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如蜜
皇城,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面色惊怒的看着朱正杰,高声道:“你说什么?!”
朱正杰面色微微发白,道:“主子爷,川宁侯府里,一个……一个人都没有了。”
这大概是朱正杰极为受宠的表现之一,不是每个太监都有资格管隆正帝叫主子的……
隆正帝怒道:“人呢?”
朱正杰嘴巴有些发干,道:“无影无踪。”
隆正帝想不通:“都中各大勋贵府第,哪家没有‘秘间’?
黑冰台的人,中车府的人,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耳目,犬牙交错,枝蔓勾连。
宁至他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能在神京城内,将满府的人无声无息都带走。
他若真有这份能为,朕还有机会站在这?”
朱正杰道:“陛下,川宁侯府的秘间,从来都是最少的。
他家以军中酷烈之法治家,家中也没什么仆婢,多为军中老卒。
所以,川宁侯府的秘间,都是每隔很长一段时日,才送出一回情报。
而且还不定时……
往日多数也没甚大事,也就是从去年起,川宁侯府世子宁泽辰,开始与宁国侯交往甚密后,多了些情报……
奴婢怀疑,这幕后黑手,和当初西域的幕后黑手,是同一伙人所为。
此人定是朝中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不仅在军中有极深的根基,而且各方人手都买他的账……”
此言一出,一旁的邬先生和苏培盛面色都微微一变。
隆正帝眉头皱起,道:“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宁至就已经是手掌五万雄兵的实权大将军,再比他更强的,就只有军机阁中的那几位。
温严正和施世纶又是前些才调入军机阁的,剩余的就只有牛继宗和方南天……
你的意思,是牛继宗?”
朱正杰看着隆正帝陡然凌厉的眼神,连忙跪下,道:“主子爷,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奴婢也不知道是哪个,但是,能在都中有这等能量的,除了这样的人物外,奴婢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也许,他不是军中的大人物,但是在军中有极大的影响力,也说不准……
哎哟!”
朱正杰话未说完,就被隆正帝一脚踹在肩头,狼狈起身,耳边传来隆正帝的咆哮声:“混账东西,你直接就说那个幕后黑手是贾环好了!
好大的胆子,敢在朕跟前搬弄是非。
若真是贾环,朕此刻还有命在吗?”
邬先生在一旁观之,暗自摇头,觉得这个朱正杰真是年轻不晓事,更是在作死……
他还真以为隆正帝这二十年的皇帝只是泥塑菩萨吗?
凭他区区一介阉庶,也敢在隆正帝面前搅弄是非。
贾环是什么人?
他影响力巨大,但身上偏偏连一官半职都没有,根本不用担心历代皇帝都忌惮的,权利过大、影响皇权、尾大不掉的局面。
这世上,还有比这种人更适合当刀做抢的吗?
隆正帝用起来正是得心应手的时候。
更兼他赤子诚心,连私藏天家贵女这等放在寻常人家可抄家杀头的事都与隆正帝敢坦诚相告。
这件事,让他真正做到了简在帝心。
这个时候耍心机给贾环上眼药,真真是蠢材!
不过,到底是在跟前养大,并一手调.教出来的忠犬,多少有感情在。
所以看着朱正杰捣蒜一般的在金砖上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便一片青紫后,隆正帝冷哼了声,警告道:“再没有下次了,行了,好生回话。”
朱正杰感激不尽的又重重磕了个头后,站了起来。
只是,邬先生看了眼他眼角还未敛尽的一抹怨恨之色后,又微微摇了摇头。
却没多说什么,年轻人,让他多吃点苦头,有助于他自我成长……
就听隆正帝再问道:“黑冰台什么情况,柴玉关何在?”
朱正杰道:“回主子爷,昨夜皇太孙受袭后,柴玉关便带着白虎和玄武追了上去。
他们暗中除了在保护太孙外,也在想着负责抓出幕后黑手。
只是,至今未回……”
隆正帝闻言,眼睛微微一眯,不动声色间,与邬先生对视了一眼。
许多事都有了答案……
太上皇果然还不知昨夜之事。
沉吟了阵,隆正帝道:“去,继续下去打探,将川宁侯府挖地三尺,也要找出蛛丝马迹。
朕就不信,那么一府的人,就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那么一群看不见的黑手隐在暗处,朕寝食难安!”
“奴才遵旨!”
朱正杰再跪下一礼后,转身出去。
看着他出去的身影,隆正帝轻轻摇了摇头,对邬先生道:“到底还是太年轻,经不起大阵仗……”
邬先生笑道:“底子还是好的,毕竟是陛下一手调理出的人,再经些事,遇些挫折,总会担得起事。”
隆正帝嗯了声,不再说他,又道:“先生以为,到底是何方妖魔,在京中鼓荡风云?竟能一夜间,搬空川宁侯府!”
邬先生缓缓摇头道:“既然之前的消息是不定时且间隔极长时间才送出一回,那么就很难判断,川宁侯府是否真的是在昨夜搬空。
也可能,是宁至早就出手,将家人转移也说不定……
不过陛下,这事交给中车府去操心就是。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如果,臣所料不差,柴玉关,怕是要出事了……”
隆正帝闻言,面色豁然一变!
他细眸如电的看向邬先生,尽管强装镇定,声音却有些压抑不住的颤抖,问道:“先生此言,怎讲?”
邬先生面色肃穆道:“但凡他无事,或者,活着……
发生了昨夜那场惊天动地之事,他绝不会不知道,通报太上皇,乃是第一要务!”
隆正帝闻言,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他看着邬先生道:“甚有道理!如此一来……”
“如此一来,陛下最好在太上皇出关前,让军机阁主动通过镇国将军掌蓝田大营的提案。”
邬先生斩钉截铁道。
隆正帝闻言,皱起眉头,道:“可是……十三弟与赵氏伉俪情深,相濡以沫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他连一个妾室都没有。如今赵氏病逝……对十三弟的打击太大,朕担心,他扛不住。
而且,军机阁,又怎会通过这个议案?”
邬先生面色忽然变的幽深莫测起来,他看着隆正帝道:“陛下,十三爷那里,只要陛下晓以大义,想来,他是可以体谅陛下,再度出山的。
至于军机阁……
陛下,此事全在一人身上……”
“贾环?”
……
“喲!环哥儿来了?”
云来阁中,本来已经撂下脸子,准备说几句尖酸刻薄的话,狠狠刺一刺这个“不识好歹”、“没有孝道”的史家女的史鼎夫人,听到门声响后,与眼中含泪的史湘云一起回头一看,面色顿时一变,忙起身赔笑道。
她也不知贾环在外面到底听了多久,听到了什么,只顾心虚的对史湘云亲昵责备道:“瞧你这傻丫头,刚才婶娘是怎么教你的?在家里你是史家的大小姐,都宠着你让着你。
可出了阁后,你就是作媳妇的,得敬着家里的老爷,这才是为人妇之道。
还不快跟环哥儿问安……”
一边说,一边不住的拿眼光看贾环的面色。
贾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道:“保龄侯夫人,本侯家事,也用你来教吗?”
史鼎夫人不过一内宅搅和的妇人,哪里经得起贾环这等上过沙场,割过人头的武人的气势,面色唬的发白,喏喏说不出话来,哪里还敢再摆什么长辈架子。
史湘云在一旁看了,轻轻一叹,拉了拉还在那散发“王八之气”,逼视史鼎夫人的贾环……
贾环这才作罢,冷哼一声,然后看向史湘云,轻轻一笑,气势全消,道:“云儿,你甭听外人瞎扯。
咱们夫妻之间,自然是怎么自在,怎么顺心怎么来才是。
过日子是咱们在过,又不是不相干的人过。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不行吗?”
“呸!”
史湘云被这臭不要脸的当场表白,给弄的面色滕的涨的通红,又羞又臊,心里却甜蜜之极。
她知道,贾环是在回击方才她二婶的那些屁话!
他在维护她的颜面。
果不其然,悄眼看去,史鼎夫人瞠目结舌的楞在那里……
史湘云一双大眼睛,从方才的黯淡,又恢复成了明亮有神,看着贾环,说不出的爱意……
一旁的史鼎夫人看在眼里,心里竟有些发酸和不忿。
都是女人,凭什么这个克父克母的失怙之女,却有这般好的境遇。
她的爱女,也是贾母老太太的嫡亲侄孙女,却连贾府都少上门……
史湘云在一旁心里又是一叹,目光微微哀求的看向贾环。
贾环目光柔和的看着她,道:“走吧,一起去老太太那里。那两个又在那里闹,索性一次讲清楚,生死随他们选。”
史湘云闻言,却犹豫了下,看着贾环道:“你为难么?”
贾环哈哈一笑,豪气万分道:“为难?他们还不配!”
……
荣庆堂。
贾母面色难看的坐在高头软榻上,听下面她两个侄儿,在那里唉声叹气一阵,高声叫骂一声的在抱怨。
并口口声声说,若是丢了祖宗的爵位,他们干脆一起死了算了。
对于这种东西,贾母心里一阵悲哀。
想她父亲,第一代保龄侯,何等英雄了得。
荣国帐下,第一等骁勇战将。
百万沙场中,所向披靡!
纵然身死,而英名不散!
可是缘何,如今就出现这等不要脸的子孙呢?
竟以死相逼!
“老祖宗,莫要苦恼,已经派人去寻三爷了,想来,三爷一会儿就到了。”
鸳鸯看到贾母脸上的苦涩,轻声劝道。
贾母脸色却愈发阴沉,哀叹了声。
她了解贾环的性子,她在时,贾环定然会保史家兄弟不死。
可他们哥俩这般闹下去,只会让贾环心中愈发厌恶,一****不再了,贾环绝不会再去管他们二人的死活。
到时候,保龄侯府史家,就要……灰飞烟灭了。
“姑母,你倒是说句话啊!都是贾环干的好事,啜叨皇帝收拾了忠顺王,还收了他宗正之职。
要不然,我们史家好好的,怎么会遭这个难?
他惹出来的事,贾家总不能不管吧?”
保龄侯史鼎高声道。
他身旁,忠靖侯史鼐亦高声附和道:“就是!他还以为他能为有多大是吧?等着瞧吧!
不日太上皇出关,看他如此胡作非为,为虎作伥。
有他好果子吃!
他还敢当朝欺凌太后,毙杀太后身边的得力公公莫为广,嘿!
他现在若是不拉我们兄弟一把,等日后,他可别求我们史家就他们贾家!”
“就是!”
史鼎高声道。
一旁作陪的贾政和贾琏,脸色都阴沉下来。
贾母却白了脸……
“哼!”
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一声满含怒气的冷哼声。
众人看去,却见贾环面色铁青的大步走来。
史家哥俩的气焰瞬间消了下去,脸上竟浮现出谄媚笑意……
看到这哥俩这般奇葩的表现,贾母真真是连悲哀的心都没了。
哪怕,哪怕他们混账到底,在贾环面前也充硬不低头,贾母心里也好受些……
贾环却看都不看他们兄弟一眼,径自走上堂前,坐在软榻上,拉起贾母有些冰凉的手,道:“老祖宗放心,今日朝中之事,与孙儿无关。
太后驾临武英殿,干预朝事,是被李光地李老相爷出言请回了后宫。
莫为广亦是因为出言干政,才被李老相爷请陛下下旨杖毙。
这些事,当朝诸公,两阁阁臣皆在皆知。
却不知为何传到外面,却成了孙儿的锅。”
贾母闻言,长呼了口气,面色和缓了些,看着贾环道:“兴许,是外面人爱听少年英雄的事,才安在了你的头上。”
贾环忽然得意一笑,道:“孙儿也这般以为!”
贾母哑然失笑,不过目光看到下方尴尬的两人后,笑容又凝固了。
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时,史湘云与史鼎夫人从后面上前,她先给史家兄弟俩见礼后,被贾环招手召唤,也上了高台,坐在贾母的另一侧……
贾环面色淡漠的看着堂下的两人,声音平淡道:“两位表叔想来是错怪我了。
因为在忠顺王府内,发现巫蛊密室,内中所设之阵,骇人听闻。
亦是因为此事,忠顺王才会被下了辅政大臣之职和宗人府宗正之位。
乃他自己所为,却是与我无关。
至于清查这些年来的爵位承袭问题,更是陛下乾坤独断的结果。
我一官半职都没有,如何又能左右陛下的意志?
真是荒唐!”
史鼎史鼐兄弟俩闻言,面色死灰。
史鼎道:“环哥儿啊,听你叫我们一声表叔,我们心里真是高兴……”
贾环眼角嘴角一起抽了抽……
史鼎却愈发深情,史鼐在一旁也配合着。
想来贾环重情义的名声,他们也是有所耳闻……
史鼎继续道:“咱们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哪!你们老祖宗,是我们史家的姑奶奶!
咱们分得清彼此吗?
不能啊!
所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史家落难……”
“打住!”
贾环伸手挡住史鼎的表演,冷清道:“表叔,我叫你一声表叔,是因为我们贾家家教森严,教养所致。
从你们史家紧抱忠顺王大腿,与我们贾家作对起,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看在老祖宗姓史的份上,今日,我给你们指出一条活路,听不听随你们。”
满堂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贾环身上。
史家哥俩脸色虽然如同吃了屎一样难看,可还得忍着听贾环的“教诲”。
贾环道:“如果你们还想保存史家,那么现在就回家,起草折子,请求消去亲贵武爵,恢复宗亲之爵。然后,举家牵往外省赴任。
越偏僻越荒凉,离神京城越远的地方越好。
对了,就西域吧。
等西域收复后,那里是个好去处。
只要你们过得惨一点,陛下看不到你们,不会想起你们就恶心。
史家,总还能保全一份官职……”
“你!!”
装了半天孙子的史家哥俩闻言勃然大怒。
史鼎怒道:“贾环,在你眼里,我史家就必败不成?”
贾环冷笑一声,垂下眼帘不予理会。
史鼐嘿然一声,对贾母道:“姑母,瞧瞧,这就是贾家的人!忘恩负义的畜……”
史鼐没骂出口,贾环猛然抬起眼帘,双眼中目光悍然森冷的射向他。
眼神中的凶戾之气,生生将史鼐嘴中的话给逼了回去。
贾环声音森寒,一字一句道:“史鼐,你可以辱骂我,但请记住,永远不要侮辱我的家族。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史鼐被贾环的目光唬的面色苍白,话都不敢再多说。
想起贾环这些年来做的事,下的黑手,他心里一阵发寒。
见在这里怕是闹不出什么结果,他与同样面色发白的史鼎对视了一眼后,匆匆对贾母一礼,转身就走……
待史家哥俩离去后,贾母长叹息一声,面色似乎苍老了许多。
下面贾政怒视着贾环,连连给他使眼色,让他劝好贾母。
贾环点点头后,脸色转暖,看着贾母道:“老祖宗,咱们祖孙俩,不是早就定好了对他们兄弟的策略了吗?
他们两个,是没什么拉把的必要了。
但是老祖宗放心,日后,只要史家出现了可造之材。
孙儿一定会用心扶持一把。
争取重现史家一代保龄侯的荣耀。”
贾母闻言,脸色好了许多,看了看贾环,又看了看另一侧的史湘云,忽然笑了,对贾环道:“你也别瞧不起我们史家,当初不知道哪个不害臊,一丁点儿大的时候,就巴巴的央求我要娶我们史家女。”
史湘云闻言,在一旁面色顿时大红。
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人。
下方的贾政和贾琏见贾母心情就这样好了,也放下心来,一起告辞离去。
贾环更无忌惮了,嘿嘿笑道:“孙儿发现,这一代人中,若是出了一个了不得的,就容易吸收同代人的气运……”
贾母以为贾环在夸他自己,正想啐他一口,却听贾环继续道:“就比如说老祖宗您,您是将史家两代人的福运都吸取了,才成了这般有福气的老寿星。
还保佑了咱们贾家族运昌盛!
再到云姐姐这一代,哎呀,更了不得了!
她不仅吸了阖府女孩子的气运,长的貌美如花。
还吸取了史家几代男儿的气运,不仅自身有英武气,还保佑了孙儿武运长存!
孙儿慧眼如炬,正是一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才早早的跟老祖宗求了她当媳妇的!”
贾母见他不要脸的得意样,一如当年一丁点大时跟她求湘云时一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史湘云虽羞得满脸通红,可每次听到这一段往事,心里都如蜜一样甜!
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悄悄的看向贾环,四目相对时,竟有些痴了。
……
ps:感谢书友3点水晶的万赏支持,感谢大家的月票支持。(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章 信
镇国公,牛府。
三位军中巨头,都为牛奔带来的消息感到震惊。
过了一会儿后,三人眼中却又齐齐浮起一抹困顿疑惑。
那只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从西域之事开始,再到昨夜之事。
皆为军方之乱!
很显然,此人一定在军方有极大的势力。
可是,除了在座的三位,甚至,除了牛继宗外,还有谁,能有这般能力?
可是,很显然,这个人绝不会是牛继宗。
那么,又会是谁?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纷纷摇了摇头,表示难以想出。
气氛沉默了起来,三人面色却愈发凝重。
不过,也不是没有“得利”的消息……
至少,不用担心隆正帝往军中插入一手了。
他们倒不是拒绝皇家往军中伸手,论军功和资历,镇国将军赢祥出任蓝田大营统帅,虽说牵强了些,但也还是可以胜任的。
可是,让非太子的皇族掌控大军,且在京畿之侧,这与祖制不合。
许是觉得气氛太过压抑,偏一时又无法可解,温严正忽然笑道:“环哥儿这一计,可是将方家坑苦了。老牛,你和方南天斗了这么多年,拿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还不如一顽童,略施小计……”
“哈哈哈!”
清正端方如施世纶,听闻此言,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出声。
牛继宗却冷哼了声,道:“这个傻小子,总被人当枪使,得罪了多少人……”
施世纶看不惯,道:“老牛,照我说,得罪就得罪,早该这么清理一番了。
有些人实在不像话的紧,他们也好意思称将门?
这种人继续混迹在军中,有朝一日进京,迟早给你惹出大祸来。”
温严正手指轻轻叩了叩身旁几面,笑的有些深意,道:“环哥儿啊,真是……走运。
昨日若无柳芳、陈贺之流,环哥儿危矣。”
牛继宗叹息了声,道:“吾亦有此忧矣,伴君如伴虎。
昨夜若无柳芳之流栽倒,使得陛下能向荣国一脉大开杀戒。
方系一倒,环哥儿在陛下心中,怕是就要沦为奸佞之流。
甚至,整个荣国一脉,都要危矣。
此法可一不可二啊……”
施世纶犹豫了下,看了眼明堂内再无第四人后,才开口道:“以二位之见,当今……能否就此掌权?”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闻言一震,面色微变。
他二人闻言,相视一眼后,一起缓缓的摇了摇头……
如履薄冰。
“不知。”
牛继宗沉声道:“这大概要看,太上皇出关后的结果。
如果上皇顺利突破武宗,延长二十年的寿元,那么……
若是不能,怕也……
难测啊。”
此言一出,三人再次陷入沉默。
军方,从来都是最敏感的所在。
稍有半点差池行错,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纵然他们三人在战场上皆是沙发果决之地,可在这皇权交接的关键当口,却不敢有半分鲁莽大意。
良久之后,温严正忽然开口道:“老牛,老施,我以为,除却一些绝不可轻易动摇的底线外,其他方面,军方必须要保持足够的恭敬才是……
环哥儿那边,老牛你也去说一说。
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
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直觉……”
牛继宗和施世纶闻言,面色同时一变,眼神有些骇然。
因为这种直觉,他们也有!
这是他们多年前,从战场厮杀中练出来保命的直觉……
……
公侯街,荣国府。
贾环一个人被鸳鸯送了出来,史湘云却被贾母留下了。
听她的口气,似乎今夜这祖孙俩想要相依为命。
贾环以为,八成是贾母对他还不怎么放心,想再给史湘云灌输一下,待她死后,一定要让贾环信守之前扶持史家后人的诺言。
贾母看得出,他确实喜欢史湘云……
夜幕已深,贾环和鸳鸯漫步在抄手游廊中。
鸳鸯手中提着玻璃宫灯,微微垂着头,落后贾环小半步,随行……
贾环回头看了眼,这般“懂规矩”的鸳鸯,让他极为满意,有些自得的笑出声来……
鸳鸯闻声,俏脸登时微红,水杏眼看了贾环一眼,又垂下,轻声道:“三爷笑甚?”
贾环顿住脚,转身看向面颊愈红的鸳鸯,感慨道:“我笑老天待我真不薄,竟赐给了我这么一个懂事守礼的俏丫头,连走路都不敢和我并肩!
我真是天生做老爷的命!哈哈哈!”
听到贾环嚣张的笑声,鸳鸯也轻轻抿嘴一笑,看着贾环,道:“三爷本来就是老爷啊。”
贾环闻言,嘴角弯起一抹邪魅的笑,看的鸳鸯直心颤,腿都有些发软。
果不其然,没等她准备好,人便被贾环揽腰抱了过去,鸳鸯轻声一呼未尽,芳口便被堵住……
一阵眩晕!
良久,双唇分离,鸳鸯急剧喘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不敢睁开。
直到一双恶手不规矩的滑走到要害处时,远处,响起守夜婆子巡视打更的声音,她才睁开水汪汪的一双大眼睛,眼神哀求的看着贾环……
贾环这才收回手,扶正无力靠在他身上的鸳鸯,柔声道:“鸳鸯姐姐,站的住吗?”
鸳鸯本就绯红的俏脸变得更加通红,她站住脚,轻轻嗔了贾环一眼。
贾环有些得意的一笑,道:“你瞪我作甚?早晚都是我的人。鸳鸯姐姐,好好和云儿相处……”
后一句,虽然没头没脑,但鸳鸯却听懂了这句话。
她先是面色微微一淡,不过随即就恢复了过来,看着贾环,轻轻的点点头。
贾环怜惜的看着她,道:“我也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想的,为何偏让你做个……”
“三爷!”
鸳鸯稍稍提高声,没让贾环说尽,她看着贾环诚声道:“三爷,奴婢身份卑贱,能……能服侍三爷,已是天眷。至于是什么名分地位,奴婢真的不在乎。”
贾环看着她,笑着点点头,道:“你也知道,在我那边,也是不讲这些的。你放心,我会好好待你的。”
鸳鸯双眼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亮晶晶的,她看着贾环点点头,柔声道:“我信。”
贾环哈哈一笑,又抱过她在额头上轻轻一吻,对满脸云霞的鸳鸯道:“那好了,就送到这,你回去吧。再送远了,你一个人回去我还不放心。”
鸳鸯闻言,眼中闪过一抹不舍的神色,不过到底不是忸怩的人,点了点头,屈膝一福道:“三爷好走。”
看她神色,是一定要让贾环先走。
贾环也不拖拉,又是爽快一笑,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贾环离去的英挺威武的背影,鸳鸯嘴角擎笑,有些痴了。
像她这样的身份,能得一这样的良人,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
贾环从夹道处回了宁国府,刚一入门,就被一青衣锥帽的“青隼”发现,迎上来告诉他,人物已经控制在密室。
贾环闻言,面色一肃,看着那名“秘间”,道:“赤雀,已经确定了吗?”
名唤赤雀的女子面色清冷,微微一垂首,道:“主上,已经确定。青鸾和白鹄埋入地字地和黄字地两处的秘间已经传回消息,相互印证,确认就是此人。”
贾环闻言,深吸了口气,脸色阴沉道:“打蛇不死,险被反噬。走,我们去看看。”
赤雀轻轻颔首,应了声:“喏!”
两人绕过天香楼,大步朝宁国府东南角的一处屋群走去。
赤雀者,赤凤为雀。
白凤为鹄,青凤为鸾,黄凤为焉。
此四鸟,乃自幼与董明月一起长大于白莲教中的女子。
白莲覆灭后,贾环让董明月着手组建“青隼”。
董明月便将她们找来,为手下助力。
虽还青涩,却已甚为得用。
……
在一座不起眼的平房内,贾环推门而入。
入目处,就见一团“烂泥”瘫软在地上。
一旁处,董明月和卿眉意两人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静静的饮茶。
看到贾环进来后,两人方站起身来。
贾环看了眼地上躺着瑟瑟发抖的人,又看向董明月。
董明月讥讽一笑,道:“哪里还用用刑,抓他过来,人就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贾环淡淡一笑,从门后拎了一把椅子上前,走到那团烂泥处放正椅子后,坐下。
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之人,那人双目中满是惊恐之色,身体颤栗的看着贾环,喏喏的叫了声:“三叔……”声音如泣。
正是,秦钟!
