步赶来。
看着依旧不住手的贾环苦笑道:“宁侯,快停手吧,陛下都要气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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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八章 巧言
大明宫,光明殿。
当旭日东升,第一缕紫气东来射入巍峨崇阁时,朝鞭响起,百官入朝。
看着那一张张远比平常肃穆凝重的多的脸,注定了今日,将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大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正位,百官山呼万岁。
“平身。”
隆正帝面色无奇,依旧是那张冰山脸,声音,亦如冰渣一般。
不过,百官看他这张脸,听他这幅声音,已经看了二十年,也听了二十年了,都已经习惯了。
若是隆正帝哪日忽然和颜悦色的对他们笑一下,场面可能会更恐怖……
传说,也只有那位同样暴戾无常的粗鄙小子,才能和隆正帝臭味相投的高乐高乐……
说起来,隆正帝刻薄寡恩,心性薄凉的名声,和他这张脸及这幅声音,关系颇大。
无论哪个官员在面对这张脸和这幅声音时,都会提心吊胆。
因此都中士子清流,无不以参加此等盛会为荣。
昨夜,都中十之七八的士子,皆聚集于平康坊逸云居。
百官看隆正帝不顺眼,隆正帝看他们又何尝顺眼过?陛下,昨日乃一年一度的京城文坛盛会,月旦评!
太上皇当初亦曾盛赞过此会,李光地老相爷甚至还亲自主持过。
因此都中士子清流,无不以参加此等盛会为荣。
昨夜,都中十之七八的士子,皆聚集于平康坊逸云居。
在隆正帝眼中,这光明殿内的百官,公务拖沓,敷衍了事,贪鄙成风,更可恨的是,一个个还脑后长有反骨!
竟然结党营私,妄图逼宫谋逆,行废立之事!
这一起子该死的混账!
总有一天……
隆正帝的脸色愈发森然,眼神也愈发冰寒。
这幅模样,落在百官眼中,却似乎是绝望的眼神……
百官平身后,苏培盛尖声宣道:“陛下有旨:群臣上朝,有事早奏!”
“陛下,臣有事启奏!”
苏培盛话音刚落,一道激昂的声音高声响起。
所有人心中一激,暗道一声:来了!
不过,当满朝文武一起看向那当头炮时,又齐齐一怔。
嗯?怎么是他……
此人年纪甚轻,身着一身科道言官的青色官袍。
这倒也罢了。
清流言官本就大都是文官这边的“利器”,由言官攻坚打开局面,也是文官一脉惯用的手段。
可当前这位监察御史,却是兰台寺中,极少数,不是站在文官一脉中的一位。
但也有渊源,因为此人是吏部尚书李政的独子,前科状元李梦菲。
此人虽然极有出息,乃隆正十八年的状元郎,极大光耀了门楣,可偏偏,他却总和他老子吏部李天官不对路。
他没有同他父亲李政一起站在文官一队,反而站在了隆正帝那边,屡屡和文官一脉为难。
若非顾及李政的颜面,文官一脉早就将他摆出十八般花样,找个苦寒之地发配掉了。
可是因为李政这个顶级大佬在,他们又不得不咽下这根刺,极其难受。
因此,众人看到他出面,不由纷纷皱起眉头。
文官们拿李梦菲没法子,只能暗骂龙椅上的那位当真无耻,竟用这等下作手段恶心他们。
只是,看隆正帝的模样,似乎也有些讶然……
“准奏。”
隆正帝眼睛微眯,紧紧抿起的薄唇中,吐出两个字。
李梦菲面色看起来有些激动,他躬身道:“谢陛下!”
而后,又直起腰身,高声道:“陛下,臣弹劾宁国侯贾环,三大罪状!”
“哗!”
百官一阵骚动,面色莫名。
谁人不知,贾环是隆正帝的“手中刀”、“马前卒”,而李梦菲亦是隆正帝扎入文官中的一根刺。
这以文一武,可谓隆正帝的得意之作。
怎地,他们自己反而生起了内讧?
龙椅上,隆正帝似乎也极为震动,他嘴角抽了抽,声音淡漠道:“奏来。”
李梦菲沉声道:“遵旨!
陛下,昨日乃一年一度的京城文坛盛会,月旦评!
太上皇当初亦曾盛赞过此会,李光地老相爷甚至还亲自主持过。
因此都中士子清流,无不以参加此等盛会为荣。
陛下,昨日乃一年一度的京城文坛盛会,月旦评!
太上皇当初亦曾盛赞过此会,李光地老相爷甚至还亲自主持过。
因此都中士子清流,无不以参加此等盛会为荣。
昨夜,都中十之七八的士子,皆聚集于平康坊逸云居。
昨夜,都中十之七八的士子,皆聚集于平康坊逸云居。
大家谈诗做赋,讨论华章经义,为我大秦文华之业,增光添彩。
然而,宁国侯贾环,却率一千衣着鄙陋的兵卒强闯逸云居,蛮横无理,甚至纵容麾下兵痞,当场打杀门子,践踏人命!
此为一大罪!
其二,贾环登上逸云居后,纵兵乱闯月旦评会场,更以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大家。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气焰嚣张,无法无天!
其行为之恶劣,在士子清流中,引起了极大的愤慨!
嚣张跋扈,莫为此甚!
影响极坏!
此为二大罪!
其三,贾环以权谋私,以莫须有之罪,强加于平康坊诸楼,并以此为由,敲诈勒索了数十万两银子。
而后,以此收买军心,图谋不轨,其心可诛!
此为三大罪!
陛下,此三大罪证据确凿,证人无数!
因此,微臣以为,不除此恶,天下难平!
微臣恳请陛下责令宗人府及三司,罢其爵,问其罪,将其绳之以法!
以正朝纲,平民愤!”
李梦菲这一番话一出,朝堂上一阵宁寂。
百官心中,当真五味繁杂。
若是换个时间,李梦菲对准贾环开此炮,他们一定助他一臂之力,群起而攻之。
可是今天……
重点不是贾环啊……
“李爱卿,汝此言当真?”
就在百官面色怪异,心中惋惜时,隆正帝看起来却极为震怒,面如黑锅,咬牙问道。
李梦菲跪倒在地,道:“陛下,微臣以身家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
而且,昨日并非微臣一人在场。
辅政大臣马齐马相爷,六部尚书中,吏部、刑部、礼部、户部及工部尚书,还有九卿及各部侍郎,皆在当场,他们都可作证!”
隆正帝闻言,细眸眯起,面色上的煞气愈发重了,他寒声道:“好,很好!
这个混账行子,欲造反耶?
贾环何在!”
“据微臣所知,宁国侯贾环正在渭河码头边练兵。”
李梦菲答道。
隆正帝闻言面色愈发难看,怒声道:“他还敢练兵?来人!去将这孽障给朕……”
“陛下且慢!”
眼见隆正帝要派人将贾环“抓”来问罪,文官中却有人坐不住了。
在他们看来,隆正帝这哪里是要去抓人,这分明是要请救兵啊!
他们好容易才和东宫搭上关系,让太孙传话给牛继宗等人,恪守本分,约束好一点规矩都不讲的贾环,让他不要再生乱。
今日他们看到贾环没有来上朝,心中还颇为得意,对皇太孙也愈发拜服。
以为太孙果然了得,连那竖子都能管辖的住。
没有那搅屎棍在,今日也就愈发有把握了。
因此,他们哪里肯让隆正帝再借故将贾环叫来,让他瞎扯一通,搅乱朝局,坏了他们的布置。
所以,隆正帝搬救兵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隆正帝眼中寒气一闪而过,看到下方出列之人,寒声道:“孙大人,你有何事?也要弹劾贾环吗?”
孙诚闻言,心里简直欲哭无泪,他当然想趁机弹劾那三孙子,要是能借机搬倒贾环,让他去贾家抄家就更好了。
可是,马齐给他的眼色,却不是这样啊……
唉,只能先以大局为重。
孙诚咳嗽了声,道:“陛下,臣并非想弹劾贾环,而是以为,李言官有些言过其词了。”
户部尚书孙诚此言一出,光明殿内的气氛彻底走样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隆正帝那边的人,恨不得将贾环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而文官这边的人,反而要保贾环,为他说话?
而且还是素来对贾环最恨之入骨的孙诚为他说话……
这……
这这……
不明觉厉的百官们,感到满满都是恶意。
今日是大朝会,能来上朝的,除了五品以上的官员外,还有许多其他低级官员。
满满当当一殿官员。
能够知道内情的,又有几人?
因此,此刻无不张大嘴,风中凌乱的看着这一出……诡异的情形。
全乱套了……
隆正帝的嘴角亦是抽了抽,沉声道:“孙尚书,此言何意?”
孙诚面色纠结了下,实在不想说下面的话,可是却不敢违逆马齐的意思。
他沉声道:“陛下,昨日臣也在逸云居,见证了昨日之事。
虽然臣平日里和宁国侯有些不睦,却不能枉顾公心,必须要说几句公道话……
因此,臣要反驳科道李言官所谓的三重大罪。
第一,贾环率兵前往逸云居,并非为私事,而是为公。
那逸云居的门子,不过一奴才,却敢啐五城兵马司百人队长一脸唾沫,还口出狂言,要让贾环给他下跪……
此等猖獗狗奴,杀之有理……”
“你……”
李梦菲闻言,面色一变,就想反驳。
孙诚的音量却陡然增高,压过了他的声音。
而吏部尚书李政,用极为罕见的严厉目光,狠狠的瞪了李梦菲一眼。
毕竟是他老子,李梦菲被这陌生森严的目光一瞪,心一慌,就住了口……
孙诚继续道:“第二,贾环也并非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因为昨夜,贾环率领五城兵马司,的确从平康坊中抓获了兵部和刑部通缉十八年都未抓捕到的江湖妖人。
可见,昨夜其所为是有必要的,也是应当的。”
李梦菲虽然早知道官字两张口,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可他听到贾环的死仇这般说,还是快气炸了,不顾李政的目光,他高声道:“孙大人,贾环能够抓获三阳教妖人,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纯属意外而已!”
孙诚闻言,嘴角抽了抽。
傻子才不知道那是意外呢,可是……意外也是实在发生的事啊。
孙诚反问道:“李言官,贾环曾明言,他得到消息,有三阳教妖人藏身平康坊,因此才去搜捕。
这总是事实吧?
你身为言官,当实事求是,怎能以自身好恶,就枉顾事实,污蔑功臣呢?”
李梦菲听这番话从孙诚口中说出来,简直别扭的要死。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孙诚却不给他机会了。
孙诚加快语速道:“至于贾环以权谋私,敲诈勒索,还收买军心,图谋不轨,就更荒谬了!
