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耳目
出了武英殿,贾环一边拍着左肩上的脚印,一边嘟囔着。
快步跟在他身后的苏培盛简直哭笑不得……
听他念叨个没完,翻来覆去就是说皇帝没有情义,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在人前踹他不给他留面子云云。
苏培盛实在忍不住了,狐疑的看着贾环道:“宁侯啊,您这是在逗奴婢耍子,还是真……还是真傻啊?”
贾环觑着眼看他一眼,语气不善道:“你长的跟老南瓜一样,我逗你耍?要是换了你从你哥哥那里接来京中的孙女还差不多……
还别说,老苏,你长成这模样,你那俩侄子也是歪瓜裂枣的,怎地你那侄孙女长的那么好呢?
改明儿你请我吃个家宴如何……”
苏培盛闻言面色大变,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不成,宁侯啊,我们老苏家就那么一个姑娘宝贝,可不能被你惦记了去!”
贾环闻言,大感扫兴,嘟囔了两句,又开始拍他肩上那块儿,继续抱怨起来。
苏培盛无语道:“宁侯,恕奴婢多嘴,您这可就有些不识好人心了。陛下给您拦下了多大的麻烦,您不说一声谢谢,还在这里抱怨。
也就是陛下待您不同,换个人,这就叫做怨望!
怨望宁侯您懂吗?”
贾环惊疑的“耶”了声,看着苏培盛道:“老苏,吃错药了?
你信不信本侯让你侄孙女也产生怨望?
就凭本侯年少多金的身家,倜傥不羁的风姿,凌绝江湖的武功,在你家花园子里,和你侄孙女来几次偶遇,不是什么难事……”
“嘶!”
苏培盛脸色大变后,倒吸一口冷气,想起这三孙子的德性,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他倒不是担心贾环真的看上了他那如花似玉的孙女,他怕贾环贪顽,为了报复,真的去撩他孙女儿。
以贾环的条件,还不得把他那没见过世面的孙女给撩得春心似火?
到时候可如何是好!
苏培盛忙堆起笑脸,还轻轻的抽了下自己的嘴巴,赔笑道:“瞧宁侯您说的,奴婢的侄孙女儿,岂不就是宁侯您的侄孙女儿?宁侯是万万不会,万万不会的……
宁侯,奴婢是一番好意,怕宁侯误会了陛下对您的宠爱。
您想啊,今儿您冲撞了太后,多大的罪名啊!
换个人试试,最轻都是要夺爵拿问。
外面那些清流们,喷也要喷个半死!
当然,这点宁侯您肯定无所谓……
可是朝堂上那些文官们,绝不会轻易放过此事。
我大秦,毕竟是以孝治天下的!
然而,陛下这一脚踹上,再罚宁侯您抄写《孝敬》,简简单单的就此揭过了这一茬。
陛下这是将骂名往自己身上背呢!
您可不能不识陛下的好心啊!”
贾环闻言沉默了下,然后在苏培盛期待的目光中好奇问道:“老苏你说说,我今天那么鲁莽冲动,当面和太后顶着干,是为了谁?”
“呃……”
苏培盛顿时被噎住了,面色一阵青红不定的看着贾环,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又不是傻子,怎能不知道贾环今天为何这般做。
今天贾环若是不出头,隆正帝的威望必然扫地。
皇太后和十四王那一对母子俩,再加上一个马齐,后宫前朝合起来,能将隆正帝吃的死死的!
可是……
可是……
可是帐不能这么算哪!
“哈哈哈!”
就在苏培盛纠结不该怎么措辞时,贾环忽然大笑起来,他拍了拍苏培盛的肩膀,道:“放心吧,老苏。
我又不是缺心眼儿,难道当真看不出陛下对我的好?
所以,我才会不惜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帮陛下撑场子!
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义字当先!
别人对我好,我一定十倍还之!
你放心,我是不会计较陛下这一脚的,哈哈哈……”
苏培盛闻言,连连摇头苦笑,说不出话来。
这位主儿啊……
将贾环送进紫宸书房后,苏培盛就离去了。
没有他带路,贾环显然进不来这国朝第一等重地。
不过,他走了没关系,御书房里还有一位老熟人……
“哟!这不是谋天算地,算无不中的当世诸葛,邬先生吗?”
进了里间后,贾环看到御案下的一张小几旁,坐在轮椅上的邬先生,顿时阴阳怪气的说道。
想起来,这个老东西,这些年也没少算计他……
邬先生见贾环进来后,原本凝重的面色,忽然浮起一抹笑意,听到贾环明显讽刺的怪话,也不生气,反而笑的愈发灿烂,道:“哪里哪里,宁侯着实谬赞了。相比于宁侯在金殿上,一番‘大孝小孝’之精彩言论,邬某人些许雕虫小技,实在上不得台面!陛下能得宁侯相助,何其幸也!
只望宁侯能不忘初心,始终能以赤子之心相对陛下,以全一对明君贤臣的千古佳话。”
贾环却冷笑一声,道:“邬老头儿,你少来这一套!倒是你,好大的胆子!
武英殿朝会未毕,你居然就能得知里面发生的事……”
“哈哈哈!”
邬先生闻言,大笑着连连摆手道:“宁侯宁侯,你可千万别误会,别拿应对太后的法子来对付我。
我邬某人官爵无一,着实承担不起这个罪名。
何况,我又哪里有这般大的能量?
此事是陛下所嘱,无非是想让邬某人,动一点蠢笨脑筋,给陛下提供些想法罢了。
我所知道的,都是我身边这位朱公公奉陛下旨意传回来的,可不是我能随便侦知的。”
说着,邬先生指了指身后的一个躬身而立的黄门太监。
贾环闻言,看向他身边那位相貌平平的黄门太监,见他谦卑的微微躬身行礼,贾环冷笑一声,道:“我认得他,昨夜站在陛下身边那个嘛。
这位朱公公我也是神交已久了,不过朱公公,本侯可是对你很有意见呢。”
此言一出,这位身着普通太监服的朱公公,面色微微讶然,看着贾环尖声道:“宁侯何出此言?奴婢从未与宁侯打过交道,更未得罪过宁侯,不知……”
贾环嘿了声,冷笑道:“没打过交道?你成天想着往我府里塞人,我给你面子,让你放进去两三个在前院待着也就罢了,还不知足,我们府内宅要进三十个人,十七八个都是你的人,你还敢说没跟我打过交道,没得罪过我?”
此言一出,朱公公面色大变,看着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贾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往大臣家里安插眼线,这种事历朝历代其实都常见不过,本朝自开国起便是如此。
牛继宗、温严正、方南天这些人家里,甚至是李光地家里,哪家都没落下……
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开了让宫里看。
普通的罪名,对于这样的人家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也不怕宫里知道……
不过是常例罢了,实际上宫里也没指望这种等级的眼线能发现什么谋反大案……
却不想,这等潜规则之事,今日竟被贾环当场指出。
年纪不大的朱公公面上有些挂不住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见他的窘迫状,邬先生无奈一笑,道:“宁侯啊,你也是聪明人,难道还不知难得糊涂四个字,何苦活的那么清楚?
更何况,不过是一些寻常规矩罢,从国朝初年便是如此,又并非只针对你一个。
这种话,出去了可千万别再说了,真真是……年少气盛!”
贾环闻言却哼了声,道:“我自然是明白规矩的,所以,不管是哪边的人,只要没使坏之心,好好给我干活看门,我随他们什么身份,也懒得理会。
大丈夫嘛,事无不可对人言。
像我这种光明磊落的人,他们愿意偷看就偷看。
可是,凡事也当适可而止!
往前宅插人也就罢了,往后宅插人手算什么?
都是内眷妇人,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值当你们费心思?
这位朱公公,我给你认真打个招呼,我贾家以军法治家,对于不明身份的斥候,打死都是白打。
你们培养一个间谍不容易,别轻易折在我心里。
当然,你要是不信邪,可以继续往里塞人。”
此番不留情面的话,说的朱公公面色一阵青红不定。
朱公公年纪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初头三十不到。
之所以能执掌中车府,因为他有隆正帝绝对的信任。
因为他是类似于大户人家的家生子出生,原本是雍王府管家的儿子,只可惜,是个天阉,天生是个太监。
因为自幼伶俐,入了当时尚为雍亲王的隆正的眼,因此一直在隆正帝身边服侍。
不过,上天虽然剥夺了他男性的尊严,却又赏赐给了他绝佳的习武天赋,以及对情报分析的敏感性。
隆正帝在无意中得知后,便开始用心栽培他。
宠信有佳,甚至渐渐将中车府交给他打理。
可以说,除了天阉这个天然打击外,朱公公的人生经历堪称一帆风顺,也算是少年得志。
再加上一直在暗中行事,又武功高强,还从未遇到有人这般教训威胁他。
如今被贾环一阵挤兑,怒气顿时上来,就想反击一句。
只是,话没出口,就见轮椅上的邬先生忽然转过头,挑起眉尖看着他,语气有些诧异的道:“小朱公公,宁侯的话你听到了么?我以为宁侯的意见并不过分,你以为呢?”
眼神少有的威严。
说到底,朱公公不过是一个家奴的身份罢了……
朱公公不怕贾环,却忌惮这个连隆正帝都亦师亦友相待的帝师。
作为隆正帝的耳目,他再清楚不过,这个轮椅上的老人,对隆正帝的影响力了。
因此,他闻言后,强咽下一口怒气和……心中的嫉意,点了点头,道:“奴婢知道了……不过奴婢还是要请示主子一番。”
邬先生闻言,眼神微有深意的看了眼朱公公,颔首道:“也罢……若无他事,朱公公先下去吧。”
“喏。”
朱公公轻声一应后,又看了眼贾环,眼神复杂,转身离去……
……
ps:这是一个大大的坑啊……
(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五章 粉身碎骨
“宁侯,你啊,有话好好说嘛。
正杰这个孩子,自幼在陛下身边服侍,没经过什么挫折,又因为天资出众,所以为陛下所倚重。
一帆风顺惯了,行事起来,难免有些不周。
可你身份贵重,何苦和他一个鄙贱人一般见识……”
见贾环还觑着眼看着人家的背影,一副小气记仇的德性,邬先生有些哭笑不得的劝道。
贾环收回眼神后,看着邬先生,嘿嘿一笑。
邬先生心中顿时生起一股不妙。
就听贾环笑道:“要我不跟他一般见识,也行,我给邬先生你一个面子!
不过,邬先生你也得帮我一个忙,才算扯平了!”
“哈!”
邬先生气急反笑道:“我分明是为了你好,才建议你不要和朱正杰闹,免得陛下头疼,你也不好过。
偏你竟然当成是在帮我,简直岂有此理!”
贾环亦哈哈一笑,道:“这我不管,反正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邬先生摇头道:“再没有这个道理,老夫又不是冤大头!你宁侯的人情,实在太贵重,老夫欠不起!”
贾环闻言,收起笑脸,威胁道:“邬老头儿,你要不帮我,就把我上回送给你家外孙女的试衣镜还我!你不还,我就自己去跟她要!”
“你……”
邬先生闻言,气得简直想拿小几上的茶杯砸过去。
他一生无子,只一女,前些年还与女婿一同过世了……
就留下一个弱女在世,被邬先生领养回家,视若珍宝。
只是,虽然他在隆正帝身边的地位高,可并不代表他有多少俸禄。
连隆正帝自身都穷的叮当响,开支巨大,哪里有多少银子给他?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隆正帝很喜欢清廉的官儿……
能给邬先生赐一座皇城脚下的二进宅子,已经很不错了。
因此,对于心头肉一样的外孙女,邬先生也没多少胭脂花粉钱给她,更别说什么奢华首饰装饰了。
也得亏有几套皇后赏赐下来的头面撑撑脸面,否则就更寒酸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某一日黄鼠狼进宅子,出手送了一面一人多高的大大的试衣镜。
说这是试验品,想找人试试效果如何……
如果小贼送的是金银宅田,邬先生一定不会收下。
作为一代帝师,他很懂得那些规矩碰不得!
可是这种内宅妇人用的东西,又非金银首饰,上不得台面……
邬先生思虑再三,想起曾经送外孙女的那块巴掌大小的镜子,被她当成至宝一样的爱护珍惜,于是,邬先生心一软,就收下了。他那外孙女也当真是爱若珍宝……
这也许是女孩子的天性所致吧。
然而邬先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人不要脸的底线能那么低,一本正经的把送人的礼物当要挟的筹码……
他以为这是三岁孩童过家家,翻脸了就要收回以前所送礼物的把戏吗?
见老头儿差点气出脑溢血,贾环不再浪了,忙赔笑道:“邬先生,给您老开个玩笑,别真恼啊!以您的智慧,难道还看不出我是在玩笑?
简直就是笑话!我贾环送出去的东西,什么时候要回来过?
别说那面镜子只值一万多两银子,它就是值十万两银子,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噗!”
听前面一句人话时,邬先生的脸色缓和了许多,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可听到后面一句话,顿时将一口还没吞下的茶水喷了出来,老头子哪里还能维持智珠在握的智者形象,一边大声咳嗽,一边气急败坏道:“贾环,你敢讹人?不过一面西洋镜,哪里就值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银子,对如今的贾环不算什么,可是对邬先生而言,就是拆了他的老骨头,也筹措不出来。
贾环哈哈笑道:“瞧你,又没说让你还银子,怎地,邬先生还想将镜子钱还我?太见外了吧?”
被道破心事的邬先生气哼哼道:“对宁侯你,不得不防着些!”
贾环嘿嘿一笑,不再胡搅蛮缠,话音一转,他正色道:“邬先生,你可知陛下对昨夜那些阶下囚的处置办法?宁至他们,有没有可能……”
“宁侯!”
邬先生面色肃穆起来,看着贾环道:“你也不是糊涂人,宁至的事,你觉得也是你能掺和的吗?现在谁还敢沾染这两个字?”
贾环沉默了下,道:“宁至必死无疑,可是宁家人……”
邬先生摇头道:“宁侯,我多嘴一句,警告于你,宁家的事,你最好一个字都不要提,靠都别往上靠。
你以为现在就陛下在关注宁家?
错!
现在全神京城的各方势力都在关注宁家,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在等着你宁侯出手。
甚至还有人会激你出手,只要你敢开口说情,立刻就有铺天盖地的弹劾,说你勾结宁至,是为同党!
寻常小错陛下能替你压下,可涉及到这种事,连陛下都不好往下压,否则,难以服众!
宁侯,你要明白一件事,宁至他所犯的罪行,不是简单的对陛下不敬,或者冲撞了陛下,他是在弑君!!”
贾环闻言,面色落寞,想起了那张面色坚毅的脸,长叹息一声,摇摇头道:“可是……”
邬先生显然知道贾环想说什么,他伸手挡住了贾环的话,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无非是那面金牌,以及太后宫中的黄畴福。
黄畴福我已经派人查了,确实已经出宫半年,正杰的手下正在追查此人。
至于金牌……还不清楚原委。
但是,我们一定要牢记一点。
此事,和太后绝无关系,也一定没有关系!”
贾环闻言,面色一僵。
他听懂了邬先生的话,因为太后乃隆正生母,以母弑子,是何等的丑闻。
赢秦皇室,绝丢不起这个颜面!
流传出去,天下哗然!
可是,这种遮掩,却要用宁至的性命来为他们买单……
不过,这并不是贾环真正放弃追究的理由。
贾环真正不想深挖的原因,是因为他绝不相信,宁至是慈宁宫用区区一块金牌就能调动的人……
因此,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当他用剑刺死假隆正帝的那一刻,普天之下,谁也救不了他。
如果连弑君之罪都能被赦免,那么这座江山,怕也该变色了……
念及此,贾环点了点头,对邬先生沉声道:“多谢先生教诲,这件事,我就不再插手了,也没有插手的地方,宁至死有余辜,我不说话。
但是,柳芳他们……”
邬先生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道:“宁侯啊,陛下的旨意,是让你来御书房抄写《孝经》,不是让你来和老夫说这些的。
你看你现在,一个字没写,一会儿陛下下朝了,岂不是更加生气?
到时候,你就是想求情,都没有好机会。”
贾环闻言,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忽然笑了,连道:“好,好,写字,写字!
邬老,一会儿,您可别忘了帮小子说句话啊!
啊?”
邬先生懒得理他,滚动轮子,将小几让出,又从一处书案上拿了几张纸和笔砚,放在小几上,对贾环道:“宁侯还是快抄写吧!”
贾环皱眉道:“邬先生,这抄写抄写,你不把书给我,我抄什么?”
邬先生当真震惊了:“宁……贾环,你……你连《孝经》都不会背吗?”
“呵,呵呵。”
贾环“莫名其妙”笑道:“笑话,当然会背了……
可是邬先生,你要清楚一点,陛下是让我抄……写《孝经》,不是让我默……写《孝经》,你没有文化吗?”
“呵,哈哈,哈哈哈哈……”
看来贾环的演技还是不怎么过关,被老奸巨猾的邬先生一眼识破,而后这老头儿开始大笑不止。
一直都贾环的脸变成了“红加黑”,他才费力的止住了笑,歉意道:“我不该嘲笑你这样的人……”
“邬老头儿,你信不信我给你外孙女写情诗?”
贾环恼羞成怒,祭出必杀技!
邬先生顿时色变,忙道:“宁侯,玩笑玩笑,就许你跟老夫我开玩笑,就不许我也跟你开一个?
咳咳,咱们还是来抄写《孝经》吧……
只是,陛下的御书房里,没有这种……唔,启蒙读物。
这样,就由老夫背诵,宁侯你执笔如何?”
贾环哼了声,走到小几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抓起毛笔,准备落笔。
“仲尼居,曾子侍。
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
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
随着邬先生抑扬顿挫的背诵,贾环全神贯注,凝神于笔墨间,面色堪称凝重!
奋笔疾书!
这时,御书房里间门帘从外面轻轻打开,隆正帝嘴角抽抽的走了进来。
也不知他在外面到底听了多久的墙角……
见他进来后,邬先生顿住了背诵声,贾环却还在紧皱着眉头严肃书写着。
隆正帝见之,眉尖轻挑。
贾家粗鄙不文的莽三郎还能转了性?
他走过去,随手拿起一页贾环写满大字的纸张,扫了一眼,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混账东西,你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要是贾环吊儿郎当的写,隆正帝或许还没这么气。
可贾环一副考状元似的严肃表情,认真的一塌糊涂。
再加上隆正帝如今对贾环越发微妙的态度,如子侄般,不想却被这孙子给“戏耍”了番,他焉能不火?
贾环有些莫名其妙的抬起头,眨了眨眼,茫然道:“陛下,您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朕,朕问问你,这四个字是怎么回事?”
隆正帝指着纸页上写的“身体发肤”四个字,面黑如铁的看着贾环问道。
贾环挠了挠头,他知道哪里出问题了。
这繁体的身体发肤,要写成“身體髮膚”,麻烦的一塌糊涂,而且他也不大会……
再者,他用毛笔写字,很慢,不能快,不然会很难看。
所以他就尽量用简体字先记下,也难怪隆正帝不认识。
贾环站起身,将这个原因坦然的讲了遍。
隆正帝将信将疑的打量了贾环一眼,再看看纸上的字……
嗯,确实还,不算太差……
冷哼了声后,隆正帝回到御案后的龙椅上坐下,对贾环道:“到底是写的少了的缘故,连《孝经》都不会背,还有脸狡辩!