贾环与他对视着,语气淡淡的开口道:“赢皓死了,赢时死了,梁建死了,忠赢遈被废了,方南天生不如死……
来,秦钟,说说看,谁和你接的头?
嗯?”
秦钟本就煞白的脸色,随着贾环的话,变得愈发惨白,他身子剧烈颤抖着,哀鸣了声:“三……三叔……”
贾环呵呵一笑道:“秦钟,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因为那样的话,你就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不要怕……说出来,说出来又能怎样呢?
无非是再罚你去亲兵队练两个月,你以为,我会杀你吗?
呵呵,你是秦氏的弟弟,你爹去金陵上任的时候,还托付过我,让我照看你。
这些年来,我对你照看显然不够好……”
“不,不是的……”
秦钟在贾环温和话和笑容下,似乎恢复了些力气和勇气,他诚恳的看着贾环,道:“三叔,是侄儿猪油蒙了心,被人给唬住欺骗了。
侄儿以前不明白三叔的苦心,才怨恨在心,被奸人利用……”
贾环笑的愈发灿烂,摆手道:“都是过去事了,先不说这些。来,说说看,到底是哪个和你接的头。”
秦钟讷讷道:“是……是荆王世子赢皓,还有,忠顺王世子赢朗也知道。”
贾环点了点头,又道:“你是怎么知道,你姐姐的身份的?”
秦钟闻言,面色微变,低声道:“我翻过家里的一个柜子,从一封信上看到的……”
“谁的信?”
贾环追问道。
秦钟道:“信上写着……写着,贾代化。”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一章 身世
“嘶!”
贾环再也无法保持镇定和笑容,猛然倒吸一口冷气。
他原以为这件事是贾赦利令智昏下的手尾,却不想,竟还要往前追溯。
贾代化!
推想一下贾代化病逝的时间,正是二十年前,也就是……秦可卿出生的那一年?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似乎……
有许多事情可以解释通了。
贾环曾疑惑,在原著世界中,贾家和忠顺王显然不是一伙的。
而贾元春是隆正帝的贵妃,那么,贾家理应是站在皇帝那一队。
可是,为什么贾家最终还是被抄家流放的结局呢?
是皇帝刻薄寡恩,不念旧情?
不……
现在想来,也许,贾家亦并非是皇帝一脉,而是……废太子一脉!
这个局,竟是贾代化所布。
再联想曹公家族的命运,不正是因为参与到废太子之子谋反一案中,才被彻底抄家流放的吗?
漫言不肖皆荣出,造衅开端实在宁。
埋祸之根便在宁,原来如此。
贾环心中一叹,心思也愈发清晰。
相传,宁国府这位祖宗代化公,乃是抑郁不得志而终。
因为他的根骨不适合习武。
所以,只能承袭了宗亲之爵,区区一等将军爵。
纵然接掌了京营节度使一职,可相比于父兄当年的权势,相比于军机阁内赫赫威名的军机大臣,一个京营节度使,实在寒碜的可怜。
虎父犬子,虎兄犬弟,是当时对贾代化普遍的评价。
武勋将门,讲究的本是父死子上阵,兄亡弟披甲。
当年贾源和贾演便是如此,造就出了名传千古的佳话,和煌煌武功。
已后儿孙承福德,至今黎庶念荣宁。
这是贾家宗祠前,太上皇御笔亲书的联对。
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威名!
可是,在贾代善率十万大军征战千里北海,为国而殁后,身为兄长的贾代化,却只能“畏缩”在京中,当一个因福荫先祖之功才得来的京营节度使……
或许,正是如此缘故,才使得他希冀另辟蹊径,重震父兄威名。
只可惜……
终非正道!
“呼……”
面色阴晴不定的贾环,长呼了口气后,又看向神色惴惴不安的秦钟,道:“信呢?”
秦钟面色不安,讷讷道:“信……信给忠顺王世子赢朗了,他让我谁也别告诉,连荆王世子都不许说。若是荆王世子问了,就给他说,我是从我父亲口中无意得知的。”
贾环闻言,面色剧变,头皮都有些发麻。
不过,心里却又解开了一个谜题。
如果这封信落在了赢皓手中,以他的智商城府,他早就以此为要挟,前来与他谈判,以寻求合作了。
但若落在了赢朗手中,他怕是……
因为私愤,他会将这封信,当成覆灭贾家的武器,而藏起来。
尽管这件事不是贾环所为,可宁国先人所为,与他所为,在世人眼中其实没什么区别。
所为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一旦这封信曝光,那么,铺天盖地的弹劾,纵然不能将宁国府彻底覆灭,也会让贾环自此束缚上沉重的手铐脚镣,一举一动,都在朝廷的注目猜疑中……
他今生绝无再掌权的可能。
毕竟,贾代化所行之事,是希冀有朝一日,要谋图政变,扶持废太子一脉上位!
只是,赢朗为何还没有将此信曝光呢?
贾环皱眉不解,过了好一会儿,他脑中忽然闪过一抹灵光,开口问道:“秦氏的生母为何人?”
秦钟面色一变,道:“三叔,你不问,我也准备说,姐姐,姐姐她生母,是太上皇已故幼女,先醇曦公主。”
贾环闻言,震惊的目瞪口呆,与一旁的董明月面面相觑……
他都不知道该说啥什么才好,真真是……
乱的一塌糊涂!
那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啊!
这……
真是天大的丑闻!
怪道,以赢朗恨他入骨之心,都不敢将此事公布……
不对!
贾环忽然悚然而惊!
心中狂叫道:隆正帝知道!
之前在上书房,隆正帝便差点说破,如今想来,正是此节。
怪道,他一定要让贾环处置了秦氏。
还说这是贾环不该知道的。
此事一旦曝光,皇家的颜面,必将受天下人耻笑,威望大减。
尤其是那些读书人,一定会将此事,记录在册,从而让赢秦皇室,成为遗臭万年的存在。
这比唐高宗娶他后妈,唐明皇娶他儿媳还要让人无法接受。
想通此点,贾环也不知该作何是想。
庆幸?
侥幸?
如果不是有这个丑闻覆盖,一旦赢朗那条疯狗将这封信捅出去,贾环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整个贾家甚至整个荣国一脉,都会因此事而产生剧烈动荡!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不外如是。
看来,老天还是眷顾我的。
贾环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后,忽然又一怔……
赢朗,将信给了隆正帝?
还是,从其他途径得知的?
贾环有些摸不清,又看向此事的直接祸首,问道:“信中,可还有其他重要之事?”
秦钟连连摇头,道:“三叔,没了,真没了。
就是交代了姐姐的身世,然后告诉我爹,让他抚养长大后,贾家就会来接走。
不过信里有叮嘱过我爹,阅即焚。
我爹他……”
贾环点点头,有些失望,却知道这件事急不得,不能乱。
他也懒得再想秦业为何会没有毁掉这封信,贾环站起身,看着面色陡然一变的秦钟,道:“如今看来,我是管不好你了。
明天一早,去跟你姐姐告辞。
就说,你要去金陵寻你父亲,他年纪大了,你要去侍奉他,我会派快船送你下金陵。
秦钟,我不想再在贾家看到你。”
“三叔……”
秦钟将信将疑的又唤了声,弱弱的。
贾环强忍恶心,转身就走,边走边道:“在我没有改变主意前,你最好按我的意思去做。否则……莫要后悔莫及。”
秦钟闻言,顿时不敢再言语了,心底里却悄悄的松了口气……
就这样过关,能活命,他已经喜出望外了!
他却没有看到,贾环转过身后,与卿眉意对视的那个眼神中的杀意,是何等的凌厉!
卿眉意垂下眼帘,轻轻垂首……
……
第二日。
神京天空湛蓝。
一早起,贾环去前面校场与乌远等人晨练时,破天荒的,小吉祥也跟着起来了。
与香菱一本正经的换了身让人连夜制出来的小道袍后,两人手拉手就往园子里跑去了。
大观园里,除了有一座栊翠庵、玉皇庙和达摩庵外,林中还藏有女道丹房。
闲云道姑便在此间安置。
白荷在服侍贾环着衣后,要代他去看看尤氏和秦氏,然后有她自己的事做。
她如今推演掌握的知识,已经远远超过贾环了。
然而,她却愈发沉迷于其中……
工科女学霸!
不过,贾环在出门前,却看到了有些郁郁寡欢的乌仁哈沁。
这座宁国府,包括后面的那座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大观园,对乌仁哈沁来说,起初都很新鲜。
只是,在新鲜过后,却又是那样的遥远,陌生。
而贾环又每日里忙得没有时间陪她,这让她渐渐有些落寞。
她格外想念西域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和戈壁沙漠。
这个时候,草原上的格桑花正盛。
只是,她也不想离开她的乌斯哈拉……
贾环看懂了她的心事,因为乌仁哈沁并没有隐藏她有些忧郁的脸色。
贾环牵着她的手告诉她,城外牧场上的宅子正在建着。
一旦建好后,她就可以搬到草场上去生活。
那里也有成群的牛羊和马匹,也有牧人和牧羊犬。
他保证,每月都去和她放两天牛羊……
乌仁哈沁便又高兴了起来,她兴致勃勃的拉着彩霞,去告诉她如何骑马,如何放牧,如何挤羊奶……
彩霞看了贾环一眼后,就跟乌仁哈沁去忙了……
贾环看着她们两人的身影,心里有些歉疚。
……
荣国府,荣庆堂。
与娘家人相处了一宿,谈了好些娘家话的贾母,今早看起来气色很不错。
与之相比,今日贾宝玉的气色,还有薛姨妈的气色,都不是很好。
贾母见之奇怪,目光扫过下面列坐的贾家姊妹们,忽然问道:“姨太太,宝丫头呢?”
薛姨妈闻言强笑了声,道:“宝丫头昨夜有些着凉,今儿身子不大舒适,就不能来给老太太请安了,让我给老太太道个恼。”
贾母闻言摇头道:“这是哪里话?她是环哥儿屋里人,也是我的孙媳妇,身子不好歇息就是,有什么着恼的。”
薛姨妈强笑道:“老太太说的是。”
贾母看她的脸色有些难看,只以为是担心薛宝钗所致,便笑道:“姨太太也不需担心,贾家别的能人没有,神医倒还是有两个的。
一会儿让幼娘那丫头去给宝丫头看看就是,一副药下去,保管立马就好。”
薛姨妈闻言,笑容终于轻松了些,道:“那就谢谢老太太做主了。”
贾母笑呵呵的客气了句,然后又看向贾宝玉,道:“你今儿又怎么了?你爹又训你读书了?”
贾宝玉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
贾母道:“那……是你三弟又唠叨你了?”
贾宝玉闻言,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
贾母奇道:“那是怎么了?”
贾宝玉轻声道:“瑜晴姐姐说,她要回家了……”
贾母闻言眉头微皱,道:“什么时候的事?”
薛姨妈闻言亦是一惊,忙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她敢任性闹事?”
薛姨妈毕竟也是王家女,重话由她说比较合适。
贾母赞赏的看了薛姨妈一眼……
明事理!
贾宝玉摇摇头,道:“不是,是舅母昨天打发人来,说李家根本没事,还立下功劳。
还说,都是三弟在唬人……
不过,三弟却说……”
贾母脸色已经沉下来了,昨夜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对那李氏的印象厌恶到了极点。
这个蠢女人!
她沉声道:“你三弟怎么说?”
贾宝玉轻声道:“三弟说,李家的李芳根本没有立功,他因为之前挑衅三弟,被三弟带人打的卧床不起,根本不可能立功。
还说,那些抄家的勋贵,只是第一波……
老祖宗,咱们别让瑜晴姐姐家去了,好不好?
万一她回去了,却遇到了不好的事,那可如何了得?”
贾母冷笑一声,道:“路都是自己选的,你拦得住她?”
以贾母的眼力,如何看不出之前王瑜晴的表现都是“伪装”的。
遭逢大难时,或许会楚楚可怜,柔弱无辜。
可气盛时,和她那个母亲又有什么分别?
只是,贾宝玉却就吃这一套,他既喜欢楚楚可怜、柔弱无辜的莲花女,又喜欢气盛傲娇的辣椒女。
而且他自幼去王子腾家,王瑜晴都格外疼他带他玩,所以此刻,贾宝玉着实为王瑜晴感到担忧。
他倒没有怀疑过贾环的话,因为下意识里,他相信贾环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贾宝玉央求贾母道:“老祖宗,你让瑜晴姐姐留下来嘛,你说话,她一定会听的……”
贾母看着最疼爱孙子的撒娇,心里犹豫了下,可还是准备拒绝。
有那么一个不安分的在家里待着,她以为不是福气。
她也经不起这种闹腾了,关键,这个闹腾的人,不是她愿意宽容忍受的。
不过,没等贾母出言拒绝,薛姨妈就忙道:“老太太身份贵重,不适合去管这些小儿女事。我去说她吧,小小年纪都让她娘惯坏了。”
薛姨妈太清楚王子腾的良苦用心了,他就这么一个女儿,疼的和眼珠子似得。
如果真的送了回去,再受到了牵连,那王子腾怕是连活下去的心都没了。
尽管王子腾待她远不及王夫人好,可到底还是她兄长,王瑜晴也是她的侄女,薛姨妈不能看她莽撞行事。
“谁让他娘惯坏了?是宝二哥吗?”
贾环从荣庆堂外大步走入,笑容满面,进来后,看到姊妹们大都在此,高兴道。
然而,往日里看到贾环便面色极喜的薛姨妈,此刻面色却有些僵硬,不自然。
……
ps:秦可卿的身份,一直都是一段公案,各说纷纭。
本书假设了一种,肯定是杜撰,但尽量靠近。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二章 告别
宁国府,天香楼。
秦可卿一张瓷器般精致绝美的脸上,满是讶然之色,弯弯的修眉轻轻蹙起,眼神有些责怪的看着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的秦钟,道:“这是怎么了?爹爹一个人在金陵做官,本就艰难,哪里还照顾得上你?
你在学里好好读书进学,过两年下场,考取一个功名,才更让他老人家高兴哩。”
秦钟心里委屈,谁想离开都中去金陵。
在都中有宝玉罩着,又因为住在宁国府的缘故,所以外面那些衙内公子们都给他几分薄面。
就已经让他过的好不自在,快乐无边了。
去了金陵,他爹不过一个养老的官儿,半点实权都没,金陵那些豪门们,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可是,这不是他想去不想去的问题。
他自己也知道,在做的事有多坏。
昨日他真以为就要死了,就算不死,也一定会被三魔王处以酷刑折磨。
谁知道,只是轻松打发回金陵……
贾环为何这般轻易放过他呢?
秦钟想了半夜,最后,多少有些猜测……
他抬起头,悄悄的看了眼依偎在绣榻上还未起来的秦可卿。
不过,也只看了眼,就连忙低下头了。
想来应该如此吧……
这个金枝玉叶的姐姐,当真可以颠倒众生……
念及此,秦钟心里微微有些酸意。
不过念头刚起,又立马被他熄灭了。
他不敢多想,忙答道:“姐姐,你放心,我已经长进了,再不会像以前那样胡孱。
这次去金陵,就是要去照顾老父。
他年纪太大,一个人住在金陵那边,我着实不安心。
至于学业……有爹爹教我,再说,应天府官学也是出了名儿的好。
不会落下功课的。
就是走前来跟姐姐说一声,让姐姐勿忧。”
秦可卿闻言,眼睛微微湿润道:“可见是真长进了……你什么时候动身?”
秦钟道:“一会儿就走,找……找三叔求的情,借的船。”
“啊!怎地这般急?”
秦可卿闻言,大吃一惊,坐起身问道。
秦钟低声道:“姐姐,我好想爹爹……”
秦可卿闻言一怔,端视了秦钟一会儿,有些欣慰的点点头,道:“你有这个孝心,自然是好的。也罢,我不拦你了,免得他……免得三叔也说我。
瑞珠,去把我的百宝盒拿来。”
在一旁侍候的丫鬟瑞珠闻言,走到一旁梳妆台一侧的大红漆香樟木箱子前,打开箱子,从中取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宝盒。
宝盒遍体镶金嵌宝,奢贵非常。
秦可卿接过宝盒后,轻轻打开,从中挑选了阵,挑出一颗圆润光泽的珠子。
然后又合上宝盒,递给瑞珠,瑞珠小心捧着放回了木箱中。
秦可卿对秦钟笑道:“以往攒的那些月例银子,都给你使了去。
如今姐姐手里也没甚闲钱,这颗冬珠,是当初娘留给我的嫁妆之一,你拿了去典当了吧。
剩余的姐姐给你攒着,待你娶妻的时候再用。
爹手里也没甚钱财。”
秦钟闻言,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这姐姐,还真是……
她怎地就不想想,以秦家的身家,哪里陪嫁的出这些东西?
秦钟摇摇头,道:“姐,我顺着船直接就到金陵了,用不上这些……”
“多嘴,让你拿着就拿着。
看着你能长进,姐姐不知有多高兴呢。
再说,如今姐姐这样,也用不到这些……
瑞珠,拿去给少爷吧。”
秦可卿笑着说道。
瑞珠拿过冬珠,交给了秦钟。
秦钟看了看手里龙眼大小的珠子,又看了眼满眼欣慰的秦可卿。
心里对之前将姐姐出卖的行为愧疚不已。
念及此,便再也坐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垂头道:“姐,你也多保重。等爹致仕了,我们就回来。”
“嗯,替我跟爹爹问安。”
秦可卿也有些伤感起来,说道。
秦钟又犹豫了下,道:“姐,这次下金陵仓促,我就不带……能儿了,你帮我照应一下。如果我回不来的话,你……”
“快住了口去,好端端的,这叫什么话?”
听秦钟说的不祥,秦可卿面色一变,连忙喝道。
秦钟闻言一怔,也不明白自己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好笑的摇摇头,道:“姐,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不过白话两句……
好了,我不耽搁了,还要去城外码头坐船。
姐,你也别出来了,我这就走。”
说罢,也不顾秦可卿匆匆下床,招呼着要送他一程,秦钟快步离去。
待秦可卿匆匆赶到天香楼门口,看着秦钟已经远去的背影,眼中忽然没来由的落下两滴泪……
……
荣国府,荣庆堂。
贾环笑呵呵的进门,给贾母和薛姨妈请安起身后,就发觉不对的地方了。
他眉尖轻挑,先看着贾母,道:“老祖宗,是不是二哥又淘气,惹你生气了?”
贾母生生被这孙子给气乐了,恼道:“你还有脸子说你宝哥哥淘气?”
下面姊妹们都笑了起来。
贾环见贾母笑了,暂时也不深挖矛盾了,又看向面色有些不自在的薛姨妈。
他忽地一拍额头,道:“坏了,看来是惹宝姐姐生气了……”
“嗯?”
这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包括薛姨妈。
她至今也不知,昨夜面色惨白,流了一夜泪却也问不出话的薛宝钗,到底怎么了。
贾母更是心灵剔透,她看了眼薛姨妈,又看向贾环,佯怒道:“环哥儿,怎么回事?你欺负你宝姐姐了?”
贾环苦笑道:“误会,都是误会。”
薛姨妈闻言,眼圈都红了,道:“环哥儿,可是你宝姐姐性子古怪,违逆你了?若是这样,我回去说她……”
啥叫高手……
不过,遇到这样的丈母娘,贾环却并不怎么反感……
他嘴角抽了抽,在众人瞩目中,道:“昨儿不是去探望薛大哥了吗?等回来的时候,我本来想去蘅芜苑里坐坐,结果宝姐姐不让我进去,撵我走……”
“嗯?”
众人闻言大吃一惊,贾母的脸色更是忽然一沉。
这还了得?
薛姨妈也变了脸色,焦急道:“宝丫头她疯了?她,她……”
贾环忙道:“姨妈别急,听我说完……当时我也很诧异,莫名其妙问她让我去哪儿?
她说让我去云儿那里。
我当时想,我自然要去云儿那里,可我进蘅芜苑里坐坐总行吧?
她却只是让我快去云来阁。
我当时就恼了,以为连她也嫌我没文化,就一摔脸子走了。
现在想来,应该是误会宝姐姐了。”
听完贾环的话,贾母和薛姨妈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脸色都不很好看,因为贾环并没有把话说清,薛宝钗还是做的不对。
哪有不让自家爷进屋的道理?
然而下面的史湘云却跳了起来,她怒视着贾环埋怨道:“哎呀!你怎么能这样?
宝姐姐昨天一直是跟我在一起,二婶婶来了后,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她都忍着,就怕她走了二婶婶会逼我……
后来还是姨妈来使人叫宝姐姐回去,宝姐姐才不得不回去的。
想来,她是急着让你来救我!
你……”
“哦……”
众人闻言,终于恍然了。
贾母的脸色不再阴沉,薛姨妈更是海松了口气。
她转头对贾母道:“老太太,都怪宝丫头,性格古怪,说个话也说不明白。
她要是直接给环哥儿讲明白了,难不成环哥儿还会误会她?
等回去后,我一定好生说她。
再没有这样的规矩……”
贾母却笑着摆手道:“姨太太这话定是偏了,以我想来,宝丫头定是想解释来着,可环哥儿却没给人家机会,甩脸子就走了。
是不是呀,环哥儿?”
贾环闻言讪讪一笑,道:“对对对,老祖宗说的是。
当时是孙儿急了,姨妈分明是让孙儿和她回来收拾一下屋子,好让姨妈进园子里住两天,还要做东道请大家一请。
可她在姨妈跟前答应的好好的,翻脸过来却不认账。
您说说,孙儿能不急吗?”
“呸!”
贾母啐了一口,想说什么却没说尽,但意思却比较明了了。
你三孙子想进去干吗,以为我不知道?
贾环嘿嘿了声,贾母懒得理他,对薛姨妈笑道:“姨妈在外面住的不好,何不搬回来住,正好与我作个伴……”
薛姨妈闻言忙解释道:“外面住的挺好,实在是……家里那个不争气的在外面惹了事,环哥儿怕有人上门叨扰,才劝我进园子里住两天。”
贾母点点头,好奇道:“哥儿在外面,又……”
贾环忙笑道:“老祖宗,这次薛大哥是受了无妄之灾。”
“怎么说?”
贾母笑问道。
贾环道:“孙儿昨儿不是一身正气,和李相一起建议太后回宫,不要干政吗?结果传到外面,就成了孙儿一个人顶黑锅了,也不算黑锅……
总之,国舅府的人不乐意了。
他们没胆子来寻我,正巧遇见薛大哥,就打了一顿……”
“啊?这还了得!!”
贾母面色豁然一变,怒道:“他们眼里还有王法?”
接着,转头对垂着脑袋的贾宝玉道:“宝玉,这两天你可别出去!”
贾宝玉也被唬住了,愣愣的点了点头。
贾环笑道:“他们是没王法,过两天,孙儿就去给他们教教,什么是王法。”
“你……”
贾母闻言,又有些担忧起来,想说甚,却因为薛姨妈在,又不好说……
贾环笑道:“老祖宗放心,白家那一伙子,都没什么出息。孙儿跟他们道理就是……
老祖宗,姨妈,你们先玩笑着,孙儿去宝姐姐那里看看。
她心思和我不同……”
贾母嗔道:“去了可要好好跟宝丫头赔不是……”
薛姨妈却连道不用,她道:“分明是宝丫头的错,环哥儿去了讲开了,也就好了。她哪里受得起环哥儿给她赔不是……”
这种姿态,倒让贾母都不好意思了,连连催促贾环快去,一定要将薛宝钗请来。
贾环则在下面林黛玉意味深长的眼神中,冲她悄悄的抛了个“媚眼儿”,在她的啐声中,哈哈一笑,一溜烟儿的跑了……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三章 攸然一变
蘅芜苑,位于大观园西北角,穿于大山主脉中。
五间清凉瓦舍,一色水磨砖墙,清瓦花堵,四面群绕各式石块。
与园子内其他屋院不同,蘅芜苑内连一株艳色的花都无,
却有许多异草:或有牵藤的,或有引蔓的,或垂山巅,或穿石隙,甚至垂檐绕柱,萦砌盘阶,或实若丹砂,或花如金桂,味香气馥,非花香之可比。
正西边一间清厦,两扇页窗支开着,一拢藕色薄纱后,可见一榻上,睡着一年轻美人。
此情此景,如画一般,煞是养眼。
只可惜,却无人能观之。
忽然,一丫鬟走入“画”中……
“姑娘……”
莺儿将手中的茶盘放在一张小几上,看着躺在榻上的薛宝钗,轻轻一叹,走到跟前,道:“姑娘,你就吃点东西吧。从昨夜到现在,你不吃也不喝,可真是……”
“莺儿……”
薛宝钗忽然出声,声音黯哑。
莺儿顾不得心疼,闻言一个激灵,高兴道:“姑娘,你饿了吧?我给你热了碗碧梗粥和几个小菜,你……”
“出去。”
薛宝钗清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莺儿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还想再劝一劝,却终究没有胆量。
薛宝钗和林黛玉是完全不同的性儿。
紫鹃可以劝说林黛玉,甚至可以指派她的不是。
林黛玉小性儿归小性儿,有时候也会佯装赶紫鹃走。
可到底还是离不开她,最后也听紫鹃的话。
然而,给莺儿一万个胆子,她都不敢违逆薛宝钗的意思。
只是叹息了声,就往外走。
却不想,还没出门,就与迎面走来之人碰了个满怀。
站稳后,莺儿定眼一看,顿时惊喜叫道:“三爷!!”