因为贾环已经明言,昨夜各家捐献给五城兵马司的银子,他不会动用分毫。
其实这点他不说大家也都该清楚,以贾家的豪富,还有贾环鬼神莫测的赚银子的能为,又怎会看上那区区几万两银子?
所以,以权谋私之谈,纯属污蔑。
而昨夜七大家也已经明言,那些银子,就是捐献给五城兵马司的。
好让其发兵饷,养军余,更换军服,以及置办防火所用的水龙车。
所以敲诈勒索,也不成立。
至于收买军心,就更荒谬了。
贾环身为荣国子孙,宁国传人,若想收买军心,大秦八大军团,哪里的军心他不能去收买?
至于去收买五城兵马司那些油滑兵痞的军心吗?
还说什么图谋不轨,真是可笑之极!
且不说那些破烂兵痞能否练成精兵,就算能练成,可他们一没装备秦戟,二没装备秦弩,三更连兵甲都没装备。
这样的兵连贾环家将都不如,且只有区区千人,难道贾环要凭借这一千人图谋不轨?
因此,臣以为,李言官所言,并无道理。”
见李梦菲不服,就要开口辩驳,孙诚沉声道:“李言官,宁国侯贾环,如今官居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一职,乃是武将。
他若有错,自有军纪处之。”
李梦菲咬牙道:“本官乃科道言官,风闻言事,上至君王宰相,下至文武百官,何人不能弹劾?”
孙诚闻言,嘴角浮起一抹不屑,道:“李大人自然可以弹劾,可也当按照朝廷规矩办事才是。
李言官想要弹劾军方将领,当将其罪行上书军机阁,由军机阁大臣交由兵部查证后,再有军纪竣法处置。
李言官私自越级弹劾,已属违背规矩了。
当自省己身才是,莫要只看别人,却看不到自己。”
李梦菲闻言险些气炸,让军机阁去处罚贾环?
还有比这个更好笑的笑话吗?
“李爱卿,你先退下吧,这件事,朕会让军机阁去查证的。”
隆正帝开口说道。
李梦菲闻言,虽然还有些不服,可也知道,今日拿贾环怕是没法子了。
这些人为了私心,当真是什么都可不顾……
待李梦菲退回自己的位置后,礼部尚书梅英出列,沉声道:“启奏陛下,我大秦与原西域霸主,准葛尔汗国已经签订协约,自今日起,世上再无准葛尔汗国,唯有我大秦治下,准葛尔部族。
陛下,此皆太上……”
“朕知道了!”
没等梅英将话说完,隆正帝陡然高声打断道。
这下,百官就不乐意了。
之前孙诚打断隆正帝,那是为了防止皇帝乱命。
臣子这样做乃是有风骨!
可是身为帝王,怎能如此粗暴的打断臣子说话呢?
这不是堵塞言路,不尊重大臣吗?
这是亡国之道,绝不可为也!
不过,没等群情激昂的文官们开启直言劝谏模式,隆正帝又高声道:“梅尚书!”
梅英面色淡然,道:“臣在。”
隆正帝道:“准葛尔内附,收复西域之事,乃我大秦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桩功勋盛世。
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自此而后,史书记载,我大秦功绩,将远超汉唐!”
百官闻言,甚至有人脸上露出了肆意的嘲讽表情。
只等隆正帝将功劳往他自身上揽时,就群起而“劝”之。
让他最好有自知之明,这全是太上皇之功,与他隆正帝却没什么相干……
然而,百官就听隆正帝继续道:“此等盖世功勋,皆为太上皇一人所谋。
因此,朕决定让礼部着手准备,待不日太上皇出关后,封禅泰山,祷告上天。
为太上皇加尊号,于尊称前,加一圣字,尊为太上圣皇。
以太上皇之功绩,当为千古第一圣皇!”
此言一出,光明殿内,一片死寂。
文官行列,自辅政大臣马齐和张伯行起,再往下,为六部尚书,兰台寺御史大夫,九卿及各部侍郎,京兆府府尹等等……
所有文官一脉的重臣,无不面色震惊,眼神出神的看着隆正帝。
这和他们筹谋已久的对策,甚至与他们所料想会出现的一切可能,都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
而武勋这边也没好多少。
牛继宗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龙椅上之人,目光震惊。
要知道,这几乎是隆正帝塑造不败金身的最后机会,他就这么……放弃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想不出,隆正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放弃,是有“自知之明”,还是……
他们甚至都想不出还有第三种可能。
然而,在极度震惊后,马齐率先回过神来,他面色忽然变得难看,眼神近乎无礼的看着隆正帝,道:“陛下方才言之,太上皇不日将出关?”
隆正帝似乎对百官的反应极为满意,他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然而看起来,却满满是对百官的讥讽。
隆正帝细眸瞥了眼马齐后,高声道:“没错,太上皇日前传书于朕,告知朕,他已突破玄关,成为武宗之身。
并要求朕,从即日起,要真正肩负起国朝大政!
不可再随意打扰太上皇之清修……”
“陛下!”
马齐缓缓一步踏出,面色紧绷,看着隆正帝,沉声道:“敢问陛下,太上皇手书何在?”
隆正帝闻言,细眸登时看向马齐,眼神凌厉森寒的盯着他。
然而马齐,竟也半步不让,与隆正帝遥遥对视着。
光明殿内气氛,陡然凝固。
良久之后,隆正帝嘴角忽然浮起一抹让百官触目惊心的冷笑,他声音变得有些尖刻,唤了声:“苏培盛!”
“奴婢在!”
龙椅旁的苏培盛忙躬身应道。
隆正帝寒声道:“将太上皇手谕,传与马齐,马相爷并诸位大臣一观。”
苏培盛闻言忙再一应,而后从御案上小心的捧起一卷黄帛,沿着御道走下高台,将圣旨交给了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的马齐。
马齐接过那块黄帛后,展开一看,面色陡然一变。
他身后众臣甚至都顾不得这是光明殿上,围了过来。
孙诚急声道:“马相,您看清了,这可是太上皇笔迹?”
马齐一双老眼抬起,看着上方细眸森冷的隆正帝,眼神苦涩之极,缓缓点了点,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正……是……”
……
ps:有没有书友猜出这个局的?哈哈哈……
请容我嘚瑟一下!
(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九章 异类的君臣相得……
“哟!这不是咱们京兆府的父母官,杜伦杜大人吗?
瞧瞧,这是怎么了?”
贾环带着一群人围上前去,一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一边还动手扯了扯杜伦有些不整起皱褶的衣衫。
来平康坊逛窑子,杜伦自然没有穿官服。
但也是一件紫色员外服,头戴东坡帽。
不过此时完全没有文人气息,满是扫.黄被抓时的狼狈不堪。
杜伦面色惨白,对于被贾环救出,非但没有一丝谢意,还怒目相对,一把扯开贾环拉起的腰间丝带,恨声道:“贾环,你为何害死春哥儿?”
贾环闻言,又“哟”了声,对身边人,及不知何时围起来的路人高声道:“诶,诸位,过来瞧瞧啊,都来评评理诶!
这位,就是咱们京兆尹的府尹,杜伦杜大人!
他带着他小舅子来三阳邪.教开的窑子里高乐儿,被人胁持了,本侯好心救他出来,他竟倒咬一口!
还天底下可还有讲理的地儿吗,啊?
是,你是马齐马相爷的得意门生,心腹高徒,可你也不能这样欺负我这没人疼没人管的孩子吧?
走走走,马相爷就在逸云居里高乐着,咱们去找他评评理!
嘿!你说你们这师徒俩也有意思,品位完全不同嘛。
一个是一束梨花压海棠,一个在这破楼里玩儿六十岁的老娘儿们!
啧啧啧……”
“哄!”
周围人群响起一阵爆笑声,八卦天性自古就有,尤其是对皇宫,贵族以及高官的八卦,最有市场。
如今一下扯出两个重量级大人物的隐秘,众人岂有不激动的?
什么地方传消息传的最快?
就是这青楼楚馆井水地!
杜伦也是被气糊涂了,他本是文官一脉极有名的干吏,手段了得,将京兆一带经营的铁通一般。
可是,他也有一个不是缺点的缺点,那就是,家有悍妻,他惧内!
说起来也有趣,竟和话本儿差不多。
无非是穷书生被富家小姐相中,富家女甘愿跟着一个穷书生,不惜与娘家决裂。
后来穷书生不仅金榜题名,还官运亨通,扶摇直上。陛下,昨日乃一年一度的京城文坛盛会,月旦评!
太上皇当初亦曾盛赞过此会,李光地老相爷甚至还亲自主持过。
因此都中士子清流,无不以参加此等盛会为荣。
昨夜,都中十之七八的士子,皆聚集于平康坊逸云居。
陛下,昨日乃一年一度的京城文坛盛会,月旦评!
太上皇当初亦曾盛赞过此会,李光地老相爷甚至还亲自主持过。
因此都中士子清流,无不以参加此等盛会为荣。
昨夜,都中十之七八的士子,皆聚集于平康坊逸云居。
这原本就是书生们编出的话本儿里的故事,如今成了真,也就愈发成了士林佳话,美名远扬!
可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杜伦对发妻是尊敬,甚至是敬重,可男人都有点劣根性。
不说喜新厌旧,只要是有点能耐的,就总免不了有点贪花的小毛病……
而且对于杜伦这个地位的人来说,一些逢场作戏的戏码,总是免不了的。
比如说这月旦评,这等文坛盛会,他总该出面吧?
可是,他那发妻李氏也不知太爱他了,还是怎地。
总之,是将他管的死死的,别说什么纳妾玩儿通房,就是这般逢场作戏,都绝无可能。
杜伦也没法子,他在士林中有如此大的名声,和他塑造出的夫妻恩爱相得的形象有很大关系。
如果他要休妻,那……他的形象就会大打折扣。
文官讲究一个养望,所以,有损声望的事,杜伦是绝不会做的。
好在他发妻长相还不错,年近四十,依旧甜美可人,将就着也能受用……
可谁知他发妻的娘家也不知怎地,接二连三的死人,都快死绝了,独留下一个幼子,也就是他的小舅子李春哥。
李氏哪里还敢让他一个在家度日,说不准什么时候再没了,她总觉得是她家的风水不好。
因此就书信一封,招李春哥上京。
那李春哥一个人在家里待的也无趣,索性就变卖了百万家财,上都中来投靠姐姐。
杜伦妻子虽然与娘家割裂,这些年也渐渐又有了来往,哪里想到家门竟遭此大难?
大痛之下,一边将李春哥视若己出,宠溺有佳,一边竟吃起长斋来。
这不是要了杜伦的老命了吗?
他今年不过四十岁,又事业有成,高官做得,大权握着,正是年富力强,春风得意时。
若是断了火力,岂不煎熬?