回去后,好生抄写,不要求你考科举做八股,可最起码的总要知道才行。”
“是是……”
贾环没心没肺的忙不迭答应,而后,眼珠子转了转,赔笑道:“陛下,忠顺王那贼厮,怎么样了?该他倒大霉了吧?”
“咳咳!”
一旁处,邬先生连连咳嗽了声,眼睛看着贾环,让他不要作死。
那毕竟是陛下的胞弟,陛下骂得,你骂不得……
不过,隆正帝或许没这么觉得……
他虽狠狠的瞪了贾环一眼,嘴角还是浮起了一抹快意刻薄的笑意,他好像在贾环跟前也不怎么愿意掩饰,反正贾环比他还要出格……
隆正帝冷声道:“有太后护着,他能倒什么霉?
不过,内阁通过决议,暂时停了他辅政大臣的职位,和宗人府宗正的职务,待巫蛊一案查清后再议。
辅政之位暂空,大宗正,则由孝康亲王接掌!”
贾环闻言,顿时大喜过望,高兴道:“陛下,真是太好了……不枉微臣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替陛下拿下此僚!
真是善莫大焉,大功一件啊!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放……屁!”
隆正帝的脸都快扭曲了,看着贾环咬牙切齿骂道。
贾环心里有盘算,所以不跟他计较……
还笑嘻嘻的道:“陛下,您这火有点大……您喝茶啊!
咦,苏培盛呢?这个公公当的,不像话!
罢了罢了,就由臣来替陛下您斟茶倒水,伺候伺候您!”
说着,他颠颠儿的拎起茶壶,给隆正帝斟满了一杯茶,笑容满面的奉了上去。
隆正帝见之,面色微微一变,不过看着贾环清澈的眼神,冷哼一声,到底没再骂他,接过茶盅,啜饮了口后,没好气的道:“说,又打什么主意?
又是表功又是献殷勤……”
贾环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道:“陛下,问您个事呗,宁……不是,理国公府的柳芳,怎么处理的?”
隆正帝闻言,面色一沉,冷声道:“临阵脱逃,几陷朕于死地!这种混账,除了抄家灭族,还能怎么处理?”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笑容有些牵强了,搓着手,继续赔笑道:“陛下,论理呢,依照昨夜的罪行,柳芳等人就是有一万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可是理国公府柳家,从开国以来,为国征战而亡之人,不计其数。
第一代理国公柳飚,更是有大功于社稷。
家里也都有太祖所赐的免死金牌,丹书铁券……
您看看,不如,就饶他们一条性命吧……
无论是发配流放充军都好,也比杀了他们好一些。
西域就要恢复了,正是极缺人口的时候,陛下,您看……”
隆正帝闻言,默然不语,喝了口茶水后,忽然道:“朕还忘了问你,昨夜,那妖人跑去你贾家,所为何事?”
贾环闻言,面色一滞。
而一旁处,邬先生更是抬起了头,眼神直直的看着贾环,目光中,隐含担忧之色……
隆正帝细眸微眯,将手中的茶盅放下,目光微冷的看着贾环。
贾环不言,他也不催。
过了好一会儿,御书房里的气氛也愈发凝固,贾环缓缓的跪倒在地,面色肃穆到凝重,他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沉声道:“陛下,臣……不愿欺君。”
“呼……”
此言一出,邬先生轻轻的呼出了口气,面色陡然轻松了许多。
隆正帝的眼角抽了抽,又拿起了茶盅,不过没有喝,他冷哼一声,道:“你能明白这点就好,还不算顽劣不堪,说,到底因为何事!”
贾环嘴巴里有些苦涩,心里亦是,显然,隆正帝已经知道了什么,就是不知,他到底知道的有多深……
贾环垂着头,道:“陛下,臣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妖人名叫姬成武,是原明教教主姬无夜之子。
姬无夜在扬州作乱时,被臣所杀,因此姬成武便记恨上了微臣……”
邬先生的脸色又凝重起来,隆正帝的眼睛也重新眯了起来,声音渐冷道:“就是如此?”
贾环苦笑了声,摇头道:“自然不会如此简单,否则,臣又如何会押着他去忠顺王府……
陛下,姬成武手中有一副画,画上有一人,正是他夜闯臣府杀人的目的所在。”
“哦?不知是何人?”
隆正帝啜饮了口茶水后,淡淡的问道。
邬先生在一旁,悄然的擦拭了下额头……
贾环忽然变得,有些为难,道:“是……是臣的,侄媳妇儿……”
隆正帝喝完茶后,咳了声,抽了抽嘴角,又道:“忠顺王府,为何要打你侄妇的主意?”
贾环有些纠结,顿了顿后,方道:“好像是……好像是说,她有可能和先义忠亲王老千岁有点关系。”
“哼!有点关系是什么关系?”
隆正帝声音愈发森冷。
“嗯……好像是,父女关系……”
贾环讪讪的道。
“啪!”
隆正帝手中的茶盅,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粉身碎骨……
……
ps:明天回园子……
(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六章 内鬼
紫宸书房里,又迎来了“阔别已久”的争吵声……
“陛下,先不说秦氏是不是义忠亲王的遗孤,就算是,那又能怎样?
就算此刻义忠亲王复生,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圈禁在郑亲王府里!
更何况秦氏一个无知妇人,她能有什么罪?”
贾环面色激动,满脸的想不通,高声道。
“你懂什么?她是废太子和……
她的血脉里,带着皇家的耻辱,总之,你遵旨就是了!”
隆正帝黑沉着脸,不耐烦道。
贾环完全无法理解,道:“陛下,义忠亲王都薨了二十年了,早没半点影响力,您又何苦要赶尽杀绝?
赢皙和他几个兄弟都只是圈禁不用死,凭什么秦氏就要死?!
她身上流着是皇家的血脉,怎么就耻辱了?
您欺负人家小寡妇算什么……”
“贾环!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隆正帝本就是急性子,能压住脾性说这么多已属难得,听到贾环愈发没规矩的话,脸色也愈发森寒,眼看就要爆发,贾环还是拧着脖子死顶,一旁的邬先生沉默不下去了,挡在隆正帝爆发前,喝住了贾环。
“你这都是什么话?也就是陛下圣心仁厚,宽待着你,否则,早就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了。
有些事,陛下不能言,不代表陛下没有苦衷。
就如你自己所言,陛下连郑亲王那几个都容得下,难道还会忌惮一个无知女子?
这里面有你不能知道的事,你就不要问了,遵旨就是。”
邬先生语重心长的说道。
贾环却面沉如水,垂着眼帘不说法,紧紧抿起的唇角,说明其内心的不服。
见此,邬先生与隆正帝对视了一眼……
隆正帝讥讽的冷哼一声,道:“朕没有追究你贾家的责任,已经是看在你贾家先祖劳苦功高的份上。
否则,私藏天家血脉,私自婚配,是何等大罪?
朕看你担得起还是担不起!
不知好歹的混账,还敢不服!”
贾环嘴巴又抿了抿,沉默了下,辩解道:“那都是贾珍父子做的老账了……
再说,他们都已经为国捐躯了。”
“放屁!”
隆正帝嘴角抽抽着,冷声道:“为国捐躯?
你当你做的那些狗屁手脚,能蒙的过谁?
小小年纪,就心思阴缜,手辣无情!”
这话,贾环听着倒没什么,可邬先生闻言,却面色忽然一变!
这……
陛下怎地,将当年太上皇对他的评语,给说出来了……
这,大概只是巧合吧……
贾环抬眼,莫名其妙道:“陛下,您说的什么臣一点都不懂啊!
臣当时就只听说,那爷几个私会,不要脸的想要谋夺臣的产业,还想害了我,然后有人看不下去就替天行道了。
和臣是一两银子的关系都没有。
陛下,您看这样行不行……
这次呢,臣也算是薄有微功。
赏赐什么的,臣就不要了……
臣就想换秦氏一条命,臣不管她曾经是谁的女儿,臣只知道,她现在是臣的家人……
臣保证,绝不让她在人前露面,成吗?”
看着贾环一本正经讨价还价,却死不肯低头的模样,隆正帝气的咬牙切齿道:“贾环,邬先生已经告诉你,这里面有其他的原因,事关天家颜面。
但个中缘由,不是你能知道的。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朕给你半月的时间,你自己解决……
至于你的功劳,朕也不会不认。
朕不是不讲情面的人,今天就给你一个颜面。
除了川宁侯府外,朕一个都不杀,就按你说的,全部打散开来,流放西域。
如何?”
贾环虽然听之心动,面色动容,可是,还想再求情几句。
只是隆正帝却没了继续磨叽的耐心,挥挥手,不耐烦道:“你不用多说了,朕心意已决。你下去吧,朕还要批折子,空出这么多位置来,总要有人填上去……”
说罢,头都不再抬起。
贾环闻言面色一变,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邬先生摆手拦住,面色罕见的严肃。
贾环心知“小事”他可胡闹,涉及国朝大事,容不得他再多嘴,便只能垂头丧气的出门。
出了门走了两步,贾环忽然顿住脚步,一拍脑袋,暗骂自己了声“猪头”!
隆正帝虽然逼他杀人,可却让他自己解决……
让他自己解决……
呵呵!
这不是和后世的死缓有异曲同工之妙么……
咦,这老头子好像人还不错!
不过,有些东西似乎终究还是改变不了。
秦可卿命丧天香楼的戏码,看来还得经历一遭。
只是,到底是谁将秦氏的消息透露出去的呢?
很显然,他们应该都是近期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不然,赢皓临死前,也不会有那番话。
隆正帝,也不会这时才发作。
就是不清楚,内鬼,究竟是在东边,还是在西边……
心事重重,但心情并不坏的贾环,朝宫外走去。
无非是那几个人罢了,回去好生查查……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紫宸书房后,隆正帝也不忙着批奏折了,随手将朱笔往御案上一丢,哼了声,道:“虽然愚顽混账,到底还有几分忠心。”
显得有些刻薄的唇角,弯起一抹弧度。
邬先生心里一叹,知道贾环算是简在帝心了。
不过,深知隆正帝心性的他,却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附和着说……
“陛下,说到底,此子也不过是一个无赖小儿罢了,连《孝经》都背不通。陛下稍加笼络就是,何必……”
邬先生似乎有些不解的进着“谗言”。
隆正帝闻言,果然眉头皱起,不满的看了邬先生一眼,道:“诶,话不能这么说,先生此言有所偏颇……
能背通《孝经》之人,不计其数。
朝堂上站着的那些衣冠楚楚之辈,哪一个不是学富五车,四经皆通啊?
可到头来,还不都是一群狼心狗肺,不知忠孝之辈?
贾环小儿,虽然经文不通,可在家,能善待血亲,在外,能为君父分忧。
更难得的是,一片赤子诚心。
虽偶有狡诈,但大节不失。
难能可贵。
先生,不可对他误解……”
邬先生闻言,呵呵一笑,道:“纵然如此,不过是陛下调理得当罢了。
只是,陛下缘何将那些勋贵都放过?
这些人活着,怕非但不会感激贾环,反而会心生怨恨。
因为失去了富贵,他们生不如死。
再者,御林军这次损失颇为餐桌,彰武侯世子将襄阳侯府的陈贺等人,恨之入骨。
陛下连他们也一并放了,还明言是因贾环求情之故。
叶楚怕是自此将他也连带着恨上了。”
隆正帝哼了声,道:“一码归一码!这个小王八蛋,利用朕,将义武侯方家坑的差点家破人亡,实力大损。军中本就勉力维持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这个时候,朕给他添点麻烦,是对他好。”
……
“宁侯留步,宁侯留步……”
贾环将将走出大明宫,正在思索着如何去安顿“死遁”后的秦氏。
就听不远处有一阵呼喊声传来。
侧脸看去,是一个不认识的宦官,满脸堆笑的走来。
贾环心生警惕,皱眉道:“何事?”
那宦官躬身道:“奴婢祁宏,是皇太孙宫中的近侍。殿下邀请宁侯于东宫一叙,特命奴婢在此候着。”
贾环面色凝了凝,不过并未迟疑,点点头,道:“原来是祁公公,既然殿下有命,那就前面带路吧。”
“喏。”
祁宏躬身一应。
……
“母后,你说什么?赢皓那畜生,竟然和郑亲王府的那位?
就因为如此,他就这般陷害于我?
这岂不荒唐?!”
太后宫中,忠顺王赢遈终于得知了荆王世子昨夜扮演的角色,震惊之余,满满是不可置信的荒唐感。
皇太后却冷哼一声,双目严厉的看着赢遈,道:“荒唐?有何荒唐?荆王一脉,远离京畿多年。从不干涉朝政,他们却始终不为世人所忘。因何?
还不就是他们那一脉多出情种?
为了和蛮族女子成亲,世袭王爵相让的都有。
赢皓做出此事,又有什么稀奇?”
赢遈还是无法理解,道:“可赢皙又不是女子……”
皇太后闻言,面色更不好了,语气有些厌恶道:“对你们这些混账来说,只要颜色好,男女有区别吗?”
赢遈闻言,面色一滞,有些讪讪,不过面色忽然一变,道:“那他昨夜之举,就是为了杀赢历……
嘶!”
他又倒吸一口凉气,道:“御林军副统帅梁建是他的人,他若真杀了赢历,梁建又除去了老四。
再将赢朗推在前面,拖我下水。
那……
我们这一脉,差不多就全军覆没了。
不,他不用推赢朗那个废物上前。
他早就抱了必死之心,所以才早早的在王府后院做出那巫蛊之事。
到时候,追查出来,孤就是有一万张嘴都说不清!
好歹毒的心!”
赢遈并非糊涂之人,这会儿冷静下来,只抓住一点,便将整件事顺了下来。
皇太后道:“总算想明白了?那你可知,他为何会选择巫蛊之事栽赃于你?”
赢遈闻言,面色再变,道:“母后,他和郑亲王府的那位,总不会以为当初那件巫蛊案,是儿臣的手尾吧?”
皇太后冷笑一声,道:“当初,虽然是老四坐在皇位上。可是,执掌朝纲大权的人,却是你!老四泥塑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有这个力量来做这样的事?除了你,还有谁?”
赢遈闻言顿时急了,道:“母后,儿臣又岂会做这种阴私勾当?再说,父皇耳目通灵,儿臣又岂有胆量做此等咒魇君父之事?”
皇太后淡漠道:“你生性善良孝悌,自然不会做此等丧灭人心的事。
可是,有人生性阴诡,喜怒不定,城府深沉。
为了保住皇位,夺回大权,以巫蛊咒魇君父,又有什么稀奇……”
赢遈不敢置信道:“母后,你是说老四?就凭他?”
皇太后恨铁不成钢道:“糊涂!到了现在,你还敢小瞧他的手段?方才是谁逼得你几无生路?
若无他在后面站着,贾家小儿焉敢有此等胆量,连本宫都敢冲撞?
都是不知孝悌为何物的孽障!
不得好死……”
赢遈闻言,心中一寒,面色也有些凛然,他看着皇太后脸上的严霜,顿了顿,道:“可是,赢皓不可能会听他的……”
皇太后有些怜悯的看着赢遈,道:“你这些年,走的太顺了。难道就不明白,因势导利,循循善诱这一说法?
他根本不用亲自出面,只要点拨一下有心人,自然可以做到这一点。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们王府中,一定有内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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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七章 回家
东宫。
“殿下,您这是……”
被引进内殿寝房后,贾环甫一进门,就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再往里看去,就见赢历面色惨白,气息孱弱的靠在雕龙榻上,目光艰难的看着他。
贾环大惊之下,连忙上前两步,问候道。
赢历轻轻的摇了摇头,虚弱道:“孤没有想到,身边竟会暗藏奸邪,还隐藏的那么深。更没想到,会被人以巫蛊之术镇魇……
罢了,不说这些。
贾环找你来,是有事要交待。”
贾环看到他只说了几句话,额头上冷汗都渗出,面色青白,忙道:“殿下,保重身体要紧。何不请太医诊治?”
赢历闻言,摇头叹息了声,却没有说话,缓缓合眼,似乎想休息一下。
这时,他身旁一身着绯色宫袍的太监,躬身道:“宁侯有所不知,太医院院判王老太医,此前已经给殿下诊治过了。
为了急救太孙,王老院判还因为耗费心力过度,去了……”
“什……什么?”
贾环闻言一惊,惊诧问道。
他与太医院的王老院判关系不是很熟,但王家与贾家却是世交。
而且,贾环与王老院判之孙,关系却极为不错。
却不想……
那太监见贾环如此吃惊,反倒怔了怔,不过感受到龙榻上传来的一丝寒意,他忙回过神来,道:“宁侯,王老院判年事过高,因为拯救太孙时耗费了太多心力,才不幸过世,殿下深感痛心,连伤情都因此加重了许多……
万幸,王老院判临终前,找到了医治太孙的法子。”
“什么法子?”
见赢历微闭着眼,眼看快要不行的模样,贾环心里也有些发憷。
赢历若真要因昨夜之事而丧命,那太上皇出来后,非得扒了始作俑者的皮不可……
那太监道:“说起来,还得要宁侯您相助……王老院判说,想要医治太孙殿下,只有两个法子。
第一,就是找到疗伤圣药,冰莲雪玉膏。”
贾环闻言,面色一怔……
冰莲雪玉膏,他自然不陌生,是当年大雪山大转轮寺里的大和尚进京时,送给太上皇的贺礼,乃是用大雪山万年雪莲王以及数百种雪山秘药精炼而成的冰莲雪玉膏,相传有肉白骨,活死人之效用。
关键是……相传世间唯一一份冰莲雪玉膏,就藏在深宫中。
而这一份,还被赢历送给了贾环,才医好了贾迎春脸上的伤疤,最后一点,也被乌仁哈沁用尽……
“宁侯,不知,您手中可还有冰莲雪玉膏?殿下着实拖不得了……”
那太监语气有些焦急的问道。
贾环脸色难看,缓缓摇头道:“实在……抱歉,已经用尽了。”
“啊?哎呀!这可怎么得了啊!!”
听闻贾环的话后,那太监如丧考妣,哭嚎起来。
“够了……”
赢历缓缓睁开眼睛,斥责了句,太监哭声顿止,却依旧泪流不止。
赢历对贾环淡淡苦笑一声,道:“命数使然,强求不得。”
贾环有些懵道:“殿下,已经……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殿下为何不上奏皇上?太医院内,还有其他国医圣手啊!”
赢历摇头道:“此事,不可大张旗鼓。昨夜之事……”
说到此处,赢历面色一黯,叹息道:“唉,不说也罢。王老院判医术冠甲天下,他既然都无法,其他人自然更无法,何苦再牵累他们?若是治不好,追究起来……
此事不必再多提了,贾环,孤招你来,是想跟你说说,西域的事。
太上皇旨意,让你与太尉一起辅助孤,谈好此事。
但是现在看来,孤怕是难以出面了。
不过……咳咳,孤会安排一个人代孤出面。
当然,还是以你为主吧。
毕竟,你对那边更熟些,就由你,咳,咳咳……就由你,咳咳咳……”
“殿下!”
看着气都难以连贯,咳嗽不止,最后更是呕出一口殷红鲜血来的赢历,贾环唬的面色都变了,他心里多少能明白些赢历此刻的处境。
昨夜的事,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明白赢历在背后扮演着什么角色。
只可惜,他却没想到,隆正帝竟会是假的……
想来也是因为这点,骄傲的赢历,才不愿去找隆正帝。
毕竟,就算去找,似乎也没什么用……
可是,就这般拖着,也不是法子啊!