小姐榻上,薛宝钗的身子一颤,迟疑了下,也坐起身来……
贾环朝里面看了眼后,对莺儿使了个眼色,道:“莺儿,你先去忙吧。”
莺儿也回头看了眼,见薛宝钗竟然起来了,心里愈发高兴,心道老话果然说的不错,真真是一物降一物。放下心来,她就喜笑颜开的走了。
屋里就剩两人时,薛宝钗素着一张雪白的面坐在那里,也不看贾环。
贾环心里一叹,到底还是个傻丫头。
得亏他是后世人,在美女面前不要脸都习惯了。
若他真是这个时代的人,薛宝钗这种性子,如何能过得幸福?
不过又是一个相敬如冰罢了。
哑然一笑,看了眼屋内,贾环转身出去……
薛宝钗一张脸陡然煞白,嘴唇都快咬破了,眼圈也红了起来。
手里的帕子被她扭成了麻花,然后就看到珠帘又被打开,那孙子抓了把椅子进来。
薛宝钗的身子晃了晃……
贾环却一脸“贱笑”,他把椅子放在了薛宝钗的正对面,然后坐下,与人家面对面直视。
薛宝钗却将头偏到了一侧……
贾环却不像贾宝玉那样,小意的赔不是,他霸道的伸出手,捧住薛宝钗的脸,生生给人掰了过来……
薛宝钗受此“奇耻大辱”,一张俏脸登时涨的通红,一双水杏眼薄怒含威的看着贾环。
她性子和平日里的做派本就端庄,靠这一眼神,就能唬住大多数人。
可惜,又哪里唬的住贾环……
这厮见之甚至笑了出来,然后,他在薛宝钗愈发愤怒的眼神中,将脸迅速靠了上去,嘴巴印在了那张不点而红的朱唇上。
薛宝钗先是用力摆动了下,想挣脱“流.氓”的非礼。
不过当有一条舌头强行叩关而入后,她就渐渐软化了……
贾环从椅子上转移到了榻上,揽住了她的腰身,亲昵着……
所谓女强人,其实就是这样。
她们内心深处,一直都在渴望一个比她们更强大的男人出现,征服她们,保护她们。
只有在这样的男人面前,她们才会变成小女人。
比如王熙凤,比如,薛宝钗……
良久之后,贾环才离开那抹香软的唇,他看着那双满是水意的好看眼睛,柔声道:“宝姐姐,昨日是我错怪你了。其实,走到蜂腰桥,我就反应过来了。只是觉得转过身你也不会让我进来,还要让我走,所以就没回来……”
薛宝钗眼中的水意瞬间化为泪珠,滚落下来,抿着有些红肿的嘴唇,委屈的说不出话来。
贾环见之心疼,笑着哄道:“好了,我都认错了。
你也知道,当然我一心想进来跟你亲亲,好想你的嘛!
这也怪你,谁让你长的那么好?”
“呸!”
听闻此言,薛宝钗心里又甜又涩,俏脸羞的涨红,啐了一口,声音微微黯哑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人?”
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贾环揽住她丰腴的身子,哄道:“宝姐姐,这我就要责备你不体贴了……”
薛宝钗闻言,身子一僵,然后就听贾环继续道:“你想啊,咱俩当初甜蜜蜜的走了那么一段路,我心里想你想的那么狠,不管你说什么话,我都会往那上面想啊,我是爷们儿啊,对不对?
和你们女孩子的想法不一样……”
薛宝钗原以为贾环是在说她的性子,却没想到又说到这上面来了,又羞又气,道:“可你……可你怎么能怀疑,我让你去云儿那里,是因为……
我何尝这般下作过?
而且,我又何尝……拒绝过你?”
“嘿嘿!”
贾环笑了声,拉着薛宝钗的手,道:“宝姐姐,我不瞒你,也知道瞒不过你。
所以,今儿想和你敞开了心,好好说说心里话。
老实说,咱俩的性子,其实是不同的。
我这个人的性子,比较跳脱,甚至是轻佻,喜欢不守规矩,喜欢胡闹。
而你呢,性子端庄,守礼,讲规矩。
所以,我们很难从一开始,就做到绝对的信任。
因为信任不是从口中说出来,就能做到的。
但是,我愿意,也相信能够,和宝姐姐你从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开始,慢慢磨合,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做到相互信任,相互依赖。
所谓一见钟情,所谓日久生情,其实是殊途同归的。
我们还有一生的时间,还很漫长,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的了解,深入,然后两颗心合二为一。
你愿意吗?”
薛宝钗怔怔的看着贾环正色的脸,嘴唇颤了颤,没有张口,但很坚定的点了点头。
贾环又笑道:“我们两个独.立不同的人,因此生活中一定会有磕磕碰碰。
磕磕碰碰不算什么,过日子嘛,难免会如此。
问题解决了,咱们还是一家人,还是相亲相爱的夫妻。
所以,以后再生气,不许不吃东西。
记住了吗?”
薛宝钗闻言,眼中浮现感动色,难得乖巧的点了点头。
“咦,什么味道,这么香?”
贾环抱着一个暖玉一般的美人,不要脸的在人身上嗅起来。
薛宝钗哪里经过这个,忙拦道:“没有没有,我从不熏香。”
见贾环似不信,她想了想,把左腕举起,拉起袖子,露出一抹雪腻的酥臂,手腕上,有一红麝串子,她道:“许是这个的香气。”
贾环捧过她的手臂,摸了摸,道:“真香……”
薛宝钗身子都发软了,有些慌乱道:“我取下来给你看吧。”
说着,微微避开些,然后用右手想要褪下红麝串。
只是……
她肌肤丰泽,容易褪不下来……
“噗!”
贾环见之,没忍住给喷笑了出来。
薛宝钗登时又羞又恼,强撑着怒视向贾环。
这幅模样,倒是比寻日里的端庄姿色鲜活了许多。
贾环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又不顾薛宝钗的反抗,将她强行搂入怀中,悄悄的在她耳边道:“宝姐姐,我很喜欢丰腴的美人哩,抱起来很舒服。”
说着,揽在薛宝钗腰间的手,悄悄上移,握住了那一处软玉所在。
薛宝钗娇吟一声,彻底无力的瘫软倚靠在了贾环身上。
眼神哀求的看着他……
贾环嘴角浮起一抹邪魅的笑意,眼神霸道的俯视着薛宝钗,手指灵动,轻轻挑开了腋前的几颗纽扣,大手毫不犹豫的滑了进去……
薛宝钗俏脸如霞,“哀鸣”一声,“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此处省略十二万字,得空写个番……)
半个多时辰后,薛宝钗换了身素葱黄色的帘裙,又让莺儿打了盆凉水来,洗漱了番。
重新簪了簪发髻,然后才俏脸微熏的,和贾环一起出了蘅芜苑。
唯一有点不足的是,她到底没有吃一口饭。
天爷!
再让贾环见一次,她连手上的串子都取不下来,干脆别活了!
因此,不管贾环用怎样“凌厉”的手段威逼,她就是硬顶着没吃……
不过,看着贾环一副不满的神色,她心里却比蜜还甜……
两人行走在风景如画的大观园中,一个身姿挺拔,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慵懒笑意。
一个婀娜多姿,面上神色端庄,浮着盈盈笑意。
两人间或间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一个得意,一个娇羞。
莲池边,两行垂柳,杂着桃杏,阴凉蔽日。
有过路人观之,皆不由心生四字:金童玉女。
……
从大观园出来,两人便径直去了荣庆堂。
进门后,贾环倒是无所谓,薛宝钗却羞红了脸,给贾母和薛姨妈请了安,然后坐到了姊妹间。
其她姊妹们倒也罢了,可贾母和薛姨妈却仔细看了下薛宝钗的脸色。
见她肌肤白里透红,粉面含春,哪里还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纵然没有真个,怕也……
念及此,两张老脸都红了红,看了眼没事人一样的贾环,暗中啐了口,但心里还是高兴。
不过,有人却不高兴……
林黛玉也算是半个过来人,她瞥了眼嘴角含笑,笑的似乎能甜到心里的薛宝钗,轻轻哼了声,瞪向贾环,道:“环儿,你之前说,以为宝姐姐也瞧不起你粗鄙没文化,才不让你进门的……怎地,之前还有人笑话你吗?”
贾环闻言,嘴里的牙有些发凉。
幸好这是古代,彻底的男本位。
否则两边这么一对口供,他全抓瞎。
因此,他无视薛宝钗看过来微微有些诧异的目光,也没看故意挑事“坏透了”的“小蹄子”,咳嗽了声,抿了抿嘴,面无表情道:“是,昨天又被陛下和那个帝师给嘲笑了……不过其实不怪我。”
林黛玉闻言,兴趣满满的“哦”了声,还很好听,道:“怎么说呢?”
贾环觑了她一眼,道:“皇帝说,罚我抄写一百遍《孝经》,你们听仔细了,是‘抄写’!可是,我去了上书房后,那邬先生却让我默写,我当然不服了,说我怎么能违逆圣旨呢?抄写就是抄写,绝不能变成默写。
那老头儿就发疯了,笑我连《孝经》都不会背……”
“噗!”
林黛玉闻言,一下笑了出来,她最喜欢看贾环这般“出丑”了。
那个传说中,战场上的大英雄,还有赫赫威名的宁国侯,离她的世界太远太远,不真实。
她的记忆里,贾环还是当初那个满嘴胡言乱语,从不守规矩的坏小子……
其他人听着有趣,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林黛玉又娇滴滴的道:“那皇帝又怎么笑你了呢?他也笑你不会背《孝经》吗?”
贾环对林黛玉抛两个飞眼儿,道:“那倒不是,我强调一点,我不是不会背,我是坚决完成陛下旨意,一定要抄写……”
在众人笑声中,贾环继续道:“邬先生拗不过我,就说,好吧好吧,既然我不背,就由他来口述,我记录也成,也算是一种抄写……”
话没说完,又有人插话,却是史湘云咯咯笑道:“那皇帝一定是笑你的字难看!”
贾环觑眼看她,得意道:“云儿,不是跟你吹!撂开膀子咱俩比一比,你的字还真不一定能强过我!”
“呸!”
史湘云毫不犹豫的逼视他。
贾环讨了个没趣,道:“不是字的问题,我的字,陛下看了连连夸赞……不是你们一个个的笑什么?”
林黛玉笑弯了腰,道:“环儿,你……你还是好好说话,别说笑话了……”
贾环脸色一黑,“恶狠狠”的看了林黛玉一眼,却发现她笑的更欢实了,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无奈道:“我说真话竟没人信,罢了……是这样,陛下看了我抄写的《孝经》后,大为赞叹,说好字好字……”
就在一群人笑的东倒西歪时,外面忽然走进一个婆子,说有宫里的公公上门。
贾母顿时敛住笑声,忙道:“快请快请。”
又一迭声的让贾环去迎。
说到底,昨夜西城的大举抄家行动,还是唬住她了……
不过,没等贾环出门,姊妹们和薛姨妈才刚刚进了西间暖阁避着,就见苏培盛快步走了进来。
面上带着亲近谦恭的笑容,进了荣庆堂,还给贾母躬身行礼。
贾环心里却是一紧,他以为苏培盛是来催促昨日隆正帝警告的那件事……
因此,脸上有些不好看,道:“苏公公,什么事啊,这么急?总得容人喘口气吧?”
苏培盛忙道:“宁侯,这件事等不得啊……”
贾环脸色更不好看了,阴沉着一张脸,上头的贾母摸不着头脑,但心里也有些不妙……
苏培盛一看就知道贾环误会了,忙解释道:“宁侯千万别误会,是这样,镇国将军赢祥的夫人昨夜薨了,因为太孙殿下有伤在身,所以陛下让宁侯您走一趟,去镇国将军府帮一帮忙……”
此言一出,别说贾母和匆匆赶来的贾政、贾琏两人怔住了,贾环都莫名其妙道:“镇国将军乃宗室,将军夫人去世,乃是宗人府之事,与我什么相干?”
贾母等人的关注点却不同,他们关注的是那句,皇太孙受伤了,所以皇帝让贾环去一趟……
这……
这分明是将贾环当成子侄般的亲近人啊!
贾母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极的神色,却忙又嘱咐贾环道:“环哥儿,陛下有旨,你自遵旨就是。”
贾政心里极不是滋味。
他这个儿子,自打出息之后,就多了好多和他争儿子的……
贾敬也就罢了,后面牛继宗、温严正、施世纶他们,都把贾环当成自家子侄般看顾着,尤其是那牛继宗,殊为可恶……
他们之后,又出了个秦梁,更是直接认了贾环当义子。
这也就罢了,可怎么到头来,连皇帝都……
贾环自然不知贾政的想法,他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点头道:“行,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
苏培盛闻言,面色一喜,又道:“宁侯啊,您也知道,镇国将军这些年来,和宗室诸王公都不怎么来往。
宗室里的风言风语,都是那些人……
所以,陛下的意思,给将军夫人换殓妆的人,最好能有几个可靠亲近的。
可是宗室里却找不出这样的……
还是贤德妃娘娘出的主意,说,不如从与十三爷相熟的勋贵家里选人。
陛下一想也对,征询过十三爷的意思后,就定了下来。
只不过,和十三爷相熟的勋贵人家也极少。
毕竟,十三爷之前许多年都……
也就是近年来,尤其是近几个月,出任了军机阁大臣后,才又开始与朝臣接触。
所以,相熟的勋贵,也就那么几家。
除了镇国公府诰命、奋武侯府诰命、靖海侯府诰命外,还差一个,陛下就想到了宁侯您家……”
贾环闻言,更加摸不清状况了,道:“难道是让我家老祖宗去?不大好吧?”
“不是不是……”
在贾母应承前,苏培盛忙道:“哪里能让荣国太夫人劳累……是这样,陛下从贤德妃娘娘那里得知了宁侯家中的情况,宁国夫人也病着,荣国将军夫人在待产。
陛下的意思是,宁侯的二姐,也到了年龄,如果能帮一点忙的话,是不是也可以……”
贾环还在懵懂中,贾母贾政的面色却攸然一变……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四章 习惯就好
贾环自然听不出这句话有什么含义,又因为背对着贾母,侧对着贾政,所以看不清他们脸色之变。
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选择:“苏公公……”
贾环皮笑肉不笑的叫了声,道:“本侯素来对十三爷敬仰的紧,也想与将军府亲近。只是抱歉的很,我二姐她生性善良,胆子甚小,怕是做不来这些事,还请陛下和十三爷另请高明吧。”
苏培盛闻言嘴里发苦,赔笑道:“宁侯,您一万个放心。贵府小姐,会和镇国公府诰命们一起行动,不过是为了已薨的将军夫人梳个头,绝不会有事,绝不会有事。
宁侯啊,别人不知道,难道您还不知道?
这十三爷,如今虽然不过是一个镇国将军的爵儿,在宗室里头垫底儿。
可日后,定少不了一个参政亲王爵儿!
宁侯今日能行一分善,日后总有……”
贾环没等他说完,就瞪眼道:“少扯淡,本侯亲自出马给他帮忙,还不够一分善吗?我二姐还未出阁,哪能行这事?”
他也不算完全不懂……
不过,没等苏培盛再解释,贾母在后面就道:“环哥儿,也不是甚大事,再者,有镇国公府诰命和奋武侯府诰命她们在,二丫头又哪里会害怕?不过是梳个头罢了。”
贾环皱眉道:“老祖宗,要是给活人梳头,孙儿自然不会说半个不字。可是……”
“诶!”
贾母有些不乐意道:“这话是怎么说的?谁还没那么一天?
要是赶明儿我也……”
“好了好了好了……”
听贾母往她自己身上拉扯,贾环连忙打断道:“这样,咱们祖孙俩也别一个说不怕,一个说怕的争,让二姐姐出来自己说。
不过,老祖宗,你们可别给她压力……”
贾母闻言语气似埋怨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还要给她压力。”
贾环呵呵一笑,然后亲自走到西间暖阁,见一屋子人在里面小声聊天,他先对众人笑道:“一会儿就完事,再委屈一会儿。”然后又对一脸温柔可亲的看着他的贾迎春道:“姐,跟我出来一下。竟有人央求咱们姐弟俩去帮忙,嘿……”
贾迎春闻言一怔,有些慌乱,不过还是站了起来,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求咱……我能做什么?”
一边说一边走到了贾环跟前,贾环拉起她的手,回头给里面面面相觑的众人笑道:“一会儿就把那人打发了……”
然后在薛姨妈的客气声中,贾环拉着贾迎春往外走去,小声道:“是这样,有一个镇国将军的夫人薨了,镇国将军府以前因为一些缘由,和宗室里诸王公不怎么合得来。
而且,那些亲王郡王妃也不会给一个将军夫人收拾殓容。
所以,皇帝就让一个公公到咱家来找人帮忙。
可能是大姐举荐的缘故,就选了你……
不过你别为难,我已经给他们说了,姐姐你虽然生性善良,却胆小如鼠。
一会儿你就说害怕,推了就是。
甭管老太太说啥……”
“环弟啊……”
听贾环絮絮叨叨说了一路,贾迎春倒是把心放了下来,又听贾环说她胆小如鼠,还不乐意的嗔了声。
贾环嘿嘿一笑,小声道:“行行行,我姐胆大如虎,行了吧?不过一会儿你还是照着我的说……”
贾迎春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前头就传来贾母的笑声:“这两个倒是比亲姊妹还亲哩,也难为他们俩这般投缘……”
贾政在下面哼哼陪笑了两声,贾琏脸色也有些不自在。
贾政自然更愿意看到贾环和贾探春亲,他非圣人,贾迎春到底不是他的亲骨肉。
而贾琏则是因为,他才是贾迎春的同父哥哥。
可是,贾迎春与他还没跟贾环亲……
有些事,做起来可以没人感觉,但说起来就不大好听……
听到贾母的笑声,贾环给贾迎春递了个眼色,然后姐弟俩一起来到堂前。
贾环对贾迎春介绍道:“姐,这个就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苏培盛苏公公……”
“咳咳……”
苏培盛嘴角抽了抽干咳了两声,然后看向贾迎春,轻轻一礼道:“二小姐,咱家又与二小姐见面了。”
贾迎春显然拘谨的多,看到苏培盛的举动后,她俏脸登时涨红,有些慌张的屈膝一福,道:“奴……奴家见过公公……”
上头贾母看到这一幕,眉头顿时皱起。
她最喜欢大方得体的丫头,显然,贾迎春这般唯唯诺诺礼数有失的表现,让她很不满意。
不过,苏培盛却似很满意的笑道:“二小姐快莫多礼……”说罢,又看向贾环,道:“宁侯,当日令姊进宫……呃。”
话未说尽,就看到贾环面色不善的看着他,这才想起那其实是一段不愉快的经历。
苏培盛有些尴尬的不知该怎么转移话题,还好,贾母恰巧开口道:“二丫头,想来你三弟已经跟你说了。镇国将军,也就是皇帝亲弟,十三爷的夫人,不幸薨逝了。
皇帝给咱家体面,要选一个女儿去给将军夫人梳头。
你三弟以为你胆小不敢去,所以想婉拒皇帝的好意。
你说呢?”
贾母的眼睛,满满都是深意的看着贾迎春。
贾环顿时有些不满,然而这还没完,贾母话音刚落,苏培盛居然也敢套近乎,道:“二小姐兴许忘了,镇国将军夫人,就是当初在储秀宫外帮过你的那位夫人……”
“啊……”
贾母的话只是让贾迎春犹豫了起来,而苏培盛的话却居然让贾迎春小小惊呼了声。
随即,贾迎春一双可亲的眼睛竟红了眼圈儿,道:“原来,是那位好心的夫人……她,她怎么会这么早就……”
贾迎春居然哽咽了起来。
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贾环恶狠狠的瞪了苏培盛一眼,却被贾迎春拉住了手,道:“当初我进宫里,很笨,学不会规矩,有个嬷嬷就罚我……是那位将军夫人路过,帮我说了好些好话,还让那位嬷嬷不要再欺负我。
却不想,她竟已经……”
贾环闻言恍然,眼睛从一旁贾琏的脸上扫过,贾琏脸色隐隐发白。
而后,贾环对贾迎春道:“姐姐别伤心了,天命如此,想来,老天是想让她早点去天上享福受用当神仙也说不准。她那么善良,一定会有好去处的……”
“真的?”
贾迎春泪眼婆娑的看着贾环,将信将疑的问道。
贾环哈了声,笑道:“姐,你忘了小弟当初初出江湖时的江湖匪号了?”
“噗!”
饶是知道气氛不对,心情也颇为难受,可听到贾环的话后,贾迎春还是没忍住,破涕为笑,然后又赶紧忍住,嗔怨的看了贾环一眼。
不过她咬了咬唇,对贾环道:“环弟,我想……我想去送夫人一程。
若是能给她梳次头,也算尽了我的一份心意。”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忙道:“姐,咱不一定非要去给她梳头才算尽一份心意,你在园子里烧点纸钱拜一拜……”
“咳咳……”
一阵此起彼伏的咳嗽声打断了贾环的话。
贾政眼神凌厉的看着贾环,喝道:“胡说什么?还有没有一点子尊敬?”
连贾迎春都有些嗔怪的看着贾环,贾环抓了抓头发,道:“那好吧,等明儿一早,咱们姐弟俩一起去。”
贾迎春闻言,这才轻轻抿嘴一笑。
“好了苏公公,没甚事了吧?没事不留你吃午饭了。今天好像是休沐日,你快回去歇着吧。”
安抚好贾迎春后,贾环转头对苏培盛道。
这老太监,每次来都没甚好事。
苏培盛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宁侯太见外了……咳咳,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贾环皱眉问道。
苏培盛声音放轻,道:“陛下让奴婢给宁侯说,虽然白家那混账可恨的紧,但近来宁侯最好先别动他。太后从昨夜起连传太医,陛下一夜探视了三回,连宫门都没进去。
这个时候,若是白家人再出个意外,还是宁侯您下的手,那就更棘手了……”
贾环深呼一口气,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苏培盛闻言笑道:“陛下还让宁侯别忘了抄《孝经》,对了,陛下还将宁侯您昨日落在上书房的笔墨给送了回来……”
说着,苏培盛从怀里取出一叠纸。
只是这老太监殊为可恨,拿出纸张来,不给贾环,转过身往后递去。
待贾环反应过来时,纸张已经到了贾政的手里。
贾政打开纸张初一看,脸色似还有几分惊喜。
想来他没想到,向来不学无术的贾环,竟写得一手好字。
可是再一细看,贾政的脸顿时黑成了锅底。
黑中还带着红,臊的……
多咱见过这样的人家出来的这样的子弟,还是堂堂的贾家族长,国朝一等侯,竟然满篇错别字!!
一旁的贾琏见贾政脸色变的奇怪,压抑不住好奇心,也瞄了一眼,结果“噗”的一声喷笑出来。
然后又连忙忍住,歉意的看了贾环一眼,目光同情,理解……
我艹!
你这是在关爱智障儿童呢?