好在,他手段了得,三两下就将李春哥笼络在手里。
原本作为他妻子李氏耳目的李春哥,竟叛变成了杜伦的亲随。
李氏整日里吃斋念佛,反而给了杜伦机会。
笼络好小舅子后,就诱他一步步迷失在了神京都中的花花世界里。
两人真是连逛窑子都一起,一个二楼一个三楼……
如今想来,其实这都无所谓。
哪怕是被他妻子李氏发现了,也不过大闹一场,生一场闷气罢了。
可如今,李春哥死了!!
作为李氏家族最后一个男丁,他死了……
还是因为杜伦带他一起逛窑子而死的……
杜伦此刻根本无心他想,简直六神无主,只是愤怒的看向贾环,恨不得用十八种方法将他给弄死!
他如今,真真是有家不敢回啊!
他都不敢想象,他妻子李氏得知了李春哥的死讯后,会不会将他撕吧了喂狗!
至于周围那些****们围观,他却根本不在乎。
吏部、礼部掌握大权的几乎都是文官一脉的人,清流士子也是他们这边的人,只要他们不挑刺,些许****围观,值当个甚?
现在,他只想让贾环给他一个交代!
“当!”
“当!”
正这时,一阵铜锣音响起,围观群众纷纷避让。
进入众人眼中的,是一长溜的八抬大轿,为首的大轿上方,还多了一顶清凉伞!
那是宰辅的象征!
在陈梦雷和葛礼被圈禁在家,等待太上皇出关后定罪,李光地等闲不出门,陈廷敬又卧床待死时,大秦能打一顶清凉伞的人,着实寥寥无几了。
这象征着文官体系最顶尖的存在。
而看到这顶清凉伞后,杜伦似乎也清醒过来,看了眼周遭乱哄哄的形势,看了看熊熊燃烧的四海楼,看了看已经死尽的三阳教徒,再看看对面,被帖木儿拖死狗一样拖在地上的周敏,他眼角抽了抽。
随后,杜伦忽然悲呼一声:“师相啊……”
然后就想扑过去。
可惜,腰间的系带却被贾环一把拉住,整个人以一个极为滑稽的形象,如同被牵扯一头老牛般,被贾环牵扯住了。
“哄!”
不远处围观的人群,又发出一阵哄笑声。
但也有知道情况的,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那可是……堂堂三品衣紫大佬啊!
就这般……斯文扫地!
“你……”
杜伦面色陡然涨红,眼神喷火一样的回头怒视向贾环。
“哼!”
前方不远处,亦是传来一声苍老但极有劲力的怒哼声。
贾环没有去看杜伦的喷火眼神,而是看向对他冷眼相看的马齐。
这位装了一晚上清高,无视他的大佬,终于不能再保持高高在上的风度了。
贾环呵呵笑道:“马相爷,您来的正好!瞧,我今夜的行动还是有道理的吧?
三阳邪.教的护法妖婆周敏,对了,就是那个喜欢活活剖开孕妇肚子,扯出婴孩吃孕妇紫河车的那个妖婆,就藏在这平康坊的四海楼里!”
“哗!”
贾环非但没有掩声,还蕴着内劲,将此话四散开来,周围围观的群众们闻言,顿时一片哗然,再看向杜伦的目光,就很不同了。
趁热打铁,贾环再高声道:“马相,您猜猜,谁是这四海楼的靠山?
她一个邪.教护法,丧尽天良,作恶多端,却能在这距离皇城不过几条街的平康坊安居乐业大发横财,您猜猜,谁是她的姘头?
天爷啊!
竟是咱们的京兆尹,杜伦杜大人!
马相,恕小子得罪,问您一句,您当初教您这位学生的时候,是不是忘了教他怎么勒紧自己的裤腰带啊,嗯?”
“放肆!”
“大胆!”
“混账!”
马齐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但他身边的众多大佬们,却齐齐厉喝出声。
杜伦却悲呼一声,道:“师相,冤枉啊!学生是带着春哥儿一起出来,微服私访,专门暗查这四海楼诡事的。
却不想,正问出些蛛丝马迹时,竟被……竟被贾环小儿粗暴破坏,非但让学生陷入险境,还让春哥儿死于歹徒之手!
师相,春哥儿乃李氏亲弟,学生若是来此胡来,如何会带上他?
学生为官至今,却是连一个妾室都未曾纳过啊……
今日学生遭此耻辱挫败,声名丧尽不说,还牵连到师相清名,罪无可恕!
学生还有何颜面活于世间?惟愿以一死而留清白于人间!
师相,愿学生来世,再做您的学生!”
说罢,杜伦一扭头,竟向不远处帖木儿的刀锋上撞去,看起来,颇有决绝凄惨的气势。
“君实不可……”
“君实不要冲动……”
“君实住手……”
一道道惊呼声响起,周围群众们也响起一阵惊叹声。
贾环却有些倒牙的看这一幕。
他娘的,不愧是文官,好一张利口!
听听人家这说辞,要以一死留清白在人间……
这杜伦转眼间,竟能生生将事情说成这样!
想来,他之前也观察到了,这四海楼里的人,除了一个周敏外,已经死绝了。
四海楼也被焚烧一空,罪证全无……
而这唯一的活口周敏,要么被押到刑部去关押,要么被押到兵部去关押,总之,五城兵马司还没这个资格……
但杜伦应该将机会赌在了刑部身上。
因此,短短一瞬间,他竟做出了翻盘之态!
能从寒门一步步爬至高位者,果然不简单……
就在贾环感到荒唐可笑又棘手时,乌远忽然附耳道:“公子,信奉三阳教者,家中都会供奉三阳老佛,此人身上有三阳教秘药的气息,必然是三阳教众。因此,他家中一定供奉有三阳老佛。”
贾环微微点头,轻声道:“去告诉明月,查清楚。不管有没有,都要有……”
乌远点点头,退后几步,消失了……
杜伦自然死不了,他一个白胖文官,做出那等势态,帖木儿又怎么可能让他撞到刀口上?
不过,杜伦也是个够狠的人,见帖木儿收起腰刀后,竟冲势不减,生生的撞在了他身上。
砰的一声,而后,倒地昏了过去。
“贾环,这件事,你要给本相一个交代!”
马齐一步步踏来,气势惊人,并指为剑,指着贾环,一字一句道。
宰辅一怒,当真山河变色。
连韩大等人,都忍不住呼吸一紧。
周围人更是安静了下来。
然而,贾环却冷笑一声,道:“马相,你要本侯交代?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堂堂京兆尹,带着小舅子来查案?
京兆府人口百万,下辖十数个县,一天大事小事不知有多少!
他放着那些大事不管,跑来查案?
要他查案,还要刑房司隶做什么?”
刑部尚书方卓一步踏出,冷笑道:“你宁国侯能亲自查案,京兆尹就查不得吗?”
贾环嘿了声,道:“本侯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啊,原本就是分内之事。
这且不说,他杜伦衣冠不整的出现在四海楼里是不争的事实,本侯的人救出他时,他裤子才刚提好,杜大人难道还要脱了裤子查案吗?
总不能凭他一张利口混淆是非,狡辩一番,就能颠倒黑白吧?”
方卓沉默,大理寺卿邓悌上前一步,沉声道:“宁侯,此人可是被刑部通缉的要犯,三阳教护法妖女周敏?”
贾环点点头,道:“正是,对了,到底孰对孰错,只要将周敏救醒就好……”
“这里人多口杂,不是审理案犯的地方,而且,也要防备此人胡乱攀咬。”
方卓淡淡的道。
贾环哈哈一笑,道:“那方大人的意思是?”
方卓道:“自然由我刑部接手,按规矩和流程办案。宁侯虽有缉拿之权,却无问责之权。”
贾环冷笑一声,道:“周敏不止是刑部的通缉要犯,还是兵部的通缉要犯。
本侯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隶属于兵部,与你刑部什么相干?”
方卓闻言面色一滞,不知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他转头看向一旁马齐。
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不需要堂堂辅政大臣来回答。
礼部尚书梅英出面,淡淡的道:“此案不仅关系到三阳邪.教,还关系到京兆尹的清白。
宁侯如今身负折辱清贵大臣之嫌疑,要知道,杜大人乃是三品文官,自出仕以来,在士林官场中风评极佳,却被宁侯今夜毁于一旦,更令其承担丧亲之痛。
如果杜大人所言属实,宁侯你的罪过,并不是小事。
所以,这个案犯,还是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共同看押吧。”
“可。”
马齐终于再出声了,惜字如金,一个可字,似乎算是给今夜之事定下了基调。
他也确实有这个资格,辅政大臣,连天子之错都可匡扶,还要辅助帝王治理天下。
以他的身份,确实能拍板此事。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人群如海水一般朝两边分开,露出一条道路来。
却是以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三人为首的武勋亲贵集团。
这个无论是任何人,都不敢轻忽的利益团体。
大秦以武立国,太上皇亦亲口称赞他们为:国之柱石!
在这群煞气腾腾的大佬之后,是满头大汗的秦风和韩让。
秦风探着头,对微微松了口气的贾环挤了挤眼,也跟着长吁了一口气。
牛继宗等人已经翻身下马,走到马齐跟前,微微一礼。
马齐是太上皇亲命的辅政大臣,身份没有勋贵们尊贵,但朝中地位显然要在他们之上。
与马齐见礼之后,牛继宗等人却不再多话,只是看着被博尔赤押在手中的周敏。
其身后,兵部左侍郎费岩上前一步,沉声道:“来人,将此缉捕妖人押入兵部大牢,严加看管。”
兵部左侍郎费岩直管五城兵马司,是贾环的顶头上司,自然有资格接管。
“喏!”
几个披甲兵卒上前,从博尔赤手中接过周敏,押往后方。
看到这一幕,马齐眼角微微抽动,深深的看了眼面色淡漠的牛继宗等人后,转身上轿,淡淡的道:“带上君实,我们走。”
看着那一群超级超级超级大官,“落荒而逃”后,贾环正想上前说点什么,毕竟劳动这么多大佬为他出面,实在不好意思,也都是人情……
可是他背后那一干五城兵马司的孬兵们,却忽然爆发出极大的呼声:
“万胜!”
“万胜!”
“万胜!”
士气之高涨,以及看向贾环的目光,已经近乎于狂热!
看着牛继宗那一张微微沉下来的黑脸,贾环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马齐等人还没走远,这边这般欢呼,实在打脸……
但当他转过头,却是一张极为灿烂的笑脸,并高声道:“收队,回营!”
“喏!”
应声如雷!
外行看热闹,在这些大头兵们看来,就是传说中的荣国一脉,将那些臭屁哄哄的大老爷们干败了!