贾环忽然想起方才那太监所说的话,他抬头看向那人,沉声道:“王老院判不是说有两个法子吗?除了冰莲雪玉膏外,还有一个法子是什么?快说!”
那太监闻言,面色苦涩道:“宁侯,除了冰莲雪玉膏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修练《白莲金身经》。”
……
“驾!”
“驾驾!”
一行轻骑,从皇城门外狂飙起行,朝西城驶去。
御林军的人已经接手并封禁了忠顺王府后院,贾家的亲兵和京营的人都撤了离开。
不过他们没走多远,就看到那座小院燃起了熊熊大火……
贾环从宫里出来后,汇合了亲兵家将,没有多说什么,就准备回家了。
其他人从他脸上,也看不出喜怒。
不过想来,应该没什么坏事……
队伍绕过东城门,从南往西,过了朱雀街,进入延寿坊街道后,众人就感到气氛瞬间压抑了许多。
两边朱门豪院里,时不时就能传出一阵鸡飞狗跳,人哭马鸣的声音。
而那些大宅门口,则站着一些煞气凛凛的大汉。
有身着玄色黑鸪锦衣,头戴三山无翼纱帽,腰悬宝刀的黑冰台番子,也有宫里的御林军。
不时可以看到,有人被押了出来,装进囚车。
也有人看到了贾环一行人,疯狂呼救……
对于这些,贾环都充耳不闻。
这让那些紧张的御林军们松了口气之余,也让绝望的人破口大骂……
不过,骂声刚起,换来的就是一声惨叫……
韩让等人面色微微一变,悄悄看向贾环。
贾环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继续往前打马前行。
过了群贤坊,第一家就是襄阳侯府。
襄阳侯府陈家家主,现袭一等男陈阳,其子就是那位口口声声要以贾环马首是瞻,关键时候,却分开队伍,自去谋富贵,但最后又临阵脱逃,害的战阵奔溃之人。
或许因为这个原因,此刻,襄阳侯府中的惨叫声最凄厉……
一大队人,男女老幼都有,被人以铁链锁着,从襄阳侯府大门处带了出来。
推推搡搡,有步伐稍慢者,便是一记鞭子抽上去,老妇倒地惨嚎,幼童唬的面色惨白,高声哭啼。
为首之人,正是陈阳。
他满脸凄艾,面若死灰,好不凄惨。
此刻这些押送陈家的士兵,在昨日之前,他连看都不屑于看一眼。
如今却提心吊胆,唯恐皮鞭落下……
“宁侯!!”
忽然,陈阳眼睛猛然圆睁,绽放出希冀之光,看着街道前方驶来的队伍,高声喊道:“宁侯,救吾命!宁侯,救吾命!”
押行他的御林军见之大怒,挥起皮鞭就要死力抽下,他的兄长,昨夜就是被陈贺所害而亡……
不过,他的皮鞭却没有抽下去,身旁一个老成持重的人,看到贾环的马匹渐渐靠近后,拦住了他。
“宁侯,救命,救命啊!”
陈阳见此情况,愈发心生希望,更打定主意,待翻身后,一定要查清这些御林军的根底,让他们尝尝襄阳侯府的手段!
贾环勒住了马,却没有看陈阳,而是看向了那些正在推搡老妇、孩子的御林军。
他面色阴沉,冷声道:“荣耀吗?欺负这些老幼妇孺,你们感到荣耀吗?”
场面安静下来。
神京城的大秦军方,就没有不认识贾环的人……
此刻听到他的言论,再看看手中的皮鞭,和面前凄惨的老人和啼哭的孩子,有些原本义愤填膺的御林军,垂下头来。
但,也有些人,却愈发愤怒。
“宁侯!若非襄阳侯府世子陈阳昨夜临阵脱逃,我们御林军,如何会死伤那般惨重窝囊?他们是罪有应得!”
“对!罪有应得!
还有那宁至,都是荣国一脉的人,却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
“荣国一脉,好大的体面,就出这种东西吗?”
从小声议论,再到高声叫嚷,群情激愤。
贾环纵马向前,直到其中一个面色涨红、怒不可揭的士兵前才勒住马。
就是他喊出的最后一句……
那名士兵虽然强撑着不低头,但面色却渐渐变白。
他很清楚,只要面前人想,可以有一万种办法整治的他全族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因为昨夜的事,他绝不低头。
老秦人,骨子里便是如此!
贾环漠然的看着他,一直看到他嘴唇都微微颤抖,满头大汗为止,贾环才轻轻的点点头,开口道:“别怕,你们说的都有道理。荣国一脉,的确因为出了这些废物,而感到羞耻。所以,我理解你们。
但是,这并不是你们对妇幼老弱下手的理由。
因为你们是老秦男儿,国之干城!”
“呜,呜呜……”
站在贾环面前的那名士兵闻言,先是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贾环,又左右看了看后,忽然,哭出声来。
贾环翻身下马,拍了怕那名士兵的肩膀,道:“我感到羞愧,因为我们的袍泽兄弟,没有死在为国征战的疆场上,却死在了,自己兄弟的大秦戟下。
他们的死,是没有意义的,是不值得的。
他们是因为一小嘬野心阴谋份子而死。
我希望,这种事日后永远不要再发生。
也请你们相信,我们还活着的人,不是孬种。”
“宁侯,我们相信你,你千里入敌后,夜割可汗头的壮事,我们都知道,你与他们不同……
可我就想问你一下,昨夜我们死去的兄弟,算怎么个死法?
尤其是,跟梁建一起的那三千五百人。
他们根本都不知道梁建是反贼!
他们不能白死啊!”
一旁的一个士兵,热泪盈眶的看着贾环,悲愤道。
贾环沉默了下,道:“昨夜守护陛下而战死的御林军兄弟,全部按英烈而算。
至于跟随梁建而死的那些人……
很抱歉,谋反就是谋反。
我们所能做的,唯有不去牵连他们的家人。”
……
贾环没有能满足陈阳的愿望,同时,也没有能让御林军感到满意。
尽管他可以推脱,此事不是他能做主的,或者哄骗他们,会替他们上报上去。
但是他都没有。
看着跪地如同烂泥一般,哭求不止的陈阳,又看了眼漠然相对的御林军。
贾环转身上马,打马离去。
他心里感到有些疲乏,他无比渴望回到家里,好好休息一会儿。
回家,那里是港湾。
……
(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八章 大智若愚
淫雨霏霏。
贾环一行人在宁国府门前下了马。
亲兵被韩家兄弟带回校场,乌远也径自回了院子。
不过,贾环却没有进府。
因为一箭之地外的荣国府门前,挤满了车水马龙。
一个青衣小厮模样,但仔细一看,却是女子的人,快步来到跟前,跟董明月耳语了几句后,又匆匆离开。
董明月对贾环道:“西边儿来了好多勋贵和诰命,以南安郡王和南安郡王太妃为首。
看样子,今天西城满城的抄家抓人,吓坏了一些人。”
贾环捏了捏眉心,虽显得有些疲倦,却还是笑了笑,对董明月道:“没事,我去看看。你进去休息一下吧,对了,顺便帮我查一查……”
最后几个字,贾环神色微微有些凝重,对董明月附耳轻言。
董明月闻言面色微变,道:“我知道了,大概就是……”
贾环摆手道:“这件事不要大概,要确信!”
看着贾环脸上闪过的一抹杀气,董明月点点头,道:“我明白。”
说罢,她忽然又有些欲言又止,似乎想询问些什么。
可是,看着贾环脸上的疲惫之色,犹豫了下,终究没再说什么。
一转身,进了府门。
贾环见之,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而后在匆忙赶来的李万机的陪同下,往西边儿走去。
……
荣庆堂。
虽然高坐满堂,但气氛并不愉悦。
贾母高榻上,有一银霜满头,衣着奢华的老太太,与她齐坐于上。
高台两侧周围,则摆放着许多锦墩小椅,上坐着一些锦衣华服的诰命夫人。
而下面两排楠木交椅上,亦坐满了宾客。
左排上座之人,是一身着蟒袍,年纪比贾政还大些许的男子,面容倨傲。
眯缝着眼,看着相对在侧,坐于右边上首的贾政,语气拖的老长,居高临下的说教着什么。
贾琏坐于贾政的下侧,两人面对一屋子的高爵,谈吐起来,都有些拘谨。
直到贾环进门后,两人才齐齐吐了口气……
一阵“唰唰”起身声,和堆起笑脸的问好声忽然响起,荣庆堂似乎一下活了过来般……
除了高头的两位老妇,以及贾政和他对面那位身着王袍之人外,其他人纷纷起身相迎。
贾环眼神平淡的扫视了一圈后,心中哂然。
在军中带兵的武勋将门,一个都没来。
来的全是一些宗亲之爵。
为首之人,就是南安郡王。
其下,则是齐国公府现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治国公府现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缮国公府三品威定将军石光珠。
再下,还有七八个原本出身侯府伯府的宗亲。
都是一些躺在祖宗遗荫上醉生梦死,再过一代最多两代人,就要退出勋贵圈子的夕阳家族。
不过,史家那哥俩儿没来,贾环却有些诧异。
不过想想,大概是因为昨夜他们兄弟俩都请了病假,没去铁网山的缘故……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给太妃请安。”
漠然的眼神与众人一一接触,微微点头示意后,贾环走上堂中,笑着给贾母并南安郡王太妃请安。
贾母与南安郡王太妃都面带笑容,连连叫他起身。
贾环起身谢过后,在众人的注视下,先右转,对贾政一揖,道了声:“父亲。”
贾政面色顿时不自在起来,道:“环儿,郡王王驾在此,你……”
贾环闻言,这才侧脸看向面色已经涨红,眼神满是怒意的南安郡王,轻轻一笑,道:“有件和王爷切身相关的事,本想找时间打发人去给王爷说一声。
今日正巧王爷在,就提前说一下,王爷也好做个准备。
是这样,忠顺王因为要给太后侍疾,所以,暂停了辅政大臣之位。
还有,宗人府宗正之职,也由孝康亲王接掌。
听陛下的意思是,孝康亲王第一把火,是要烧向这些年来,武勋的考核审查。
凡非武人者,亦或是战功不足而上位者,这一次,怕都要受到降爵的惩罚。
王爷,你心里要有数才是。”
原本义愤填膺,想要斥责贾环无礼的南安郡王,闻言后顿时傻了眼儿。
脸上因激愤而发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片。
嘴里“啊”了半天,也没“啊”出个所以然来。
上方与贾母并坐的南安郡王老太妃,也目瞪口呆,面色难看的坐在那里……
贾环不再搭理他们,傲慢自负,却腹内空空,不过冢中枯骨。
他又看向其他人,淡淡的道:“诸位所来,可有事吩咐?尽管说来便是,贾环能帮上的,一定相帮。”
这些人虽然不是将门,但多在兵部任职。
虽然多以享受为主,但对于荣国一脉而言,依旧有不小的作用。
其他人听闻贾环之言,面色一缓。
虽然他们方才都被那个消息震的不轻,可心里却没有多少危机感。
因为他们并没有弄虚作假,去混一个武勋亲贵之爵。
当然,主要是他们当初不想给忠顺王付一大笔数目不菲的银子……
南安郡王下侧,是齐国公府现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年纪比贾政小一些,三十多岁的模样,一副养尊处优的贵族模样。
虽然辈分要长贾环一辈,他倒是没有端着长辈的架子,看着贾环笑道:“哪里有什么吩咐?不过是看今日满城都在抄家,还都是我们荣国一脉的老人,心里着实不踏实,就一起过来看看。”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贾环看着陈瑞文轻轻笑道:“世叔放心,没什么大事。
不过是因为一些人,忘了咱们的富贵从哪里来的。
他们若都是宗亲之爵也就罢了,在兵部领个职,一样可以报效朝廷。
可既然他们领了武勋亲贵之爵,又入军当职,成为将门,却在关键时刻,逃避退缩,临阵逃跑,陷袍泽于死地。
就应该想到有今日之灾厄。
原本,陛下震怒之下,是要杀一批脑袋,肃整军纪的。
我厚颜恳求再三,请陛下看在他们先祖的面上,才终于保全了他们满门的性命。
改了抄家流放。
与诸位关系不大,只要勤于王事,一般的小错,陛下还是能容忍的。”
贾环平淡的话,却让众人面面相觑。
很有一部分人,脸色难看的紧。
大秦勋贵一脉,传承已近百年。
彼此间联姻婚配不绝,数代以降,早就结交成了一张大网。
尤其是荣国一脉内部,这种情况更明显。
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就要感受到切身之痛了。
有的人母族牵连其中,而有的人则是儿女牵连其中。
比如治国公府,现袭三品威远将军马尚,他家就与襄阳侯府陈家联姻,爱女才嫁给陈阳之子陈贺没一年。
谁曾想,没等他女儿享受一天诰命夫人的日子,就要陪同陈家一家被流放荒域……
生离即死别!
坐在上头小杌子上的治国公府诰命,马尚之妻,已经掩口哭出声来。
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荣庆堂内的气氛,一瞬间悲凉压抑起来。
男人们虽然没哭,但一个个都长吁短叹不已。
目光时不时的,都落在贾环身上。
上头的南安郡王妃忽然开口,语重心长道:“宁侯啊,在座的诸位,虽然皆为异姓,却都同气连枝,共称荣国一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秦太平太久了,虽然皆为武勋,可到底没经历过多少阵仗。
甚至,他们还不如你。
你虽然这点子年纪,却去过西域,在尸山血海中杀进杀出了几回,堪称少年英雄。
大涨我们大秦勋贵的颜面。
可是那些人,又哪里及的上你?
所以,难免会有个疏忽。
法理不外乎人情,宁侯能否请陛下看在大家先祖的功勋面上,宽恕大家这一回?
再者,老身一直对大秦的承爵制度不解。
历朝历代,就没有大秦这般承爵规矩的。
祖宗立下了泼天的功勋,子孙竟然不能尽享,还要考封什么武道,还要什么军功,这是什么道理……
宁侯啊,咱们这里,就属你的圣眷最隆。
无论是太上皇,还是皇帝,都宠信于你。
你呢,又是荣国亲孙,宁国传人。
说起来,也算是我们这一圈的领头羊。
你应该帮大家说这个情面。
老身,也去宫里,找太后她老人家求求情。
在太后面前,老身还算是有点薄面的……”
贾环闻言,眼神淡漠的看着南安老太妃,道:“太妃明鉴,若是普通罪过,只是简单的疏忽,不用您老开口,小子自然会求情。
可是,昨夜之事,着实非同一般。
宁至忽然起兵兵变,意图弑君!
这个时候,柳芳等人,却因为畏惧蓝田之危,一箭不发就放宁至大军过去。
虽然之前已经答应过柳家世兄,代其向陛下求情,但小子心中其实并没什么把握的。
因为陛下震怒之下,就算下旨诛其九族两阁阁臣都不会反对!
还有襄阳侯府的陈贺,就更令人不齿。
他为牟图富贵,先舍我等而去。
在抵抗蓝田军时,又临阵逃跑,使得军阵不攻自破,一千五百名忠义将士,惨遭屠戮。
这等罪过,就是将他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然而皆因陛下心地仁厚,念其先祖功勋,饶了他们的性命。
至于承爵之事,乃是太祖和太上皇所定。
小子斗胆,还请太妃慎言。
事关大秦万世基业,谁敢妄言?”
“你……好,好,宁侯少年英雄,如今愈发了得了,又哪里还将我等老朽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我等自当离去,不与宁侯添乱就是。”
南安郡王老太妃满脸怒气,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只是,一双老眼,却在暗中观察着贾母的动静。
在她看来,贾母定然会出言挽留,然后再强压年幼无知的贾环出头。
毕竟,在坐诸位,都是贾家的世交。
贾环年少不懂事,贾母却不能不懂。
然而,让她难堪的是,贾母似乎在出神,对她的话,闻也未闻,竟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身为郡王太妃,就算进宫里都有一席之地,哪里受得了这个难堪,只能假戏真做,冷哼一声,就招呼着垂头丧气的南安郡王离去了。
她决定,去太后宫里求援!
南安老太妃离去后,其他人也都面色不大好看的告辞离去。
却仍有几家,因心疼女儿,着实不忍眼看着她们跟着夫家流放送死,苦苦哀求。
贾环安抚道:“被流放之人,暂时还不会立即发落。要待西域收回后,才流放至西域,开垦荒原……
不过你们也不用视西域若死地,我是亲身去过那里的。
虽然很多地方都是戈壁沙漠,但也有很多地方是绿洲,和关中无二。
再者,有义父武威侯在黄沙军团照应着,不会有事。”
贾环话说到这个地步,一副不会动摇的模样,他们也只能称谢告辞,各自回去再想办法了……
待人都送走后,贾环松了松领口,长呼一口气。
贾政原本还想责备他两句,不重仪容,太过不近人情。
可是看着贾环那张疲乏的脸,他到底没说出口来,眼神渐转疼爱……
贾母也回过神来,招手唤贾环过去软榻上坐着。
贾环看着贾母慈爱的目光,心头忽然一暖,笑道:“老祖宗,孙儿连累您受累了。”
贾母拉着他的手,亲昵的抚着,道:“这是哪里的话,你做的很好。
年纪轻轻,就比那些人都懂道理。
就像你说的,他们都忘了满门的富贵从何而来,心中没了忠敬敬畏之心,又如何能保全家族?”
贾母的面色,看起来比今早上要好许多。
贾环点点头,笑道:“正是如此,不过,他们毕竟都是荣国一脉……”
贾母连连摆手道:“我一向都不喜欢这个话,荣国一脉,什么是荣国一脉啊?
论世交,是有几分的,可远没有达到同党的地步。
你祖父在的时候,或许可以,但这三十年来,早就名存实亡了。
何苦再凭白担着这么个空名,却都理直气壮的把麻烦压在你头上?”
贾环呵呵笑道:“老祖宗,也不是只有麻烦,还是有不少好处的。”
他以为,贾母是只想占便宜,不想担当。
却不想,贾母又说出了一番话:“‘好处’?傻孩子,那不叫好处啊。
要那些虚名做什么?
你如今官职无一,却空担着偌大一个名头,替一群没担当的顶风遮雨,吸引明枪暗箭。
谁都想利用你……
这样做是要吃大亏的,皇家也不会喜欢。
环儿啊,老祖宗从没想过让你达到你几位先祖那样的高度。
那样也并不好。
如今的形势,和当年的情况不同了……
当时,是有太祖高皇帝在位,有太上皇在位,大秦有数不清的强敌。
所以,他们才能君臣相得……
但是,你若也达到那种地位,就福祸难料。
也会让皇家做难……
你不是说过,不求显达尊崇,只求家人平安康泰吗?
如今就刚刚好,刚刚好啊!
那些人,愿意离去的,就离去吧。
离的越远越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的孙儿,你在外面折腾了这么些年,给咱们贾家重新撑出了一片天地,却也折腾的自己两鬓都霜白了。
也该休息休息了……”
贾环闻言,面色动容的看着满是慈爱神色看着他的贾母,眼睛发红,嘴巴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老祖宗,您这就是大智若愚吗?
贾母看着贾环的模样,眼神愈发和善,道:“咱们贾家,富贵已极。
再往后,你也不用这般劳累,少往自己肩头背包袱,多受用受用,和姊妹们玩乐,岂不很好?”