狠狠的瞪了贾琏一眼后,贾环正想从贾政手里要回“证据”,却被贾母打发鸳鸯要了上去……
贾环气急,怒视起苏培盛。
这老太监居然哈哈大笑着,拱手告辞,道:“宁侯勿怪,宁侯勿怪!这是陛下的意思,陛下说,不让宁侯家人知道您的这笔好字,怕……怕埋没了您!
哈哈哈!”
贾环闻言恼羞成怒,就要动手,苏培盛却身形矫捷,强忍着笑意,快步离去。
贾环则被贾政喝住,骂道:“你这该……丢人现眼丢到上书房去了!你自己就不嫌臊得慌?!”
贾环哼了声,道:“不嫌!习惯就好了!”
“噗嗤!”
却是上头的鸳鸯和一旁的贾迎春,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五章 怡红院
苏培盛走后,贾政也一脸没脸见人的模样,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走了。
贾政离去,贾琏自然不敢多待,也一溜烟儿的跑没了,留下一串强行压抑的难听的奸笑声……
贾琏虽然没甚功名,可作为大家子的少爷,起码的诗书笔墨还是熟知的。
至少,绝不会写一纸错别字……
待贾政贾琏都离去后,贾环忽然一皱眉头,作恍然状,拍了拍脑门,“啪”的一声。
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他对贾母郑重道:“老祖宗,孙儿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还没做,孙儿必要马上去处理一下。
孙儿去去就来,去去就来……”
说罢,转身就要跑路。
“站住!”
人到底没溜走,贾母的喝声不算,连贾迎春都强忍着笑,一张脸恍若春晓之花般明媚,盈盈杏眼中满是可亲的笑意,她竟伸手拉住了贾环的衣袖……
贾环心中惊喜,这位原本有些木讷的姐姐,似乎愈发灵动了些。
不过面上,却作悲惨状,“埋怨”道:“姐姐,你拉我作甚?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的……”
“咯咯咯!”
这般浮夸的表情,贾迎春又怎会相信,愈发笑的花枝乱颤。
贾母那边已经让一旁的丫鬟将薛姨妈和诸姊妹们请了出来……
众人看到堂中的情形,都有些诧异。
她们原本还担心出了什么事,可现在看起来,贾迎春竟笑的这般明媚,真是难得……
而她身边的贾环反而是“沮丧”着一张脸,高台上的贾母“阴沉”着一张脸,还咬着牙!
不过她身旁的鸳鸯却在使劲的颤着肩……
“哟!老太太,这是怎么了?”
最善察言观色的薛姨妈自然能看出贾母并非真怒,便凑趣道。
贾母没好气的瞪了贾环一眼后,拿出一页纸,递给薛姨妈,道:“姨太太快看看,我们贾家的颜面,都要丢尽了……”又对鸳鸯道:“拿去给他姊妹们都好好看看,再让他一天到晚跳脚的训人!”
鸳鸯同情的看了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模样的贾环,“噗嗤”一笑后,拿着几页纸,走下高台,散给了好奇心满满的诸姊妹。
“咦?”
最先惊疑出声的,自然是反应最快的林黛玉。
她拿着纸页,入目处,认得是《孝经》第四章,卿大夫之章,曰: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
这一行字简繁相通,所以没甚出格之地。
但是,字体却颇为不俗。
贾环字迹并不优美妍媚,而是拙朴率真,无一丝造作之势。
笔锋尽头,古朴无锋,大巧若工。
字如其人!
真真是……惊喜莫名啊!
林黛玉一双本就好看灵动的眼睛,此刻更是亮晶晶的看向贾环,眼神……惊喜,欣赏!
贾环见之,表情从之前的“死猪相”,顿时变得生动了起来。
脑袋微微昂起,嘴巴瘪着,满是小得意的神色,逗得林黛玉“咯咯”出声……
薛姨妈在上面坐着,看到这一幕后,再看向薛宝钗方向。
却见薛宝钗一脸“惨不忍睹”,没脸见人的表情,心里一叹……
史湘云就直接的多,“哈哈哈”的大声嘲笑起来。
她手里的那张纸,接的是林黛玉的下文,即:口無擇言,身無擇行,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三者備矣,然后能守其宗廟,蓋卿、大夫之孝也。《詩》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
数十个字,贾环写对的……寥寥无几。
再一听说,贾环是在皇帝老子的“金銮殿”上书写,被人家送回来了。
史湘云更是乐不可支!
而贾环幽怨的目光,只会火上烧油!
荣庆堂本就欢乐的气氛,在史湘云豪爽的大笑中,愈发高涨。
待众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嘲笑完贾环,连贾宝玉似乎都被感染了,笑着打趣了几句,贾环也不恼,随她们去笑。
待众人好容易笑罢,贾母却严肃下来。
她懒得理会贾环,反而看向了林黛玉、史湘云还有薛宝钗三人,道:“玩笑归玩笑,可是这样的乐子有这一回就够了,却不能再有第二遭了,实在是……太不像!
环哥儿自幼出府,天可怜见的也不知吃了多少的苦。
他又要习武,还要自己筹措银子做习武之资,更要养活一庄子的人。
那年,他才八岁……
他没功夫舞文弄墨,这怪不得他。
你们也都不许再笑他。
现在不提那些了,他如今也总算是清闲了些,所以,你们要想着帮他。
也不求他能考个功名,咱们这样的人家,有则算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没甚关系。
但起码笔墨总要通吧?
皇帝把他这份‘作业’送了回来,想来就是让我们在家里督促他识字哩!”
贾母到底老辣,一番话说的众人之前笑话贾环的心,都生愧疚之意。
有心软的,甚至还红了眼圈……
比如林黛玉,她对贾母道:“老太太放心便是,我……我们一定会好好让环儿写字的。”
贾母居然还不信她这个最宠爱的外孙女,道:“你们不成,你们管不住他……”
林黛玉闻言一怔,心思灵动一转,俏脸登时绯红一片。
薛宝钗和史湘云也都不自在的垂下了头……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贾环,见这臭不要脸的居然还挺得意,又齐齐轻轻啐了口……
贾母装作看不见,她看着贾探春道:“三丫头……”
“老太太!”
贾探春闻声忙站起身,笑应了声。
贾母看着贾探春笑着点点头,然后对薛姨妈道:“姨太太,我看我这些孙女里,也唯独这三丫头,还能管着点环哥儿。”
薛姨妈闻言,满脸柔和笑容的看着堂下站着的贾探春。
若只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倒也罢了,不过是个美人坯子。
可贾探春更兼俊眼修眉,顾盼神飞,天生一股不逊须眉的精神气在身,就让薛姨妈心中称奇了。
她心头忽然一动,想起贾探春已经年方十五,却还未许人家。
若是能将她配给薛蟠,那……
不过,随即薛姨妈却又死了心。
别说贾母,就是贾环,也绝不会有半分点头的可能。
他那个儿子……
心里苦笑了声,却不耽搁薛姨妈对贾探春的赞叹,她对贾母道:“真真是造化钟秀的美人儿,日后,也不知哪个有福气的得了去。”
贾母面色隐隐有些得意道:“这我倒是不愁,有他这么一个亲兄弟在,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这几年,每逢年节,在我耳边聒噪的诰命不知有多少,不过都让我挡了去……
听环哥儿说,他那几个干娘、婶婶,也都跟他打问过,他也推说还早。
我倒想看看,最后他能给他这几个宝贝姊妹们找什么样的婆家!”
此言一出,薛姨妈心中最后一抹残念也消了去。
别的不说,光贾环那些婶婶干娘,哪一个都不是她能相比的。
一个个都是公侯府邸的当家太太,身上都是一等侯夫人、伯夫人的诰命。
她们的家族又都对贾环有极大的助力,哪里是区区一个寄人篱下才能自保的薛家能相比的……
时至今日,薛姨妈还能记起当日薛宝钗就要下嫁贾环,却横生变故时,那些人的言语……
“商贾贱婢,失怙少教,焉能为公侯大妇!”
薛姨妈心里黯淡的叹息了声……
贾母看了她一眼后,嘴角浮起一抹微笑,然后对下方低着头红着脸的贾探春道:“三丫头,给环哥儿教认字的事,就教给你带头了。你能管住他不能?”
“老祖宗,孙儿斗胆纠正您一个小小的错误!”
贾环实在听不下去了,捂着脸抢在贾探春之前说道:“老祖宗,孙儿真心不是不识字,就是偶尔有个别少数的几个字,手可能有点生……
不过孙儿以为这根本不算什么问题,找个时间自学上一炷香的功夫,大概也就记得了。
哎呀老祖宗,孙儿之前不是说过了嘛。
当时是因为时间紧急,虽然才用一些简化了的字代替。
陛下完全误会了我的水平……
其实孙儿都会写,真的都会写。
就不用三姐来教我了吧?”
众人们听他这话,早就笑成一团。
连贾惜春都乐颠颠儿的拿着一页纸,在上面数贾环一共写错了多少字,结果数不清耶……
贾母与薛姨妈大笑了一阵后,啐了贾环一口,道:“你休想!你也有怕的人?”
贾环闻言,有些牙疼的看向正觑眼看他的贾探春一眼,纠结着一张脸,道:“不是怕,就是……我娘的心眼儿有些缺,不帮儿子帮闺女,也不知她怎么想的……”
“哈哈哈!”
众人闻言,更是乐不可支。
贾探春亦是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
贾母道:“就这么说定了,陛下说要检查你的功课,就一定会检查。
若是再检查时,你还是这般满篇错字,我可是万万不依的。
唔,你们姊妹们轮流当环哥儿的先生。
三丫头掌总……
先从,先从宝玉开始。
他的子大,你们就去他那里教!
现在就去!”
贾环彻底无语了,心里也不禁为老太太的苦心积虑感到赞叹。
她到底还是想一家人都和和美美,不落下一个……
而贾宝玉显然也为姊妹们能去他的作客感到欣喜万分,甚至忘了替他的瑜晴姐姐求情……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都想要去给贾环当先生。
不过,贾惜春却没忘了先前之事,频频以目视贾环。
贾环笑了笑,然后便邀请贾母和薛姨妈一起去园子,他道:“老祖宗,姨妈,今儿天气不错,不热也不闷,您二位一起去园子里逛逛呗?说不得也能替孙儿扫扫盲……”
贾母和薛姨妈两人大笑了通,贾母道:“今儿你们自去罢,我和你姨妈去凤丫头那里瞧瞧。好几天没见她,怪想她的……”
贾环道:“既然如此,那您二位就去看二嫂吧。
对了老祖宗,四妹妹前儿惹了祸,惹的老祖宗大怒,赶了她的丫头出去……
今儿老祖宗心情好,孙儿便替四妹妹求老祖宗开个恩,放那小丫头子回来吧。
她和四妹妹一班长大,日夜相守,有感情呢。”
贾母闻言,看了眼低着头不敢看人,却紧紧抓住贾环衣角的贾惜春,沉默了下,才道:“下不为例!”
……
一行人说笑着进了园子后,过了沁芳亭往西,沿着堤岸一直走,便可直往。
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从外观之,整个院落看起来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
敲门而入,院中央有几块山石,一边种芭蕉,一边是西府海棠。
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五间抱厦上悬“怡红快绿”匾额……
一院子小丫头们正在疯玩。
见一咕噜的涌入这般多主子,都有些傻了。
主要是,人群中站着近来在贾府奴婢界再次声名大噪的三魔王!
要知道,他可是连傻大姐的月钱银子都要抢……
贾宝玉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又担心贾环责罚这些丫头,就开口解释道:“三弟,她们都是些蠢材,你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贾环闻言嗤笑了声,反而生起了逗趣的心。
他看向前方的一个穿红着绿的小丫头子,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头子眼睛眨了眨,竟也不惧,道:“回三爷的话,奴婢叫佳慧。”
贾环嘿了声,别人却不大明白什么意思,就听他又道:“这个月的月钱发了没?”
小丫头子闻言,再也镇定不了了,小脸登时煞白,目光惊恐的看着贾环……
“哈哈哈!”
其她姊妹们都好笑不已,最有侠气的史湘云却从后面抓住贾环的肩膀摇了摇,道:“你也有脸,还欺负小丫头子?”
贾环连忙否认,道:“绝无此事,我就想看看大嫂子有没有给她们发下月钱,关心她们……”
话虽如此,可眼神却似乎极为惋惜。
那群小丫头子见状,瞬间鸟散……
这时,里面也听到了动静,几个大丫鬟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个细挑身材,容长脸儿,俏丽简单的女孩子。
众人都认识,便是袭人。
袭人之后,则是一个水蛇腰,削肩膀,高挑身材,眉眼极美竟似黛玉的女孩子,正是昨夜在潇湘竹林前扶走宝玉的晴雯。
在晴雯身旁,则跟着一位相貌并不太出众,但也不难看的丫鬟。
贾环倒也与其有过数面之缘,因此也不陌生。
正是麝月。
三个大丫头从正堂门出来后,见那么多姑娘少爷都来了,心里虽然诧异,面上却都带上了笑脸。
袭人打头屈膝服下,一起道:“给三爷和姑娘们请安。”
贾环与众人轻轻应了后,史湘云却上前拉着袭人的胳膊,笑颜如花道:“好姐姐,今儿我们是来借你们这地儿一用,当回学舍,好教某人读书认字的。”
说罢,她又转过头,对贾环道:“袭人姐姐原是服侍我的,和我处了好几年,然后才给了宝哥哥的。只可惜,她跟了宝哥哥后,再不跟我亲了……”
袭人忙笑道:“大姑娘哪里话,能服侍姑娘一场,也是我的福分哩!”
史湘云还要再说什么,贾环笑道:“云儿,进屋子里说行不行?太阳那么大,万一把你们晒得和我一样黑,你们岂不是没地儿哭去?”
史湘云回头:“呸!”
袭人忙道:“请三爷和姑娘们快进屋说话吧……”然后就开始指派小丫头子们去热水泡茶。
让晴雯和麝月一起引大家入内。
一副女主人的做派,让贾环多看了两眼……
……
ps:这几章是比较纯正的红楼园子戏,因为后面的剧情比较激烈,所以让大家先松口气。
我个人很喜欢这种文,因为许多小剧情点都是原著里发生的,熟读红楼的书友,应该都能发现那些点。
群里书友们的反应就还不错。
不过也有书评区书友觉得水,以为是在平淡水剧情……
说实话,真正能水字数的剧情,反而是不断制造冲突矛盾,然后打脸,这样写更简单。
写朝争和打脸剧情的时候,群里的抱怨声反而比较大,认为那些都不是红楼……
这是两难全的局面,先满足一半吧。
我尽量兼顾……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六章 晴雯
鼎鼎大名的,大概是大观园中布局最奢华的一座院子。
只贾环为此地配备的家俬古董倒也罢,更多的,却是贾母和王夫人两人添加的私房宝贝。
玲琅满目,光彩夺目。
从贾宝玉入住以来,贾环还从未进来逛逛。
大半部红楼,半数故事发生在这座院子里。
贾环还是真心想亲眼见识见识此间庐山的真面目。
因此,他微笑着请贾宝玉这个东道主带路,好好认认门儿。
贾宝玉自然无不许,笑着应下后,领着众人观赏起这座。
正房是五间上房,房前一溜回廊上吊着各色笼子,各种仙禽异鸟脆鸣。
在五间正房前又加出三间,称为“抱厦”,贾政等人当初游园时曾在此处暂歇。
抱厦门前是一色雕镂新鲜花样隔扇,上面悬着一个匾额,四个大字,题道是“怡红快绿”……
抱厦中有依据房间格局打就的床榻(木炕),可供人坐卧,这里夜间是值班守夜的嬷嬷睡觉的地方。
抱厦与后面的正房之间就是靠隔架分隔的,上放有一个自鸣钟。
众人穿过隔架,进入到后面的五间正房。
中间一间是堂屋,金碧辉煌,满满的脂粉香,头油桂花香,软香扑鼻。
西边两间是“卧室区”,而东边两间则是“书房区”。
西边的隔断是一个木雕的格子架,上面放有金西洋自行船、联珠瓶、缠丝白玛瑙碟子等陈设,中间有一个大穿衣镜做的活动门。
穿过此活动门,是西次间,临窗有炕,后檐有床。
挂着的粉色帷帐纱幔上,纹绣着金丝花样。
再向西,次间与稍间之间是靠一碧纱橱隔断的。
里面设有一张小小的填漆床。
这个稍间临南窗设有一个暖阁,阁内有木炕可供坐卧。
此外这一间设有后房门,可通后院。
而对面东面的两间因为用于读书,所以不像西边那样隔得那么死,基本上靠花罩分隔。
在次间与明间的花罩入口处,摆设着一个屏风,挡住人们的视线,稍间是贾宝玉的书房,满屋都是书架,此间也有门可通后院。
此门入口处,有一油画仕女图……
总而言之,到处都是女儿气息。
众人一起游览了一圈后,又遇到几个在上房里守着的丫头。
贾宝玉介绍了番,分别名唤秋纹、碧痕、茜雪。
袭人忙让她们帮忙去倒水斟茶……
转了一大圈儿,众人回到正堂坐下,贾环看着面色隐现得意的贾宝玉笑道:“二哥,你还真会受用!怪道你不愿意出去,有这么一座神仙府邸,再加上满院的花红柳绿,给个宰相也不换啊……”
一旁处,响起几声善意的嘲笑声,倒是袭人的面色微微一变,似乎想解释两句,却又不敢随便插口。
贾环不同贾宝玉,他在姊妹间没有半点架子,但是在仆婢心中,却绝对是高高在上不可接触的。
这些年,荣宁二府中,被他辣手处置的奴仆婆子还有婢女不在少数。
荣国府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打死打残下人的情况出现过。
然而在贾环崛起的这短短几年里,在他手里没了的人,十指加起来都数不过来。
傻大姐那样的浑人思想简单,可以不怕。
反而越是像袭人这般心中有丘壑的,越不敢恣意……
贾宝玉却不在意,他心里其实是明白人。
知道只要不在“俗事”上违逆了贾环,其实贾环待他还算不错……
因此,面对贾环的奚笑,贾宝玉撇嘴道:“老三,你也好意思笑我?你比我也没好到哪去……哼!”
众人听闻此言,熟悉贾环的林黛玉、史湘云倒还罢,顾自玩笑说话。
可其他人,尤其是袭人、晴雯、麝月等人,却一瞬间屏住了呼吸,面色隐隐紧张担忧的看向贾环,唯恐他发作起来。
昨天之事,虽然晴雯回来没说什么,可是大观园里的丫鬟们枝蔓相通,又有什么事能瞒得住?
得知情况后,她们对王瑜晴愈发不满,对晴雯却刮目相看,袭人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专门向晴雯道了恼……
最重要的是,她们对贾环也愈发敬畏。
以前,只有畏,但通过昨日之事,却多了敬意。
不过,让她们跌落眼睛的是,贾环非但不恼,反而一把揽住了贾宝玉的胳膊,挤眉弄眼道:“要不怎么说咱俩是兄弟呢,嗯?”
贾宝玉闻言,嘴角抽了抽,然后一拳打在贾环肩头,笑骂道:“老三,你少胡说,我和你不是一路人……”
“哈哈哈!”
贾环闻言大笑,松开贾宝玉,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二哥你是小清新嘛,哈哈!
好了,大家随意玩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一会儿让人送大席来请你们……”
“不行!!”
也不知多少张嘴异口同声的喊道,连贾宝玉都一起出声。
随即,众人哄堂大笑!
袭人她们一边忙着给这些姑娘大爷们上水,一边摸不着头脑的跟着笑。
贾宝玉高兴道:“老三,今儿你可甭想溜走!老祖宗说了,要我们教你识字,你可要老老实实的在这里进学!”
“噗!”
贾宝玉话音刚落,却是丫鬟中的晴雯没忍住,一口给喷笑出来。
私下里,众人说起贾环的“坏话”,不读书不识字是其中绝对的大头……
“晴雯!”
袭人面色一变,低声喝了声。
然后看向贾环,面色再变,因为贾环竟也变了脸色。
“三弟,她不是故意……”
贾宝玉也发现了贾环脸色不对,忙解释道。
贾环一摆手,拦住了贾宝玉的话头,那副模样,威严无匹。
袭人等人的脸色都苍白了,晴雯更是咬紧嘴唇,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
倒是林黛玉和史湘云两人,看着贾环的模样,嘻嘻哈哈的差点没抱成一团。
薛宝钗虽然开始疑惑了下,可看到林史二人的表现后,心思微动,也反应了过来。
不过随即,她便是一怔……
她果然,不如她们俩知他……
前面,贾环面色肃穆的看着晴雯,道:“这位丫头,请问,你月钱发了么?”
晴雯闻言一愣,苍白的面上目光茫然。
不过,她亦是心思灵动之人,立马想到了昨夜流传的傻大姐的故事。
一张俏美风.流的脸上,古怪起来,她轻轻点了点头,道:“发了。”
“交出来!!”
贾环“咬牙切齿”道。
晴雯肩头轻轻颤抖起来,却摇摇头,微微歪着头,道:“不给!”
贾环“勃然作色”道:“不给钱,就抢人!你跟了我去吧!”
“呸!”
后面一阵啐声响起……
晴雯面色更是陡然涨红,却在贾宝玉担忧的目光中,脆声的脱口而出道:“我就是一头碰死,也不出这个门儿!”
此言一出,身后的玩笑声顿止。
众人都以别样的目光看着晴雯,贾宝玉更是差点落下泪来。
每一个男人,心里都有危机感,会幻想有朝一日会一无所有……
所以,他们都想拥有一个无论什么时候,即使整个世界都舍弃了他,依旧不会弃他而去的女人。
显然,于贾宝玉来说,晴雯便是这样的女人……
后面椅子上,史湘云笑了笑,看着面色复杂的袭人,道:“好姐姐,金钏呢?
咱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玩耍,如今你们俩倒在一个屋里了……”
袭人闻言,面色不变,轻笑道:“金钏姐姐回她娘家去了,今儿是她妈.的生儿。”
史湘云闻言却是一怔,金钏姐姐?
她可是知道,袭人要比金钏大一个月的。
如今却……
史湘云仔细打量了番袭人的面色,却见她容长脸上挂着薄薄的浅笑,看不出心思深浅……
前头,贾环哑然失笑,看着晴雯道:“瞧你能的,真把自己当宝啊?
你想跟我我都不要。
就你这性子,去了我那里还不见天儿和小吉祥干仗?
行了,别站这里了。
你不是笑三爷我不识字吗?
去取一副笔墨纸砚来,三爷我要挥墨泼毫,送你一副三爷的墨宝!”
晴雯闻言,悄悄的冲贾宝玉吐了吐舌头,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方才一冲动说出的话,她心里何尝不也发憷……
没一会儿,晴雯就拿着纸笔砚台过来,贾宝玉让众人一起进了书房。
晴雯无声的展开纸张,用镇纸镇住了后,退到一边,
众人都见识过贾环的笔力,知道他书法不错,因此也想观看一二,故都未出身。
贾环站定书桌前,手悬一支紫毫大笔,沾了沾浓墨,润好笔锋后,在铺展开的浣花笺上,端正的写下了四行字: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心比天高,身为下贱。
风流灵巧招人怨。
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
字成,众人齐齐色变。
晴雯更是怔在了那里,目光出神的看着这一阙词。
这……
这是在说她么?
贾环放下了笔,端详了下自己写的字,很满意。
然后转身对另一侧的林黛玉伸了伸手。
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不过还是将袖中的绣帕递给了贾环。
贾环呵呵一笑,接过绣帕擦拭了下手后,又还给了林黛玉。
向来洁癖爱净的林黛玉,却没有犹豫什么,收了回来直接放进了袖兜……
贾环给她眨了眨眼后,转头对还痴痴站在那里的晴雯说道:“晴雯,按理说你是二哥房里的人,不该我多嘴说什么。
不过,你刚才的表现,我很欣赏。
所以,就多一句嘴。
有一句话说的很好,叫性格决定命运。
你这般急躁刚硬的性格,别说只是一个丫头的身份,就是一个小姐,在咱们这样的家里,也难活得自在……
这幅字,三爷我就送给你,平日里多看看。
你好生服侍二哥,万一哪一天你落难时,二哥若是做不了主,你可拿出此字前来寻我。
我保你性命不失。”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七章 溅起的血花
贾环的话,听在神情恍惚的晴雯耳中,产生了很大的震动。
她隐隐觉得,冥冥中似乎改变了什么。
可是却又摸不清楚,以为贾环是在唬她……
莫非,这位三爷想收她的润笔银子?