这就够了!
这样有实力的主将,难道不值得他们追随?!
这样的事业,这样的人生,才是真正的男人该有的……
直到今天,他们才觉得活出了滋味!
看到这群兵卒脸上洋溢出的自信,贾环也是真笑了。
其实他原本只是想捉弄一下杜伦,打压一下那边的气焰。
谁让之前马齐拽的二五八万似得,连理他都不理,视若无睹。
贾环拿马齐不能怎么样,他是辅政大臣,动不得分毫。
可遇到了他的得意门生杜伦,还栽在了他手中,岂有不借题发挥一番的道理?
当然他也明白,实际上,区区一个宿妓的罪名,本就不能将杜伦怎样,只是恶心那边一番罢了。
却没想到,事态竟演变成现在这样,还差点被那边翻盘。
还好,周敏没有被带走。
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就算这边供出杜伦参与三阳邪教,上报给内阁,内阁也通不过对杜伦的调查的。
就算调查,三司都是文官一脉的人,也查不出任何名堂。
贾环在武勋的地盘上可以翻云覆雨,人家自然也可以在自己的地盘上指鹿为马……
一报还一报罢了。
在如今朝中形势没有发生翻天覆地的剧变前,也只能这样胶着僵持着。
但不管如何,他最初的练兵目的,已经完美的达到了!
这就够了!
……
ps:我一向认为,那种算尽天下的事情,是不存在的。
因为总会有各种小概率的意外事件发生。
从古至今,历史上也没有哪个大牛真的能算尽天下。
否则,诸葛亮也不用六出祁山了。
当然,大势一定在主角这边。
晚上应该还有两更……
(未完待续。)
第九百章 沉默了……(第三更!)
神京西城,居德坊,宁国府。
张廷玉被丢在宁安堂上喝茶,幸好,贾兰不知怎地得到消息,跑来陪他师父。
不然,这辈子头次伸手跟人借银子的张廷玉会更不自在。
尤其是主家一点待客之道都不讲,进门就将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喝凉茶,然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其实张廷玉是冤枉贾环了,虽然他确实是有意怠慢,和未来朝廷的文臣扛把子拉开点距离,可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要整理一下家底儿,看看府上如今到底有多少银子……
“就……就这么点?我这么穷?!”
宁国府银库里,贾环有些不相信的说道。
李万机和纳兰森若闻言,也有些不相信……
府上银库里堆着十几万两银子的现银,小银山一般,更有一百多万两银子的银票,怎么就成了“这么点儿”、“这么穷”了?
这要算穷的话,这世上还有富人么?
不过这话他们不敢说出来,李万机赔笑道:“三爷,家里的家业自然不止这么……点儿,若真算总账,千万都打不住,不过公中账房上,如今就这么些银子了……
您以前不是说不要在家里留太多闲钱吗?滚在外面盘活流转的才是银子。
所以,咱家的银财,都在外面滚动周转着。
江南那边的铺面已经开到江阴华亭了,不止是省府才有。
再加上西北那边的羊毛,跟淌海水一样的淌来,泼出去的却都是银子。
虽然羊毛价贱,可架不住量太大……”
贾环闻言,咂摸了下嘴,有些犯愁道:“这怎么办?刚借给陛下五百万两银子,这要是拿不出,脸可就丢大了……”
“五……五百万两?三爷您……”
李万机和纳兰森若两人一个宁国府大管家,一个三管家,这些年来见过的数目多了去了,可五百万两,还是让两人瞠目结舌,唬的面色隐隐发白。
皇帝借钱,那岂不是肉包子打狗……
贾环摆手道:“不用怕,是朝廷借的,算利钱,五年期……
这些都是小事,谁也不能黑了我的银子,陛下都不行。
国库里已经可以跑耗子了,太上皇大葬进行不下去,陛下也是实在没法子……
现在的问题是,从哪儿弄剩下三百多万去……
这个脸可不能丢。”
李万机和纳兰森若闻言,都面色为难起来。
若是三五万两,他们还能凑一凑。
这几年来,贾府的家业一天盛似一天,贾环也不是小气人,给管家分了不少红。
两人也都算是腰缠万贯的富人了。
可三百多万两,就是把他们再卖一遍,都凑不足啊。
若是现在从江南调银子,一时也来不及啊!
主忧臣辱,见贾环为难,他们作为管家,却想不出法子,两人都惭愧的不得了。
贾环见之,摆手笑道:“不怪你们,任谁赶到这会儿也没法子,外面坐着的那个措大,还是户部尚书的,都没法子,你们又有什么法子……”
“三爷,要不您去西府看看?”
李万机闻言好受点,出主意道。
贾环撇撇嘴道:“那边虽谈不上空架子,但也就是好看罢了,账上顶多也就是十来万两银子,我总不能问老太太去讨压箱底儿……”
纳兰森若忽然眼睛一亮,道:“三爷,薛家有银子!”
贾环闻言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纳兰森若笑道:“薛家和咱家不同,他家的丰字号,只守着那十几间老字号生发,不愿再开新铺子,说是知足了,不能再和咱们云字号抢生意做。
所以,每半年,他们都会将半年的利钱送到都中来,交给薛家太太收着。
前几年虽然不大爽利,可跟了咱们云字号后,这两年薛家没少生利。
薛家太太手里,一定有银子!
三爷先借了,回头咱们把江南的银子拾掇拾掇,还给她就是。”
贾环想了想,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好主意,我这就去见姨妈。”
……
“三爷,老太太寻你!”
贾环正想往蘅芜苑去寻丈母娘借银子,只是刚走到大观园门口,就被鸳鸯喊住了。
贾环看着鸳鸯那张泛红的俏脸,道:“你给老祖宗说,我还有点公事要办,得忙完了再去给她请安。”
鸳鸯为难道:“可三爷你往园子里去……”
你往园子里去办什么公事?
贾环无奈解释道:“我要去寻姨妈,借点银子……”
“嗯?”
鸳鸯有些迷糊的看着贾环,找薛姨妈借银子?
贾环看她大眼睛里的迷糊样儿,觉得可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你不懂,回头再说……”
鸳鸯俏脸登时通红,忙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经过,这才松了口气,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贾环,柔声道:“可是,姨妈就在老太太那里说话啊。”
贾环闻言,一拍脑袋,笑道:“忘了,走,咱们去给老太太请安,咱家以孝治家,这是大事,不能马虎了!”
鸳鸯:“……”
……
荣庆堂上,贾家姊妹们面色都有些紧张。
昨夜的情况着实太骇人了些。
宫变,弑君,造反,杀人……
这些词串联在一起,越想越害怕。
都是感性的女孩子,且想象力都极为丰富,又都是读过史书的。
她们脑海中想象出的画面,已经可以用“史诗级大片”来形容……
虽然在她们的想象中,贾环出场的形象总是“白马银袍”,帅死人的英勇小将,且一出场就鼎定乾坤,一剑西来,诛除叛逆,救下一个身着龙袍的糟老头儿……
可她们也都知道,想象这个东西……
有点浮夸,脱离现实,不能全当真。
冷静下来理智思考时,又会想起,历朝历代的宫变,无不伴随着人头滚滚,血染宫城。
死的人,都是成千上万……
谁知道谁会受伤出意外?
因此,她们都担心的一宿没睡。
等到贾母知道这件事后,更是急得不得了。
她担心贾环会干傻事,更担心贾环会受刺激……
就在众人心急如焚,如坐针毡的侯在荣庆堂里等消息时,忽然听到贾环回来了,忙打发人去请,可派去请的人又说,贾环来西边儿了。
眼线不时的回报动静,直到鸳鸯亲自出马,堵住了贾环。
“哟!老祖宗……”
贾环进了荣庆堂后,满脸笑容,正想跪下请安。
却听贾母一迭声的招呼:“快过来快过来……”
贾环只好上前,没等贾母问就先笑道:“昨夜宫里出了点乱子,陛下睡不香,就打发苏培盛来找孙儿聊天,谁知道惊吓住了老祖宗,回头孙儿好好和他闹一回!对了,孙儿还从陛下那得了不少彩头……”
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二、三块玉镇纸来。
宫里用的东西都有规制,纵然隆正帝最不得意时,用的东西也都有定数有档次的,所以这玉镇纸是极好的东西。
浅浅明黄色玉阙,虽有龙纹,但不成形,所以说不上犯忌,更何况还是隆正帝“赏”的。
贾环一边掏一边送了一块给贾宝玉,道:“来,二哥,兄弟送你的成亲礼物……”
坐在贾母一旁的贾宝玉差点没把舌头给咬掉……
好在众人只以为贾环是在欺负贾宝玉,没当真,只是细细打量着他,衣衫前摆上,有血迹……
贾环又将第二块给了贾探春,道:“三姐,也给你一块,你那么爱写字,拿这块镇着,兴许能写的更好些……”
贾探春默默的接过镇纸,把玩了下,又看向贾环。
贾环拿着第三块,瞧了瞧后,道:“这第三块,还是给兰哥儿吧,他今年入秋要下场,早点沾点龙气,一定能中。”说着,将镇纸递给李纨。
李纨忙道:“三弟你给姊妹们用吧,兰哥儿还小……”
贾环撇嘴笑道:“二姐姐不怎么写字,四妹妹还小,给林姐姐她们我还不乐意呢,我也是会吃醋的……”
“噗!”
众人闻言会意一笑,林黛玉几人又羞又喜,心里也有些释怀了。
不过,众人一笑过后,又齐齐看向贾环。
贾母也急的不得了,见贾环终于啰嗦完了,忙道:“环哥儿,昨儿怎么听说……”
“老祖宗!”
没等贾母问出来,贾环就有些无礼的挡住了,他笑着拉起贾母的手,缓声道:“老祖宗放心,没甚大事……
外面的事,孙儿一定会处理好,您和姊妹们就不用为此操心了……
再者您想啊,陛下是寻孙儿帮忙,又不是寻孙儿麻烦……
对不对?”
贾母闻言,看着贾环的眼睛,见昨日还隐隐有悲愤的眼睛,如今却平静如水,清澈见底,还有一抹……成熟。
贾母微微松了口气,道:“环哥儿,咱们家,富贵已极,老祖宗不盼望你能再升公为王,只盼你能长命百岁,咱们贾家,才能富贵绵长。”
贾环握了握贾母的手,笑道:“会的,一定会的。”
贾母轻叹一口气,知道这个孙子虽然总是笑脸,可心里主意极正,若非前夜那种天崩地裂的事太过冲击他的心,他会不会听她的那番话都是两说。
如今,更有自己的主意了。
不过也好,毕竟都是爷们儿的事,他能处理,就由他处理吧。
念及此,贾母放下心来,笑道:“刚才,你准备去园子?”