贾环闻言,面上感激,心里却忍不住笑了,老太太智慧是有的,但到底太局限于内宅。
她不了解,有些事情,是不以个人想法而改变的,尤其是你的敌人……
不过他也不愿让贾母跟着操心,便点头笑道:“老祖宗放心,孙儿省得。”
贾母闻言愈发高兴,道:“那就好,那就好。去吧,去园子里耍子吧……”不过话没说完,就看到下方贾琏在频频给她使眼色。
贾母心头好气又好笑,没见过当哥哥的这般怕弟弟的……
眼神瞪了贾琏一眼后,贾母对装作不知的贾环道:“环哥儿,你链二哥,本来在后头给钱启跪灵,只是因为家里来的人太多了,我便打发人去唤了他回来帮忙招待。
你可不要错怪了他……
我跟你娘也说了,跟她说,链儿已经知错了。
虽然是那个小娼.妇下贱,可他一个大家子出身的公子,眼皮子那么浅就被人给勾.引了,被你惩戒也是应该。”
贾环闻言,瞥了眼面色讪讪赔笑的贾琏,对贾母道:“既然二哥找到老祖宗说情,我娘又不生气了,那我也不追究太过。
只是看二哥的身子骨又虚了好多,明儿一早,还是继续和我亲兵队一起出操吧。
这次就不要中断了,身子骨要紧。”
贾琏闻言,面色一变,心里悔个半死。
早知如此,他宁肯再跪上十天,也不愿是这个结果啊!
贾母却高兴的连连道:“如此正好,如此正好!如今贾家两房,就只你们兄弟三人,相亲相爱才是正理!
好了好了,别再我这个老婆子跟前耽搁了,去园子里,好好松快松快,和姊妹们玩笑去吧。”
贾环起身,对贾母笑道:“好吧,孙儿去就是,老祖宗也好好歇一歇。”
出了荣庆堂后,贾政就自去了,看方向,应该是赵姨娘小院……
贾琏虽然也极想离开三魔王远一点,可一时又找不到好借口。
忽地,他一拍脑袋,对贾环道:“差点忘了,三弟,你二嫂千叮万嘱,一定要你去看她,她有事寻你说。”
贾环闻言一怔,侧目看着他道:“什么事这般郑重?罢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贾琏忙道:“三弟你自去就是,好像还是王仁那些烂事儿,我就不去了,嫌她啰嗦。
再者,夏粮快要收了,二哥我去找管家商量商量。”
贾环眼神莫名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那二哥你自去忙吧,我去看看二嫂。”
贾琏闻言大喜,忙不迭的告辞离去。
贾环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抽了抽,抬脚朝王熙凤院走去……
……
ps:两章的量合一,不过白天应该还有一更。
好多书友强烈要求撩妹,咱们就开始吧。
不过,收三春、上孕妇那么刺激的想法,就算了。
我太纯洁了,写不来……
(未完待续。)
第七百五十九章 一家人
从荣庆堂出来,绕过穿山游廊,贾环就要淋着细雨,往东大院走去。
背后却忽然传来呼唤声。
“三爷……”
贾环回头看去,只见一身着水红绫子衫,青缎子帘裙,腰间束着白绉绸汗巾儿的俏丫鬟,手持一把合着的藕色油纸伞,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不是鸳鸯,又是何人?
贾环顿时笑了起来,待她走近后,道:“淋这么点子雨,你就心疼的紧?偏你自己不打伞,难道我就不心疼?”
鸳鸯闻言,登时一怔,看着丝丝细雨润湿肩头,俏脸有些发红,将油纸伞递给贾环,低头轻声道:“三爷又拿奴婢取笑,我是什么身份,也值当三爷心疼……”
贾环从鸳鸯手中接过伞,撑开后,打在她的头上,道:“我是什么性子,你也知道。什么主子丫鬟奴婢那一套,在我这里都不好使。也不看看小吉祥被我惯成什么了,你还跟我说这些生分话。
好了,你快回去吧。夜里得空我找你聊天,就咱们两个,还像上回那样……”
鸳鸯闻言,俏脸刹红一片,呼吸急促,只觉得身子软的站不住,话都不知该怎么说了……
上回……
上回爷可不规矩哩……
其实,鸳鸯本非这般忸怩害羞的性子。
能够帮贾母听着整个荣国府的动静,手底下也是有几个使唤人的。
不泼辣一些,镇不住人。
上回贾环还调侃过她骂人的风采。
可是,不管什么样性格的女孩,在心仪的男人面前,都会变成小女生。
看着面色晕红,一双好看的杏眼里微带******的鸳鸯悄生生的站在那里,贾环忍不住伸手,轻轻摩挲了下她的俏脸,感受到她陡然绷紧的肌肤,贾环温声道:“这就是我爱回家的原因,在外面厮杀拼搏,勾心斗角无数后,回到家和你们在一起的感觉,真好。”
没有华丽的花言巧语,没有诗词歌赋,只这一句平实直白的话,却让鸳鸯的心都化了。
她看着贾环眉眼间的疲惫,和霜白的两鬓,眼睛都湿润了,微微动.情的喃喃道:“爷,我也时时盼你回家呢……”
贾环一手持伞,一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道:“要不,今晚你跟我去我那边睡吧……”
“嗖!”
鸳鸯闻言大惊,一下从他怀里挣开,面色纠结的看着贾环,急道:“这怎么行?老太太一会儿都离不开我的,我不能……”
话没说完,却见贾环一双眼睛里满是戏谑的看着她,登时反应过来,原来贾环是在说笑,偏她当成真事在考虑……
“哎呀”的娇嗔了声,鸳鸯双手捂着脸,一跺脚,转身跑进了雨中……
贾环见状,哈哈大笑了声,待鸳鸯的背影消失在穿山游廊尽头后,才转过身,持着伞,要往东大院走去。
只是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一个体肥面阔,两只大脚的丫鬟,瞪着一双铃铛大眼,傻愣愣的站在大插屏后面。
看着贾环,一脸懵.逼……
贾环看到她的表情就想笑,却强绷着脸,对那丫鬟道:“傻大姐,你敢偷听三爷我说话,还不将月例银子交出来!”
这个丫鬟正是负责给贾母做粗使力气活的傻大姐,也就是前世捡到妖精打架香囊的那个丫鬟。
因为智力有些简单,行事常出规矩外,惹得贾环好笑,就给她起名为“呆大姐”,丫鬟们则叫她“痴丫头”。
傻大姐听闻贾环之言后,一张脸唬的煞白,铃铛大眼里满是泪水,紧紧抿着嘴,一双大手死死捂住腰间荷包。
看那模样,妥妥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她瞪着贾环,大眼睛里满是恐惧色,绷了半天,绷出一句:“俺不给,俺要给俺娘抓药看病!”
贾环使坏逗趣的心顿时没了,“啧”了声,摇摇头离去。
心里惦记着,回头告诉李万机一声,让他看看傻大姐她娘患的什么病。
能帮就帮一把,放着家里两大神医不用干吗?
救人一命总是好事。
贾环却不知,只因此一时善念,种下如是善因,到头来,竟救了满门的性命……
……
“三爷来了,给三爷请安。”
东大院,贾琏王熙凤大宅院门前檐下,两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穿红着绿的小丫头子见贾环撑伞而来后,忙叽叽喳喳的行礼问安。
贾环笑着应下后,问道:“你们奶奶可在屋里?”
右边一个伶俐些的丫鬟忙道:“正在屋里哩,奴婢带三爷进去。”
贾环好笑道:“就这两步,我也用你带?”不过,到底从袖兜里掏出了几颗金瓜子,递出道:“行了,拿去分了吧。一个个的鬼机灵,就知道惦记我的赏。”
看到贾环出手如此大方,那小丫鬟一团笑脸笑成了花儿,咯咯出声,拉着一旁有些懵懂的小丫头子一起跪下,满口伶俐的道:“奴婢谢三爷的赏,祝三爷您公侯万代,呃,百战百胜,呃,对了,还有早生贵子!”
贾环闻言,哈哈大笑一声,推门而入。
背后,两个小丫头子你一个我一个的分了起来,嘻嘻哈哈。
甫一进门,贾环就看到平儿撑着一把粉色油纸伞,站在院里看着他。
她里面身着一件月白里衫,外罩一件青绿色的对襟褂子。
温婉的面容上挂着薄薄的浅笑,眼神柔顺。
平儿笑道:“三爷来了?”
贾环道:“这离里头还好远呢,你这是要出去?”
平儿抿口一笑,摇头道:“刚出来透口气,雨水新鲜。走到垂花门儿,远远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便过来瞧瞧。
门口那两个小蹄子又得意了……”
贾环哈哈一笑,道:“你要不要,你要我也赏你一把金瓜子!”
平儿笑着摇摇头,道:“一转眼,就这么多年了。从三爷病重醒来,一年一个样。当初的小孩子,也变成了……”
话没说完,平儿住了口。
俏脸微熏,有些反应过来,这话不好从她口中说出。
她倒没有其他心思,只是单纯的感慨光阴和人的变化。
贾环见平儿眉眼间有些惆怅,眉尖轻挑,道:“平儿姐姐,可有什么难处?”
平儿闻言一怔,不过看到贾环眼中的关心后,轻轻一笑,摇头道:“我哪里有什么难处,又没甚大事要为,不过是服侍奶奶罢了。”
贾环笑道:“二嫂正在孕期,整日里多睡,哪用你见天儿在跟前,闲时去园子里逛逛,老拘在这个院子里,闷煞人。”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不一会儿,就进了正堂。
而后传堂入室,入了里间。
平儿推开门后,贾环还没入内,就嗅到一股酸气扑面而来。
眉头不禁皱了皱……
平儿见之,俏脸微红,轻声解释道:“妈妈说,孕时奶奶不能沐浴,最好也少见风,奶奶的胎气弱……”
贾环进门后,平儿又立刻将门关上。
两人绕过屏风,朝里走去。
贾环就见王熙凤蓬着头,顶着一张黄脸,面色憔悴的靠在床榻背靠上,看起来人都有些恍惚……
“二嫂?”
贾环面色微变,轻唤了声。
王熙凤闻言,似怔了怔,才转过头,看到贾环后,也不知怎地,眼圈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
平儿在一旁解释道:“奶奶害喜害的厉害,睡不好,也吃不下。”
贾环皱眉看她,道:“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语气有些责备。
平儿闻言,面色一黯,低头不语。
还好,王熙凤似乎缓过神来,用帕子拭去泪水后,强笑道:“环儿,切莫冤枉平儿。你是爷们儿家,又是小叔子,哪有嫂子怀孕的难事,去给你说的道理?
再者,宋妈妈说了,有的人是害喜重一点,不碍事。
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贾环却不理这些,先对平儿道了声歉,挡住她的客套后,道:“平儿姐姐,你现在就去我那边,看看幼娘在做什么,没大事的话,让她现在过来看看。
也是奇了,之前我不是叮嘱过,让她每十天半月就检查一次,她没来吗?”
平儿忙道:“不是不是,幼娘之前常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
贾环问道。
平儿不好说,王熙凤有些尴尬道:“幼娘每次来,都要给我按摩针灸,折腾好一阵,我怕麻烦她,就……就……”
贾环闻言笑道:“我就说,幼娘不敢怠慢你这个二嫂子。你性儿也太急了些,大着肚子也还急性子。再忍一个多月吧,就快好了。让幼娘再给你看看,能沐浴先沐浴,熏也熏死人了。”
王熙凤闻言,脸色顿时大红,眼睛里眼泪都委屈出来了,道:“我难道就不知道埋汰,还不是为了你们贾家?一个个都嫌弃我,你链二哥在这屋里待不了半个时辰……”
贾环哈哈笑道:“行了行了,说两句还哭上了。
怪谁?要是让幼娘一直看着,说不定二嫂你现在还和平常一样。
不过也快了,我算算,今儿五月十九,满打满算,也就还有不到五十天的日子。
就快了,到时候,二嫂你又是一条女好汉!”
然而,平日里能让王熙凤娇嗔暗恼的话,此刻她却无动于衷,和平儿一起,怔怔的看着贾环。
她预产的日子,连贾琏都不记得……
贾环看她们的表情,好笑道:“你们这样看我做什么?幼娘当初跟我说过一回,我就记下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行了,平儿姐姐,你快去吧。”
平儿轻轻点点头,转身离去了。
等平儿离去后,房间里的气氛,似乎忽然变化了些。
王熙凤看着贾环的眼神,也愈发柔软。
她倒没有真想发生什么,只是控制不住心里的亲近之意……
然而贾环,却似乎一点风趣都不识,“悄悄的”用手在鼻子下忽扇着,嘴巴还撇了撇,一脸的嫌弃之意……
王熙凤见之,又羞又恼,嗔道:“环儿,你少作怪,哪里就到这般了?我每日里都让平儿用汗巾子帮我擦身子的……哎哟!”
话没说尽,王熙凤忽然叫了声,双手抚上大肚。
贾环见之唬的脸色都变了,忙上前一步,看着王熙凤紧张道:“二嫂,你怎么样?”
这个年代,准时顺产都如同入鬼门关,更何况早产……
然而,王熙凤看着贾环唬的变白的脸色,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没事,就是踢了我一下,有点疼。”
贾环闻言,“呼”的长出了口气,装模作样的抹了把脑门上的汗。
王熙凤见之,咬了咬嘴唇,眼睛闪亮,轻声道:“谢谢你,三弟。”
贾环迎着她的目光,呵呵一笑,道:“这算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嘛。”
王熙凤微笑着,轻轻的点了点头……
……
(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章 鸿沟
“嘿嘿,二嫂,你这般看我作甚?
我郑重警告你,不要觊觎我的美色!”
看着王熙凤丹凤眼中满是柔和的暖意,静静的看着他,贾环笑呵呵的打趣道。
这般模样的“凤辣子”,怕是也只有在此刻,也唯有此人才能看到……
王熙凤闻言,一张俏脸登时通红,“呸”的啐了口,嗔道:“谁觊觎你的美色?
好好的少年郎,还美色,不害臊!
我是在感激你,孩子父亲都想不到的事,你这个做叔的却能想到,唉……”
听出她语气中的惆怅和怨气,贾环沉默了下,而后又呵呵笑道:“二嫂,想开些。
人生不可能十全十美。
要是二哥和我一般,怕他也不会只守着你和平儿姐姐两个了。
别人家的女人顶多顶一个醋坛子的名声,你在外面的名声……
哈哈!是醋缸醋瓮!”
“你放屁!哪个挨千刀的在外面嚼舌头?”
王熙凤破口骂道,又涨红着脸高声道:“他要有三弟你这份能为,他爱收几房就几房,我会管他?
没三弟的能为也就罢了,他若真的收个家世清白的回来,我也认了。
我难道真的容不下人?
可你看看他,在外面什么脏的臭的都沾惹不说,连男女都不忌!
你还说我……你欺负人!”
委屈万分的说完,王熙凤又红了眼圈。
贾环嘿嘿笑道:“二嫂,你怎么变成林姐姐了?林姐姐现在都没这么爱哭,跟泪包似的!”
王熙凤闻言,泪眼婆娑的瞪了他一眼,然后自己拿绣帕拭去眼泪,心里有些酸。
她可是早就知道,家里不管哪个姊妹哭,贾环都会想方设法哄她开心。
偏到她这里,各种“讽刺打击”!
不过,想一想两人的身份,唉……
鸿沟啊!
可是,她也并没奢望什么。
她只是想,也有人能这般关心她一次,只一次就好……
她虽然要强,可到底也是女儿家啊……
想想贾琏这些日子来的所作所为,再对比贾环……
王熙凤自忖不比谁哪个女儿家差,却不想命运竟这般“悲惨”,所托非人!
念及此,她当真是悲从心来,痛哭出声。
这般动静,却唬了贾环一跳,忙道:“二嫂,不至于啊!跟你开个玩笑你就当真了?”
王熙凤一边哭,一边摇头道:“不是,我……我只是觉得命好苦……”
“就因为摊上我这个小叔子?不是吧二嫂,我长得那么寒碜人?”
贾环语气惊悚夸张的问道!
“噗嗤!”
哭泣中的王熙凤,生生被贾环给逗笑,不过她没给贾环看笑脸,就忙低下头,用绣帕捂住鼻子。
不要以为美女破涕为笑时,就不喷鼻涕……
待收拾好了后,王熙凤才又抬起头,一双妙目里满是嗔意的看着贾环,道:“连哭都不让人痛快的哭一场,真是欠了你的……”
贾环哈哈笑道:“二嫂,这么美好的生活,有什么好哭的!
人的一生呢,难免会有许多坎坷。
若真的一帆风顺,反而没什么趣味了。
你看看那些大人物,哪个不是历经风雨磨难后,才拥有波澜壮阔的一生?
你这点烂事儿,压根都不算事儿!”
王熙凤没好气道:“那是你们爷们儿,我们妇人家,谁稀罕什么波澜壮阔的一生?
我们只希望……唉!”
不愿再提愿望,因为她觉得她已经没什么愿望了,索性略过不提。
一声叹息后,王熙凤看着贾环道:“三弟,你呢?
你也是大人物,你经历过哪些坎坷?”
贾环闻言,顿时觑起眼睛看着王熙凤,语气严肃道:“这话,要从当年我被某个小娘皮,用一条汗巾给逼出贾府时的凄惨狼狈说起……”
王熙凤闻言,面色先是一白,可细眼看去,却看出贾环嘴角隐藏的笑意,知道他又在玩笑,心里顿时松了口气,面上却重重的啐了口,道:“你敢说,当年是我冤枉了你?
我那条汗巾子,本是洗澡后晾在外面的……
谁想忽然就不见了,平儿说在院子里看到你的影子,不是你是谁?
从小就那么坏……”
俏脸微红,一双丹凤眼中,又浮现了层水意……
贾环却撇了撇嘴角,道:“我当年懂个屁,毛都没长……咳咳。
不过是看你晾在小抱厦外的锦帛好看,摸起来滑滑的,闻起来还香香的,顺手就摸走了罢……
咦,二嫂,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王熙凤心里“恨”的咬牙,却又忍不住的心颤,酥酥麻麻。
他……摸我汗巾,还香香的、滑滑的……
可,那是我擦拭身子……和那些私.密地方的汗巾啊……
好羞耻……
王熙凤直觉得有股痒意,从某处漫延,一直漫延到心窝。
身上热的要命……
一双美眸如同能滴出水来,怔怔的看着贾环。
贾环又不是石头人,哪里看不出王熙凤眼中的丝丝情意和欲意。
可是,他却能理解,王熙凤此时的心境,并非真心本意。
孕妇的情绪本就容易波动,也很脆弱。
她怀孕又遭了那么大的罪。
可这个时候,贾琏不仅没有陪伴在她身旁,还在外面招三惹四,更不知羞耻的跟钱启亡妻鬼混在了一起。
被揭发后,连她一起跟着丢尽颜面……
贾琏不在乎这些,可她素来争强好胜,最爱惜颜面,又岂能不在乎?
除此之外,贾琏还拿身边清秀些的小幺儿泻火。
可想而知,这些事对生性好强的王熙凤有多大的打击。
纵然没有心寒似冰,也好不了多少。
而这个时候,贾环出现了。
一番霸道的做主,要招公孙羽来为她解“害喜”之苦。
更贴心的记得她的预产期……
也不和她争吵生气,还总哄她开心。
这让王熙凤怎能不感动?