虽然想不明白,可晴雯还是小心翼翼的收起了这幅字……
许多年后,每每想起今日之举,晴雯依旧感到庆幸不已。
人这一生,或许总会在不断的犯错,走霉运。
但只要做对最重要的一件事,命运,也许就会因此而改变……
不过,除了晴雯外,其她人就觉得不是很明白了。
以为贾环有些神神叨叨,还有人怀疑,贾环是不是真的瞧上了相貌极为标致的晴雯……
贾宝玉毫不犹豫的轰走了“碍事”的晴雯,他自诩为“撩妹”高手,但他忽然发现,他可能真的撩不过贾环……
待晴雯走后,其她人的兴致就来了。
纷纷化身为贾环的先生,每人都想教她写字。
连小惜春都认认真真的写了几个生僻难字,一本正经的以夫子的语气教贾环。
众人差点没笑岔了气。
好容易都轮了一遍后,见众人还想再来一回,贾环实在待不下去了。
若是无事,他这般玩闹下去倒也罢。
主要是……他还有些要事。
贾环对贾惜春道:“四妹妹,你还去不去接入画了?再不去,她养的驴就要生宝宝了。”
“噗!”
史湘云一口茶水喷出,剧烈咳嗽了几声,又大笑了几声后,她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揽住贾惜春的脖颈,道:“四妹妹,你要去城南庄子上接入画?”
贾惜春激动的点点头,道:“对啊,三哥跟老祖宗求的情!三哥,什么时候去?”
贾环笑道:“我之前就让李万机准备了车驾,备好了软轿。你现在回东边儿,直接就可以去。
有一队亲兵护送,再加上几个嬷嬷,很方便。
对了,你们有想出去透透气的没有,可以一起去。
城外的风景与园子里到底不同。”
林黛玉一双妙目看着贾环,脆生生的道:“环儿,你也一起去吗?”
贾环歉意一笑,道:“我不成,今天还有一些正事要处理……林姐姐你可以去散散心啊。”
林黛玉闻言,顿时意兴阑珊道:“那么远的路,我可经不起折腾,还是算了吧。”
薛宝钗也对贾环道:“我哥哥正伤着,还要张罗请老太太的东道,我也算了……”
众人闻言,忙问什么东道。
薛宝钗含笑解释了番后,众人一阵欢呼,不过林黛玉则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贾环。
贾环冲她嘿嘿一声傻乐,如愿得到一双白眼球……
薛宝钗后,贾迎春因为明日要和贾环“出差”,因此也婉拒了。
她本是喜静不喜动的性子。
贾探春倒是生出了兴趣,想一起去看看。
只是府上那么大一摊子事,李纨一个人根本照应不住。
尤其是大观园里,琐事更多。
如今这些事她一手掌着,哪里走得开人?
也就罢了。
只说待那凤辣子好了后,她再出去透透气。
至于贾宝玉,就更不用提了。
想想贾环曾经说过,城南庄子里的傻子养驴子的故事,他就打心里发寒……
如此一来,便只有史湘云和贾惜春两个了。
尽管如此,两人也不觉得孤单,嘻嘻哈哈的凑在一起,商议着如何去玩。
这般一来,场子就散了。
大家知道贾环确实有正事,也不再拦着他,还纷纷让他去忙正事。
史湘云甚至还表示,不用贾环送了。
反正李万机家的她也认识,到时候一起去就是了。
当然,就算她不认识也不要紧。
还有城南庄一姐,小吉祥……
……
既然她们都有打算,贾环也不再停留,干脆的出了,就回了宁国府。
从会芳园的角门入内,第一个落脚地,便是天香楼。
推门而入,丫鬟宝珠在外间正堂上擦拭清扫。
见贾环后,忙屈膝行礼,满面笑容。
长的虽然不甚出众,笑起时一双虎牙倒也有趣。
贾环看了眼她手上的抹布,道:“怎地是你在清扫?每日里不都有专门负责清扫的嬷嬷丫鬟上门清扫么?莫非是她们倦怠?”
宝珠闻言忙道:“不是不是,三爷,往日里确实是那些嬷嬷们来清扫。可后来我们奶奶说,不过是些简单的活计,我们自己也能做了。她不喜外人进来,所以我们就没让她们再来了。”
贾环闻言,心中一动,点了点头,对宝珠道:“那就辛苦你了……”
说着,从腰间取下了一块暖色玉佩,递出,道:“拿去收着吧,日后好当嫁妆攒着。”
跟在秦可卿身边这些年,宝珠哪里会不知道这块玉佩的价值,只这一块,她就是再当一百年丫鬟都买不起。
知道轻重的她连忙拒绝道:“三爷,奴婢如何受得起这块玉佩?都是奴婢该做的事,不值当什么。”
贾环佯怒道:“给你就收着,三爷送出去的东西,几时收回过?快点。日后出嫁,总要有个够分量的压箱底儿,提前给你罢了。”
宝珠闻言,感动道:“三爷,奴婢给奶奶当一辈子的丫鬟。”
贾环呵呵笑道:“不当丫头,也可以当内管家……”
宝珠闻言连连点头,然后对贾环道:“三爷,里屋去吧,奶奶一个人在里面睡着哩。
瑞珠在后面烧热水,奴婢在外面守着……”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着宝珠。
宝珠自知失言,一张脸登时涨的通红,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贾环呵呵一笑,道:“宝珠啊,以后记得,多读点书,啊?
要做个三观正的文化人,不要胡思乱想……”
宝珠闻言,跟被人强喂了一口猫屎一般,一张脸抽抽的纠结,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贾环嘴角弯起,转身走入里间。
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面而来。
似……似可卿身上的香气。
贾环只觉心里一荡,眼饧骨软。
撩起珠帘进内,入目处,正面壁上挂着一幅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
两边则有宋学士秦太虚写的一副对联,其联云:
嫩寒锁梦因春冷,芳气笼人是酒香。
绕过屏风,就见一席拔步软榻位于房中,上悬一顶白锦联珠帐。
白色纱帐中,朦朦胧胧,一美人侧卧其上。
头枕鸳枕,身披一层薄薄的月白纱衾。
这屋内的香,竟是从美人身上而来……
贾环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出声,目光虽然落在秦可卿的身上,却并未聚焦。
他的心里在思索着,到底该怎样跟她说……
“叔叔……”
“叔叔……”
“叔叔啊……”
一连串又轻到高,嗔怨绵绵的声音,将贾环唤醒。
定睛一看,目光竟聚焦在一处隆起起伏处……
饶是他脸皮不薄,可是迎上秦可卿一双水意涟涟美目中的娇羞嗔意,贾环还是红了红脸。
鬼使神差的,又瞟了眼那处妙景。
夏日衣衫本就凉薄,再加上送走秦钟后,秦可卿自忖再不会有男客前来,太阳又升起正热,便褪了一层外裳,只留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衣罩着内里的银白肚兜。
可那银白肚兜,亦是由真丝织就,薄如轻纱。
因此,贾环甚至能隐隐看到……两点红梅欲透衾而出。
秦可卿似也才发现,小声惊呼一声,忙拉起纱衾,挡在胸前。
精美之极的脸上,浮现出一层天边最美的云霞。
一双微微勾起眼角的桃花美目中,仿若真能滴出水般,弯弯细眉间,满满是风情万种的情意。
秦可卿柔弱而情深的看着贾环,语气娇羞万分的嗔了声:“叔叔啊……”
贾环深吸了口气,差点给跪了……
看到这一幕,秦可卿抿嘴一笑,眼神愈发多情。
贾环有些受不住她的眼神,避开了些,又干咳了声,心里回忆了下当初西域战场上杀伐流血的情景,心头微冷,总算定了下来……
再抬眼看向床榻上的可卿,又乱了……
“可卿,要不我先出去,你先穿好衣裳?我有话和你说……唔,正事。”
贾环垂下眼帘,说道。
秦可卿闻言一怔,然后缓缓点点头,道:“叔叔去屏风后就好。”
贾环闻言,忙转身绕到屏风后,没过一会儿,就见秦可卿换了身白色贴身的居家常服,批着长发在肩头,走了过来。
走到贾环身边,她看着贾环的眼睛,轻声道:“叔叔,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贾环这次没有避开秦可卿的眼神,他能感受到秦可卿眼神中炙热缠绵的情意,心中大动。
轻轻呼了口气,贾环看着秦可卿,道:“可卿,你的身世被人知道了……”
“啊!”
秦可卿闻言,恍遭雷击,惊呼一声,面色煞白。
身形晃了晃,似已站不稳脚……
贾环见状,忙搀扶了一把,道:“可卿,莫怕!”
上一回秦钟送给秦可卿的那封信中,她便已经得知了她的身世,还因此而焦虑病倒。
却不想,这一日终究还是发生了。
秦可卿双手紧紧抓着贾环的胳膊,站定了身子后,目光焦灼的看着贾环,道:“叔叔,可是会连累到你?”
贾环闻言,轻笑了下,安慰道:“放心,陛下已经和我谈过了。”
秦可卿闻言,双眼陡然一亮,激动道:“皇帝一定没有责怪叔叔,是么?叔叔,媳妇不在乎什么身份,可卿只是贾家的媳妇,只求……只求叔叔能平安……”
“可卿……”
“叔叔啊……”
“你必须要死!”
“啊!!”
……
从天香楼出来后,贾环的面色显得有些凝重。
不过,背在身后的双手,却有些猥琐的……摩挲了下。
要说服一个过度受惊的女人,唯有对她做更刺激的事……
既然秦可卿很快将要“死”去,那么,本就“纠缠不清”的两人,再恣意一些,也无所谓了……
用力说服了秦可卿后,这件事的难度就不足为虑。
只可惜,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不能出现在府中,直到,知道她的人都遗忘了,或者不再了……
不过,在极度震惊后,秦可卿对这样的结果,却似乎更加喜欢。
没了这层身份的桎梏,最爱美丽的她,再不用只能穿着素色寡淡的衣服了。
也不用再背负一个寡妇的名头,连熏香都不敢用。
百宝盒中那么多首饰头面,她终于可以再戴戴……
最重要的是,她和他之间最大的障碍,就此消失了……
尽管,他说,很喜欢她喊叔叔……
完整的说,是他很喜欢她呢喃的那句:“叔叔啊,不要……”
但不管怎么说,她将获得新生!
……
就在贾环快步赶往药室,想要叮嘱公孙羽,通一通“口供”时,宁国府侧门处,一队车马徐徐驶出。
除了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和一辆朱轮华盖车外,还有两辆普通马车。
另外,还有二十骑亲兵护卫随行,带队之人,是韩三。
随着韩德功任京营节度使一职,定军伯府如今在神京城勋贵圈子里的地位,与日俱增。
而韩家三子,在宁国侯手下当家将一事,亦被传为佳话。
圈子里的衙内,就没有不认识“知恩图报”韩家三子的。
因此,由韩三带队,会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打头的翠盖珠缨八宝车内,坐着的是史湘云、小吉祥和香菱。
两人都属于“话篓”级的人物,在车内叽叽呱呱的说的好不自在。
后面一辆朱轮华盖车内,坐着的则是贾惜春、乌仁哈沁和彩霞。
再后面的车里,坐着的则是一些嬷嬷和粗使丫鬟,还有几顶软轿。
朱轮华盖车内倒罢,贾惜春和乌仁哈沁小声的说着话,多半是贾惜春在询问乌仁哈沁西域龙城里的趣事。
若是旁的,乌仁哈沁怕是会拘束不会说话,可贾惜春问她龙城里的事,就瘙到她痒处了,笑逐颜开的给她描述着。
连一旁的彩霞都听入迷了……
而翠盖珠缨八宝车内就更加热闹了。
本来,翠盖珠缨八宝车应该是史湘云和贾惜春的座车。
还是史湘云说了好话,许下几个不平等条约,才与贾惜春换了小吉祥来。
自从她得知小吉祥要习武,兴趣就大得不得了。
这一路上,史湘云都小意儿的向小吉祥女侠请教。
小吉祥多大方的人,根本不藏私。
将她清早学到的一套把式,在宽敞的车厢里就操练起来。
看得史湘云激动不已,连连拍手。
她曾经想让董明月耍一套剑给她看,董明月当时就冷下脸来。
看模样,若不是一家人,她说不准会给史湘云来上一剑。
远没有小吉祥仗义……
小吉祥也是人来疯,史湘云越是鼓掌,她耍的越起劲。
好好的一套道家基础拳意,生生让她耍出了疯魔伏虎拳的韵味来。
史湘云不懂这些,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反倒是一旁的香菱看得有些迷糊,早上她的记名师父,不是这样教的啊……
“混账!小心!”
就在史湘云和小吉祥玩的开心时,忽然,车外不远处传来一声爆喝。
一道厉啸声,从车顶上传来。
史湘云和香菱都怔住了,小吉祥却张开了双臂,第一时间扑到了史湘云的身上。
“轰!”
车顶竟被生生射穿了一个洞,木屑飞扬间,一支利箭贯穿而入,直直射向了那道小小的身影。
“姐姐!!”
看着一抹血花溅起,原本被吓傻了的香菱,发出一声凄厉之极的哀叫声。
……
宁国府,药室。
贾环有些无语的看着蛇娘,她竟霸占了公孙羽,无论他怎么威胁,都不肯放人。
而公孙羽,居然也“抛弃”了贾环,与蛇娘如痴如醉的在一起……
两人捧着一本医术,当真旁若无人的辩论着,印证着。
时而,两人竟以自身为体,施以针灸……
看两人专注之极的模样,贾环都不好意思打断她们。
当然,打也打不断。
因为他打不过蛇娘……
好在,公孙羽到底心软,给贾环了一丝希望。
半个时辰后再说……
因为她与蛇娘从昨夜印证到现在,正印证到《灵枢》古卷关键之处。
两人何止受益匪浅。
最重要的是,公孙羽发现,如果能彻底掌握住这部分《灵枢》古卷中的绝妙针法。
她甚至能让贾环,早日康复!
而蛇娘似乎比公孙羽还要紧张,还要兴奋。
因为,她觉得,她好像发现了一条,真正能解除蛇娘一脉千年灾厄的法子。
而这个法子的最后一个关键点就在……
嗯?
蛇娘翻过最后一页,忽然怔住了。
随即,面色陡然大红!
竟如丢烫手火炭一般,将手中古卷丢开。
公孙羽见之不解,从桌上捡起《灵枢》古卷,刚翻开一页,蛇娘和贾环同时看向门口处。
随即,药室房门忽然“砰”的一声被人打开。
董明月疾速而入,面色凝重,进屋后,她直接看向贾环,急声道:“环郎,白鹄红翎回报,家里前往城南庄子的车队刚过延寿坊被人以弓弩袭击,车内有人重伤不明,可能是……小吉祥。”
声音刚落,贾环身形一闪而逝,消失在了药室。
……
ps:求点订阅,给点动力。
每次一写园子戏,订阅就会下降一些,怕怕的。
可毕竟是红楼,不写又不像话。
然而果然,订阅下降,下周没了推荐……
那就尽量穿插着写,后面斗争戏份可能会多一些。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八章 爆裂
“呜!”
“呜!”
“呜!”
“……”
宁国府校场,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角号声。
所有位于宁国府,甚至暗藏在荣国府那边暗中护卫的亲兵,听闻这等急促的角号声,无不面色一变。
不管身处哪里,也不管在干什么,这一刻全都放下手中的一切,拼命朝校场集合。
寻日里的紧急点兵令乃是鼓声,唯有十分紧急时,才会响起这等急促的角号声。
此号声代表十万火急,半柱香内,所有人需全部装备到齐。
违令者,军法从事!
不过,到底没有等所有人都到齐。
当最远的一批巡逻亲兵在最后时间内疯狂赶到校场后,入目处,却只有一杆迎风咧咧的黑云旗,和上百轻骑的背影……
而面色阴沉之极,还留守在此地的赵歆,一边郁闷自己被留下,一边组织起剩余的数十亲兵,全身披挂上身,巡逻街道。
但凡有恶意闯入者,杀无赦!
……
延寿坊,醉康居酒楼。
此刻,酒楼下聚集着两拨对峙人马,和无数围观群众。
韩三面色铁青的看着挡在酒楼门前之人,怒道:“让开,我们要去抓捕凶手!”
然而挡在他跟前之人,虽只是一个掌柜的打扮,却半步不让,一脸皮笑肉不笑的神态,道:“韩三爷,很抱歉,今日醉康居被国舅府的白爵爷给包了,宴请宗室诸王世子。
当然,醉康居本就是国舅府的产业。
所以,恕小的不能放韩三爷进去……”
韩三闻言,一把拔出腰刀,怒道:“你让是不让?”
那掌柜的闻言,面上渐渐浮起一抹嘲讽色,悠悠道:“韩三爷,这间酒楼是太后娘娘赐给我家小爵爷收体己银子零花用的。
我家小爵爷,乃是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唯一的娘家侄孙。
呵,就是皇太孙亲至,也会与我家主子交好。
小的就问你一句,你上去,打算做什么?
给你家主子招祸吗?”
韩三闻言,面色一变,竟迟疑在了当地……
他是知道的,昨日薛蟠被国舅府的白杰打了,也只能白打一顿。
现在……
那掌柜的见之,眼中闪过一抹轻视,面色却愈发得意,道:“韩三爷,小的斗胆劝您一句。
楼上的几位贵人,方才不过是喝多了,随意朝外面射了箭。
真不知下面有人经过,更不会想到会是贵府的车马……
所以,就算闹到宫里去,又能如何?
太后娘娘一句话,什么事摆不平?
我……”
掌柜的话没说尽,忽然面色一变,朝街道西边看去……
“让开!”
“让开!”
“驾!”
“驾!”
百余骑全身披挂的骑兵,在神京城西狂飙突进。
为首一名黑衣黑甲的家将大声开路,身后跟着一位身着贵戚常服,头束紫金冠的勋贵少年。
再之后,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人,手持一展大旗紧随其后。
凡是京城老秦人,就没有不知道这个队伍是什么身份的。
因此,不管前方挡路的是什么身份,也不管他们出身何等府邸,平日里是不是都是别人给他们让路……
此刻,纷纷避让开来。
一路上,从居德坊到延寿坊,莫不如是!
一老远,贾环就听到前方家里马车上的哭声。
十名亲兵面色紧张凝重的围在车架旁护卫着,而韩三则带人,竟和……一掌柜的对峙?
贾环心中愤怒本就到了临界点,此刻一见,更是瞬间引爆。
他一把摘下腰间宝剑,剑鞘都未取下,用尽力气,猛然掷了出去。
“嗡”的一声,宝剑破空而出,在那掌柜的骇然欲绝的面色中,从他胸口贯入,拖着他向后,最后,竟生生钉在酒楼朱门的门柱上。
这陡然发生的一幕,让所有人胆寒。
贾环却看也不看那死而不绝的掌柜的一眼,翻身下马,径直走到当头的马车边,听着里面香菱和史湘云的哭声,心中一紧。
无数黑衣黑甲的亲兵围在了周围,挡住了路人的目光后,贾环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进入,随手又关上。
“环哥儿!”
史湘云哭的满脸是泪,看到贾环以后,哭声陡然增大一分,喊了声,就急道:“你快看看小吉祥,她为了保护我,被……被……”
贾环面色有些木然,他靠前一些,看了眼紧闭双眼,被史湘云抱在怀里的小吉祥。
伸出手,顿了顿,然后探向了她的脖颈处……
然后,他的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从史湘云怀里接过面色惨白,人事不知的小吉祥后,翻过身子,只见一根翎羽箭插在她的肩头边边。
贯穿了她肉嘟嘟的肩头,满是血迹。
除此之外,就没其他伤口了。
见之,贾环虽然心疼的紧,却也知道,小吉祥应该是被吓昏过去的……
刚松了口气,忽地,他面色又是一动。
眼睛微眯,怔在了那里。
史湘云和香菱一直紧紧看着他的神色,见他变成“面如死灰”的模样,以为小吉祥不幸遇难,两人心中大恸,放声痛哭了起来。
尤其是香菱,哭的撕心裂肺……
贾环这才被惊醒,眼睛转了转,却没有阻止两人的大哭。
他面色变得悲痛欲绝,转过身,下了马车。
关上车门后,他对守在旁边的韩让沉声道:“二哥,带车队回府。
闭门,挂白。”
此言一出,不止贾环身旁人,就连街道边的路人,听到这句话,都面色大变。
这是……
出了人命?!
天爷啊!
街两边的路人中,有一些熟悉“圈内事”的小衙内们,看到事情竟到了此步,无不从心底深处呻.吟一声……
韩让闻言,面色陡然变得极其难看,挣扎犹豫了下,想留下,不过在贾环的目光下,终究还是恨恨的看了眼楼上后,带人掉转车头,护送回府……
车厢内令人揪心的哭泣声,令韩让胸中的怒火燃烧,还有对韩三的失望。
街道两边的路人,都知道出了大事,一个个屏住呼吸,目送带着凄惨哭声的贾家车队的归府……
……
贾环深吸一口气,面色一片铁青,大步朝醉康居酒楼内走去。
掌柜的还没死透,却也只能发出一阵“赫赫”喘气声,一双老眼死鱼眼珠子般,直直的看着贾环,满是怨毒……
贾环路过他时,一把抓住贯穿插入掌柜的胸口的宝剑,随手拔出,而后反手一剑,染血剑鞘重重的抽在了掌柜的脑袋上。
“砰!”
一声巨响,恍若一根铁棒砸在了一个西瓜上一般,掌柜的头竟爆裂开来,碎成了稀巴烂。
红白相间的内容物,溅射飞出,惊的路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叫声。
他们似乎这个时候才记起,眼前少年头顶上的那顶凤翅紫金冠,并非只是靠太上皇的宠爱而来的,而是用十万胡虏的人头换回的!
见到这一幕,酒楼门口处其他的帮闲小二们一哄而散,命都快唬没了。
而后,贾环大步踏入,从始至终,没有看韩三一眼。
韩大紧跟其后,在经过韩三时,重重一耳光扇在了垂头丧气的韩三的脸上。
之后,亦是话都不说一句,面色铁青的跟上了贾环。
……
“嘶!”
街旁路人固然是被贾环方才那一击唬的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楼上的诸人,就更是倒吸了口冷气,面色连变。
原本醉意熏然的诸多贵人,此刻也都将一腔酒意化成了冷汗,清醒了过来。
“朗哥儿……”
一个身形瘦弱麻杆儿,面色发青,一对黑眼圈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少年,此刻眼神里满是畏惧之色,看着依旧坐在酒桌旁,顾自吃喝的赢朗唤了声。
赢朗闻言,阴沉一笑,双手在身旁一个婢女高耸的胸前擦了擦,抹去油污后,他对那少年道:“小杰,你怕什么?
你忘了你是什么身份?
作为太后唯一的嫡亲侄孙,哪个敢欺负你?
谁又敢对你怎么样?
再说了,射箭的人又不是咱们,咱们怕什么?”
说着,赢朗的目光放在了站在临窗边侍立的那个高大护卫头子身上。
此刻,那高大的护卫头子,面色煞白,满头是汗,却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敢说。
因为他是家生子奴才,所有的亲人,老子娘,媳妇孩子,全在国舅府活命。
让他家破人亡,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而赢朗所言语的那位少年,正是国舅府的独苗,皇太后娘家嫡侄孙,白杰。
白杰听闻赢朗之言后,犹疑了下,又看向其他人。
除了赢朗外,在座的还有孝简亲王子赢保,忠成亲王世子赢禾,以及忠智郡王,忠义郡王等王爵世子。
大部分,都是前夜兵变时,曾参与围攻皇太孙的宗室。
他们本被责令圈禁思过,可是,出了宫门直接被忠顺王赢遈释放,命他们回家闭门思过即可……
只是,大好日子还没过一天,就得知了孝康亲王接掌宗人府的消息,他们哪里还能坐的住?
如今,他们唯一的希望,就在皇太后身上,因此一起前来相求白杰……
此刻看到白杰的目光,纷纷附和起赢朗的意见。
孝简亲王子赢保道:“杰哥儿,这有什么好怕的?