贾环一拍脑袋,道:“差点忘了还有事……”
说着,看向软榻旁的薛姨妈笑道:“姨妈,借我点银子使使,我那边一时不凑手。”
薛姨妈闻言一怔,随即笑的更慈爱了,道:“还真是新鲜了,环哥儿还跟人借银子……说什么借不借的,缺多少只管拿去用就是,你要多少?”
贾环嘿嘿笑道:“三百二十万两。”
薛姨妈闻言,差点从锦墩上掉下来,脸上也没笑容了,惊呼道:“多……多少?”
众人也无不面色大惊。
贾环再次笑道:“三百二十万两……过几天从江南调了银子来就还姨妈。”
薛姨妈闻言,沉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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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一章 吃软饭,开钱庄
等贾环捂着一只眼,载着得意洋洋的史湘云返回时,却发现家里的姊妹们,除了贾迎春外,都已经开始骑马了。
而当“教习”的,是之前并没有出现的许多年轻蒙古女孩子。
为首的那个女孩子贾环还认识,正是帖木儿的女儿,博尔赤的妹妹,十六岁的蒙古小丫头娜塔。
娜塔在蒙古语中,是珍珠的意思。
她正小心的牵着林黛玉的白马,给林黛玉讲着骑马要领。
而林黛玉对贾环的到来,只是轻轻一瞥,恍若未觉,反而责怪身下的白马,不懂事,不乖巧,只会疯……
嘿嘿,听的贾环忍不住好笑,惹的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到底是林美人,心眼儿和针鼻儿一样大小。
至少在这种事上是如此……
史湘云见状,哼了声,又瞪了眼强绷着脸忍笑的贾环,狠狠一个肘击……
然后顾自翻身下马,去找来她的马,唤了一个蒙古丫头教她骑马。
史湘云虽然不惧林黛玉,面上也大大咧咧的对贾环,可心里却着实不愿再给贾环添麻烦。
因为她知道,她以后还有很多大.麻烦要让贾环头疼,比如说:
史家!
她和薛宝钗交好,因此可以从薛宝钗那里得到许多外面的信息。
其中就有史家兄弟俩的种种作死行为。
而贾环曾跟她保证过,为了她和贾母,为保住这俩人的性命。
史湘云知道这会很难很难……
因此,她不愿再让贾环为了这些儿女小事头疼。
高采烈的姊妹们,都骑马骑的不亦乐乎。
唯有贾迎春只是站在宅子前,温柔的微笑着。
贾环下马后,牵着马走了过去,道:“姐姐,你不爱骑马吗?很好玩的!”
贾迎春的眼睛忽然弯成了月牙,笑眯眯的看着对面的一对人儿。
……
又在篝火旁架起了烤架,烤上了一只大全羊。
琴声悠扬而粗犷。
引得众人再次沉醉。
而娜塔则带着牧场上的姑娘们,换上了节日的盛装,围着篝火,跳起了古老的蒙古舞,《鸿雁》!
舞姿优美动人,更有浓浓的草原风格,让贾府的姊妹们过足了眼瘾。
却还未完,《鸿雁》之后,那些牧场女孩子们,看贵人们这般喜欢看,商量了番,又跳起了欢快的锅庄舞。
果不其然,风格陡变的热情欢快的锅庄舞,让所有人眼睛一亮,跟着欢笑起来。
因为父兄皆是贾环信重的手下,娜塔有机会常去宁国府请安,说起来和贾环也算很熟悉了。
因此胆子格外大些,竟敢将贾环拉进了长长的队伍里,一起跳了起来。
看着贾环在一群蒙古姑娘中撩啊、甩啊、晃啊,贾家的姑娘们,无不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快下来了。
乌仁哈沁出身草原,最熟悉这种草原舞,自然而然的跳了进去,还站在贾环前面,教他怎样跳。
而只要有贾环在,小吉祥就从来不知羞为何物。
见乌仁哈沁都进去玩了,她也拉着抬不起头见人的香菱,加了进去,跟在贾环身后,欢天喜地的胡乱扭了起来。
整只舞蹈队伍的气氛陡变,从欢喜,变成了喜剧……
贾家人愈发笑的喘不过气来。
贾环也看的哈哈大笑,而后还招呼其她人也来跳。
可别说端庄如宝钗,自重如探春,羞涩如迎春,就连灵动的林黛玉、好玩的史湘云和明明已经蠢蠢欲动的贾惜春都不肯上前。
谁若跟小吉祥一样上去乱扭,回去后还活不活了?
但不论如何,今夜大家真的好开心,舒畅……
这种开心,与平日里在家看某三孙子耍宝时哈哈大笑不同。
那种笑,虽然也开心,但会一笑而过,不留痕迹……
但今日这种,是开阔了眼界和心灵后的开心。
每个人的神采都有些不同了,焕发着身心通透的喜悦光泽。
贾环见之,便打定主意,待日后安定下来后,一定多带着家里的姊妹们出去走走,逛逛。
见识一下不同的人间景色,世间风.流。
总不能让她们一辈子,都拘在那座大观园里,做名副其实的笼中雀吧?
只希望这一天,能早点到来……
……
而就在贾环带着家里的姊妹们,在城外牧场上欢乐度假时,位于神京皇城安福门外辅兴坊的五城兵马司衙门内,气氛却格外的压抑。
自铁网山打围之后,背负着谋逆罪名的五城兵马司,接连遭到黑冰台、刑部、大理寺以及兵部刑律司的轮番洗礼。
当初裘良只带了两千兵马去了铁网山,不算那一万帮闲余勇,留在京中的,还有三千正规人马。
可经过四大强力机构扫荡后,如今堪堪只留下了一千人马。
铁网山之变,着实惊世骇俗了些。
兵变、逼宫、弑君,种种不忍言之事一夜尽数发生!
此等滔天罪孽,又岂能轻易放过?
纵然那位现在隐忍不发,只想着日后清算。
可朝廷依旧要用不少人头,来为死去的忠良陪葬,更要为朝廷的体面粉饰一番威严。
如此一来,还有比最先起事的五城兵马司更好的选择么?
这支送给都察院人家都嫌弃的队伍,就是最完美的背锅侠!
而除了整整两千兵马被锁拿治罪外,原本分布于东城、西城、南城、北城和中央皇城附近的五个分部营的营指挥使,如今也只余两人了。
这两人能留下来,是因为他们身后都有不弱的背景。
值得一提的是,五城兵马司原本是忠顺王手下的地盘势力。
五城兵马司主事裘良,当初倾家荡产,将景田侯府的一应家私全部投献给忠顺王,才谋得了这个肥缺儿。
而余下这两人的背景,亦是忠顺王这一脉,或者亲近他这一方的势力。
其中一人,名唤古征,是兵部尚书古仑的侄子。
被他拿下了东城营指挥使的位子。
神京城格局,大体分为东富西贵,南贫北贱。
古征能坐在东营指挥使这个肥的流油的位置,自然是因为他是古仑嫡亲侄儿的缘故。
古仑虽然被称为泥塑尚书,但到底是官拜二品的六部尚书,为自己嫡亲侄儿谋一个五城兵马司的营指挥的能量还是有的。
而另一个营指挥,名唤白贵。
原是国舅府白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因好吃懒做,不事生产,在乡下老家活不下去了,便来到京里投靠了国舅府。
只因他极能说会道,且善于溜须拍马的钻营,倒让他敲开了国舅府的大门,谋得了一个好差事,如今生发起来了。
不过因为白国舅对这个风评不大好的远房穷酸亲戚并不怎么看得起,因此只轻轻打了个招呼,就选了个西营指挥使的差事。
虽比不得东营指挥使肥的流油,但也是一等一的好差事。
因为东、西城各有一集市在,分别为东市和西市。
买卖人和商家多,油水自然就多。
这两人各自背靠身后的大树,整日里手里进着白花花的银子,也没人欺负得了,自然活的滋润无比。
纵然铁网山之变后,五城兵马司从上到下被血洗了几遍,也没波及到这两人身上。
非但没有波及,还给两人留出了极大的好处,便是裘良留下来的位置。
两人同时盯上了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一职。
这些日子来,两人也是疯狂的钻营着。
银子淌海水一样的送出去,这些年的积蓄送出了一大半,越斗越激烈。
然而眼看就要分出胜负手了,得,被人截胡了!
两人岂有不恼的?
可如今这两人的想法,却不是去忌恨有人抢了他们谋求的位置。
而是在考虑着,日后如何才能继续混下去。
之前景田侯府的裘良,他们可以不理会。
毕竟景田侯府早已除爵,忠顺王也只是将裘良当成搂银子的狗而已,以古征和白贵的背景后台,根本不怕他。
若不是顾忌到官场规矩和背后的忠顺王,两人不欺负裘良就不错了。
可以说,两人虽然只是营指挥使,却有底气和裘良这个都指挥使平起平坐。
可如今就要正位的这位主,却是堂堂一等国侯!
别说是他们两人,就是他们身后的主子,主子的主子,都拿那人没办法。
想起贾环那些暴虐的手段,两人连觉都睡不着,更没有再去想着谋求指挥使的念头。
从得知“噩耗”时起,就瞬间摒弃了前嫌,坐在了一起,商讨日后的路该怎么走。
两人甫一见面就定好了基调,一定要同舟共济,相互扶持着共度大劫!
“古大人,您就没让古尚书帮个忙,把您调出去?哪怕是去江南随便哪个城里当个兵备道,也比这个好啊!”
白贵看起来三十来岁,相貌忠厚,但眼神狡黠,看着古征问道。
古征要年轻不少,二十四五的样子,虽然看起来颇为嚣张,却也不傻,看着白贵冷笑道:“你怎么没让国舅爷将你调出去?去宫里龙禁尉里当个亲军,也比这个有前途吧?”
白贵闻言,面色一滞,眼睛转了转,面色依旧憨厚带笑,道:“莫非,古尚书也想让你留下来?”
古征口气有些冲,道:“大家彼此彼此,老白,你就不要再我跟前耍心眼子了。你乡下人出身,和爷比头脑,岂不是自寻不自在?”
白贵闻言,非但没气,反而哈哈笑了起来,道:“正是正是,那……明儿在下就唯古二爷的马首是瞻了。”
古征恼道:“瞻个锤子!那位主儿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斗争起来根本不讲究策略,只会舞刀弄枪耍暴力!
爷若出头惹恼了他,被他砸成了太监,上哪儿说理去?”
白贵闻言,眼睛眯了眯,道:“那尚书大人,是怎样教你的?”
古征反问道:“国舅爷怎么教你的?”
白贵闻言,苦笑一声,道:“古大人您还不知道我啊?国舅爷整日都在宫里陪太后娘娘说话,开解她老人家,哪里有功夫理会我的事?