但是贾环却并不以为,此时和王熙凤真的发生点什么是好事。
无论对谁,都不好。
这不是矫情。
因为贾环可以想到,就算是王熙凤,真要就这么发生点什么后,待事后,她也一定会懊悔。
而他,叫做趁人之危,趁虚而入……
这种为爽一时,而失去一个可以随意玩笑说话的亲人的行为,贾环以为还是不做为是。
再者,早已经过那么多美人的洗礼,贾环已经不是前世那个一辈子都没牵过女生手的吊丝了……
更何况,他现在正“无能”,纵然有心也无力……
因此,面对王熙凤“含情脉脉”的目光,贾环却“不解风情”的挤了挤眼睛,目光中满是戏谑的笑意。
空气中原本暧昧弥漫的气氛,却放佛被丢进一块土坷垃,被破坏的淋漓尽致。
没有哪个美女,愿意和一个“木讷”的逗比发生点什么……
眼中水意渐渐消散,面上红晕也悄悄敛去,心里虽然还残留着一些酥麻感,但某处却不再痒了……
冷静重新回头后,王熙凤心中陡然一惊。
似乎终于又重回到现实中。
想起之前的事,她虽然有些遗憾,但更多的却是后怕。
若贾环真个主动对她做了些什么……
那日后,彼此将怎么面对?
她心中并没有真的想要做一个红杏出墙人啊!
这种心理虽然有些矛盾,可女人本就是矛盾的……
也幸好,两人中还有个清醒的,知道哪一步不能突破。
他果然是做大事的人……
王熙凤心里感慨着,眼神微带感激的看着贾环。
纵然拒绝,他也给她留足了体面。
“三弟,你真……哎哟!”
王熙凤正想说点什么,却不想忽然又惊叫出声。
贾环看着她陡然煞白的脸,面色一惊,忙问道:“二嫂,怎么了?”
王熙凤倒吸了冷气,艰难道:“孩子又踢我……好痛!”
贾环闻言松了口气,知道这是正常反应。
他看着王熙凤大大的肚子,笑道:“乖侄女儿,踢归踢,别那么用力啊!”
手还隔着一床薄锦,轻轻的拍了拍王熙凤的肚子。
“咦,好多了……”
王熙凤忽然惊喜道。
贾环哈哈大笑道:“二嫂,看来我的魅力不仅能迷倒大人,连没出身的小孩子都能迷倒!”
“呸!”
王熙凤啐了口,面色羞红道:“尽瞎说,哪里就知道是侄儿还是侄女儿了?
对了三弟,我还有正事没说哩。
听说,昨夜你们在铁网山打围出了大乱子。
我记得京营的人也去了,不知我兄弟王仁如何了?
他没什么事吧?”
王熙凤语气紧张。
贾环嗤笑了声,道:“你那兄弟,有个风吹草动,就躲往角落里藏。气得韩家叔叔都不想要他这个孬兵了!”
王熙凤闻言,松了口气后,又觉得丢脸,道:“三弟,他根本就不是当兵的料。要不,你还是放他出来吧?他再不敢乱来了。”
贾环看着王熙凤希冀的目光,正色道:“二嫂,就算要放出来,也得等这段时间过去后。
如今外面乱的紧,只今天就抄了不知多少家。
其中不少还是王仁当年那些狐朋狗友家。
要是他现在出来,万一被有心人诱导学坏,牵连进去,到时候二嫂你哭都来不及。”
王熙凤闻言唬的面色骤变,忙道:“听你的听你的,都听你的!我不过是内宅里的妇人,哪里懂那些……”
贾环点点头,忽地转头看去,就听屏风后房门打开声,有两人走进来。
绕过屏风,正是背着一个药箱的公孙羽和平儿走来。
“公子……”
面色清冷的公孙羽,看到贾环时,眼睛忽然暖开,唤了声。
贾环点头笑道:“幼娘,这两天辛苦你了……对了,小吉祥醒来了吗?”
公孙羽嘴角浮现一抹笑意,道:“醒来了,她本就只是被暗劲之风扫了下,进入体内的暗劲被化去后,就没什么大碍了。
醒来后在床榻上躺了没半个时辰,就再也躺不住了,就跟躺的不是床,是钉板一样。
瞧她那难受劲儿,白荷也不拦她了。
她爬起身来,就和香菱她们又去园子耍了。”
“噗嗤!”
看着贾环瞠目结舌的模样,王熙凤忽然笑出声,道:“三弟,你这个丫鬟,真真都快被你惯成祖宗了!
伤得那么厉害,眼看都不中用了。
这还没过去一天吧?就又开始疯!”
贾环讪讪一笑,道:“我去说她,我去说她,她还小……”
而后对公孙羽道:“幼娘,你先看看二嫂怎么样了,她害喜害的厉害,吃不好睡不稳,连洗澡都不敢……”
公孙羽点点头,上前一步坐在榻边,给王熙凤号脉。
没过几个呼吸,就收了手,公孙羽道:“不要紧,胎位稍有不正,再兼思虑过深,才造成这般。
我帮你按一按,再开一副清药,服三剂即好。
至于沐浴……在浴盆中不行,水过热也不行。
不过,白荷设计了一种可站着洗的,小心些就无碍。
我那里就有。
二.奶奶可以去我那里用。”
王熙凤闻言,满脸笑容道:“你叫什么二.奶奶,都吃了我们家的茶,成了我们家的人,还那般见外。
跟三弟一起喊我二嫂子吧。”
公孙羽闻言,清冷的面上忽然泛起一抹红意,有些羞赧的看了眼笑意盈盈的贾环后,轻声唤了声:“二嫂子。”
王熙凤“诶”了声,而后就招呼平儿去拿改口礼。
公孙羽忙拦道:“二嫂,先不忙这些,给你正胎位要紧。”
贾环也打趣道:“拖了那么久才给,也不差这一会儿半会儿。”
王熙凤闻言气恼的瞪了贾环一眼,却没再反对。
这一幕,让平儿怔住了……
二.奶奶看向三爷的眼神,明显更亲近了许多呢……
“公子,你先去吧。要褪去外衣的……”
公孙羽小声对贾环道。
贾环点点头,对王熙凤道:“二嫂,那我就先走了。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只管打发人去我那边言语一声。”
王熙凤虽然心中有许多不舍,可还是点点头,道:“我省得。”
这一幕,再次让平儿一怔……
从来小觑天下须眉的二.奶奶,何曾这般听男人的话了?
……
出了东大院,贾环径自往园子里走去。
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一路上路过他的下人们,在给他行礼时,眼神都有些微妙……
贾环心里好奇,直到再次经过贾母院时,看到傻大姐得意洋洋的在跟一群婆子丫鬟们说着什么时,他心里大概明白过来。
想来,那些仆妇们都知道了,他敲诈傻大姐未遂的光辉事迹……
有仆妇眼尖,远远的看到了贾环,唬的面色大变,忙给其他人使眼色。
都是看眼色吃饭的人,不一会儿,所有仆妇婢女们就都看到了贾环,一个个都唬的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大气不敢粗喘一声,唯恐被三魔王挑中出气。
唯有傻大姐依旧站在那里讲的吐沫横飞……
贾环见之,哑然失笑,哪里真会去理会一个傻妞。
摇摇头,继续往北行去。
身后,一群人面面相觑。
而傻大姐,还在那里高兴的比划着说着。
说她面对三魔王的敲诈勒索时,那一幕幕英勇不屈、誓死不从、可歌可泣的英雄往事……
……
贾环绕过贾母院,从后面小道一直走到正园门前。
隔着围墙往里一望,虽有翠嶂阻目,但绕开翠障,遥遥依旧可见院中厅殿楼阁,峥嵘轩峻。
淫雨霏霏下,滋润的树木山石,满是蓊蔚洇润之气。
富贵奢华中,不失清新瑰丽。
这就是,我的大观园。
贾环淡淡一笑,迈入园中……
……
ps:现在推王熙凤,显然不合适。
八个月的孕妇啊,得多重口味。
虽然一般来说,这个阶段的孕妇,因为孕酮等雌激素的分泌急剧增加,会变得需求旺盛些……
但剧情还没到这个份上。
咱们先轻松两章,再穿插一些剧烈点剧情。
这一段主题尽量还是轻松调,多突入一些园子里的人物,比如几个著名的丫鬟……
嗯,白天争取再更一章。
(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一章 告诫!
进了大观园正门,从曲径通幽,入了翠障。
一条羊肠小径往里,路过一带清流和两侧飞楼,见雨中佳景,竟有烟雨朦胧之色。
出了翠障,又过了沁芳亭,顺着山坡脚下的一条花阴小道,一直通往翠烟桥。
再绕过大山,度过一座小小竹桥,便可看到郁郁葱葱的竹林。
雨雾弥漫中,竹林青翠欲滴。
空气中满满都是细雨竹叶的清新气味。
顺着鹅卵石铺就的小道,行走在竹林间,贾环心情舒爽。
忽然,他顿了顿脚步,眉头微皱。
前方,隐隐传来一阵……哭泣声。
“呜呜……”
“呜呜……”
还有一些隐隐的劝解声……
贾环脚步加快,没一会儿,转过转角,就看到了前方一群人围在那里。
脆生生的绿色中,各色油纸伞挤在一起,煞是好看。
而人群中间,两个熊猫正在欢实的吃着点心。
熊猫中间,一个小丫头子,一手搂着一只熊猫的脖子,哭的稀里哗啦!
旁边还有一个丫头,每当熊猫要挣脱时,就赶紧递上一块点心,吃货们顿时就老实了,谁爱抱谁抱……
这时,众人终于发现了贾环的到来,一群仆妇丫鬟们匆忙行礼问安。
站着的人,只有三人。
一个自然是笑意盈盈,一双美眸灵动多情的林黛玉。
一个则是,满眼柔情看着他的乌仁哈沁。
还有一个,是闲云小道姑……
因为闲云有救治小吉祥之情,所以贾环先与她轻轻点了点头。
收获娇哼一声……
贾环也不与她一般见识,又与乌仁哈沁笑了笑后,对林黛玉道:“林姐姐,咱家小吉祥这是怎么了?”
“噗嗤!”
林黛玉闻言,星眼微饧,香腮带赤,翠色绣帕轻掩芳口,娇滴滴笑道:“你自己问她……”
贾环见之心中有数,然后才看向正仰着一张小脸,哭的满脸是泪的小吉祥,有些心疼道:“这是怎么了?”
小吉祥终于舍得放开两只小熊猫了,瘪着嘴缓缓站起来,然后一下扑到贾环身上,埋头大哭道:“三爷,我好想你!”
贾环怜爱的抚着她的后脑,哈哈笑道:“不对吧,你想我,怎么先来看熊猫儿呢?”
“咯咯!”
林黛玉率先笑出声来,而后引动一片笑声。
小吉祥抬起头,哭道:“我……我是来跟熊猫告别的。”
贾环闻言眉尖轻挑,道:“告什么别?”
小吉祥哭声又高了一分,道:“我以后,可能就没功夫来看它们了,呜呜……”
贾环奇道:“你这是,要去城南庄子上,还是要跟乌仁哈沁姐姐去牧场上耍子去?”
小吉祥缓缓摇头道:“都不是,我以后,要努力练武了。”
贾环面色微变,道:“你练武做什么?你忘了,当年三爷练武的时候,有多苦?”
小吉祥哭道:“没有忘,可是我不怕……
下一次再有坏人进家里来,我还要保护香菱,保护四丫头和杨梅姐姐……还有林姐姐。”
虽然能看出,最后一个是她临时想到才加上去的,可是贾环并没有笑。
他用手轻轻的擦拭着小吉祥脸上的泪水,柔声道:“三爷跟你保证,再没有下次了。
你好好在家里玩耍就好,其他的事,三爷都会安排好。”
可是,从来都听他话的小吉祥,这次却摇头了,她哭道:“三爷,那些人都靠不住哇!
你不在家,他们就不好好干活!
我对他们放心不下,还是自己来吧!呜呜……”
“哈哈!”
林黛玉实在忍不住了,大笑起来,上前一步,揉了揉小吉祥的小脑瓜,道:“真真是个小机灵鬼!”
然后又对贾环道:“环儿,她愿意练武,你就让她练就是。
也省得整日里满园子疯,大中午扰得别人睡不成午觉。
也好消磨消磨她太盛的精力,难得她想着用到正道上……”
贾环摇头笑道:“林姐姐不知,练武之苦,超乎想象。
开筋锻骨之疼,洗筋伐髓之痛,如同阿鼻炼狱。
而且,还需要一定的根骨才成。”
“这倒不是问题。
小吉祥运气极好,先被魔教妖人以化血劲敛起全身精血,血自髓出,本就是一次洗髓过程。
之后我等为救治她,又要与她抗衡体内的化血暗劲,不得不分筋断骨,抵挡暗劲。
便算是入了开筋炼骨的门径。
最后董真人又以武宗妙法,化解她体内的暗劲,这又是一次洗礼。
可以说,小吉祥也算因祸得福,糊里糊涂中,就度过了武人最难度过的入门过程。
再往后,虽然仍有极多难处,但相比于入门时的阶段,已经要轻松的多。”
闲云小道姑不喜欢贾环,看也不看他,只是看着小吉祥说道。
看着小吉祥哭成大花脸的脸上,随着她的话,又浮现出一抹得意色,闲云小道姑也有些忍俊不禁。
贾环闻言,却是惊诧连连,低头看着小吉祥,道:“吉祥姐,你这么厉害?”
“噗嗤!”
周围人一群笑声起。
小吉祥也不哭了,努力的装出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嘴角的弯起却出卖了她内心的得意,她看着贾环,道:“三爷,你放心,下次再遇到坏人,我一定打的他跪地求饶喊爷爷……不,喊奶奶!我还会保护香菱她们的!”小拳头挥舞的飞起。
一旁林黛玉笑的已经快连伞都撑不住了,其他人不敢大笑,只是拼命的压抑着,抖着肩膀。
贾环却道:“可是,练武要消耗许多时间,你哪里还有时间玩耍了?”
小吉祥大眼睛里的得意之色瞬间没了,水花渐起,哽咽道:“那就,那就让香菱多替我耍,呜呜……”
香菱在一旁感动的跟着流泪,仗义道:“姐姐,我要跟你一起练武!我下次再不先走了,我要和姐姐一起打坏人!”
“那好吧,那咱们俩一起拜闲云姐姐当师父!我是大尼姑,你是小尼姑!”
小吉祥注意力转移,开始发散思维安排道。
一旁,闲云道姑的脸都黑了。
她堂堂一道门女修,难道还能教出俩秃驴不成?
林黛玉是彻底站不住了,也打不住伞了,一手扶着身旁的紫鹃,身子靠在她身上,和她共顶一张紫伞。
一手用绣帕轻轻的擦拭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贾环看她这么有决心,就笑道:“那你就先练着吧,要用什么药,就去找你幼娘姐姐好了。”
“嗯!”
小吉祥重重的点点头。
贾环道:“那咱们,先去你林姐姐屋里坐坐?”
小吉祥摇头道:“不用了,三爷,你先和林姐姐进去吧。我……我还要和猫熊告别……”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揉了揉她的小脑瓜,道:“再紧,也有来看熊猫的时间嘛。那你就在这里告别吧……”
小吉祥“嗯”了声。
贾环就要和林黛玉转身离去,忽地,后面小道拐角处,却传来一道声音,让他顿住了脚。
“宝玉,你家里的丫鬟真是了得,做派倒是比主子还大哩,我看着都有些害怕。”
“瑜晴姐姐,不用怕的,不是晴雯做派大,她就是脾气急了些。她比我大一些,所以我让着她……”
“可是,年纪再大,她也只是个丫鬟呀,却敢跟你使脸子,还敢摔门就走。
这么闹,哪里有规矩嘛。
宝玉,我听你家里的嬷嬷说,东边儿府里的三爷,别说年纪大的丫鬟,就是年老的嬷嬷,也没人敢这样对他哩。
你这般心软,怪不得没人伏你哩。”
“瑜晴姐姐,我……我就是让着她。
她若再闹,我也受不得了。
我就回了大嫂子,让她离了我那地就是。
一会儿,我让她跟你道歉……”
贾环听到这里,侧目看向身旁丫鬟群里,那个身材高挑,颜色极好,但面色苍白的女孩子。
她紧紧抿着嘴,好看的杏眼里虽然噙着泪,但却倔强的不肯流下……
而这时,从小路转来的两人,也看到了这边的众人。
两人看到贾环站在此地,面色均是一变。
“三弟……三弟回来了?”
因为早上才被贾环狠狠教训了一顿,更是直接罚去祠堂罚跪,贾宝玉没胆子再跟贾环摆兄长的谱了,犹疑走来后,有些喏喏的道。
贾环见之,眉头微皱,道:“二哥最近不用去学里进学吗?”
贾宝玉低声道:“老祖宗说……说我身子弱,先不用去学里。”
“奴家来谢谢三爷援手之恩,奴家感激不尽。”
看着贾宝玉在贾环的注视下,脑袋越垂越低,王瑜晴忽然屈膝一福,开口道。
算是为贾宝玉解了围……
贾环有些莫名道:“援手之恩,什么援手之恩?”
王瑜晴起身,看着贾环,嘴角弯起,道:“我娘打发人来说,我表哥,就是武田侯府的李定,不知立了什么功,受了嘉奖呢。我娘说,多亏三爷你的照应……”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道:“这倒是与我无关。
哦对了,也有点关系。
昨天李定与蜀中侯世子傅安挑衅在先,被我带人打了个半死,卧床不起倒是真的。
至于他立的什么功……我真不知道。
他一动不动的躺在病榻上,能立什么功?”
“你……”
王瑜晴面色一变,生气道:“既然我娘说了,就不会有假。我娘还说,她已经去联系我爹了,我们王家和李家,一定会没事的。”
贾环点点头呵呵一笑,道:“我也希望如此。”
说罢,不再看她,对贾宝玉道:“二哥来这有事么?”
贾宝玉闻言,嘴巴喏了喏,没说出什么话,眼神看了看一旁处面色木然的晴雯……
贾环冷笑了声,对贾宝玉正色道:“二哥,你是我兄长,我敬爱你。
但是请你记住,永远,不要联合外人,和家里人作对。
我贾家人,从不跟外人道歉。
不管是主子还是丫头,只要她在我贾家,就没有跟外人低头的道理。
因为,没有人承担得起!
二哥,我们才是一家人。
记住了吗?”
……
ps:fredo,you\'remyolderbrother,andiloveyou.
butdon\'tevertakesideswithanyoneagainstthe
有人和我一样,爱死这句话的吗?
(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二章 人物性格推衍章,不喜可不订
第七百六十二章人物性格章,不喜可不订
贾环在贾宝玉心中的形象,说起来,可分为好几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在贾环病重被荣国托梦前,那个时候的贾环,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人憎狗嫌。
除了一个小吉祥外,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人喜欢跟他玩了。
哦对了,还有一个被“猪油蒙了心”的彩霞……
而贾宝玉当时对贾环的态度,大概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第二个阶段,则是贾环醒来后的那段日子。
他好像忽然变了一个人,以往的尖酸小家子气,和阴.私心思,似乎一下子全没了。
整天乐呵呵的。
贾宝玉以为,这时的贾环,还凑合,普普通通的一个泥做的须眉,也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第三个阶段,则是贾环匆匆承爵后的日子。
这个阶段,贾环在贾宝玉心中的形象,并不怎么好……
尽管贾环在外面打压了一个又一个权贵王公子弟,还得到了太上皇的宠信,在都中闯出偌大的名声,重新竖起了贾家的旗帜,让整个贾府上下都与有荣焉。
可是在贾宝玉心中,却并不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出了因为贾环抢走了他太多的光芒,后来,更抢走了他的林妹妹……
不过,尽管如此,贾宝玉心中也并没有恨,他从未恨过什么人。
他心里只有淡淡的怨,他怨林妹妹,负了他的真心……
那时,贾宝玉每每面对“光彩夺目”的贾环,都会感到不自在,下意识的想要回避。
心中不自在,不喜。
当然,他也不会去算计谋害什么……
而第四个阶段,在贾宝玉的心中,忽然对贾环有了一丝敬意。
什么时候呢?