一口咬死是白福做的,他能耐我们何?更何况,本身就是白福做的。
哼!我就不信,他一个外姓臣子,敢把我们这些天家皇孙们如何。
不过杀他一个内眷,赏他几两银子再买一个就是恩典……”
孝简亲王府与孝康亲王府是太上皇那一辈留下来的独独两座王府。
因此,即使已经承袭一辈,但因加恩之故,如今仍袭亲王爵。
两家王府本来平起平坐,可谁想,孝康亲王竟然一转眼成了宗人府宗正,生生压孝简亲王府一头,这让孝简亲王世子赢保如何不着恼?
对于贾环,也怨恨在心。
白杰闻言,有了底气,他鸭子嗓音嘿了声,眼神阴冷的看向临窗而站的侍卫头子,道:“白福,你说呢?”
白福面色苍白,眼神绝望,却连一刻都不敢犹豫,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木然道:“主子,奴才明白。”
白杰满意的点点头,笑道:“很好,你放心,你家里人,老婆女儿,我都会替你照顾好……”
说罢,又阴笑了两声。
白福的身子晃了晃……
一旁的赢朗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抹不屑。
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白杰脸上的笑容顿时敛了去。
对于这位神京都中名头最盛的衙内,他心里还是很有几分忌惮的。
“砰!”
“砰!”
“砰!”
每一声脚步声,似乎正好踩在众人的心跳点上。
或者说,他们的心跳,竟渐渐随着脚步声而起动。
这让原本一个个还强装矜持,摆设出天家贵胄气派的皇族子弟们,面色渐渐苍白……
直到,“砰”的一声,一道身影出现在楼梯拐角处,众人的心跳猛然一揪。
身体最差的白杰,甚至觉得有一只大手狠狠抓了他心一把,使得他呼吸一顿,跌坐在椅子上,大汗淋漓,目光惊恐的看着贾环握着那把染血的刀,一步步走了过来。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七十九章 筑京观
“贾……贾环,你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箭不是我射的,是白福射的。
白福,白福……”
虽然两人不曾打过交道,但却照过面,因此,白杰认识贾环。
但他去没见过这样神色的贾环。
眼看他面色铁青,眼神暴怒的走来,白杰坐在椅子上,吞咽了口唾沫,干巴巴的道。
白福木然的上前一步,挡在白杰身前,眼神空洞的看着贾环,道:“是我射的箭。”
“呛啷!”
一道白练闪过,众人甚至都未看清,白福一颗大好人头,就飞向了赢朗、白杰等人的酒桌上,砸起汤汁无数。
带出的,还有一条赤带般的血泉,喷涌而出。
正好淋了跌坐在一旁的白杰一身,从头到脚。
“啊!”
“啊啊!”
白杰差点没吓疯了,一边嚎叫,一边拼命的擦拭着脸上的血,哪里能擦的尽,整个人如同血怪一般可怖。
赢朗等人都被这一幕吓呆了,怔怔的看着贾环。
忠礼郡王赢广为这一代宗室最长,他强打起心气,看着贾环沉声道:“宁侯,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砰!”
贾环用第二剑回答赢广的话,偌大的实木酒桌,被贾环一剑劈的轰然破碎。
酒盏盘碟乱飞,木屑飘舞。
一干龙子龙孙们,被飞射出的汤水溅了一身。
回过神后,倒也有几个上来脾气的,怒视着贾环喝道:“贾环,你疯了?你想造反吗?”
贾环不理会,他将宝剑横在了白杰的脖颈处,各种叫嚣声戛然而止。
不乏有人,眼中隐隐带有期待。
恨不得贾环一剑斩下去,然后……
与白杰同归于尽。
没错,就是同归于尽。
白杰一死,皇太后一定会让贾环付出极大的代价。
不过……
贾环终于开口了:“我只问你一遍,谁的主意?”
白杰面色惨白,上下牙齿“得得得”的碰个不停,哪里说的出话来。
贾环见状,手中剑轻轻用力,白杰只觉得脖颈处一凉,然后一股热流从脖子里往外冒。
白杰只觉亡魂大冒,胆都快唬破了,两股间控制不住的尿意倾泻而出,哭嚎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是朗哥儿,是赢朗挑拨的。”
赢朗在一旁闻言,强笑一声,道:“小杰,你是不是记错了?白福是你家的家生子,我如何能指挥的动?”
白杰在生死之间,头脑却出奇的清醒,破口大骂道:“赢朗,你个死太监,少狡辩,不是你在我耳边老说贾环贼子……贾环欺凌太后,让我这个娘家侄孙替她老人家报仇,我又岂会让白福出手?”
赢朗面色一变,尖声道:“话不能这么说,昨日你打薛蟠的时候,我可不在场……”
“你……”
白杰气急,却不敢乱动,他只能看向贾环,哀求道:“宁侯,我知道错了,你放我这一马,你放心,我回头一定挑几个绝色美人送你。哪怕你要宫里的,我也能想办法给你弄来。我还可以在姑祖母跟前替你多说好话,贾环……”
贾环闻言,面上却愈发阴沉,他一字一句道:“我贾家内眷只不过想出城去庄子散心,却凭白遭贼人射杀,惨死于车内。
她是我的亲人,是我的晚辈……
我贾家满门忠烈,为了大秦,洒血疆场,虽九死而不悔。
却不想,贾家男儿可保得黎庶平安,却保不得家中妇孺之安。
此仇若不报,我贾环有何颜面,再立足于天地间?
有何颜面,再自称荣国子孙、宁国传人?”
贾环的话中,蕴着强大的内劲,话音虽然低沉,却清晰的从楼上,传到了楼下,甚至大街上。
一时间,无数人都能感受到他心中无比的愤慨和杀意。
许多人感同身受,跟随一起愤怒。
也有许多人,加快了脚步……
忠礼郡王赢广听贾环话里的意思不对,感觉他似乎想要下杀手,忙拖延时间问道:“宁侯,你千万不要自误。凶手已经被你杀了,你……你家里到底何人不幸?”
贾环一双眼眸已经彻底猩红,他咬牙道:“是我的……嫡亲侄媳妇!”
“嗯?!”
其他人倒罢,只赢朗一双细眸,闻言后一瞬间睁的溜圆。
眼神中的骇然和怀疑之色各占一半,死死的盯着贾环。
可是,贾环的神情,当真是无比悲痛,双目赤红。
若非真个悲痛之极,绝不会这般……
难道,真的这么巧?
赢朗猜疑不定……
“白杰,赢朗,冤有头债有主。你二人主谋杀我亲人,今日我贾环便取你二人性命。
黄泉路上,你们作伴而行吧!”
楼下楼梯处响起一阵剧烈的脚步声,贾环却声音如刀,一字一句说罢,高高举起宝剑,朝绝望尖叫的白杰头上砍去……
“环哥儿住手!”
“宁侯住手!”
几声爆喝声从楼梯拐角处传来,几道身影闪现。
他们居然能顺畅无阻的通过贾环布下的“防线”,就说明,他们是自己人……
宝剑堪堪停在了白杰的脖颈上,只差一分,就要砍下,贾环顿在那里,转头看向来人。
“环哥儿!收手!”
为首的,竟然是……牛继宗!
他面色凝重,看着这般神色的贾环,沉声说道。
心中也担忧不已。
他将将才从大明宫赶过来,就是因为隆正帝怕其他人制不住贾环。
而跟在牛继宗身后的,居然还有一个温严正,和苏培盛。
贾环并没有撤开宝剑,他看着牛继宗,语气缓慢道:“牛伯伯,这个狗胆贼子,竟敢指使侍卫,以强弓射杀我家内眷。我难道杀不得他?”
牛继宗闻言一滞,而后沉声道:“环哥儿,不要鲁莽。
此事,伯伯一定给你讨个公道,你先将剑放下……”
温严正也在一旁开口道:“环哥儿,你放心,这件事绝不会轻易罢休。你先将剑放下……”
贾环闻言,迟疑了,然而,在白杰等人期盼的目光中,他却又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牛伯伯,温叔叔,不是小侄不听你们的话,只是……
这些人,仗着太后的宠爱护短,不将我贾家放在眼里。
短短三日内,两次派人暗杀我家眷。
前夜之事尚未了,他们却已经能坐在这里吃酒了。
由此可见,朝廷根本奈何不得他们。
今日,他们又杀我家人。
我若不杀他们,怕又用不了三五日,他们还会派强人闯我贾家杀人。
我贾家有几人,可供他们如此暗杀?
我贾家父祖之辈,除却一从文叔父外,皆已为国战死……
贾家满门,只余我贾环一人支撑,可是,日防夜防,又哪里能防得住这些天家贵胄的暗算?
与其等到一日被他们攻破贾家,杀尽我贾家亲眷,不若今日,我贾环以命相搏,早除此害!”
语气悲壮,苍凉……
别说牛继宗等人变了脸色,就连酒楼外街道上的路人,一个个都面色悲愤起来。
那可是“至今黎庶念荣宁”的贾家啊!
如此国勋家族的后人,为了保护家人亲眷,竟被人生生逼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
一时间,酒楼外的百姓都骚动了起来。
贾环在都中的名声的确不好,但主要集中在黑心、抠门、贪花、好色上……
这里的黑心,指的是死要钱……
但无论如何,他的名声都要比国舅府的白杰强一万倍。
众人再一揣摩他话中的深意,便开始纷纷议论起幕后的黑手,慈宁宫里的那位老婆子。
更有人直言不讳的指出,莫非太祖铁律已经没了作用,致使后宫开始干政了吗?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的脸色也难看的紧,心里都还有些憋屈。
小王八蛋,属白眼狼的。
这都叫什么话?
莫非他们一个个都是忘恩负义之辈,不曾帮过他吗?
怎地就叫他一个人独撑门户了?
这般传了出去,让外面人怎么看他们荣国一脉?
连荣国的亲孙都护不住,还有脸称什么荣国一脉?
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牛继宗正要相劝,孝简亲王世子赢保却忽然叫嚣起来:“苏培盛,你这个狗奴才,还不快让人把这个狂徒给拿下?”
众人闻言无不面色一变,唯恐贾环因此受到刺激,痛下杀手。
连白杰看向赢保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恨意。
“住嘴!”
牛继宗厉喝一声,声音如雷,压住了赢保的话后,他又看向贾环,语气严厉道:“环哥儿,你杀他们简单。可是,他们有罪,也当由朝廷审判后,再明正典刑。
你若私自杀了他们,你不怕死,可你要想想你的家人!
到了今时今日,难道你还没学会怎么以一个族长的身份考虑问题吗?
你若倒下了,日后,谁还能保护你的家人?”
牛继宗是真以为贾家有人被杀了……
贾环闻言,面色陡然一变,语气悲凉道:“莫非……莫非我的家人,就这样白白送死?”
“谁说白白送死?”
苏培盛身着一身大红蟒袍,上前一步,目光凛冽的扫视了一圈后,高声道:“陛下口谕:着,将私出圈禁的宗室子弟,悉数捉拿,押回宗人府大牢,交由孝康亲王定罪。
另……”
说着,苏培盛的目光在倒地的白福身上扫了眼,继续道:“将诸人所带帮闲侍卫,全部枭首,于醉康居门前筑京观,以诫后者。
来人,全部拿下!”
随着苏培盛话罢,楼梯口处涌上来一群御林带刀侍卫,一批人将面色惨淡的宗室诸人押走后,其余人等,则将他们留下的亲随全部锁拿,押赴楼下。
一时间,惨叫哀求声此起彼伏,直到一阵腰刀猛击后,才消停下来,全部被带下楼去。
连白杰,也被小心翼翼的从贾环剑下带走……
待“闲杂人等”都离去后,苏培盛看着面色木然的贾环,轻声道:“宁侯,节哀啊!”
贾环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没有一丝反应。
苏培盛叹息了声,面色为难,犹豫了下,他才咬牙道:“宁侯,若是没昨日之事,您就是含怒杀了他,也不过受一顿责罚……
可是,太后知道陛下剥夺了忠顺王的辅政亲王和宗人府大宗正大权后,自昨夜起,就开始绝食了……
宁侯啊,您就体谅体谅陛下的难处吧。
不过,临来时,陛下曾让奴婢告诉宁侯,时间,还长呢……”
贾环闻言,木然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
隆正帝能对他说出这句话,当真……殊为不易。
贾环点了点头后,沉声道:“苏公公,本侯有个不情之请。”
苏培盛闻言忙道:“宁侯尽管吩咐。”
贾环道:“楼下那些人,可否由我的亲兵处置?”
苏培盛闻言一怔,看向贾环。
牛继宗和温严正更是面色一变,牛继宗皱眉沉声道:“环哥儿,不要冲动!你要考虑清楚后果……”
贾环苦笑了声,道:“牛伯伯,您以为,我不这样做,那些人就不恨我入骨吗?
都是些贱骨头,与其让他们凭空的恨,不如做到绝处,看他们有没有胆量更恨一些!”
牛继宗闻言,和温严正看了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抹感慨。
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牛继宗不再开口,苏培盛则深深的看了贾环一眼,道:“宁侯要求并不过分,自然可以。”
贾环点点头,不再多言,大步朝楼下走去。
醉康居门前,跪着一排哭嚎哀求的人。
他们都是一些王府的亲随家丁,还有一些护卫。
平日里多是仗着王府或者国舅府的势力,横行霸道,欺压良善。
别人畏惧他们身后的力量,不敢反抗,只能任他们欺负。
可到了动真格的,他们哪里有勇气经得起这个。
一个个哭爹喊娘,磕头求饶不止。
那些王爵世子们,每个人出门随从都不少,加起来足有一百多人。
贾环下楼后,却意外看到,韩三跪在路边……
贾环眉头一皱,走上前去,看着韩三因羞愧、愤怒、自责而涨的通红的脸,将手中的剑递出,道:“去,杀了他们。”
韩三闻言一怔,目光投向那些跪在另一边,哭爹喊娘的“烂泥”们,眼神有些,犹豫。
他宁愿贾环让他提着这把剑,去杀那些亲王世子……
不过,当他看到贾环陡然凌厉的目光中满是失望之色,韩三心中忽然一痛,再看到他大哥站在贾环身后,面色铁青的瞪着他,心中陡然醒转过来,在贾环将将要收回宝剑前,一把抓在剑身上,不顾顺着剑身往下流淌的血,生生将宝剑拽回。
然后持着宝剑,走向了醉康居门前跪在那里哭嚎的人。
“杀!”
韩三爆喝一声,面容狰狞,将手中的宝剑朝地上惊骇欲绝的王府亲随身上砍去。
“啊……”
那王府亲随骇的连躲都不敢躲,生生挨了一箭,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凡是,开了第一个头,后续的就简单了。
见韩三在那里疯狂杀戮,贾环对韩大道:“大哥,让其他人也上去杀,加速。”
韩大点点头,转头比划了一个指令,数十名黑甲亲兵,手持大秦戟上前,没有任何犹豫,一秦戟便刺死了那些手无寸铁不敢反抗的仆役。
“枭首,筑京观。”
贾环再道。
韩大闻言神色顿了顿,却依旧没有任何折扣。
这次,他亲自上前,抽出腰刀,狠狠的斩下一颗人头,然后提到醉康居的石阶上放下。
之后,再一挥手。
他训练的亲兵确实精锐,一个个都没有丝毫犹豫,效仿之。
不一会儿,一座由百余人头的京观,便筑在醉康居门前。
先前,路上还有指指点点,看不惯屠杀普通仆役的人,更有义愤填膺的士子。
但到了这一刻,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虽五月艳阳天,可是看着那一堆死不瞑目的人头,众人都只觉得,身处数九寒冬,遍体生寒……
待京观筑成后,贾环面色木然的扫视了一圈,沉声道:“从今日起,我贾环不再做英雄。
有一,有二,绝不再允许有三。
我贾家人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死在冲锋的路上,却不可死在屑小的暗算中。
再有第三次,不管是何人,除非你连我贾环一起杀,除非你能彻底毁掉我身后的这面黑云旗……
否则,你杀我一亲人,自有人屠你满门。
鸡犬不留!”
说罢,不再看鸦雀无声的人群,贾环从韩大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在上百亲兵家将的扈从下,打马离去。
背影,终究悲怆!
牛继宗和温严正两人面色难看,就算贾环能将这百余人亲随杀尽,又能如何呢?
这一次,他终究还是奈何不得白杰。
总不能,将太后真的逼死……
不过,正如贾环所说,从今以后,除非谁有把握,能将贾环,还有黑云旗,都彻底毁灭。
否则,怕是没人敢再对贾家人出手。
两位军方大佬叹息了声,然后一起转身离去,回宫中复命。
他们还有太多的大事要做……
而苏培盛则慢了一步,他一直目送着贾环一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
然后,他看向从后面慢慢出现的朱正杰,问道:“宁侯家中,究竟何人遇难?”
朱正杰道:“是他的侄媳妇,贾蓉的未亡人,秦氏。”
“谁?”
听到前面,苏培盛脸上的同**已经消失了,可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朱正杰有些不解的看着他,似不明白他为何要再问一遍,不过还是答道:“是贾环的侄媳妇,秦氏。是他刚才亲口说的……”
苏培盛脸色渐渐变了,眼神更是古怪的紧,心中的同情心和难过之意瞬间不翼而飞。
他莫名的“嘿”了声,然后转身带人收队回宫……
……
待苏培盛回宫时,紫宸书房内,已经没了牛继宗和温严正的身影。
隆正帝的脸色极其愤怒,他没想到,白杰等人竟敢如此放肆!
他打定主意,这一次就算不能将白杰枭首,也一定让他付出极惨的代价。
就算是太后相扰也不行。
此例绝不能开,否则国将不国!
不过,当苏培盛将“被害”之人说出后,隆正帝当场就怔住了。
邬先生倒是哈哈大笑出声,连连道:“我就说,我就说……
若他家人真有一人伤亡,怕是白杰、赢朗等人的脑袋早就搬家了,陛下现在也将头疼该如何收尾。
堂堂莽三郎,从来视亲人至重,又岂会这般好说话?”
“莽三郎?他莽个屁!”
隆正帝面色陡然涨红,指着苏培盛咆哮道:“去,告诉那个小奸贼,把该干的活都给朕干好了!
做不好,朕就治他一个欺君之罪,剥了他一身好皮!”
待苏培盛强忍着笑意离开后,隆正帝见笑的前仰后合的邬先生,也忍不住哼哼笑了起来。
不过,没笑两声,两人又停了下来。
邬先生看着隆正帝道:“陛下不是正在因太后之事发愁吗?不妨以此事破局!”
隆正帝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朕亦有此意。”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邬先生又感慨道:“此子,当真为陛下之福将也!着实有几分急智!”
隆正帝哼了声,道:“他倒是有急智,却将朕推进了麻烦里。
你看着吧,待明日,又是满城风云动神京!
哼!”
幽幽目光所向,龙首宫……
……
(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章 要你们哭
当贾环一行人沉默的行驶至宁国时,宁国府的正门和侧门上,都已挂起了白绫,挂丧。
韩让亲自领着十数亲兵,守在紧闭的正门前,闭府。
待看到贾环等人回来,老远就能嗅到一阵血腥味扑鼻,韩让的面色一变。
他赶紧迎上前,上下打量了番贾环,见他无事后,才松了口气,交待道:“环哥儿,都已经按你的吩咐做了。
给西边儿老太太送信,说你无事。
内眷直接送回内宅,四门封闭,除了几个主子小姐外,西边儿的丫鬟婆子都没放进去一个。
明处有李万机家的领着几个老嬷嬷巡视,但凡有嚼舌的一律家法处置。
暗地里青隼也放了进去,严防有人窥探。
政老爷和链二爷还有族里一些老人都在前厅候着。
我这里挡了几波外人,都是一些寻常没怎么太来往的小家族。
倒是奔哥他们还没来。”
贾环闻言,点点头,冷笑了声,道:“那些人动作倒是快……
二哥,劳你继续在这里守一下,除了奔哥他们几个,其余上门探访的人,一概挡回去。
告诉他们,三日后,贾家再开丧送讣闻。”
韩让闻言面色一变,道:“环哥儿,他们若是问府上仙逝的是……”
贾环道:“直接告诉他们,是宁国府蓉大奶奶。”
韩让闻言,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他护送马车回府时,隐隐听到的,分明是……
不过,他生性沉稳,知道现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就压下了心中诸多疑惑,没有多问。
不再多话,贾环一行人从侧门进府,李万机、付鼐等人早就侯在那里,眼见贾环无恙后,两人面色一松然后又开始悲痛起来,身后跟着几个抬箩筐的小厮,给每个人都送上了一条白布条束腰……
贾环见状抽了抽嘴角,让亲兵队回营,该巡逻的继续巡逻。
乌远也领了一条白布条扎在腰间,然后径自回了他的小院,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他心性青春了……
韩大则揪着韩三,回去教他怎么做事……
韩大这些家将亲兵,单负责家族防卫之事,并不参与族内常务。
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军方不得干政”……
贾环带着李万机等人往仪门前堂走去。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贾环军法治家的好处了。
一路上,来往匆匆的仆人们,都面色凝重,虽然看不出什么悲伤,却绝无交头接耳,私下里嚼舌的现象。
偌大的宅子,上下数以百计的人口,除了脚步声和做事声外,居然没有什么闲杂噪音。
这就在很大程度上杜绝了许多烂事……
若是在荣国府那边,此刻怕是早已各种消息满天飞了。
但在宁国府这边,敢编排家主之事者,杖四十都是轻的。
而若以军棍罚之,四十棍后,基本上非死即残。
有过一两个先例后,宁国府中再无敢嚼舌造谣生事者。
当然,宁国府仆役的月例银子虽然与荣国府一般多,但年节时的奖赏加起来,甚至比月例银子还多两倍。
因此,也没人愿意计较什么……
进了仪门前厅后,乌央央的一群人呼啦啦全都站起身来相迎。
最长的贾代儒、贾代修,次一辈的贾敕、贾效、贾敦、贾政等人,再次一辈的贾珩、贾珖、贾琛、贾琼、贾璘,然后还有一辈最多,贾菖、贾菱、贾芸、贾芹、贾蓁、贾萍、贾藻、贾蘅、贾芬、贾芳、贾兰、贾菌、贾芝等都来了。
这些人出息的不多,多是依靠宁国府而活。
乱哄哄的一番见礼后,贾代儒、贾代修等人虽然辈分大年纪高,却似乎都不敢直接跟贾环对话,而是一起推了贾政开口。
贾政便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挂了丧,到底谁没了?
总不能哭半天还不知道哭谁……
贾环简单的说了下,是国舅府的白杰及几大王府世子喝酒后发浑,让人用弩箭射击了贾家的马车。
蓉哥儿媳妇和家里几个内眷一起去城南庄子看看刺绣,不幸遇难。
众人闻言大惊,一片哗然。
贾政面色铁青,问贾环如何处置。
贾环相告,那几个王府世子和国舅府的白杰已经被圈禁,等候定罪。
不过他们带去的一百多仆役跟随,已经被他的亲兵都砍了头,磊成了京观。
堂上瞬间一片死寂,倒吸冷气声格外清晰,一张张脸唬的惨白……
贾环便趁机送客,告诉他们,已经派人去请钦天监阴阳司来择日,三日后再开丧送讣闻。
将一个个面无人色不敢吭声的贾家族人送走后,堂上还有贾政、贾琏、贾芸、贾荇还有贾兰。
贾环又废了几句口舌,告诉他们有去年贾敬出殡发丧的经验,都有了规矩,不会出乱,现在也不需要帮忙……
将他们一并送走后,贾环快步往内宅走去……
……
宁安堂后堂,众人一脸懵懂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起看看李万机家的送来的粗布白布条。
每人手边都有一条。
最后,大家又一起看向坐在中间,左肩头包扎着白纱,满脸无辜的小吉祥……
一起出去的人,只有小吉祥受伤最重,可是,都活着回来了啊……
她们问过李万机家的,到底怎么回事?
李万机家的只回答说,是三爷吩咐的,就再不敢多言。
可既然是三爷吩咐的,那说明贾环也没事。
那……这是怎么回事?