只是派人告诉我,一定要在兵马司里待下去,至于怎么待下去,却是提也没提……
说起来,我和古大人您不能比啊!
我只是国舅爷的远方亲戚,他老人家慈悲,才赏了我一口饭吃。
可您不同,您是兵部尚书的嫡亲侄儿,身份贵重,尚书大人还能不教你怎么走路?
尚书大人能在兵部那个虎狼窝里稳如泰山,智慧着实不小。
不知,可有甚高招相教?”
古征闻言,面色隐现得意之色,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面色又耷拉下来,有些烦躁道:“高个屁招!
若是换个其他人,倒也有法子可想。
可那人是什么路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连亲王世子都敢打废了,还敢当着皇太后的面杀了莫为广。
对这等粗暴野蛮之人,我二叔能有甚高招?
无非是教我按照规矩办事,只要一切都按规矩来,那人就算再霸道,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我二叔说,那人虽然素来暴虐无礼,可真论起来,理还都在他那边。
他好像还是一个讲理的人。
所以,只要我按照规矩行事,占住了道理,他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你听听,这算什么?
敢情那位要是一棍子把我砸死了,就是因为我没理?”
古征很不以为然,也很不安,可白贵的眼睛却是一亮,连连赞叹道:“高啊!真是高啊!不愧是尚书大人!”
古征闻言,面色陡然一黑,他以为白贵是在嘲讽古仑是个泥塑尚书,出的狗屁主意。
然而白贵却忙解释道:“古大人,尚书大人这个法子,当真妙不可言,乃是堂堂正道,阳谋也!”
古征闻言,觑眼看着白贵,道:“正道?等贾环一巴掌拍死你,你就知道这叫取死之道了!”
白贵闻言面色微微一变,但想了想后,却摇头道:“不会不会,古尚书分析的很有道理。
宁侯虽然看似霸道暴虐,动辄将人打残打杀。
可仔细想想,不管是不是强词夺理,他总是强占着道理的。
否则,太上皇也不会那般顾看着他。
所以说,尚书大人要古大人恪守规矩,先一步占住道理,这样一来,那位纵然再强势,也不能拿古大人如何!
而且,五城兵马司的规矩,咱们可是要比那位熟悉的多,道理就在咱们这……”
古征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你是不是糊涂了?他是什么位份,咱们又是什么牌位的,你还指望跟他讲道理?你配吗?”
白贵却也不恼,呵呵一笑道:“古大人啊,这是两码事!
要知道,官位和爵位不同。
他爵位贵为武勋班列第一,贵则贵矣。
可是论官位,他却是一个彻头彻脑的新手。
这论做官,首先就要服众吧?
不然空空一个光杆将军,下面人都阳奉阴违,也打不了仗啊!
对不对?
所以他首先得要服众,怎么服众?
咱们五城兵马司可不是九边战军,凭几分战功就能唬住的。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通常都是要借某人的项上人头一用,以立威风!
可惜的很,咱们五城兵马司刚刚才被兵部、刑部、大理寺还有黑冰台,几番轮流的查验过!
有问题的人,都已经被锁拿了,剩下的,都是清白的!
他若想鸡蛋里挑骨头,那就是在故意找茬,苛待我们这些替人背黑锅的软柿子,就会让人笑话!
所以,他要想硬来,却是行不通的!
硬的不成,就只能来软的。
呵呵,可惜,咱们的人,只认一样,那就是银子!
谁有法子筹到银子,让他们有吃有喝能嫖能赌,谁就有威望,水就能服众!
嘿嘿!
明儿,咱们就看看这位主儿,到底有没有能为!”
听白贵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古征先是听的极为心动,可听到最后,却嗤笑了声,道:“我原道你有什么好法子,能难他一难,给个下马威,谁曾想竟是这……
老白,你是不是傻了?
那位主儿是什么人?谁不知道,他比拳头更厉害的,就是他赚银子的能为。
他家的银子海了去了……
你还想用这来憋他?”
白贵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光泽,呵呵笑道:“若真能逼得他拿体己银子来贴补,那倒是一件好事了!
只是,五城兵马司说到底还是朝廷军中建制,他若用私人银子,来养朝廷的军队……
那……就叫施私恩!
这可是真正的大忌!
到那时,呵呵……”
古征闻言,眼睛顿时亮了……
……
ps:自从写书以来,就再没出去玩过,一次都没有,只能靠些许回忆,在书中享受一下。
打定主意,等好生写完这本书,把坑都填了后,一定出去转转。
当然,如果有时间的话……
但生活中总还是有惊喜的,比如说《我要做首辅》的作者青史兄,是作者群里很谈得来的朋友。
他喜欢听戏,读古书,还会唱大鼓,很有文人气息。
重点不在这,我虽然钦佩他,但取向还是正常的。
毕竟我不是魔皇……
重点是,他送了我两罐自家产的蜂蜜!
今天收到了,很好喝!
嘿嘿!
古人讲究礼尚往来,我想了想,觉得应该也送他一点特产。
你们说,我送他两只鸭子怎么样?周黑鸭!
(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二章 臣欲以利安人心
大明宫,光明殿。
当旭日东升,第一缕紫气东来射入巍峨崇阁时,朝鞭响起,百官入朝。
看着那一张张远比平常肃穆凝重的多的脸,注定了今日,将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大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正位,百官山呼万岁。第八百六十七章正是……
“平身。”
隆正帝面色无奇,依旧是那张冰山脸,声音,亦如冰渣一般。
不过,百官看他这张脸,听他这幅声音,已经看了二十年,也听了二十年了,都已经习惯了。
若是隆正帝哪日忽然和颜悦色的对他们笑一下,场面可能会更恐怖……
传说,也只有那位同样暴戾无常的粗鄙小子,才能和隆正帝臭味相投的高乐高乐……
说起来,隆正帝刻薄寡恩,心性薄凉的名声,和他这张脸及这幅声音,关系颇大。
无论哪个官员在面对这张脸和这幅声音时,都会提心吊胆。
因此都中士子清流,无不以参加此等盛会为荣。
昨夜,都中十之七八的士子,皆聚集于平康坊逸云居。
百官看隆正帝不顺眼,隆正帝看他们又何尝顺眼过?陛下,昨日乃一年一度的京城文坛盛会,月旦评!
太上皇当初亦曾盛赞过此会,李光地老相爷甚至还亲自主持过。
因此都中士子清流,无不以参加此等盛会为荣。
昨夜,都中十之七八的士子,皆聚集于平康坊逸云居。
在隆正帝眼中,这光明殿内的百官,公务拖沓,敷衍了事,贪鄙成风,更可恨的是,一个个还脑后长有反骨!
竟然结党营私,妄图逼宫谋逆,行废立之事!
这一起子该死的混账!
总有一天……
隆正帝的脸色愈发森然,眼神也愈发冰寒。
这幅模样,落在百官眼中,却似乎是绝望的眼神……
百官平身后,苏培盛尖声宣道:“陛下有旨:群臣上朝,有事早奏!”
“陛下,臣有事启奏!”
苏培盛话音刚落,一道激昂的声音高声响起。
所有人心中一激,暗道一声:来了!
不过,当满朝文武一起看向那当头炮时,又齐齐一怔。
嗯?怎么是他……
此人年纪甚轻,身着一身科道言官的青色官袍。
这倒也罢了。
清流言官本就大都是文官这边的“利器”,由言官攻坚打开局面,也是文官一脉惯用的手段。
可当前这位监察御史,却是兰台寺中,极少数,不是站在文官一脉中的一位。
但也有渊源,因为此人是吏部尚书李政的独子,前科状元李梦菲。
此人虽然极有出息,乃隆正十八年的状元郎,极大光耀了门楣,可偏偏,他却总和他老子吏部李天官不对路。
他没有同他父亲李政一起站在文官一队,反而站在了隆正帝那边,屡屡和文官一脉为难。
若非顾及李政的颜面,文官一脉早就将他摆出十八般花样,找个苦寒之地发配掉了。
可是因为李政这个顶级大佬在,他们又不得不咽下这根刺,极其难受。
因此,众人看到他出面,不由纷纷皱起眉头。
文官们拿李梦菲没法子,只能暗骂龙椅上的那位当真无耻,竟用这等下作手段恶心他们。
只是,看隆正帝的模样,似乎也有些讶然……
“准奏。”
隆正帝眼睛微眯,紧紧抿起的薄唇中,吐出两个字。
李梦菲面色看起来有些激动,他躬身道:“谢陛下!”
而后,又直起腰身,高声道:“陛下,臣弹劾宁国侯贾环,三大罪状!”
“哗!”
百官一阵骚动,面色莫名。
谁人不知,贾环是隆正帝的“手中刀”、“马前卒”,而李梦菲亦是隆正帝扎入文官中的一根刺。
这以文一武,可谓隆正帝的得意之作。
怎地,他们自己反而生起了内讧?
龙椅上,隆正帝似乎也极为震动,他嘴角抽了抽,声音淡漠道:“奏来。”
李梦菲沉声道:“遵旨!
其二,贾环登上逸云居后,纵兵乱闯月旦评会场,更以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大家。
陛下,此三大罪证据确凿,证人无数!
陛下,此三大罪证据确凿,证人无数!
陛下,此三大罪证据确凿,证人无数!
因此,微臣以为,不除此恶,天下难平!
微臣恳请陛下责令宗人府及三司,罢其爵,问其罪,将其绳之以法!
以正朝纲,平民愤!”
李梦菲这一番话一出,朝堂上一阵宁寂。
百官心中,当真五味繁杂。
若是换个时间,李梦菲对准贾环开此炮,他们一定助他一臂之力,群起而攻之。
可是今天……
重点不是贾环啊……
“李爱卿,汝此言当真?”
就在百官面色怪异,心中惋惜时,隆正帝看起来却极为震怒,面如黑锅,咬牙问道。
李梦菲跪倒在地,道:“陛下,微臣以身家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
而且,昨日并非微臣一人在场。
辅政大臣马齐马相爷,六部尚书中,吏部、刑部、礼部、户部及工部尚书,还有九卿及各部侍郎,皆在当场,他们都可作证!”
隆正帝闻言,细眸眯起,面色上的煞气愈发重了,他寒声道:“好,很好!
这个混账行子,欲造反耶?
贾环何在!”
“据微臣所知,宁国侯贾环正在渭河码头边练兵。”
李梦菲答道。
隆正帝闻言面色愈发难看,怒声道:“他还敢练兵?来人!去将这孽障给朕……”
“陛下且慢!”
眼见隆正帝要派人将贾环“抓”来问罪,文官中却有人坐不住了。
在他们看来,隆正帝这哪里是要去抓人,这分明是要请救兵啊!