大概,就是在贾环连夜奔赴西域,而后又目盲归来时吧。
不过,千万不要以为,贾宝玉是在敬畏贾环的忠勇无畏,割下可汗头,立下大功,得封一等侯的骄人战绩。
那些在他看来,都只是热衷于追逐名利的庸俗行为罢了。
小清新根本不屑之……
贾宝玉真正佩服贾环,并在心中产生敬意的,是贾环为了秦风,千里奔赴西域,又为了救秦梁,再孤身远行三千里,深入龙城,取了药引回来的壮举。
为此,贾环还瞎了双眼。
这种作为,曾一度让贾宝玉感动莫名,钦佩万分。
甚至一度,他还差点将贾环和秦风引为同道知己。
他觉得,他和秦钟也是这种交情……
最后一个阶段,也就是最近了。
在贾宝玉的视野内,贾环忽然变了,变得对家人亲戚没那么包容大度了。
虽然,他也知道,贾府外面的世界,可能发生了些变化。
可是,贾宝玉却以为,贾环那般得太上皇和皇帝宠信,根本不用像现在这般,吓唬自己,也吓唬别人。
他吓的舅舅王子腾妻离女散,还因此送了太太去礼佛。
更在他笑脸求情时,让脸上血肉模糊的李万机押他去祠堂罚跪……
到了这时起,在贾宝玉心中,对贾环只有一个“畏”字了……
此刻,他听着贾环这般说他,纵然心中有许多委屈,可他却不敢多说什么,只能低着头,不语……
心中有些悲哀。
……
相比于他的软弱,之前那个怯怯喏喏,似乎高点声就会被惊吓住的王瑜晴,却变得“坚强”起来……
在得知李家和王家都安然无恙后,似她心中又忽然有了底气,重新恢复了王家大小姐的自信。
也许是因为被贾环指桑骂槐,一口一个“外人”给刺痛了骄傲的心,她哼了声,转身就走了。
想想也是,一个被千娇百宠惯养出来的千金大小姐,又怎会是之前那种怯懦的性子……
只是,她的径自离去,却让贾宝玉的面色愈发难过,身影孤僻……
这一幕,让原本因贾环之语而大感振奋的贾家仆婢们,都因之感染而情绪低落下来。
而这个时候,一直站在人群中的晴雯,忽然走了出来。
她走到贾宝玉身边,先轻轻拉了拉贾宝玉的袖角,与有些吃惊,有些羞愧,更有些感动的贾宝玉对视了眼后,晴雯又转过身,对贾环屈膝一福,声音清澈、目光更清澈的看着贾环,道:“三爷,我们二爷没有和外人欺负过人呢。
之前都是奴婢不好,性子太急,见表小姐说了袭人两句,就顶撞了她……
总之,都是奴婢的不是。
二爷纵然让奴婢道歉,奴婢也没话说。”
此言一出,其她人无不面色诧异的看着晴雯。
都觉得她疯了。
怎能干出卖队友的事呢?
她这样说,将替她出头的三爷置于何地?
岂不令三爷尴尬?
得罪了三爷,她一个奴婢,还有好果子吃?
然而,真正了解贾环的小吉祥和林黛玉,听闻晴雯的话后,却抿嘴乐了起来。
果不其然,贾环呵呵笑出声来,笑声中没有一丝恼意。
他先看了眼晴雯,然后却是对贾宝玉说道:“二哥,我以前听人说,每一个大家公子,心里其实都有一种危机感。
这样的人爱幻想,有朝一日,他们一无所有时的样子。
荣华富贵,权势财富,亲朋好友,统统都失去了。
而这个时候,他们最想的,也最渴望的,就是身边能有一个婢女,会始终不离不弃的跟着他。
无论贫贱、疾苦还是生死。
我曾以为,我是最好运的人。
因为我不用想就知道,我一定会有这样一个丫鬟。
只是没想到,二哥你的运气也很好。”
贾宝玉闻言,心中大为震动。
他没有看贾环,眼睛怔怔的看着身边的晴雯。
嘴唇蠕动了一会儿,也没张开口,说点什么。
贾环对晴雯笑道:“去吧,和你二爷回去吧。想来,你们也有许多话说。待我得空了,去找他聊聊。”
晴雯闻言,面色感激的再次屈膝一福,道:“谢谢三爷。”
说罢,就要拉着贾宝玉离开。
而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唤声。
“晴雯……”
晴雯转头,不解的看向贾环。
贾环笑道:“没什么,就是想再多嘴一句。
晴雯,你有金子般的心肠,但是性子太急,容易被人当枪使。
你好自为之吧。”
晴雯闻言,眨了眨眼睛,面色微微一动,然后又屈膝一福,道了声谢后,就扶着贾宝玉回了……
“三爷……”
待贾宝玉、晴雯两人走后,贾环刚松了口气,就听底下有人唤他。
贾环侧目过去,只见两只熊猫中间,小吉祥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贾环笑道:“怎么了?”
小吉祥忽然变得有些忸怩起来,道:“没……没什么,就是……就是香菱想问问三爷,你不用想就知道的那个,一定会不离不弃陪着你的丫头,是谁?”
“我没有!”
一脸懵.逼的香菱忽然背锅,顿时唬了一跳,急的连忙摆手否认道。
“哈哈哈!”
众人大笑中,小吉祥赶紧给香菱做工作。
贾环笑道:“既然香菱问的,那就是香菱吧。”
“啊?”
小吉祥顿时傻眼儿了,呆呆的看着贾环。
贾环哈哈一笑,对林黛玉道:“林姐姐,咱们屋里坐会儿吧,站了半天了。”
林黛玉点点头,两人朝后方的潇湘馆走去。
……
永平坊,王家。
被休妻出门的李氏,此刻却堂而皇之的坐在主座上,面上满是讥讽笑容,对王子腾道:“贾家小儿,满口胡言,你竟信他?
还说什么抄家不抄家,真真是可笑死人了。
倒是抄家了,可抄来抄去,抄的都是荣国一脉的人。
那些人家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怎么就跟他们家沾上了关系?
也怪我,没早看清那个瘟星,还跑去他家求救,哼!
老爷,我知道你休我归家,是为了我好,不想连累我,所以我不怪你。
只是以后,你再不能再听那妖孽的话了。
好端端的家,差点就被他给诈散了!
嘁!还说什么我们王家和李家要完。
放他娘的屁,芳儿刚刚才受的嘉奖,我们李家怎地会完?
我们只要跟紧皇太孙,就一定……
咦,老爷,你的脸色怎地那般难看?
难道……难道你还相信那个孽障贼子的话?”
李氏诧异问道。
王子腾苦笑一声,道:“你啊……你什么都不知道。”
李氏闻言大恼,道:“什么叫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有什么不知道的?老爷不要忘了,我娘家乃是武田侯府!”语气骄傲。
王子腾闻言,苦笑的摇了摇头,道:“武田侯府?呵呵……
你可知,今日权倾朝野的忠顺王,都被解除了职位。
你可知,连皇太后,都被你口中的孽障给逼得下不来台,如今只能真正的荣养了。
你可知,若不是你口中的那个贼子,今日要被杀头的人,成百上千!
你可知,就是你口中的这个贼子,与天子合谋成计,使得堂堂大秦百万大军的太尉,义武侯方南天,至今死活不知,麾下猛将更是死伤殆尽。
你啊,你什么都不知道。
回去吧,回去吧……”
……
皇城,东宫。
从一间绝密静室中走出来,赢历的脸色没了之前几乎没有人色的惨状。
虽然依旧惨白,但他的一双细眸,却极亮。
“殿下,如何,神奇不神奇?”
赢历的近身心腹太监高玉,关切的问道。
赢历哈哈一笑,道:“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治伤的速度,超乎想象。
虽然还要调息很久,但孤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只是,他却没发觉,他面部的红晕,有些不正常……
高玉低头谦卑道:“殿下,若非如此,又怎能成为公认的第一炼体功法?
到底是殿下福大,才能这般轻松不费力的取得这等神功。”
赢历闻言,面上笑容轻轻敛去,道了声:“轻松?呵呵……”
……
ps:简单说一下啊,上一章,没有去刻意黑贾宝玉。
实际上,原著里贾宝玉的性子,就跟这章写的差不多。
他可能没有什么担当,也可能贪花好色,也可能懦弱软弱。
但他肯定没有害人的心,他不坏,因为使坏也需要能力……
对于林黛玉的“负心”,我用原著里贾宝玉的性格推测了下,十有八.九就是这样的反应,不会闹。
因为这不是客观因素逼的林黛玉“负心”,而是她自己的选择。
那么,以贾宝玉的性格,最应当的反应,就是当“白认识了她一场”。
贾宝玉并不是真的就是一个****,他追求的境界还蛮高,他想要的是“知心爱人”……
还有晴雯,她心比天高,行事可能有些张扬没顾忌,口直心快。
但是,如果不考虑命比纸薄这一点,她却是最可能伴随贾宝玉一生的人。
再有一个,就是麝月。
对原著人物的描写,我尽量遵守原著中的性格。
观书评区辩论有感,写了此章。
欢迎讨论。
白天不一定还有,勿等……
(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三章 使坏
丝丝细雨中,贾环与林黛玉各持一伞,并肩行于鹅卵甬道上。
静静无声。
走了数十步,便可见甬道尽头,出现一带刷的粉白的精巧院墙。
内有数楹修舍,掩于千百竿翠竹遮映中。
两人相视一笑,往里走去。
推门而入,院内回廊曲折,翠竹掩映,婆娑玉立,满地下竹影参差。
石子漫路,苔痕浓淡。
小溪潺潺,绕阶缘房。
烟雨朦胧中,宛如江南水乡小桥流水之意。
两人携手进了屋后,林黛玉抿嘴一笑,松开手,收拾起屋子。
撂下一扇纱屉,看那大燕子回来,又把帘子放下来,拿狮子倚住。
打开香炉,束了支香燃起,再把炉罩上……
贾环则自行在月洞窗内坐了,瞥了眼窗外竹影映入纱来,使得满屋内阴阴翠润,几簟生凉。
伸了个懒腰,斜倚洞窗,嘴角擎笑,看着美人收拾屋子。
半柱香的功夫,林黛玉方收拾利落,竟香汗淋淋,娇喘吁吁。
站定后,见贾环大爷一般的坐在那,便没好气白他一眼,道:“你在这待着,我去里面歇息一会儿。”
说罢,也不等他答应,林黛玉往右间走去,走了两步,顿住脚,回头看贾环还像大爷一样坐在那里,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而后在贾环的哈哈大笑中,疾步回了卧房。
进屋后,刚准备关门,就见一道黑影蹿了进来。
林黛玉俏脸芳菲,嗔道:“好没面皮的家伙,都说了让你在外面好生待着,又跟进来作甚?”
贾环哈哈一笑,也不言语,得意洋洋的自去内里,往香妃榻上一坐,身子往背靠上倚靠上去,一派慵懒自得的样子。
林黛玉见之轻轻跺脚,嗔恼道:“分明是我先说了要休息一会儿,你却跟进来。
跟进来也就罢了,还占我的地儿,恁地可恶。
臭环儿,快起来,离了我这地儿……”说着,上前要赶贾环走。
却不知,这岂不是羊入虎口之举。
一双小手刚碰到贾环的衣袖,就忽地娇呼一声,觉得失了平衡,不由闭上眼睛。
而后只觉如腾云驾雾般飞起,忽又感到一股柔劲托浮,最后轻轻的落在了一处厚实的地方。
林黛玉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一双冬泉般的灵眸上,浮着一层如烟似云般的水雾,正好与贾环满是宠眷的眼睛相对。
贾环伸出右手,轻轻的抚在了她如羊脂玉般脸上,感受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
林黛玉的俏脸愈发晕红,宛若云霞。
呼吸渐促,一双小手,紧紧的抓着贾环的衣襟。
看着贾环缓缓俯首靠近,林黛玉轻轻的闭上了眼……
“嘤……”
良久,唇角未分,林黛玉却睁开了满是幽怨的眼,口中发出一声轻吟。
一只手向后伸,想推开那只在她身后隆起处作怪的手……
然而,哪里又推得开。
不仅没推开,那只手还轻轻的撩起了她的衣襟下摆,探进腰间……
当那只略显粗糙的大手,接触到她腰间细腻如玉的肌肤时,林黛玉全身气力瞬间泻尽,瘫软无力的依在了贾环身上,只能任其轻薄……
只能用一双快要滴出水的美眸,求贾环不要欺负她……
然而,这幅动人之极的模样,却更激起了贾环的心火,手往下滑去。
林黛玉“绝望”的闭上了眼……
不过,那只恶手只刚刚攀爬上半山坡,却忽然顿住了,而后飞快的退了出来。
不仅如此,还从衣襟内退了出来,小心的收拾了下衣摆,拉展抚平……
这番动静,哪里瞒得过林黛玉。
聪慧如她,七巧心微动,便想明了缘由,忽地吃吃的笑了起来。
睁开眼,看着面色沮丧的贾环,笑的愈发开心。
这时,房门打开,坏人好事的紫鹃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
或许这就是“捉奸”的天赋,她每次都能在最关键之时,准时的闯进来……
紫鹃进门后,就看到林黛玉伏在贾环身上,吃吃的笑个不停。
而贾环则双手抱在脑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她。
紫鹃俏脸微红,看了眼林黛玉眉眼间的颜色,心中已半知人事的她,如何会猜不透刚才在发生什么。
她无视贾环那张可以唬坏两府仆婢的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将茶盘放在小几上后,走到床榻边,将笑不停的林黛玉拉起来,埋怨道:“姑娘素日里也是心窍玲珑的人,怎地一遇到他,就成了傻子,生生受他哄骗欺负。”
林黛玉羞红脸道:“你也说他欺负我,那你寻他的不是就好,怎地还指派我?”
紫鹃闻言,眼神不善的看向努力做出一脸凶相的贾环,嘴角抽了抽,半点也不怕,直言道:“三爷,你是做大事的人,难道还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贾环怒视道:“紫鹃,捉奸捉双,捉贼捉赃,你说话可要有证据!你哪只眼睛见我亲了?”
“呸!”
二女齐齐红晕了脸,一起啐道。
紫鹃正色道:“三爷,我是正经跟你说。虽说我们家老爷和老太太都同意了你和姑娘的事,算是订了亲。可是,你们一日没有成亲,一日就没有逾越的道理。
不然,我……”
“紫鹃,紫鹃大姐姐,紫鹃姑奶奶!”
贾环投降了,连连拱手作揖道:“我懂,我懂,我懂你的话和你的心,都是为了林姐姐好。
可是,我贾三也不是坏人吧,啊?
我和你家姑娘两情相悦,情投意合,都已经订了亲了,你怎么还管那么宽?”
紫鹃闻言一急,就要反驳,贾环忙堵道:“再有,你真当你家姑娘傻啊?
林姐姐是我见过最美丽也最聪慧的女孩子,她若不是能感受到我一颗真心真意爱她的心,你以为她会让我靠近?
偏你这丫鬟事多,老坏人好事……”
“呸!”
林黛玉羞红着脸,啐了口道:“谁知道你什么心?我可猜不透你,就要紫鹃来保护我,不让你这贾小三欺负了我去!咯咯!”说着,亲昵的挽起了紫鹃的胳膊。
紫鹃没好气的白了林黛玉一眼,道:“姑娘知道,还总是上当!”
林黛玉笑道:“他是坏人嘛,坏人最狡猾!”
看着贾环绷着脸觑着眼看紫鹃的模样,林黛玉愈发觉得好笑。
紫鹃继续说教道:“三爷,你是爷们儿,自然可以不在乎。可是若有半点言语传出去,我家姑娘可怎么办?”
贾环彻底没脾气了,双手合十拜道:“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再也不敢了!你先忙去吧,我和林姐姐说会儿体己话。”
“噗!”
紫鹃闻言忍俊不禁,还要扶着一旁笑不停的林黛玉,没好气的白了贾环一眼,道:“也没见过这样的爷们儿,还说什么……体己话!”
贾环闻言大恼,觑眼看向紫鹃,怒道:“小娘皮!我已经忍你够久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爷们儿就不能说体己话了吗?我偏说!”
紫鹃强忍着笑,还要再说两句,林黛玉却在身后推着她,道:“好了好了,好姐姐,不要说了。
我都省得了,你先去忙吧。”
紫鹃叹息了声,又警告的看了眼贾环,才出门离去。
待她出去后,林黛玉抿着嘴,笑看着贾环,娇声道:“看你还欺负我?”
一双灵动的美眸中,满是盈盈笑意。
贾环脸上也浮起淡淡柔和的笑容,道:“林姐姐,到跟前坐,咱们说说话吧。”
林黛玉没好气白了他一眼,道:“就要离你远一点才能说话。”
贾环摇头道:“你放心,刚被那个厉害丫头教训了顿,虽然她是在白话,我也不想再惹她。
也不知她长的什么鼻子,每次都刚好坏我好事。”
“噗嗤!”
林黛玉羞红了脸,眼睛一直不离开贾环,啐了口道:“就要她治你才好,她长着一个专嗅坏事的鼻子。”
话虽如此,她还是踱步走到床榻边,“远远”的坐在一头。
却不想,眼前一晃,贾环就倒了个儿,从那头靠到了这头。
好在,他没有再乱来,只是握住了林黛玉的手……
贾环轻笑道:“林姐姐,在这里住的还习惯么?”
林黛玉眼神脉脉的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道:“很好啊。”
贾环打量了下房间,见隐隐有竹影斑斓,便笑道:“要不,咱们春夏两季住在这里,秋冬两季换个地儿住吧?”
林黛玉奇道:“住的好好的,这是为什么?”
贾环深情道:“林姐姐你喜欢悲春伤秋,现在倒无妨,就怕到了秋冬,竹子落叶枯黄,景色萧瑟,难免勾动你的……笑什么?”
没等贾环深情说完,看着笑的坐不住身子的林黛玉,气恼道。
“哎呦呦!哎呦呦!”
林黛玉自己坐不住,靠在了贾环胸前,笑个不住。
见贾环“恼羞成怒”的又要对她动手动脚,忙护住自己,忍笑解释道:“环儿,这竹子,它……哈哈,它和一般的草木不同的。
别的草木,都是秋冬落叶,可竹子,却是等到春天,长竹笋的时候,才落叶的。
哈哈哈!
环儿,你……你好笨!”
“是……是咩?”
贾环傻眼儿道。
“哎哟!我不成了,我要笑坏肚子了!”
林黛玉看着贾环那一脸囧样,实在忍不住笑意,两手捂着肚子,怨声道。
贾环觑眼看着靠在他胸口的林黛玉,咬牙道:“肚子疼?我专治肚子疼!”