薛姨妈都满面迷糊的坐在那里,不过初闻丧音时猛然吊起的一颗心,到底还是渐渐落了下来。
只要贾环无事,其他人……
堂上除了薛姨妈外,贾家姊妹们也都到齐了。
宁国府这边,除了秦可卿没来外,其她人也都到了。
连蛇娘都陪着公孙羽前来,闲云小道姑也借口要看看她的徒儿,一起来了。
好在贾环宅子大,一屋子莺莺燕燕坐在里面,居然一点也不嫌挤,还很宽敞……
众人里,只有一个人还在哭泣,就是香菱。
她从小吉祥中箭飚血,生死不知时,就开始撕心裂肺的哭,一直哭到府里,嗓子早已经黯哑,还是哭。
等小吉祥被匆匆赶来的公孙羽和蛇娘轻松包扎好伤口,一根金针扎醒时,香菱惊喜的差点没昏过去。
然后看着没事人一样的小吉祥,又开始哭,呜咽不停……
手也一直抓着小吉祥的右手,半刻不曾分开。
因为香菱不知道,如果松开这只手,她还能不能再找到这个每日和她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个杯子喝水、一起玩耍、一起奔跑、一起午睡,连如厕都一起行动的姐姐。
这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
小吉祥一脸无奈的看着香菱,眼中的眼神却是难得的柔和怜惜,她小声道:“好了,我都跟你说了嘛,当时只是因为我体内强大的内劲,和偷袭而来的箭上的内劲,碰在一起,用力过猛,才昏了过去。
是我第一次使用内劲,还不熟练的缘故。
不然的话,我才不会受伤呢。”
一边说,一边顺手从小几上拿起一根白布条,要给香菱擦泪。
香菱嫌弃的躲开……
小吉祥的话,让一旁的蛇娘、董明月、公孙羽和闲云道姑几人嘴角狂抽。
内劲,强大的内劲……
“可是姐姐,你哪有内劲嘛……”
等小吉祥收手后,香菱抽噎道。
小吉祥正色道:“你忘了,我给你说过的……”
香菱面色顿时古怪起来,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悄声道:“姐姐,你不是说,那其实就是屁……”
她虽然小声,可是因为嗓音黯哑的缘故,使得声音粗糙,音量很大……
小吉祥闻言急了,没等香菱说完,就涨红了脸,着急伸手去堵她的口,却忘了左肩还有伤口,疼的她“哎哟”一声。
众人顾不得笑,忙一起招呼她。
史湘云一双明亮大眼睛也哭的红肿,她就坐在小吉祥的左手边,没好气的将小吉祥扶着坐好后,在她脑门儿上不轻的弹了下,听她“哎呦”一声,史湘云笑骂道:“都这般模样了,还作怪!”
史湘云的声音也微微黯哑了。
小吉祥闻言,嘿嘿一笑,看着史湘云不说话,嘴角却抿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史湘云见状哑然失笑道:“我懂,我要好好谢谢你救了我呢。”
小吉祥一只手小幅度摆的飞快,连连谦让道:“云姐姐客气了,太客气了,都是奴婢该做的!”
话虽如此,一双毛毛虫眉却得意的挑了挑。
见此,本来被府上丧事勾动心中悲痛回忆的林黛玉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唯有薛宝钗,面色依旧淡淡。
但也谈不上多厌恶了,她早已想开,眼不见为净罢。
虽然小吉祥着实不符合她心里丫鬟该有的规矩,可……也不算坏。
跳脱了些,但也不是狐媚坏心眼子。
因此,她只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白布……
就在气氛越来越轻快时,贾环忽然从外面阔步进来,面色凝重。
众人忙起身,不过看到他腰间系的白布条,顿时都不笑了。
贾环先与薛姨妈见了礼,然后又看了看小吉祥的伤口,见她大眼睛里满满的泪花后,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说了声“不怕”。
小吉祥闻言,立马用右手抹去眼中的泪,咧嘴笑道:“我不怕!”
贾环看的心疼,不过没等他再说什么,薛宝钗从后面走了过来,看着他腰间的白布条,又摇了摇自己手中的白布,问道:“环儿,这是……”
贾环闻言,看了圈房内,见除了薛姨妈带了同喜和同贵两个丫鬟外,再无其她仆妇。
便对薛姨妈使了个眼色,薛姨妈会意,打发了两个丫鬟回去。
同喜同贵离去后,贾环目光又落在了蛇娘和闲云道姑身上。
不过,他最后竟又绕过了蛇娘,只是看着闲云道姑,面色作犹豫状……
蛇娘与闲云不同,她的性命,甚至是后继蛇娘的命运,都与贾环相关。
这种涉及性命的利益最重,所以,蛇娘绝不会背叛……
闲云见状,面色涨红,怒哼了声,便飘然离去。
众人看向蛇娘的目光,有些微妙起来……
最后,贾环环视一圈,沉声直言道:“我需要大家的帮助。”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林黛玉忙问怎么回事,要她们做甚。
贾环道:“要你们哭……”
……
(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一章 悲呼
“要我们哭?”
林黛玉不解其意,眷烟眉微微蹙起,道:“环儿,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这……哭什么?”
贾环解释道:“今日使坏射箭之人,正是昨日打了薛大哥的人,也就是皇太后的娘家侄孙。”
“啊……”
薛姨妈和薛宝钗同时轻呼一声。
林黛玉气恼道:“那人真真可恶,环儿,你可曾捶他?”
小模样凶巴巴的,小拳头还挥舞了下!
在林黛玉想来,贾环连皇太后亲孙子都捶过,更遑论侄孙……
要是贾宝玉在此,看到这一幕,说不得要捶胸顿足,感叹林黛玉近墨者黑,小清新不再……
贾环忍着笑,点点头,郑重道:“我不仅把他捶的尿裤子,还把射箭使坏的人和那些王府世子的随从们都打坏了……
这就是我要大家帮我的地方……
皇帝已经派人把太后的侄孙和那些王世子给抓了起来,不过未了避免太后施压,反过来倒打一耙,我准备使个苦肉计!”
“哦……”
林黛玉最先反应过来,拖长声音哦了声,然后抿嘴一笑,白了贾环一眼,道:“环儿,你真狡猾!”
贾环忙摆手,道:“不能笑,千万不能笑,不能露馅了!
好姐姐们,还有姨妈,你们可千万记住,这件事万万不能说出去。
国舅府的王八羔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打完我贾家亲戚,还敢动我家内眷,我非得教他怎么跪下写个大大的服字不可!
繁体的!”
贾环已经给家里姊妹们普及过,他写的绝不是什么错字,而是简体字,她们教他的,叫繁体。
尽管她们不怎么信……
“噗!”
林黛玉刚一喷笑,又忙用手捂住了口,眼神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然后嗔道:“你再作怪!都怪你!”
薛宝钗心里也很高兴,她高兴的是,贾环替她哥哥出了口气。
虽然从没开过口,可薛宝钗到底不想自己亲哥哥被人白白打一顿,还打的那么惨。
不过……
薛宝钗迟疑道:“那……如何使苦肉计呢?只小吉祥吗?”
说罢,她看了眼一直眼巴巴看着贾环的小吉祥。
林黛玉在一旁面色微变,看向薛宝钗。
薛宝钗这句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可说话的语气,却满是轻疑之意。
仿佛在质疑,区区一个小吉祥,够的着苦肉计吗?
但薛宝钗自己没发现这点,她是无心的,不是故意要贬低小吉祥。
当然,在她心里,小吉祥本身也确实不够分量。
不止林黛玉听得出,心思聪慧一些的,都能听得出。
史湘云的眼神也微微一变,看着薛宝钗,目光有些不满……
薛宝钗这才猛然醒悟过来,面色陡然涨红,尤其是在贾环有些讶异的目光中,她几乎无地自容。
倒是小吉祥浑然不在乎,她呵呵笑道:“宝姐姐,当然不是我啦!
在家里面姐姐们让着我,三爷护着我,才容我撒野。
搁外头,我这样的小丫头子八两银子能买俩!
死了也白死,说不定人家赔十两银子都会以为大方哩……”
薛宝钗闻言,脸色却愈发难看……
家里其他人的脸色也都微妙了起来,薛姨妈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谁都不是傻子……
倒是一旁的蛇娘似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热闹场面。
不过,不知为何,蛇娘笑着笑着,面色忽然一红。
原本就妖冶的容貌,顷刻间愈发妩媚。
让她身旁的公孙羽有些诧异的看了两眼……
这时,贾环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使劲揉了揉小吉祥的脑瓜,道:“吉祥姐,你《姨娘心经》的功力日渐老道啊,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超过娘的水准了。”
小吉祥忙谄笑道:“哪里哪里,三爷过奖,奶奶那才叫真正的厉害哩!”
贾环又笑了声,才绷住脸,道:“不许再对家里人用……
你说的本来就没错,你这八两银子能买俩的小丫头子,用苦肉计都不够苦!”
小吉祥一对毛毛虫眉顿时成了八字,巴巴的看着贾环。
她身旁,香菱可能哭的脑子坏掉了,居然也敢同仇敌忾的看着贾环。
不过被贾环扫了一眼后,又唬得连忙低下头……
贾环捏了捏小吉祥的脸蛋,安慰了句:“等长大了就够了嘛。”
小吉祥这才又满脸灿烂,不过贾环一瞪眼,忙憋住笑脸,学着贾环绷紧了脸,模样古怪。
贾环不再玩笑,揭过这一重,对众人道:“宝姐姐说的没错,小吉祥现在是不行……”
薛宝钗闻言面色一变,想解释什么,可她的性子本就是藏拙的,在人前着实解释不开,也不愿解释。
而且,她的本意确实如此。
因此,薛宝钗到底没有张开口……
就听贾环继续道:“所以,我对外通报的人是……蓉哥儿媳妇,秦氏!”
“嗯?”
一阵讶然声响起,其她人倒罢,尤氏的眼神却微微有些深意……
贾环心里有些无奈,他不得不向众人解释清楚。
因为家里姊妹们都知道,去城南庄子的人只有史湘云、贾惜春、小吉祥和香菱。
不将她们的工作做好,一旦她们在园子里或者荣国府说漏了嘴,很可能会弄巧成拙。
因此,他耐心解释道:“也是没有办法,用苦肉计之人,在不短一段时间内都不能出现在人前。
其次,为了日后的复出,她还得是从前就深入浅出,极少在人前露面的……
家里面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秦氏。
所以,你们在外面千万不要说漏了嘴,包括在西边儿和园子里。
不然传到太后耳中,我可是要倒大霉!
欺君之罪,不是玩笑的。”
众人彼此看了看,又是林黛玉率先道:“我必不会说岔的。”
其她人也一一附和道,连薛姨妈都让贾环放心。
众人统一的口径:先蓉哥儿媳妇秦氏,今日随湘云、惜春一起去城南庄子,路上却被太后侄孙无故射箭射杀。
就这一句,再多的没有。
大事搞定后,贾环长出一口气,然后眉尖忽然一挑,道:“诸位,那你们就……哭吧!”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贾探春最不喜这种作态,没好气道:“哭什么?就你能作。”
贾环无语道:“秦氏真要没了,三姐你也不哭?
你想想,她还那么年轻,早早的就寡妇失业,膝下又没留下一儿半女,整日里以泪洗面,凄凉度日……
平日里见了你们这些姑姑们也都敬着,如今凭白无故的被人射箭惨死,你就……不难受?”
“环弟,快别说了……”
贾探春没什么大反应,倒是贾迎春红了眼圈儿,难过起来。
贾探春虽然也常从荣国与宁国府夹道小门处经过,但她极少在秦可卿的天香楼里驻足坐坐。
她是爽利的性子,秦可卿对待贾家姊妹时,温柔恭顺之极的绵绵软性,不对她的脾性。
倒是贾迎春,几乎每次来看贾环,只要天香楼开着门帘,她就会进去小坐一会儿。
秦可卿接待她时的温柔性子,倒和她挺合得来。
因此,听了贾环的假设后,贾迎春率先红了眼圈儿。
其她人却没那么好哄了,不知道还好,秦氏真要出了个意外,她们也能落两滴同情泪。
可如今分明知道是假的,让人如何还有心思哭?
贾环见状皱眉道:“你们不哭,让人瞧出了破绽,如何是……”
“哇!”
贾环话没说完,被身旁忽然响起的一道嚎啕声唬了一跳,众人齐齐看去,却见小吉祥在哇哇大哭。
一只小手尽力的掩住两只眼睛……
史湘云见状,在一旁气急,一个瓜崩弹在小吉祥的脑门,笑骂道:“真跟你主子一模一样!”
小吉祥“哎哟”了声,捂住脑门,“委屈”的看向史湘云。
史湘云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这套对我不好使,对你三爷去使吧!”
话虽如此,不过到底还是替小吉祥轻轻揉了揉脑门……
贾环看着这一幕,眼神柔和。
这让站在一旁看着她的薛宝钗,心里微苦。
“环儿……”
薛宝钗看着贾环唤了声。
贾环转头看向她,道:“嗯?”
薛宝钗轻笑道:“你还是先去忙你的吧,总要先去和秦氏说清楚,别唬住她了。
若真要做真,灵堂也要尽快搭起……
再者,还有老太太那边。
你在这里,我们哪里哭的出来,笑都笑不尽……”
贾环闻言,得意道:“看到我,真就这么高兴?”
薛宝钗雪白的脸滕的一下通红,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心里却舒服了许多。
前面的薛姨妈也悄然的松了口气……
说到底,这是一个爷们儿的世界。
女人们,终究只能看着爷们儿的脸色生存……
世事如此,世情如此。
见她的脸色好了起来,贾环也不再耽搁了,对众人一拱手,道:“祝大家哭的痛快!”
“呸!”
……
皇太后宫,寿萱春永殿。
相比于贾家宁安堂里的和谐气氛,寿萱春永殿中的气氛,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冰霜雪雨。
皇太后面色蜡黄的坐在凤榻上,听着下面一个老者跪在殿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哭诉:“太后哇,咱们白家,就只有那么一根独苗了啊!
他……他这是要绝咱们白家的后,挖咱们白家的命根哪!”
老者正是皇太后亲弟,国舅府白家家主,白庆。
皇太后闻言,气得浑身颤栗,对凤榻边的一个老太监尖声道:“去,将皇帝寻来。
本宫倒要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当的皇帝,竟容一个外臣如此嚣张跋扈!”
“母后啊,您也是太善良。
若只一区区贾环,没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他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杰哥儿啊。
是他背后的人,用阴谋对付完儿臣后,现在又开始对付舅舅家,最后,怕是就要……”
忠顺王赢遈面色也不大好看,站在一边,对皇太后阴阳怪气说道。
皇太后本就一天一夜未尽水米,也未合眼,此刻又肝火大盛,再一听忠顺王之言,竟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来人!来人!快传太医……”
……
入夜,一艘大船从灞水行驶到了与渭河交界处。
夏初,两河河水湍急。
交汇处,更是时常形成巨大的漩涡,似乎能吞噬一切。
老船工们拼命的拉扯着巨大的缆绳,调整着风帆的方向,以避开前方一个突然形成的巨大漩涡。
船头儿大声叮嘱船上的人,都回仓内,待过了这段再出来。
然而,到底还是迟了……
“不好了,掉船了,有人掉下船了!”
一道仓惶的声音响起在船尾,连连呼救。
可是,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漩涡,大船一旦此时停顿,整艘船都难以幸免于难。
船头儿一咬牙,高声道:“拉帆,继续前行!”
大船,擦着漩涡,险险避过。
不过,没等船头儿松一口气,与船工们一起欢呼,就见大船主人气急败坏的赶来,劈头盖脸骂道:“蠢材!为何不停船?那是宁国府的贵人掉下船了……”
……
宁国府,后宅,天香楼。
贾环刚推门而入,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惊呼声。
贾环快步走了进去,挑开珠帘,进了里间闺房,绕过屏风,就看到秦可卿鬓乱钗横,香汗淋漓的靠在床榻上,目光惊恐、悲伤,似大梦初醒……
秦可卿看到贾环进来后,星眼微饧,眸光如水,柔柔的悲呼一声:“叔叔啊……”
……
ps:写前面的时候,有点卡文。
但是写到后面,思路又都顺了。
前面铺垫有些水,后面就拼命想多塞点干货进来。
但好像又变成了断章……
写作是有点难……
今天主要是心情有些悲伤,不在状态,因为我侄子要结婚了,奉子成婚。
我……我要当叔爷爷了,叔爷爷,叔爷爷,叔爷爷……
谁帮我写个大写的哭……
(未完待续。)
第七百八十二章 撕破脸皮
“叔叔……”
秦可卿美极的容颜上,一双幽情的眼眸中,满是令人心碎的伤忧。
她看着出现的贾环,只唤了声,眼中便滚落两滴晶莹泪珠。
贾环忙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问道:“可卿,怎么了?”
秦可卿苍白的俏脸上,浮起一抹晕红,但语气依旧悲伤,依偎在贾环身上,仰起脸,看着他道:“叔叔,我梦见钟儿了。他……他掉落了一个悬崖,在拼命的喊救命……”
贾环闻言,面色一滞,竟不敢与那双碎水晶一般令人心疼的眼睛对视,他垂下眼帘,握起秦可卿的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柔声道:“可卿放心,你忘了,梦,都是反的……”
“是吗?”
秦可卿犹若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盯着贾环,问道。
贾环重新迎上她的目光,点点头,道:“是的。”
秦可卿闻言,灿然一笑,恍若鲜花绽放,艳丽无双。
贾环伸手,轻轻抚上了她瓷玉一般的脸上,轻轻的摩挲着。
用绝世尤物来形容秦可卿,可能有些亵渎。
贾环以为,绝代佳人更合适些。
秦可卿绝美的脸上,渐渐浮起一抹红霞,一双美眸,若能滴出水般,情意绵绵的看着贾环,微微迷离的眼神,温柔惹人怜,又仿佛醉意熏然……
樱桃一般鲜红的芳唇,微微张开,轻吐诱人的檀香。
贾环也仿佛醉了般,缓缓俯头,印上了那两片愈发艳红的软唇……
“嘤!”
一声酥骨娇吟,彻底点燃了贾环心中的烈火,一只大手顺着秦可卿薄薄的小衣,又挑开白锦肚兜,握住了那抹香腻软玉……
秦可卿软若无骨的彻底瘫软到贾环怀里。
“当啷!”
一声巨响,惊醒了沉沦中的一对“狗男女”,两人陡然分开,转头看去。
却见竟是秦可卿的贴身丫鬟瑞珠,本来端着一个铜盆,想来是要给秦可卿洗漱用的。
不想进门后,就看到了这么劲爆的一幕,辣了眼睛,才失手将铜盆打落……
瑞珠作为秦可卿的心腹丫鬟,比宝珠更亲近些,哪里会不知道自己主子的心事。
早先她就为秦可卿烧过一木桶热水沐浴,贾环走后,她给秦可卿换洗里面衣裳时,就发现小衣早就湿透了……
只是,知道归知道,到底没目睹过。
因此才会陡然一惊。
见贾环眼神凌厉的看过来后,瑞珠腿一软,就跪了下去,一迭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贾环面色凝重,但秦可卿却又气又羞的看向他,因为他在她怀里的手还是不安分……
秦可卿轻声道:“叔叔,瑞珠是我的贴身婢女,不会有事的。”
到底不习惯在人前乱来,秦可卿双手用力,将贾环那只作恶的安禄山之爪抽了出来,累的娇喘微微,最后那一勾抹,更是让她身子一颤,泪光点点……
贾环终于想起了正事,咳嗽了声,沉声道:“起来吧……先别打扫,有事要说,和你也有关。”
瑞珠虽不解其意,但也不敢违逆,便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看着贾环。
贾环对秦可卿道:“可卿,还记得早上之时,我与你说的,要为你换个身份的事吗?”
秦可卿闻言,轻轻点头,看着贾环,道:“叔叔的意思是……”
贾环笑道:“真真是天意如此,才打定主意,就来了一个大好机会……”
说着,将白杰等人所为说了一遍,又将他的意图相告。
最后,贾环道:“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卿你正好可以金蝉脱壳,从今往后,再也不用被那个身份所桎梏。以后,也不会有人拿你的身份,来阻止咱们了……”
原本听得还有些害怕担忧的秦可卿,在听到贾环说出“咱们”二字时,脸色忽然明媚起来,她看着贾环,点点头,道:“叔叔,媳妇都听你的。”
贾环闻言,忍不住低头在她光洁美丽的额前吻了吻,秦可卿俏脸登时刹红,看了眼一旁瞠目结舌面红耳赤的瑞珠后,娇羞无比的将臻首埋入贾环怀中,嗔吟一声:“叔叔啊……”
贾环哈哈一笑,心中终于明白,古代为何那么多爱美人胜过江山,自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了……
笑罢,他一手搂着怀中可人,一边看向瑞珠,道:“瑞珠,这件事还要你配合。”
瑞珠忙道:“三爷您尽管吩咐。”
贾环道:“为了尽量真实一些,你作为可卿最亲近的丫鬟,一定要悲痛欲绝。”
瑞珠闻言犹豫道:“三爷,奴婢不会作像……怕露陷。”
贾环“嘿”了声,骂道:“真笨!”
瑞珠沮丧的垂下脑袋,秦可卿哀求的看了贾环一眼,道:“叔叔啊,瑞珠是本分人呢。”
贾环抽了抽嘴角,忽地眼睛一亮,道:“有了……瑞珠可以表现的悲壮一些,直接碰柱而死……”
“啊?”
瑞珠唬的脸都苍白了,差点跪下。
贾环没好气道:“当然是假的!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丫头……”
“好了好了嘛……”
见瑞珠委屈的眼泪都要下来了,秦可卿到底心软,柔声细语求情道:“她是丫鬟,自然没有那么精明,太精明的人,我还不敢留在身边哩!叔叔,你不要再为难她了……”
贾环闻言,顿时动摇了,点点头道:“好。”
“噗!”
秦可卿见之,又好笑又感动,嗔了声:“叔叔啊……”
贾环嘿嘿一笑,道:“可卿,一会儿我让你幼娘婶婶……嘿嘿,好刺激……”
“叔叔啊……”
秦可卿俏脸满是云霞,娇羞无限的又嗔了声,将脸藏进贾环怀中,不敢抬头见人。
一颗心儿却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如同揣着一只小鹿般。
果真,好刺激呢……
站在屏风处的瑞珠亦是面红耳赤的垂着头不敢抬头,怕辣眼睛……
贾环真真受不住这股风情,不顾瑞珠在侧,竟又将手探了进去。
那处香软被袭,秦可卿的身子猛然一僵,仰起头,媚眼如丝的看着贾环,眼神哀求……
贾环深吸了口气,差点“缴枪不杀”,但到底没有完全“精.虫上脑”,赶紧说正事:“一会儿,我让你幼娘婶婶来替你施闭气针,之后再替瑞珠施针。三天内,你们都会失去知觉。
三天后,我送你们入园子里后山林中的道观里,你们且在里面暂居一段日子,等风头过了,我再接你们回来。
放心,我会时常去看你的。”
秦可卿痴痴的看着贾环,点点头,道:“我信叔叔。”
贾环深吸了口气,然后忽然低头,堵住了那张樱红口,良久后,才松开。
看着娇喘吁吁,泪光点点的秦可卿,他沉声道:“可卿,我走了。”
说罢,大步离去。
什么是祸水级的红颜,不外如是。
和正处于巅峰年华的秦可卿相比,无论是林黛玉还是史湘云亦或是薛宝钗,这种风情都要差一些。
贾环此刻无比渴望,时间能过的快一些,早日解除他的禁欲之苦……
……
相较于天香楼里的鸳鸯粉帐、卿卿我我,皇太后宫,寿萱春永殿中的气氛,恍若数九寒冬。
隆正帝面色铁青的站在凤榻前,看着惨白着脸,人事不知的皇太后,对一旁太医寒声道:“公孙太医,太后到底如何了?”
公孙太医,正是太医院院判,公孙羽的父亲,公孙竹老头儿。
他闻言后,忙起身躬身道:“回陛下的话,太后娘娘是因为连夜未眠,且滴水未尽,干熬至此,又急怒攻心所致。
只要好生休息,且用一些小米参粥调养,平心静气修养数日,即可痊愈。”
隆正帝闻言,轻轻松了口气,道:“太医辛苦,先下去准备吧,待太后痊愈,朕自不吝赏赐。”
公孙老头儿忙再行一礼,赶紧离开了气氛愈发压抑的皇太后宫……
“都出去说话。”
隆正帝又看了眼紧紧抿着薄薄而苍白的嘴唇,昏睡不醒的皇太后,对忠顺王赢遈和国舅白庆说道。
然而,忠顺王赢遈却当场拒绝道:“本王要守着母后。”
国舅爷白庆也面色犹豫……
隆正帝细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压低声音沉声道:“不要吵到太后,出去说!”