他们好容易才和东宫搭上关系,让太孙传话给牛继宗等人,恪守本分,约束好一点规矩都不讲的贾环,让他不要再生乱。
今日他们看到贾环没有来上朝,心中还颇为得意,对皇太孙也愈发拜服。
以为太孙果然了得,连那竖子都能管辖的住。
没有那搅屎棍在,今日也就愈发有把握了。
因此,他们哪里肯让隆正帝再借故将贾环叫来,让他瞎扯一通,搅乱朝局,坏了他们的布置。
所以,隆正帝搬救兵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隆正帝眼中寒气一闪而过,看到下方出列之人,寒声道:“孙大人,你有何事?也要弹劾贾环吗?”
孙诚闻言,心里简直欲哭无泪,他当然想趁机弹劾那三孙子,要是能借机搬倒贾环,让他去贾家抄家就更好了。
可是,马齐给他的眼色,却不是这样啊……
唉,只能先以大局为重。
孙诚咳嗽了声,道:“陛下,臣并非想弹劾贾环,而是以为,李言官有些言过其词了。”
户部尚书孙诚此言一出,光明殿内的气氛彻底走样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隆正帝那边的人,恨不得将贾环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而文官这边的人,反而要保贾环,为他说话?
而且还是素来对贾环最恨之入骨的孙诚为他说话……
这……
这这……
不明觉厉的百官们,感到满满都是恶意。
今日是大朝会,能来上朝的,除了五品以上的官员外,还有许多其他低级官员。
满满当当一殿官员。
能够知道内情的,又有几人?
因此,此刻无不张大嘴,风中凌乱的看着这一出……诡异的情形。
全乱套了……
隆正帝的嘴角亦是抽了抽,沉声道:“孙尚书,此言何意?”
孙诚面色纠结了下,实在不想说下面的话,可是却不敢违逆马齐的意思。
他沉声道:“陛下,昨日臣也在逸云居,见证了昨日之事。
虽然臣平日里和宁国侯有些不睦,却不能枉顾公心,必须要说几句公道话……
因此,臣要反驳科道李言官所谓的三重大罪。
第一,贾环率兵前往逸云居,并非为私事,而是为公。
那逸云居的门子,不过一奴才,却敢啐五城兵马司百人队长一脸唾沫,还口出狂言,要让贾环给他下跪……
此等猖獗狗奴,杀之有理……”
“你……”
李梦菲闻言,面色一变,就想反驳。
孙诚的音量却陡然增高,压过了他的声音。
而吏部尚书李政,用极为罕见的严厉目光,狠狠的瞪了李梦菲一眼。
毕竟是他老子,李梦菲被这陌生森严的目光一瞪,心一慌,就住了口……
孙诚继续道:“第二,贾环也并非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因为昨夜,贾环率领五城兵马司,的确从平康坊中抓获了兵部和刑部通缉十八年都未抓捕到的江湖妖人。
可见,昨夜其所为是有必要的,也是应当的。”
李梦菲虽然早知道官字两张口,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可他听到贾环的死仇这般说,还是快气炸了,不顾李政的目光,他高声道:“孙大人,贾环能够抓获三阳教妖人,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纯属意外而已!”
孙诚闻言,嘴角抽了抽。
傻子才不知道那是意外呢,可是……意外也是实在发生的事啊。
孙诚反问道:“李言官,贾环曾明言,他得到消息,有三阳教妖人藏身平康坊,因此才去搜捕。
这总是事实吧?
你身为言官,当实事求是,怎能以自身好恶,就枉顾事实,污蔑功臣呢?”
李梦菲听这番话从孙诚口中说出来,简直别扭的要死。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孙诚却不给他机会了。
孙诚加快语速道:“至于贾环以权谋私,敲诈勒索,还收买军心,图谋不轨,就更荒谬了!
因为贾环已经明言,昨夜各家捐献给五城兵马司的银子,他不会动用分毫。
其实这点他不说大家也都该清楚,以贾家的豪富,还有贾环鬼神莫测的赚银子的能为,又怎会看上那区区几万两银子?
所以,以权谋私之谈,纯属污蔑。
而昨夜七大家也已经明言,那些银子,就是捐献给五城兵马司的。
好让其发兵饷,养军余,更换军服,以及置办防火所用的水龙车。
所以敲诈勒索,也不成立。
至于收买军心,就更荒谬了。
贾环身为荣国子孙,宁国传人,若想收买军心,大秦八大军团,哪里的军心他不能去收买?
至于去收买五城兵马司那些油滑兵痞的军心吗?
还说什么图谋不轨,真是可笑之极!
且不说那些破烂兵痞能否练成精兵,就算能练成,可他们一没装备秦戟,二没装备秦弩,三更连兵甲都没装备。
这样的兵连贾环家将都不如,且只有区区千人,难道贾环要凭借这一千人图谋不轨?
因此,臣以为,李言官所言,并无道理。”
见李梦菲不服,就要开口辩驳,孙诚沉声道:“李言官,宁国侯贾环,如今官居五城兵马司都指挥使一职,乃是武将。
他若有错,自有军纪处之。”
李梦菲咬牙道:“本官乃科道言官,风闻言事,上至君王宰相,下至文武百官,何人不能弹劾?”
孙诚闻言,嘴角浮起一抹不屑,道:“李大人自然可以弹劾,可也当按照朝廷规矩办事才是。
李言官想要弹劾军方将领,当将其罪行上书军机阁,由军机阁大臣交由兵部查证后,再有军纪竣法处置。
李言官私自越级弹劾,已属违背规矩了。
当自省己身才是,莫要只看别人,却看不到自己。”
李梦菲闻言险些气炸,让军机阁去处罚贾环?
还有比这个更好笑的笑话吗?
“李爱卿,你先退下吧,这件事,朕会让军机阁去查证的。”
隆正帝开口说道。
李梦菲闻言,虽然还有些不服,可也知道,今日拿贾环怕是没法子了。
这些人为了私心,当真是什么都可不顾……
待李梦菲退回自己的位置后,礼部尚书梅英出列,沉声道:“启奏陛下,我大秦与原西域霸主,准葛尔汗国已经签订协约,自今日起,世上再无准葛尔汗国,唯有我大秦治下,准葛尔部族。
陛下,此皆太上……”
“朕知道了!”
没等梅英将话说完,隆正帝陡然高声打断道。
这下,百官就不乐意了。
之前孙诚打断隆正帝,那是为了防止皇帝乱命。
臣子这样做乃是有风骨!
可是身为帝王,怎能如此粗暴的打断臣子说话呢?
这不是堵塞言路,不尊重大臣吗?
这是亡国之道,绝不可为也!
不过,没等群情激昂的文官们开启直言劝谏模式,隆正帝又高声道:“梅尚书!”
梅英面色淡然,道:“臣在。”
隆正帝道:“准葛尔内附,收复西域之事,乃我大秦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桩功勋盛世。
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自此而后,史书记载,我大秦功绩,将远超汉唐!”
百官闻言,甚至有人脸上露出了肆意的嘲讽表情。
只等隆正帝将功劳往他自身上揽时,就群起而“劝”之。
让他最好有自知之明,这全是太上皇之功,与他隆正帝却没什么相干……
然而,百官就听隆正帝继续道:“此等盖世功勋,皆为太上皇一人所谋。
因此,朕决定让礼部着手准备,待不日太上皇出关后,封禅泰山,祷告上天。
为太上皇加尊号,于尊称前,加一圣字,尊为太上圣皇。
以太上皇之功绩,当为千古第一圣皇!”
此言一出,光明殿内,一片死寂。
文官行列,自辅政大臣马齐和张伯行起,再往下,为六部尚书,兰台寺御史大夫,九卿及各部侍郎,京兆府府尹等等……
所有文官一脉的重臣,无不面色震惊,眼神出神的看着隆正帝。
这和他们筹谋已久的对策,甚至与他们所料想会出现的一切可能,都不一样……
怎么会这样?
而武勋这边也没好多少。
牛继宗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龙椅上之人,目光震惊。
要知道,这几乎是隆正帝塑造不败金身的最后机会,他就这么……放弃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想不出,隆正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放弃,是有“自知之明”,还是……
他们甚至都想不出还有第三种可能。
然而,在极度震惊后,马齐率先回过神来,他面色忽然变得难看,眼神近乎无礼的看着隆正帝,道:“陛下方才言之,太上皇不日将出关?”
隆正帝似乎对百官的反应极为满意,他嘴角弯起一抹弧度,然而看起来,却满满是对百官的讥讽。
隆正帝细眸瞥了眼马齐后,高声道:“没错,太上皇日前传书于朕,告知朕,他已突破玄关,成为武宗之身。
并要求朕,从即日起,要真正肩负起国朝大政!
不可再随意打扰太上皇之清修……”
“陛下!”
马齐缓缓一步踏出,面色紧绷,看着隆正帝,沉声道:“敢问陛下,太上皇手书何在?”
隆正帝闻言,细眸登时看向马齐,眼神凌厉森寒的盯着他。
然而马齐,竟也半步不让,与隆正帝遥遥对视着。
光明殿内气氛,陡然凝固。
良久之后,隆正帝嘴角忽然浮起一抹让百官触目惊心的冷笑,他声音变得有些尖刻,唤了声:“苏培盛!”
“奴婢在!”
龙椅旁的苏培盛忙躬身应道。
隆正帝寒声道:“将太上皇手谕,传与马齐,马相爷并诸位大臣一观。”
苏培盛闻言忙再一应,而后从御案上小心的捧起一卷黄帛,沿着御道走下高台,将圣旨交给了身子都在微微颤抖的马齐。
马齐接过那块黄帛后,展开一看,面色陡然一变。
他身后众臣甚至都顾不得这是光明殿上,围了过来。
孙诚急声道:“马相,您看清了,这可是太上皇笔迹?”
马齐一双老眼抬起,看着上方细眸森冷的隆正帝,眼神苦涩之极,缓缓点了点,艰难的吐出两个字:“正……是……”
……
ps:有没有书友猜出这个局的?哈哈哈……
请容我嘚瑟一下!
(未完待续。)
第九百零三章 张措大!(第三更!)
贾环突然暴起反击的话,让马齐老脸灰白,眼神僵直。
按理说,他现在还是名义上的辅政大臣。
身上有朝廷的体面在。
哪怕是为了安朝臣的心,隆正帝也应该呵斥责罚贾环一番,以全朝廷体面。
可是,上书房内只有静静的呼吸声和淡漠的目光……
虽然到今天为止,除了一个寿山伯府和一个定城侯府外,隆正帝再未抄第三家。
但任谁都明白,不是隆正帝不想抄,而是还没来得及……
隆正帝对满朝文臣的恨,怕是倾尽三江之水都难以洗刷干净。
作为忠顺王一脉的顶级大佬,马齐又怎可能幸免?