说着,却把一双手放在了人家肚子上面的两处起伏上。
林黛玉顿时笑不出了,眼神如水,哀怨的看着贾环,仿佛在控诉他又欺负她……
贾环轻轻的使着坏,又轻轻俯下首,就要亲到那处诱人的樱唇上。
可是,他面色忽地一变,抬起头来,目光无比幽怨的看向门口处。
双手也规规矩矩的从两处香软起伏处移开……
林黛玉睁开眼,看到他的表情和眼神,顿时又止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她也怕再被“教训”,起身站起,走到月洞窗下的小姐榻上坐下。
房门再次被打开,不过这次,紫鹃身后却多了一个人,竟是薛宝钗的贴身丫头,莺儿。
莺儿面色焦急,进了门看到贾环后,哭声道:“三爷,我们姑娘让我来找你。”
贾环和林黛玉面色齐变,贾环皱眉道:“怎么了?”
莺儿道:“三爷,我们家大爷,在外面被人打惨了,姑娘和奶奶都快哭坏了……”
贾环闻言,心里却松了口气。
不是他不在乎,只是,他知道,外面人就算和薛蟠发生冲突,下狠手打人,也绝不敢打残打死。
顶多打个重伤,卧床久些罢了……
见多了生死,这种事对贾环而言,已经不足以再产生太大的震动。
他站起身,对面色紧张的林黛玉道:“林姐姐,没事,我去看看就好。”
林黛玉点点头,咬了咬嘴唇,看着贾环叮嘱道:“环儿,你小心些,不要鲁莽。”
聪慧如她,自然可想的到,敢打薛蟠的人,身份地位一定不会低……
贾环闻言,笑了笑,道:“放心,我记住你的话了。”
林黛玉点头,笑容欣慰,又道:“你给她说,赶明儿,我去看她。”
贾环哈哈一笑,而后大步走出。
……
ps:嘿嘿……
(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四章 白国舅
薛姨妈一家很早之前就搬出了贾府,如今住的宅第,是宁国府后街处的一座两进小宅。
是宁国府的家业。
原本,再没有丈母娘住女婿家的道理,尤其是有儿子的情况下。
但是当贾环客气的提出这个提议时,薛姨妈想都没多想就应下了……
贾环也是之后才明白她的苦心,有趣的是,他居然没什么反感……
为了薛家,为了薛蟠,薛姨妈当真是用心良苦。
有这样一个主母在,是薛家的福分。
而贾环也不介意有一个这样的丈母娘……
匆匆来到薛家宅院,径自进了内宅后,还没入门,就听到了里面的哭泣声。
掀开门帘进了里间,有见薛姨妈守在炕边,看着躺在炕上轻声“哀嚎”的薛蟠哭泣不止。
薛宝钗在一旁也掉眼泪。
旁边,薛姨妈的丫鬟同喜同贵两人,端着铜盆和毛巾,在一旁侍候着。
见贾环进来,连忙行礼问好:“姑爷安。”
贾环点了点头,看了眼炕上动了动的薛蟠,又看向薛姨妈和薛宝钗。
薛姨妈见贾环进来后,也站了起来,拭着泪,道:“环哥儿,你看看你大哥,真真是个不省心的孽障。好端端的,又在外面饮酒惹事,险些让人打坏了去。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这么不省心。”
贾环闻言,先走到炕边,看了看肿成猪头的薛蟠,又看了看他胳膊还有肋骨处打的绷纱,再伸手号了号他的脉象后,方对薛姨妈笑道:“不碍事,姨妈,都是些外伤,修养一段日子就好了。男儿家嘛,喜欢打个架什么的,不是什么大事,姨妈不用太担心。”
薛宝钗在旁边轻声道:“是哥哥非要寻你来,说有话对你说。”
贾环看着薛宝钗有些红肿的眼睛,道:“出了这样的事,当然要寻我来。你不找我,我才生气呢。”
薛宝钗闻言,看着贾环,抿了抿嘴,轻轻点了点头,神色好了些……
贾环又看向炕上,却见红肿的睁不开眼的薛蟠,努力的睁开一条缝,目光无比委屈的看着贾环,凄惨缓慢道:“环哥儿,你终于来了……”
看他这幅熊样儿,贾环有点想笑,道:“大哥,你这是喝多了和人干仗了,还是惹上不开眼的了?
你最近在圈子里的名头很盛啊,不该有不认识你的才对。”
确实,薛大傻子的名头,如今在神京纨绔圈内,简直如雷贯耳。
自从薛家丰字号帮着贾家云字号在江南立下牌匾,打开局面后。
薛蟠干脆彻底放手,让贾环的人帮他一起看管着丰字号。
他的时间愈发充足。
也不知该说他是傻大胆,还是大智若愚。
贾环懒得理会,反正将这些都交给了贾芸和李万机还有付鼐他们一起处理,然后总账再分成两份,一份交给薛宝钗,一份交给林黛玉。
薛宝钗有什么意见,会写条子,让红玉传到外面,让外面的人商议。
而林黛玉,则负责查账……
当然,只是名义上的。
她心血来潮的时候,就翻一翻,给某人找点麻烦。
寻常的时候,却是懒得动弹。
不过,外面自有一套查账的班子,甚至还有青隼的人混在里面……
贾家的云字号初立,还没那么多烂事。
可薛家的丰字号却成立了几十上百年,里面的伙计掌柜甚至几代人都在为薛家效命。
可想而知,伸手伸脚的情况有多重。
尤其是薛家家主丧命这些年,贪.腐之重,骇人听闻……
对于这种人,贾芸、李万机等人并不随便处置,而是先上报给薛宝钗。
这个时候,就显示出薛宝钗的手段了。
情节稍轻些的,多半看在旧年的份上,敲打警告一番,就轻轻放过了。
也不算放过,她将这种人,调入了贾家的云字号,从底层做起。
并且明确的告诉他,贾家不同薛家,贾家乃武勋亲贵,以军法治家。
若再伸手,就不是罚点银钱就能了账的了……
而罪名严重些的,要么照数描赔,然后滚蛋走人。
要么,直接抓起报官。
而且,为了避免一些狗屁官司,有官家迷了心想随便插手割肉。
薛宝钗命云字号的人先官府一步抄家,将该收回的钱财都收回后。
若还有剩余,官家自取就是。
若无剩余,就让官府自去炮制那些伸手的人。
占着一个理,谁也不敢将背靠贾家的薛家怎样。
但这种杀伐果断的性子和手段,却让许多人收起了对内宅的轻视之心。
总之,因为靠上贾家的缘故,丰字号这些时日,非但没有像一些号中老人担忧的那样被吞并,反而混的风生水起起来。
远比薛蟠乱搞时兴旺的多。
也因此,每个季度送到京中入薛家账目中的数字,跟着飞快的增长。
原本就疏手阔脚的薛蟠,在发现家业愈发兴旺后,在外面更过起了快乐似神仙的日子。
有钱倒不是关键,他以前也从没缺过银子使。
关键是,之前贾环曾带他去好汉庄耍了几回。
薛蟠虽不会武功,也对擂台上打打杀杀不感兴趣。
可那几次,他都无比耐心的坐在贾环那一桌。
谈笑风生……
每每高声叫好,也不管喊的对不对。
牛奔几个也乐意逗他。
如此一来,薛蟠在衙内圈子里算是彻底站住了脚。
江南皇商家族,算不得什么。
尤其还是一个家主早逝,日渐衰败的商人家族。
要不是有几门硬实的姻亲,薛家的家业早就被虎狼吞并了。
可是,靠上了贾家,成了贾家家主的大舅哥,尽管是个妾,可是,既然贾环带他出来,就说明认可了他。
也可能是传说中薛蟠那天香国色的妹子得贾环的宠爱。
不管如何,总之,可以看出,贾环待见这个薛家傻子。
那么薛蟠自然就有了资格在圈子里混,而且地位还不低……
再加上,他手脚大方到让人惊喜,所以,没用多久,他就在神京城的上流衙内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
人称,人家人爱薛大傻!
凡是和他一起吃酒逛青楼的,就没有自己会过账的……
再加上他半点城府都没有的性子,也算是这个圈子里的一朵奇葩。
因此,众人更乐得和他玩耍。
这才有了贾环的戏谑之言。
薛蟠闻言,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感受,因为脸色完全看不出来变了没变。
他对贾环哭丧道:“环哥儿,俗话说的真对,成也萧可,败也萧可……”
“呸!”
连薛姨妈都听不下去了,啐道:“也不怕环哥儿笑话你,还有脸说。”
见薛蟠肿成缝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茫然,贾环忙安抚道:“姨妈,我理解,我理解。咱们这个家,就大哥的文化水平和我最接近……”
“噗嗤!”
饶是薛宝钗看着薛蟠这幅惨样心里难受,可听闻贾环之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梨花带雨,煞是好看。
薛姨妈却不乐意,道:“环哥儿,你快莫拿他跟你比,他那个孽障,能及你万一,我就烧香拜佛了!”
薛蟠在炕上躺的,听闻此言,一急之下,就想支着胳膊坐起,不想却牵动了伤势,疼的直嗷嗷叫。
薛姨妈看的又气又心疼,又落下泪来。
还得招呼丫鬟同喜再去请郎中。
贾环却拦了下来,哪个一个武人,不是把骨头给摸索的透透彻彻的。
他扶着薛蟠的胳膊,摸索了下,轻轻一用力。
只听咔擦一声,薛蟠一声惨叫后,却在骇苍白了脸的薛姨妈和薛宝钗的注视下,忽然停住了叫声,嘿了声,摇晃着一个“猪头”,嘿嘿乐道:“不疼了!”
那副呆样,看的薛姨妈咬牙恨……
贾环笑道:“大哥,老实躺好。你不是武人,伤筋动骨要躺一百天。”
薛蟠闻言,顿时五雷轰顶,哀声道:“环哥儿,不用那么久吧?”
贾环道:“不养利索了,容易留下旧伤。一旦复发,更容易落下残疾。你自己想吧。”
哪里还用他想,薛姨妈闻言就连连做决定道:“一定要躺够一百天,一定要躺够一百天。你敢早起一天,都是在要我和你妹妹的命。”
薛蟠闻言,如丧考妣,忽然用好的那只胳膊狠狠捶了下炕,破口大骂道:“囚攮的白杰,仗着人多欺负我单个!等我好了,我……我……环哥儿!”
“我”了半天,薛蟠也没放出狠话,只能可怜巴巴的看向贾环。
不是他怂,实在是,白杰的身份太特殊。
今日白杰身边的人,还没薛蟠身边的朋友多。
可是,他那些“朋友”,却没一个敢出声的,更别提出手了。
因为就算他们家世都还不错,可也惹不起白家。
因为,白家乃是当今皇帝的母族,是皇太后的娘家。
白杰,则是国舅府的嫡长孙。
别说是薛蟠那一伙子了,就是在宗室里,白杰都可以横着走。
皇太孙赢历和他说话,都是笑着说……
白家就这么一根独苗,皇太后当真是宠在心上。
一辈子没在太上皇面前干过政,也从未给白家要过什么好处,独独为了白杰破了例。
从太上皇那里求了个三品威烈将军的世爵。
这个爵位虽不显,却是大秦勋贵里含金量最高的一等。
连天不怕地不怕的薛蟠,都放不出什么狠话。
甚至,连内宅妇人薛姨妈,都知道这个人。
薛姨妈惊怒交加道:“你个该死的畜生,灌了几杯黄汤就不知信什么了。好端端的,你惹国舅府的人作甚?你还有脸找环哥儿,你这是要给他作祸啊?”
谁知薛蟠闻言,却大声叫起屈来:“妈啊,你可冤死我了!我是他儿子才去招惹白家人啊!”
薛姨妈闻言,差点没气昏过去。
薛宝钗也气得涨红了俏脸,怒道一声:“哥!”
薛蟠自知失言,忙补救道:“不是,我是说,我是他爹!所以,我没主动招他啊!
是他发了疯一般,看到我就打。”
薛姨妈惊怒道:“他凭什么欺负人?”
薛蟠目光看向贾环,哭丧道:“他说,都是因为环哥儿没有纲常,还骂环哥儿是畜生,敢欺凌太后!所以他看到和环哥儿近的人就打!
本来还有几个好朋友想帮忙拉架,可听到白家子这般说,哪个都不敢动了。
都离我远远的,眼看着我差点被打死啊……”
薛姨妈和薛宝钗两人听闻此言,当真如同坠入寒冬中般,两人身体瞬间冰凉,哪里还顾得上的薛蟠,目光骇然的看向贾环。
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年代,就连皇帝都要敬着皇太后。
否则,都可以大不孝之罪废了皇帝。
贾环竟然敢,竟然敢欺凌太后!!
薛宝钗看着贾环,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心中好害怕……
害怕贾环会出事……
贾环看着薛宝钗原本就白皙的俏脸,此刻更是煞白,连嘴唇都哆嗦起来。
心头一暖,也不顾薛姨妈在场,就握起了她的手,柔声道:“你安心,我无事。”
然而,薛宝钗却不是薛蟠那样的粗大心肠。
从心中有贾环开始,她就开始慢慢关心起朝事来。
尤其是在得到可干预云字号和丰字号两大商号大权后,她常命人将一些时事讯息送进后宅来阅览分析。
名义是掌握商机。
实际上,她更想知道贾环的处境……
知道的越多,反而越敬畏,越恐惧。
因为薛宝钗清楚的知道,皇太后这三个字的分量有多重。
见她还那么害怕,眼泪不停的往下流,而薛姨妈也是惊骇的快晕过去的模样。
贾环有些无奈的笑了声,道:“怎地还不信我的话?
是这样,今日我和皇帝还有两阁阁臣在武英殿议事,正要处置忠顺王涉嫌以巫蛊镇魇太上皇和皇帝之罪。
皇太后身为后宫中人,却身临前朝议政之地。
所以我就提醒了她一句,后宫不得干政,乃太祖铁律,将她劝回了慈宁宫。
其实也没怎么着她……”
薛宝钗闻言,颤声道:“那……就没人弹劾你,大不敬大不孝之罪?”
贾环撇嘴道:“马齐那个老东西,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知道马齐身份的薛宝钗更紧张了,忙问道:“那陛下怎么说?”
贾环嘿了声,道:“陛下踹了我一脚,让我去御书房抄一百遍《孝经》。”
薛姨妈和薛宝钗闻言,顿时目瞪口呆了……
“就这样?”
贾环好笑的看着喃喃疑问的薛宝钗,道:“那你还想怎样?我只是搬出了太祖铁律罢了,又没真怎么样。”
“不对吧,我听说……我听白家子说,你还当朝毙杀了太后的大太监莫为广。他骂你……呃!”
不甘寂寞的薛蟠瓮声插话道,不过没说完,就在贾环骤然严厉的目光中住了嘴。
“啊!”
果不其然,薛宝钗惊呼一声,眼前一阵眩晕,连站都站不稳了。
只是劝太后莫要干政,和出手将太后身边的心腹太监毙杀,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莫为广是什么人物,薛宝钗哪里会不知道的。
她甚至还知道,当初贾环从西域归来后,就是这个莫为广,趁着太上皇不在,拿着太后的圣旨,差点击杀贾环。
由此可见,他在太后身边的重要程度。
而如今,他却被贾环当朝击杀。
可想而知,太后会对贾环何等恨之入骨。
在太上皇闭关的时候,被皇太后记恨在心,薛宝钗想不出贾环会有怎样的下场……
贾环轻轻扶住薛宝钗,感受到她颤栗的身子后,眉头微皱,道:“你别听大哥乱说,莫为广是李光地李老相爷发话,由陛下点头,最后是苏培盛拖了出去杖毙的。
一个太监,竟敢当着皇帝和满朝两阁重臣的面干政。
他那是自寻死路,与我却没什么相干。”
“真……真的?”
薛宝钗颤声问道。
贾环点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宝姐姐,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朝中事?”
贾环的声音微微肃然。
薛宝钗闻言,呼吸一滞,她垂下头,轻声道:“我……我想帮你。”
贾环哑然失笑,转头看着薛姨妈道:“姨妈,您瞧宝姐姐……”
薛姨妈何等心思的人,哪里会听不出贾环言语中的不高兴。
也听得出,贾环是“后宫不得干政”的绝对拥护者……
她心思转动间,先对贾环点点头,然后面色严肃的对薛宝钗道:“宝丫头,连太后都不得干预朝政。你一个丫头家,打听这么多朝中大事作甚?
环哥儿是什么样的人物,难道不知道怎样行事,还用你来教?
天地有乾坤,万物分阴阳。
该女儿家做的事,你去做。
不该咱们妇人知道的事,你再不能做。
记下了吗?
若再有下次,环哥儿可就真生气了。”
薛宝钗闻言,面色淡淡的点了点头,红了眼圈……
素知女儿心性习惯的薛姨妈见之,心里顿时心疼不已。
她知道,薛宝钗这是伤心委屈之极的表现……
贾环也知她委屈,笑道:“宝姐姐,我当然知道你是为了关心我,不是为了劳什子干政。
若不是因为我,你怕是听到这些枯燥阴暗的东西就头疼恶心。
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不是担心你会干政不干政。
实在是……
女孩子家,知道这些不好。
朝政,着实太阴暗诡诈了些。
而且,女儿家对这些事的敏感性天生不强。
你只知道一星半点,又看不透,看不全。
非但帮不了我,反而把自己唬的不行。
还得我倒过来心疼你,来哄安慰你。
你说说,这是何苦来哉?
我平时又不是不哄你……”
薛宝钗闻言,面上顿时浮起一抹红晕,抬头看向贾环,轻声道:“我知道错了……”
贾环哈哈一笑,转头对满脸欣慰的薛姨妈道:“姨妈也放心,我不会莽撞的不知死活的,在外面凡事保全自身为先的道理,我还是懂得。”
薛姨妈喜道:“正是这个道理!”说罢,又看向薛宝钗,嗔道:“环哥儿这样的爷,行事还用你来教?”
薛宝钗羞红了脸,娇嗔一句:“妈呀……”
“哎哟!我滴妈呀!”
躺在炕上被当透明人的薛蟠,实在难耐寂寞,怪声怪气的发出一声感叹。
“哈哈哈!”
贾环被这逗.比给逗得大笑,薛宝钗俏脸更红,怒嗔了声:“哥哥!”
薛蟠刚想大笑,却不想咧嘴扯动了嘴角的伤势,疼的直吸冷气。
薛姨妈和薛宝钗见之,又心疼起来。
贾环道:“大哥,这个仇,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一定给你报。只是今日我才把太后逼回宫里,不好现下再把白杰打一顿。不然传出去,我就真的是在欺凌太后了。”
薛蟠闻言,忙道:“能报就好,能报就好。环哥儿,你可得记在心上,最好能在一百天内帮我报了仇,不然我都没脸出去耍了……”
贾环在薛姨妈的啐骂声中,对讪讪的薛蟠道:“你放心,用不了那么久……”
……
(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五章 其罪当诛!
“环哥儿,你可千万再别提报仇二字。
你大哥被打,都是他在外面顶着你的名头招摇所致。
他若不在外面厮混,那人就不会看到他,自然就不会打他。
若不是他整天打你的名头在外面吃喝玩乐,那人又怎会认识他?
万幸没有打坏,也就罢了。
环哥儿,你可不能为了这个不省心的东西,再去和人冲突。
一万个你大哥加起来,也没你重要,啊?”
薛姨妈言真意切道。
贾环闻言,心中一暖,正要笑着分说两句,却听薛蟠瓮声急道:“妈,你这是什么话?环哥儿若不替我报了仇,我哪还有脸面出去高乐……出去应酬!
再说了,这也不只是我颜面的问题,还有环哥儿自己的面子。”
“你还敢乱说!”