“有什么好说的?有什么好说的?
你敢做还不敢承认?
当初在郑亲王府,如今又在本王府中,如出一辙的栽赃手段。
嘿!
倒真是高明的紧!
当初父皇就没查出来是怎么回事,如今孤王也查不清楚。
你倒是真能干。”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赢遈似乎是肆无忌惮,又仿佛是破罐子破摔,根本不在乎隆正帝的帝王身份,冷嘲热讽道。
一旁的国舅白庆当聋哑人,面色木然的站在一旁,不过嘴角到底扯出了一抹讥讽……
隆正帝见之,面色大怒,也顾不得压住声音,寒声道:“老十四,你不要太放肆!朕乃煌煌帝王,又岂会行那般下作之事?更没有你这种胆量,咒魇朕不算,连太上皇和赢历也一并镇魇!
你好胆,竟然敢让君拜臣,父跪子!
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你?”
“你……”
赢遈闻言,气得面色涨红,咆哮道:“不是本王做的,就不是本王做的。本王要咒,也只会咒你!”
“放肆!当朕真不能诛尔耶?”
隆正帝暴怒喝道,一张黑面如铁,细眸中满是杀气。
顺风顺水一辈子的忠顺王哪里经得起这个,被隆正帝一喝,尽胆寒了。
因为他从隆正帝眼中,当真看出了浓郁的杀意!
然而就在这时,凤榻上传来一道气息虚弱,但语气却极怒的声音:“你杀,你杀!你先弑母,再杀弟,杀完我们,再杀你舅舅一家!
本宫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心毒手辣的独.夫!”
……
第七百八十三章 如戏人生
隆正帝心如死灰般看着凤榻上强撑起身子的太后,看着她凌乱的头发下,一张苛刻惨白的脸上,一双三角老眼里满满的怨毒目光,隆正帝身子晃了晃……
他不明白,为何分明都是她的儿子,她却这样待他。
难道,他就不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吗?
母子之间,何以……何以竟生死相盼!!
心灰意冷下,隆正帝也懒得去看一旁忠顺王得意的面孔。
他木然道:“既然母后已经无事,那儿……臣,就告辞了。”
说罢,隆正帝转身就想离开这处令他全身冰冷的宫殿。
然而,没等他转身,就听凤榻上再传来尖锐的声音:“等等!”
隆正帝心中涌出一抹厌恶,却只能强忍着,道:“不知母后还有何吩咐?”
太后在赢遈的搀扶下坐起身子,一双老眼死死的盯着隆正帝,如看仇人一般,她愤怒道:“皇帝,本宫娘家人如何招惹你了,还是你要盼本宫早死?”
隆正帝闻言,面上闪过一抹不正常的殷红,紧握的拳头几乎掐进肉里,却只能跪下,一字一句道:“儿臣不敢。”
“你不敢?”
皇太后暴怒道:“你将我皇儿陷害软禁,使他丢了大权。你还……你还想害杰哥儿的性命!他是我白家唯一一根独苗,你这是要绝我白家的后,断我白家的根!
你这不是想置我于死地,又是什么?
好一个心思阴诡的皇帝!”
隆正帝怔怔的跪在那里,木然道:“忠顺王府的巫蛊咒阵,儿臣已经毁去。
赢遈……儿臣不会拿他怎样,待父皇出关后,自有他老人家秉定乾坤。
至于白杰……
他竟伙同宗室诸王世子,于酒楼上,射杀宁国内眷……
母后,若不是儿臣急命人去救。
白杰此刻,人头早就被人砍下喂狗了!”
皇太后毕竟还是有心智的人,她一听就觉得不对,道:“胡说八道!诸王世子都被圈禁在宗人府,他们如何会通杰哥儿一起做下那等没脑子的事?”
隆正帝闻言冷笑一声,道:“这……母后就可以问问赢遈了。”
皇太后猛然看向忠顺王赢遈,眼神却与看隆正帝时的森然截然不同,多了些见责,少了些冷酷,道:“小十四,这是怎么回事?”
忠顺王赢遈悻悻道:“母后,儿臣责令宗室诸王带他们世子回府反省,圈禁到他们府里。儿臣也没想到,他们会不听命……”
皇太后哼了声,脸色难看的看向她弟弟白庆,冷声道:“杰哥儿是怎么教诲的?怎么这般容易上当受骗?他年纪小,管不住手下的人胡作非为也是有的,你当祖父的,就不能挑几个老成的放在他身边看着?”
白庆连连道:“太后教训的是,是臣弟的错。待杰哥儿回来后,臣弟一定好生严加管教,将太后懿旨告诉他。杰哥儿最听太后的话,以后再不敢轻信他人了。”
皇太后闻言,点了点头,对隆正帝道:“你也听清了?都是杰哥儿手下的人自作主张,胡作非为,和他没什么相干。”
隆正帝漠然道:“母后,这件事闹到现在,已经不是皇家说不相干就是不相干的了。
宁国府死了一个内眷,还是直系亲眷。
且不提贾家荣宁二公于国朝有扶邦定鼎之著勋。
宁国侯贾环自身便深得太上皇宠爱,亦有大功于江山社稷。
这般被人袭杀了亲眷,若朝廷没有一个交代……
母后,您应该知道,贾家在大秦武勋和军中的影响力。
纵然太上皇此刻出关,也必杀白杰!”
“啊!”
隆正帝斩钉截铁的话一出,国舅白庆当真如五雷轰顶,大叫一声后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哭嚎道:“太后哇,你可要救救杰哥儿啊!不然爹在天之灵,也闭不上眼哪!”
皇太后本来渐渐动摇的心,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又坚硬起来,她看着隆正帝,一字一句道:“贾家人,不是杰哥儿杀的,是下面人自作主张。”
隆正帝嘴角浮起一抹讥讽而又快意的冷笑,道:“母后,白杰已经认了。”
皇太后勃然大怒道:“他不过一个孩子,又懂得什么?他是被吓被骗的!本宫说不认,就不认!”
隆正帝脸色又木然了,道:“母后大可发懿旨给大理寺、刑部和兰台寺。”
“混账!你……”
皇太后被此言呛的满脸通红,身子又打起摆子来……
她以为,隆正帝这是在当面打她的脸。
昨日她才被贾环和李光地逼着回宫,颜面丧尽。
视为奇耻大辱!
却不想,隆正帝竟敢当面嘲讽她妄想后宫干政,还想让她再次被三司打脸!
“母后,母后……”
赢遈见状大惊,忙上前扶住皇太后,大哭道:“母后,你可不能被气坏了身子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儿臣必死无疑哇!”
说罢,他跪倒在凤榻边,抱着皇太后的腿大哭不止。
一旁的国舅亦是如此,伏低嚎啕。
一时间,寿萱春永殿内气氛凄凉无比。
皇太后阴狠的目光逼视着隆正帝,隆正帝只是跪在那里,垂着眼帘,闻若未闻,视若不见。
皇太后心中恨之极,只觉得身上掉下的这块肉,竟是心中最厌恨之人。
她当初生下他时,就九死一生。
然而,好不容易生下来,却当天就被抱走,交由无子的孝懿仁皇后育养。
而她,只由普通端茶倒水的宫女,晋封为最低等的嫔。
第一次生产,几乎要了她的命。
而隆正帝幼年时,却根本不认她。
风风光光的做他的中宫养子,竟比她这个生母的地位还要高。
从那时起,皇太后就认定,此子是她生命中的孽障。
直到吃足九年的苦,又再次诞下龙种,也就是次子赢遈,才一举被封为德贵妃。
而生赢遈的时候,她几乎没感到什么痛苦,就生出了乖巧懂事的儿子。
自此之后,她心里,只有幼子,才是她真正贴心的儿子。
而长子,却是只能为她带来厄运的讨命鬼。
到后来,他用“卑劣”手段,抢走了幼子的皇位后,这种厌恶达到了根深蒂固、深恶痛绝的地步。
只是……
她毕竟是从宫中最底层,一步一个脚印爬起来的女人。
能坐到太后这个位置,她脚下不知踩着多少具枯骨,心中又怎会没有成算?
只看她方才三言两语便颠倒黑白的本事,就知道她不是易与之辈。
因此,当她发现,仅用太后的身份硬压不住隆正帝后,她便开始动起了心思……
“皇帝……”
皇太后的语气忽然变得极弱,她道:“本宫十三岁便进宫,做宫女服侍太上皇。端茶清扫,服侍贵人。这一做,就做了六年。
期间,是我父亲变卖家财,替本宫打点宫中大太监和宫女,才让我得以活了下来。
而后,十九岁时,得太上皇宠信,诞下了你。
那一年,我的身子骨太弱,太弱。
若非是我父亲再次变卖家财,各处搜买好参,送入宫中与我,我是坚持不下来那十月怀胎之苦的。
许是皇帝生来便有大富贵,却把我折腾的好苦、好苦……
生你时,整整折磨了我三天三夜,连最后一口气都快要耗尽,产婆嬷嬷几乎都要放弃时,才生下了你。
之后,你跟了孝懿仁皇后去受用,而我……
呵,却只能继续受苦。
还是我的老父,将……将所有的家财变卖,连老宅都舍了出去,才再次救了我的命。
皇帝啊,本宫如何忍心,让白家绝后,让父亲他老人家,死不瞑目啊!”
隆正帝闻言,面色微微动容。
他这并非第一次知道他当年出生时,并不顺畅。
但他却不知,竟有这么多苦难。
隆正帝有些心软了……
只是,他陡然又看到皇太后眼角边的那一抹一闪而逝的讥讽和厌恶后,心中猛然惊醒。
他忽然想起,孝懿仁皇后活着的时候,曾教导过他的话:这个世上,如果还有哪里的女人不能相信,那就是皇宫!
越是走到最后,身份越是高贵的女人,就越不能相信。
隆正帝刚刚暖化的心瞬时又冰冻起来,他淡淡的道:“母后,儿臣也希望白家能传承万代,与国同戚。只是……国法无情。
只要军方以国法威逼……
呵呵,十四弟不是有门人掌刑部和大理寺么?
十四弟可有信心,让他们压下此案?”
忠顺王闻言,面色一变。
大理寺和刑部可以压的住平民百姓,可以压得住寻常读书人和官员。
但是,如果连勋贵被随意打杀都能压下……
那他们就可以上天了。
武勋将门不得干政,前提是没人惹他们,理不在他们那边的时候。
没人欺负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想无风荡起三重浪,更何况白杰等人作死杀人。
若不是贾环,也好办些,无非是一手利诱一手打压恐吓。
可是……这些招数想对贾环这个层次的勋贵,那只能是找死!
大理寺敢偏一点,贾环敢带亲兵砸了大理寺衙门,打断大理寺卿的骨头!
这就是勋贵与普通官员之间的差距,也是原著中,贾母敢戏言威胁王太医,治不好病要打烂太医院的底气。
忠顺王面色变了变后,忽然眼睛一亮,道:“有了,老四……陛下,你可以去让贾环闭嘴啊!你不是最宠信他吗?你的话他一定听。
只要贾环闭嘴,其他的事都好办。
没有这个刺头挑事,本王看谁敢多嘴!”
赢遈越说越有气势,狠狠一挥手道。
隆正帝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赢遈,讥讽道:“你这般了得,那你去给贾环说,让他闭嘴试试。”
“你……”
忠顺王闻言一滞,说不出话来。
当年贾环只一区区子爵时,就敢仗着身后那个混账圈子,和他顶着来。
现在……赢遈觉得他要敢上门提出这个要求,贾环就敢用脚踹他一脸……
真正是纲常混乱,没有尊卑!
想起大秦对勋贵的包容甚至是纵容,忠顺王就恨得咬牙疼。
他打定主意,若有一****掌权,一定将这些嚣张跋扈的混账们,全部废掉!
“皇帝!”
见忠顺王被隆正帝怼的说不出话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皇太后心中大恼,语气加重的喝了声,然后又强压怒火,变得虚弱可怜道:“皇帝,这件事,确实是你十四弟做差了。
不过,他也是被宗室诸王所骗。
他分明叫那些王爷将各家世子带回去圈禁,严加管教。
可是,他们却没有……”
“母后,是赢朗鼓动白杰下的手。”
隆正帝心中隐隐有些快意,说道。
皇太后闻言一滞,面色一下涨的通红,眼神如刀的看着隆正帝,身子晃了晃,往一旁倒了下去……
“母后,母后!!”
忠顺王大惊,大声喊道。
国舅白庆也跟着呼喊道:“太后,太后哇……”
隆正帝忙从地上起来,高声喊道:“太医,太医,快传太医!”
皇太后,绝不能有事。
否则,一顶气死太后的帽子扣下来,太上皇出关后,能生生废了他。
就算太上皇不出关,忠顺王都能借机联络宗室和朝廷大臣,行废立之事!
不过,没等太医来,皇太后又幽幽的“醒”来了。
她虚弱无力道:“皇帝……”
隆正帝顾不得其他,忙应道:“儿臣在。”
在他面前向来刚硬的皇太后,竟流下了眼泪,道:“俗语云:兄弟齐心,合力断金。你十四弟也只是想帮你……当然,他却好心帮了倒忙,你怪他,也有道理。
他那宗人府宗正之位,不当也就不当了吧……
他太忙了,又要忙着朝政,还要服侍本宫。
自然没有多大功夫管教朗哥儿,才使得他们做下蠢事……”
隆正帝闻言点点头,道:“太后所言有理,正是因为十四弟这般忙碌,儿臣才让他暂停了辅政之职和宗人府宗正之位,上能代替儿臣孝顺母后,下能教育好王府子弟。”
“你……”
忠顺王赢遈闻言大恨,刚想反驳,却被皇太后厉色瞪住,而后,皇太后对隆正帝道:“好,就让你十四弟,代你尽孝。
那么,杰哥儿和朗哥儿,就该是无辜的吧?”
隆正帝心中大快,不过面上却犹豫了下,道:“儿臣……派人去跟贾环谈,让他不要再闹了。”
皇太后面沉如水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道:“对,他毕竟是臣子……你让人去跟他讲道理,人毕竟不是杰哥儿杀的,谁杀的人,他去杀谁就是……”
“已经杀了,杀了一百多个……”
一旁白庆忙解释道。
皇太后倒吸了口冷气,又看向隆正帝。
隆正帝道:“若不是儿臣派了牛继宗和温严正与苏培盛一起去,及时赶到,白杰和赢朗的人头早就落地了。是儿臣让苏培盛严厉警告他,有朝廷法度,也要相信朝廷,又有牛、温两位军机大臣相劝,他才堪堪收手。”
“竟如此嚣张跋扈?”
皇太后皱眉道。
隆正帝嘴角抽了抽,道:“母后,这件事如果不速决,待太上皇出关后,一定会拿白杰的脑袋,来平息武勋的怒火。这件事,已经不能用荒唐来形容了,简直是骇人听闻。”
皇太后闻言,面色隐隐发白。
她又岂会不知此中轻重?
想想太上皇的性子,待他出关后,若此事还未决,白杰的脑袋绝无幸免之礼。
这和太上皇宠信不宠信贾环无关,这是事关国朝纲统。
从太祖时候起,皇家就一直反感忌讳宗室和外戚干政乱证。
因为这种事,太上皇手里的人命还少吗?
念及此,皇太后哪里还敢耽搁,忙道:“皇帝,你再让牛、温二人一起去一趟,就告诉贾环,要杀白杰,就等于杀本宫。放过白杰一次,本宫必……厚待贤德妃,还有杏儿那丫头的事,本宫也不再理会。”
隆正帝心中想起贾环布的这个局,心里想笑,面上却愈发凝重,他长叹息一声,疲惫道:“儿臣尽力吧。”
皇太后想了想,再道:“对了,你告诉贾环,最好……最好尽快发丧,不要大办,本宫赐他……谁死了?”皇太后忽然一皱眉,问道。
忠顺王赢遈和国舅白庆闻言面面相觑,摇了摇头,一起道:“不知。”
皇太后看向隆正帝,眼中闪过一抹狐疑。
隆正帝心中一跳,又叹息一声,道:“是贾环的侄媳妇,贾秦氏,原贾蓉的未亡人。”
皇太后闻言,眉头皱了皱,看向忠顺王和国舅,她心里忽然有种怀疑的感觉。
忠顺王眼睛转了转,不过没等他想到什么,国舅白庆就忙道:“太后,是真的,是真的。动手的人是白福,箭术极为高明。他们去醉康居也是临时起意,不会有人设计,错不了……”
皇太后这才放下心来,想了想,道:“让刘昭容与苏培盛一起去,告诉贾环,本宫追赐贾秦氏五品恭人的诰命,让她风光大葬。至于葬礼,就速速办了,最好别声张。”
隆正帝似乎极累,面色苍白,身形似乎都有些不稳,他道:“儿臣,儿臣这就去办。至于能否办成……尽力吧。
母后,您多修养身子,儿臣告辞了。”
皇太后看着他,缓缓的点点头,道:“皇帝去吧,本宫知道了。”
隆正帝躬身一礼,而后转身离开。
待隆正帝身影消失在寿萱春永殿殿门后,忠顺王急道:“母后,如何答应他真罢了儿子的官?”
皇太后闻言哼了声,怒道:“若不是你们教出的儿孙蠢不可及,本宫又如何在此劳心费力?十四,朗哥儿到底什么打算?
他为何会怂恿杰哥儿去杀武勋大臣的家眷?
他难道不知道,这是死路一条吗?
待太上出关后,有他们的好果子吃!愚蠢!”
忠顺王闻言,恨得咬牙,道:“那个孽子,待本王回去后,再好生教训他!”
皇太后叹息一声,道:“罢了,他本就被……唉!你也别急,先过了这回。
太上皇就要出关了,现在的一切决议,到时候都不作数。
本宫会在太上面前替你多求求情,你也争点气罢。”
忠顺王闻言,迟疑道:“母后,父皇还会再重用儿臣吗?”
皇太后哼了声,满满自信道:“自古而今,皇权的奥妙逃不出平衡二字。你太上皇要继续执掌乾坤,自然不允许天悬二日。到时候,自有用你的时候。”
忠顺王闻言,忙点点头,四十岁的人,竟还如同孩童般撒娇:“母后,您真厉害!”
皇太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语气却宠溺道:“孙子都快有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不害臊。也不怕你舅舅笑话你。”
赢遈理直气壮道:“别说儿子才四十,就是八十,儿子也一样要在母后膝下彩衣娱亲。谁爱笑谁就笑去!”
国舅白庆忙道:“不笑不笑,王爷这般有孝心,夸还来不及呢!”
“诶!舅舅,在母后面前,只叙家礼,不叙国礼,喊什么王爷,就叫我十四就好。”
忠顺王大气道。
国舅白庆闻言,感动之极,对皇太后道:“姐姐,这才是咱家的好孩子啊!”
皇太后面色好看了许多,笑道:“我也就这么一个好儿子罢!”
寿萱春永殿一根红漆柱子后,一个侍立的宫女,眼神闪烁……
……
荣国府,荣庆堂。
见贾环进门后,贾母忙一迭声的喊道:“环哥儿,环哥儿……”
贾环见除了红着眼的薛姨妈和贾家姊妹外,贾宝玉和王瑜晴也在,除此之外,还有满堂的丫鬟婆子……
贾环面色悲戚,走到堂前跪倒在地,泣道:“孙儿向老祖宗请罪!”
看到这一幕,堂上人纷纷起身,贾母面色悲伤,但眼神宽容。
薛姨妈还有贾家姊妹们,面上也悲伤,但眼神……神奇!
贾宝玉面色惋惜感叹,摇头叹息。
王瑜晴面色淡然……
其他婆子丫鬟们,装腔作势哭出声的很多。
贾母挥了挥手,让那些婆子丫鬟们都出去了。
然后她对贾环道:“起来吧,我都知道了。这都是命,又怎能怪你?”
贾环闻言,却依旧伏地不起,只是哭泣。
贾母也流出了眼泪,看了看薛姨妈等人。
薛姨妈忙起身,道:“老太太,事情还多,环哥儿想必也有话对你说,我们在此不方便,就先回去了。”
贾母没有挽留,叹息道:“姨太太好走。”
薛姨妈点点头,然后便与薛宝钗等贾家姊妹们一起离去了。
一行人,面色悲戚,但似乎……都有些古怪……
不过,贾宝玉和王瑜晴居然还没走。
贾环抬起头时,泪流满面,看着贾宝玉,有些奇怪。
贾母忙道:“你宝哥哥有话对你说。”
贾环闻言,看了眼王瑜晴,心中暗恼,想道:莫非贾宝玉这个时候还要为这个丫头说话?
他看向贾宝玉,眼神清冷。
然而,贾宝玉面色犹豫了下,却开口道:“三弟,我……我是想跟你说,你不要太难过,太自责了。
蓉哥儿媳妇没了,这许是天数,也是命理的运数使然……
怪不得你的。
这些年,你做的其实已经很好了。
你……你就不要太自责了。”
说罢,贾宝玉看了贾环一眼后,又忙垂下头,面色显得有些不自在……
贾环闻言,怔了下,看向一旁的贾母。
贾母微笑着摇摇头,示意不是她教的,但面色极为满意……
贾环又看向贾宝玉,呵了声,正色道:“我知道了,谢谢二哥。”
贾宝玉闻言,抬起头,看着贾环,道:“不用谢……那三弟,你和老祖宗说话,我和瑜晴姐姐先走了。”
贾环点点头,目送两人离开后。
他看向贾母,莫名道:“老祖宗,二哥……莫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吧?”
贾母闻言,瞪着贾环,道:“就不许你宝哥哥懂事?”
贾环眨巴了下眼睛,道:“完全不是他的风格啊……”
贾母抽了抽嘴角,哼了声。
倒是一旁的鸳鸯小声解惑道:“之前老爷找二爷说过话……”
贾环闻言,长出了口气,道:“我就说,差点还以为妖魔附体了……”
贾母闻言大恼,看向鸳鸯,恼道:“你这小蹄子,按捺不住了是不是?你知道宝玉他爹跟他说了什么?”
此刻屋里只有他们三人,鸳鸯倒不是太怕,抿嘴道:“老太太,二爷说的话,却不像他说的嘛。”
贾母大恼:“我的宝玉就说不出这话?人都道情人眼里出西施,敢情在你这小蹄子眼里,只有环哥儿最好,我的宝玉就不好了?”
鸳鸯闻言大羞……
贾环眨了眨眼睛,总觉得画风不大对,他小声道:“老祖宗,现在……不是玩笑的时候吧?秦氏她……”
贾母闻言,淡淡的道:“我们纵然心痛,又能如何?
死了的已经死了,听说你也惩戒了凶手?那就这样吧,以后家里的娘们儿,都少出门就是。
你宝哥哥说的对,这些年你已经做的够好的了,不要再自责难过了。”
贾母的话,让贾环心中顿时了然。
原来如此,老太太是怕他太过自责,所以才和鸳鸯一唱一和的,在活跃气氛……
再看贾母和鸳鸯的眼神,岂不正是蕴着担忧?
贾环心中感动,忙行至榻前,拉着贾母的手,将个中原因讲了个通透。
当然,犹豫再三,他到底还是没有将秦可卿的身份讲透。
一来,他担心吓住了老太太。
二来,他也怕贾母看轻秦氏,毕竟,她的出身实在太过污点……
不过纵然如此,也已经将贾母听得目瞪口呆。
苦肉计,还能这般使?
正在贾母和鸳鸯瞠目结舌之际,忽然从外面走来一婆子,道:“老太太,三爷,东边府上的李万机领着牛伯爷和温伯爷,还有两个宫里人来寻三爷。老爷和链二爷在前面应酬着,让奴婢来请三爷。”
贾母忙道:“快快去吧……”又道:“环哥儿,你多注意啊,莫要……”
贾环看出了贾母言中未尽之意:
莫要玩火自.焚。
贾环对她和鸳鸯给了个宽慰的笑脸,然后转身,面色悲愤,大步走出。
这如戏的人生啊,都是好演员。
……
ps:这章标题和内容符合吧?哈!
还有,皇太后对隆正帝的态度,可参考雍正朝其生母德妃对雍正的态度。
基本上不算夸张,尤其是康熙死后到德妃死之间那半年时间里,真是母子如仇。
有意思的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