只是他暂时还有一些用处罢了,隆正帝不得不强忍着心中的杀意,留他在上书房内,以给那些濒临死境的朝臣们,一个虚无的希望,吊着他们,不让他们狗急跳墙……
然而,这些人私下里串联,非要等到第十日才还亏空,想逼隆正帝和张廷玉出丑,彻底惹怒了隆正帝。
所以此刻,他看向马齐的眼神,只有毫不掩饰的恨意和快意。
并不阻拦贾环如泼皮般骂街……
“老妖人”,这等解恨之言,也只有肆无忌惮的贾环能当场骂出口。
其他人,无论如何,也需给人存一分体面,也是给自己存一分体面。
“罪臣乞骸骨,请求告老还乡……”
马齐灰败着一张脸,跪伏在地,请求离场……
然而,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隆正帝眼中满满是讥讽之色,寒声道:“马阁臣乃先皇留给朕的辅政大臣,岂能半途而废?
朕心性诡变,喜怒无常,刻薄寡恩,还需阁臣多多指正才是。”贾环仿佛听到了隆正帝磨牙的声音……
此言一出,别说马齐面如死灰,其他人也无不面色微变,心中有些发寒……
前两句话,是太上皇当年对隆正帝的批评,而后一句,则是满朝大臣对隆正帝的风评。
如今这般说出来,分明是不给马齐留半分余地。
只是……
这番话的意思,贾环可以说,反正他不要体面惯了,可若出自隆正帝亲口,那就有些过了……
“皇上……”
总理王大臣赢祥目含劝谏的看着隆正帝,你怎么能跟贾环一个样呢……
隆正帝也自知失言,哼了声,道:“马相起来吧,再留些日子,朕还需要马相的辅佐……”
说罢,冷冷一瞥后,又看向贾环,道:“你有这份心总是好的,只是,你刚才所言,他们不会记你的好,是什么意思?”
马齐话虽然说的阴险,但未尝没有一分道理……
贾环撇撇嘴,道:“臣说了,臣又不是散财童子,白送给他们股份。都是要银子的,没有银子,就拿地契来换,臣不挑食,地契、房契、铺面,都成。最好是地契……
俗话说的好,崽不卖爷田。
臣逼的他们把田都卖了,他们能不记恨臣?”
隆正帝微微眯眼道:“等银行赚了银子,他们再买就是,还可以多买……”
张廷玉闻言面色一变。
土地兼并之祸,惨烈非常。
如果真有此忧,他一定要劝隆正帝,禁止此议。
贾环笑道:“这就是银行股东们的一个禁忌底线了,不准圈地。
除了祭田外,最好都卖了。
谁家圈地两万亩以上,就还是回家种地致富吧,银行满不足不了他的贪念。
臣家里除了那一万亩的牧场外,也都会逐渐出手卖掉,不会留下超过两万亩地。
拢着那么多田庄在手里做什么?
不如卖给下面的佃户,每年收他们那点地租能有几两银子……”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动,心中很有几分心动。
若真能让这些国朝勋贵把田都卖了,那绝不是一笔小数目。
只说眼前这个混账小子家里,家里就有数以十万亩计的土地。
勋贵不纳粮,是太祖高皇帝给武勋的优容。
关中田地,近乎五分之一在这些人手里。
若都卖了,可安置多少百姓!
隆正帝倒没想起来,还有五分之一是皇庄……
不过……他又皱眉道:“他们会听你的?”
在这个时代,土地简直就是家族根本,谁会卖根本?
贾环摇头道:“陛下,他们不是会听臣的,他们是会听银子的。
他们现在不愿意无所谓,等银行的流水出来后,他们看到银行分红远甚于田地的出息,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只是到那时,股本的价钱,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么廉价了。”
隆正帝想了想,颇为心动的点点头,觉得一时想不到什么了,又看向赢祥和张廷玉等人,道:“你们还有什么问的?”
赢祥微微摇头,看向张廷玉。
张廷玉当仁不让,道:“宁侯,请恕下官放肆……
宁侯此议,听着很美好。
只是,毕竟是新鲜之事,宁侯如何能保证对百姓有利而无害?
再者,若银行之利真如此之大,那,别的钱庄为何做不到,偏宁侯有自信可为之?
第三,下官不明,宁侯不收高息搜刮百姓,凭何维持这般大的局面?”
其他人也不解,是啊,凭什么?
钱庄票号之流,他们并不陌生。
虽然的确算是来钱较快,可也绝无可能一年出息一座国库的税收。
众人看向贾环。
贾环道:“对百姓有利还是有害,这还用多言吗?
他们存银子到银行,虽然收取一二文钱的手续费,可产生的利息都远不止此。
从银行贷款,银行收取的利息又远少于外面钱庄的利息。
难不成,这对百姓有害?
就是对商人也有利啊,自此以后,再不需带着大量沉重的金银走南闯北,提心吊胆。
当然,最有用的,还是朝廷。”
众人闻言一怔,张廷玉忙道:“怎么说?”
贾环呵呵笑道:“如果银票流通天下,自此就没了火耗银子,张大人想想,此举是不是大益于朝廷,大益于百姓?”
张廷玉闻言,倒吸一口冷气,面色骇然的看向贾环。
其他人也无不面色大变!
这是要掘天下文官的根啊!
若没了火耗银子做贴补,那些文官们吃什么喝什么?
断人钱财之恨,更甚杀人父母……
牛继宗温严正等人都有些凝重的看向贾环,真想举世为敌吗?
连隆正帝都有些不落忍道:“这件事先搁置,步子迈的太大,怕你摔倒。”
贾环闻言嘿嘿一笑,眼神微微感激的对隆正帝点点头,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马齐。
来,再说老子想造反?
感觉到贾环肆意的目光后,马齐面色微变。
心中却冷笑,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你贾环为了拍皇帝马屁,将全天下的文官都得罪光了,日后自有你死无葬身之地之日……
只是,若真让他把银行办成了,虽天下文官都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可……
天下的勋贵们却都会保着他。
甚至,将银子存在银行的文官们,都不愿贾环出事。
更何况是皇帝……
如此一来……
唉,真真是异数。
张廷玉想了想,再道:“贷款之利,要高于存款之利,不知下官所言对否?”
贾环笑道:“对。这只是其中一种盈利……
至于别的钱庄为何做不到?
因为他们没我这么大的财力,就算有我这么大的财力,他也一定没有我这么大的势力。
谁要是能把陛下也拉下伙儿当股东,我才伏他。”
“呵呵呵!”
众人给面子一笑,隆正帝横视之……
贾环干咳了声,道:“大秦的钱庄,多是几家富户或者大商号私营,因此,他们的分布不广,难以做到流通整个大秦。
最多也就能做到在几个省份流通,小者,甚至只能在几个县城内流通。
一出他们的地盘,就会受到别人的挤压,黑手。
况且他们都往外放印子钱,也就是高利贷,百姓畏之如虎。
如此一来,就再次减少了利润来源。
但银行不同。
我不怕任何人来下黑手,我背后站着陛下,站着满朝武勋,甚至还站着一些宗室和豪商。
谁要能把我们这一伙子也掀翻,他也不必做钱庄了,直接造反就是了……
如此一来,银行必能畅通大秦南北东西。
黑辽百姓,将银子存入银行,换成银票,他可以拿之在都中买京货,可以在齐鲁买鲁地特产,可以在江南买南货。
这般,有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我们一定会发大财!哈哈哈!”
张廷玉抽了抽嘴角,又想了想,道:“宁侯,银行的银票,是有多少银子,印多少银票,还是……”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再看向张廷玉,就有些刮目相看了。
可以啊,张措大……
张廷玉被贾环这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道:“非下官熟悉此事,只是前朝的宝钞之害,流毒前明二百多年而不绝,害了太大百姓。
下官既得陛下信任为户部尚书,便不得不防备此事。”
隆正帝等人听到“宝钞”二字后,无不面色凛冽,看向贾环。
明朝宝钞就是朱棣搜刮民财的无上法宝,没能毁掉大明,都是奇迹。
贾环笑道:“陛下面前,我不敢说假话,银票肯定会增发。
但这是在取得百姓信任之后的事。
而且,每次增发银票,也一定会上报于户部报备,以金库里的银子为基数,扩发一定合理的比例。
绝不会滥发。
银行之事,事关民生天下,我有自知之明,我就算是贾家子弟,如果乱了天下民生,陛下再宠信于我,也一定斩我头颅,以谢天下。
实际上,户部可以派人常驻银行,以作督查。
当然,只能带眼睛,不能指手画脚。”
张廷玉闻言,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隆正帝,道:“陛下,臣已知之。
如果宁侯没有再藏私的话,臣有信心,在第二年,为户部也开一家朝廷的银行……”
“我……草!”
贾环闻言傻了眼儿了,看着张廷玉破口大骂道:“你要不要脸?”
张廷玉唾面自干。
隆正帝强忍着笑意,心里给张廷玉点了两百万个赞,然后怒视贾环,道:“混账东西,你再骂一句试试?户部尚书,朝廷体面,也是你能骂的?”
贾环瞠目结舌的看向隆正帝,指着张廷玉道:“陛下,这臭不要……陛下,您讲不讲道理?”
隆正帝觑眼看着他道:“朕如何不讲道理?你方才不是自己说的,朝廷也可开吗?”
贾环闻言,冷笑一声,道:“对,张大人尽管开就是,你要能开起来,赚到大银子,我就伏你!”
张廷玉淡淡的道:“朝廷的银票,天下通用。宁侯的银行也不能拒收的……”
贾环闻言这次是真的炸了,你他么这不是美帝国主义吗?
他眼神凛冽的看向张廷玉,冷笑道:“你银库里连鸟毛都没几根,你发银票让老子买单?你尽管试试看。”隆正帝说的都不行。
张廷玉却笑了,道:“宁侯放心,下官怎会做这等杀鸡取卵之事?
宝钞前车之鉴在前,朝廷又岂能重蹈覆辙焉?
下官担保,就以宁侯银行第一年缴的税为本金,增发银票。
宁侯也可派人在户部监察。
若户部银行敢滥发银票,下官张廷玉满门性命在此,恭请宁侯摘去。”
怪不得第二年才发,你娘希匹……
贾环面色木然的看向隆正帝,道:“陛下,臣恳请陛下派人严查张廷玉的来历。
臣怀疑,他的科举可能存在舞弊。
他考的应该不是四书五经,而是空手套白狼的王八蛋生意经!”
“哈哈哈哈!”
自邬先生死后,隆正帝第一次笑的如此畅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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