薛姨妈带了几分真怒,眼神严厉的看着薛蟠斥道。
这个模样的薛姨妈,贾环还是第一次见。
心里不禁又感动了下……
贾环笑道:“姨妈放心就是,我有分寸。
那白家子仗着国舅府的身份,又有太后宠信着,无人敢招惹,在京中肆意妄为久矣。
实际上就是个自负的纨绔草包罢了,满脑袋都是小辫子给我抓。
真要收拾他,不用费什么力气。
只是,今日我刚逼退了太后,若这个时候再找她侄孙的麻烦,说出去不大好听。”
薛姨妈柔和道:“环哥儿,只要你能平安无事,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大事。
你大哥虽被人打了,却也没打狠,也不是无缘无故就挨的打。
但你若有个不好,那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不好呢。
再想在外面过顺心日子,却是再也不能了。”
贾环笑道:“我省得了……对了姨妈,今天朝堂上的事传开后,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探视大哥,呵呵……
都是些伶俐过头的人。
大哥再在这待着,怕是不方便,姨妈应对起来也难。
纵然那些人知道家里的情况,派诰命和家中子弟前来。
我却不愿让姨妈给她们行礼。
不如这样,我让人将大哥移到我前院。
姨妈呢,也去和宝姐姐做几天伴。
那些人来了后,知道姨妈和大哥都不在家里,就会知道轻重离开。
再者,还有沐浴更衣什么的,也方便些。
我前院有力气大的家仆……”
“啊?不要吧,能不能让婢女……”
贾环话音刚落,薛蟠就哀嚎了声,哀求道。
不过,却被薛姨妈给瞪住了。
转过脸后,薛姨妈又满脸感动对贾环道:“我的儿,难得你这般为我们娘俩儿着想。
只是,我去园子里,怕是不方便吧……
你就接你大哥过去安置了就是,其他人见他不在,想来也不会再多聒噪。”
贾环笑道:“姨妈,你是不了解那些人的脸皮有多厚,麻糖似的,沾上了赶都赶不走。
大哥好热闹,喜欢和那些人家来往,姨妈却是受不住的。
若是他们府上的诰命天天来打扰,姨妈怕是要烦不胜烦了……
再说了,去园子里住几天有什么。
园子里景色那么好,又凉快。
大不了,姨妈让宝姐姐做个东道,好好请老太太一请,想来她老人家也会更高兴的。
对不对,宝姐姐?”
见薛姨妈还有些犹疑,贾环最后一句话忽然转头,对身旁一直温情脉脉看着他的薛宝钗说道。
薛宝钗猝不及防,一双明亮出神的水杏眼睛和贾环对了个正着,俏脸登时通红,心却暖得不得了……
她本是一个素淡甚至清寒的人。
对寻常人的生死都不甚看重。
但是,她也有在乎的紧的人。
就是她娘和她哥哥。
她明白,贾环能这般为她娘和她兄长着想,所为缘由,还不是因为她……
这让薛宝钗如何能不高兴,不感动?
迎着贾环的目光,薛宝钗抿嘴一笑后,走到薛姨妈身旁,拉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妈,你就陪我去园子里住两天嘛。
南边上季度的账目又送上来了,看的我头痛,妈也可以帮我一帮。”
薛姨妈看着女儿难得笑颜如花的模样,哪里不知道她心里欢喜之极,也跟着高兴起来,点点头道:“那……好吧。我也跟你进去受用两天,咱们要好生准备一番,做个东道,请老太太一请。”
薛宝钗含笑点点头,一双美目,又看向了贾环……
薛蟠在一旁的哼哼声,又大了起来……
众人大笑!
许多时候,即使发生了很不好的事,但家里只要有一个能顶得住事的男人在,那些不好的事,也会变成好事。
……
皇城朱雀门外,务本坊。
内阁大学士,辅政大臣马齐府。
大门外车水马龙。
正宅名堂内,更是人声鼎沸。
吏部尚书李政,户部尚书孙诚,兵部尚书古仑,礼部尚书宋怡,刑部侍郎赵德海,还有户部员外郎侯正等等,满朝文臣班子,大半数尽在此地。
马齐与李政并坐,面色阴沉不语。
但其他人却沸反盈天。
户部尚书孙诚,顶着一张大油脸,激动道:“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堂堂辅政亲王,乃太上皇所立,就凭一个狗屁不通的巫蛊陷阱,就给软禁了?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兵部尚书古仑则咬牙道:“又来一次,竟然又来一次!
上一回,就将满朝文武当傻子涮了一回,这一回,竟又……
君德何其薄也!”
古仑所言之事,指的是忠顺王昨夜派人连夜送回,今日城门一开,就送入各位大佬府中,关于隆正帝和贾环再次联手挖下西域之坑的事……
其他人闻言,也无不面色难看,或摇头叹息,或语气担忧,或激动叫嚷。
皆言某人此举,绝非明君所为。
“马相,其他的也罢。
可是,贾环小儿,竟当朝顶撞太后,更当着太后之面,毙杀了慈宁宫大太监莫为广。
此等骇人听闻的暴虐无礼行径,闻所未闻。
难道你就没有提出异议吗?”
礼部尚书宋怡怒不可揭道。
马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宋礼部,人若自寻死路,谁也救不得。”
说罢,便不再言语。
宋怡闻言一滞,再想说什么,可是看马齐那副表情,也只能嘿然一声。
他不是很明白马齐的意思,到底是在说贾环狂妄作死,还是在说莫为广……
众人又纷纷扰扰或控诉或指桑骂槐的叫骂了一阵后,马齐又睁开眼睛,眼神淡漠的环视了一圈。
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
马齐身份地位之尊,即使忠顺王亲在,也要礼让他三分。
待正堂内安静下来后,马齐却没有张口,而是看了眼一旁的李政。
在马齐没露头前,吏部天官李政,乃是忠顺王一脉第一重臣。
但马齐出来后,他就毫无抵抗力的落后一步,位居其下了。
若是吏部没有发生内讧,李政或许还能和马齐平起平坐。
可出了吏部侍郎王钊“背叛”一事后,李政在圈内的威望地位锐减。
哪里还能和位尊五大辅政大臣之一的马齐相提并论。
因此,对于马齐将他当成发言人之举,纵然心中再不满,也无可奈何。
他清了清嗓子,道:“今日相爷与本官,招诸位前来,除了相告之前之事外,还有几点事情要说,当然,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第一,从今日起,全力支持朝廷收复西域……”
“什么?”
“这怎么行?”
“不好不好……”
李政话还未说完,就一言激起千层浪。
尤其是户部尚书孙诚,最是反对。
他还指望着,从兵部设置在灞水上的府库里,要回他那上百万石粮食……
“哼!”
眼见李政压不住场子,马齐沉声一哼,一双老眼中,眼神森寒的扫视一圈。
叫嚣之声顿止。
李政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收复西域,乃是太上皇的意思,谁反对?”
众人面色一滞,更难违逆了。
只有户部尚书孙诚看着马齐不甘道:“马相爷,我等自然不敢反对太上皇旨意。可是,之前我等四处宣扬,收复西域弊大于利,尤其是在清流中和太学书生中。群情舆论已经造出,现在再行这般事,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马齐淡淡的道:“既然能造成那等舆论,自然也能扳回利于现在的舆论,有什么好怕的。”
李政道:“正是此理,不过是一些读迂了的书生罢……
这也是本官要说的第二点:诸位回去后,要发动各自的故交门生,大力宣扬,收复西域,乃是太上皇闭关前便策划好的事。
只不过呢,因为宠眷宁国侯,担心他的功勋不足以承担身上的爵位,才特意给他添加一些功绩,所以才将此大功,分润了他一些。
实际上,真正操持此事的人,是……皇太孙!
只不过,被某些人以一些名义,窃取了此功罢了。
如今,太上皇在闭死关中都看不过眼,所以特意下旨,重新让皇太孙主持此事……”
“嘶!”
在此众人,就没有草包,无不是心思权术上等之辈。
因此,听闻此言后,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要……生生将某人的脸打肿啊!
还顺带着,挑拨一下那对至尊父子间的关系。
好狠!
“还有第三点!”
礼部尚书宋怡双眼放光的接口道:“明日起,诸君当一起上本参奏,弹劾贾环小儿目无纲常,欺凌太后,其罪当诛!!”
……
(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六章 七零八落
“姨妈,那就打发个人去前面,传话让人来接大哥,我再送你去园子吧?”
见薛姨妈彻底放下心来,脸上又浮现出过往的笑容,贾环笑着说道。
薛姨妈却连忙摆手,慈蔼笑道:“你今天才回来,事情那么多,这些小事哪里还要你再亲自操劳?
你快去园子里忙你的吧,宝丫头也一起去,她在这里也帮不上甚忙,还不方便……
等哪一天我走不动了,再要你们来送。
指望你大哥,是指望不上了……”
“妈,好端端的,你怎么又来编排上我了?”
虽然顶着一个猪头,可疼痛稍减后,心肠宽大的薛蟠便抛之脑后,大咧咧的埋怨道。
薛姨妈看着他那样,既心疼又生气,懒得理会他,反而劝贾环和薛宝钗先去吧。
她的心思,贾环如何不知。
薛姨妈很清楚,在贾环房里人中,薛宝钗不能说是最不受宠的。
但是她性格清冷端庄,绝不会做屈身讨好人的勾当也是事实。
平日里话又少,不如林史二女活泼,自然难得贾环宠爱。
薛姨妈甚至还知道,好多次,贾环去了潇湘馆,去了云来阁,但却没有去蘅芜苑。
这让她如何不心急……
借着今天这个机会,贾环又表现的那么好,她才一个劲的让这有名无实的小两口能多待一些时间。
看着轻轻低着头不语,雪白的俏脸上浮起一抹云霞的薛宝钗,贾环也不愿婉拒薛姨妈的好意,笑着点点头,道:“姨妈,那我们就先去了。在蘅芜苑里收拾一下,准备迎接姨妈大驾!”
薛姨妈大笑道:“哪里是什么大驾,不过是去女儿女婿家作客,住两晚便是。”
贾环笑呵呵的应了,又看了眼俏脸红晕如绸的薛宝钗,轻轻握起她的手,道:“宝姐姐,那我们先去吧。”
薛宝钗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对薛姨妈道:“妈,我们走了。”
薛姨妈笑容满面道:“去吧去吧,宝丫头,环哥儿在外面辛苦的紧,回到家里,就需要温顺一点的,你可不许端着身份,要尽心服侍……”
薛宝钗俏脸通红,羞声埋怨道:“妈,你说什么呢,我何尝端过身份……”
“好了好了,你们俩去吧,眼见天都暗了!”
薛姨妈笑着往外轰两人。
贾环就这样牵着薛宝钗的手,在薛姨妈的目送中,两人宛如一对金童玉女般,出门而去。
待他们两人的身影消失后,薛姨妈轻轻的一叹。
转头看向躺在炕上,眼神巴巴的看着她的薛蟠,道:“蟠儿啊,你可长进点吧。”
薛蟠瓮声道:“妈,我还不长进啊?我们薛家的产业,这半年来长了不止三成。嘿!我爹在时,也没这般兴旺过!您瞧着吧,薛家,还得靠您儿子我来中……中……妈,中啥玩意儿来着?”
薛姨妈闻言气结,可是看着薛蟠眼中纯净的眼神,和小时候没甚两样,她心中又一软,坐在炕边,轻轻抚着薛蟠的额头,道:“叫中兴。傻孩子,也不多读点书,尽出笑话。”
薛蟠想撇撇嘴,却又牵动了一次伤势,疼得他只抽冷气。
他自己被都蠢笑了,骂道:“个囚馕的,几次了,也不长点记性……”
“啪!”
没骂完,就见薛姨妈满脸涨红,双目喷火的怒视着他,一巴掌拍他脑门上。
薛蟠顾不得疼,忙解释道:“妈,我不是骂你……呸呸呸!我是在骂我自己……咦,也不对……”
薛姨妈气的直发抖,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却拿这个傻儿子没法子。
薛蟠见状,忙连连赔不是,还想坐起来磕头。
他人虽然呆傻发浑,但对朋友却极重情义,更侍母极孝。
只是,他一身的伤,哪里起的来。
薛姨妈也不敢让他动弹,连忙按住他,道:“孽障,你再这么折腾,真想气死娘啊?”
薛蟠见薛姨妈面色不好,一点都没之前谈笑风生的模样,不由纳闷道:“妈,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薛姨妈闻言,叹息了声,眼神幽幽道:“蟠儿,你说,你爹要是知道娘做的事,他会不会怪娘……”
薛蟠闻言一怔,道:“妈,爹怎么会怪你的?要不是你,咱们薛家早就不知道成什么样了。薛家能保全,还能兴盛,都是妈你的功劳啊。”
薛姨妈缓缓摇头道:“可是,娘却让你妹妹,成了以色侍人的……妾!”
语气中,充满了复杂之意。
薛蟠轻轻摇了摇大脑袋,瓮声道:“妈,我觉得你这是懒人自扰了。若环哥儿是旁个模样的,这件婚事就算你愿意,我都不愿意。可妈你看看,环哥儿他不是寻常人那种性子。
他整天娘们儿叽叽的,护着他家里的女丫头们,跟护命一样。
这样的人虽然不是英雄,但是妹妹嫁给他,我还是放心的。
妹妹吃不了亏的!”
薛姨妈闻言,心中好笑又好气,再叹息一声,道:“我还用你这颠三倒四的人来调解?事已至此,不过白话两句罢了。
何况,我对环哥儿比对你还满意。
也有脸子说人家不是英雄,你看看他做的是什么大事,再看看你!!”
说着,薛姨妈又咬起牙来。
薛蟠不以为然道:“妈,你再别说这话……我寻日里打个酒保小二你都唠叨半天,我要是也跟环哥儿一样,找个王爷世子宰相公子捶一顿,你还不得生生吓傻喽?”
“啪!”
“哎哟!哈哈哈,妈,你别老打我啊……”
“臭小子,早晚也给你找个媳妇管着你……”
……
细雨方停,一顶淡素色小轿,由几个健妇抬着,从宁国府后街,往大观园东北角角门处偏了进去。
往里走了一小段距离后,小轿停了下来。
薛宝钗从轿子上走下,谢过几个婆子后,笑着看向后面走来的贾环。
贾环道:“怎么下来了?还有一段距离呢。”
他刚打发人去将薛蟠接到前院客房里,又有人寻他说了几句话后,才将将走来。
薛宝钗面带微笑,轻轻摇了摇头,道:“想走走。”
贾环闻言,呵呵一笑,主动牵起了薛宝钗的手。
夜幕初降,晚霞如火,却已渐渐落下西山。
大观园内的玻璃风灯已然点起,虽然远不及元妃省亲时那样奢靡,点的繁若星辰。
可也能照亮道路。
大观园内多水道,灯火辉映在水中,水波粼粼,煞是好看。
静悄悄的园内,除了几声鸟叫蝉鸣声外,再无音讯。
贾环牵着薛宝钗的手,两人顺着水边小道,静静的漫步着。
无声,却胜有声。
不时间,薛宝钗悄悄看一眼贾环,却总会迎上他的目光,便抿嘴一笑,眉眼间,满是幸福的味道……
看这番温婉的神色,贾环心动不已。
眼前的这位宝姐姐,可是丰腴的紧。
不像林姐姐那般精致玲珑,也比其她人都圆润的多……
只可惜,自上一回被小吉祥撞坏了好事后,他就再也没机会一品芳泽了。
没有机会,也没有好的时机。
但贾环以为,今日说不得,能得偿所愿一回。
两人一路行来,薛宝钗在他炙热的眼神下,也会流露出娇羞的神色。
撩的贾环心头越发火热……
然而,等到了蘅芜苑门口时,薛宝钗却顿住了脚,目光温柔的看着贾环,道:“环儿,你去云儿那里吧……”
贾环斯巴达掉了,呆呆的看着她,道:“什么?现在去?过一个时辰也行啊!”眼中和语气中都微有深意……
薛宝钗闻言,俏脸登时绯红一片,眼中也现水意,却居然坚持摇头道:“不好,你去云儿那里吧……”
话未说尽,就见贾环的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
眼中的炙热也冷了下去。
其实贾环倒并非一定要做什么出格的亲热举动,就是说说话也好。
但却不喜欢被人吊着的感觉。
尤其让他无法接受的是……
明明是你薛宝钗挑起的火,你自觉端庄矜持也就罢了,可为何还要让他去史湘云那里。
你将史湘云当成什么了?
要知道,你薛宝钗才是名正言顺过门了的妾。
薛宝钗看到贾环的脸色和眼神后,顿时一惊,情知贾环误会了,她忙解释道:“环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你自进去吧,我去看看云儿……”
贾环伸手阻止了薛宝钗的话,他怕越听她“狡辩”,心中越不舒服,越反感。
因此,话一说罢,也不顾薛宝钗煞白的脸,转身大步离去。
身后,薛宝钗两行清泪落下,面色凄然。
她不知,为何会变成了这样……
“环儿……”
……
大明宫,紫宸书房。
隆正帝脸色阴沉的看着书房正中间的两个紫漆木箱,眼中怒火燃烧。
一旁处,苏培盛躬身而立,不敢言声。
过了好一会儿后,隆正帝方长出一口气,脸色有些疲惫,甚至颓废,他对对面的邬先生道:“你瞧瞧吧,从那些逆贼家中搜出的这些信件,几乎将满朝文武勋贵都一网打尽!
朕就想不通,这起子混账,心中难道就没有半点忠良之心吗?”
“砰!”
隆正帝一掌拍在御案上,发出一声巨响。
御案上的奏折散落一地,茶盅也滚落而下,掉在金砖上,摔了个粉碎!
邬先生坐在轮椅上,随意的翻了几封“反信”后,轻笑道:“陛下,不过是些日常往来罢了。那些勋贵门第,大都是数十近百年根底的豪门,只姻亲关系,就能勾连个七七八八。有些交往也不算什么……
至于和朝中大臣的来往,想来也是如此。谁还没几个门生故旧?世情如此。
陛下若因此事而大动干戈,大可不必。”
隆正帝冷哼一声,道:“你准备让朕去学曹孟德,一把火烧了这些?”
邬先生连连摇头否认道:“不不不,时势不同,自然不用如此。陛下可着心腹之人筛选出来,有些人的,陛下可以直接送还给他们。
有些人的,则要留中不发。
待日后,再添一分罪状就是。”
隆正帝闻言,叹息一声,道:“就照先生的意思办吧,至于……”
隆正帝话未说完,忽然从外面疾步走进来一个公公,正是中车府主事,朱正杰。
见他有些慌张走来的模样,隆正帝眼中闪过一抹不祥,果不其然,朱正杰靠近后,躬身道:“主子爷,镇国将军夫人,薨了。”
御书房内,隆正帝、邬先生甚至连苏培盛一起,听到这句话,都忍不住“嘿”然一声。
惋惜,郁闷。
将满盘布局,打了个七零八落……
……
(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从蘅芜苑出来,贾环就渐渐冷静了下来。
待过了石港,踏过蜂腰桥,走进枫树林前,贾环顿住了脚步。
他觉得,他可能错怪了薛宝钗……
道理很简单,以薛宝钗的聪慧,不应该会犯这等低级粗浅的错误。
尽管自被小吉祥撞破好事后,她似乎总是在躲避这样的事。
可她绝不会像他之前想的那般不堪……
况且,她对史湘云,其实很好。
只是,回头看看已经渐远的蘅芜苑,贾环终究没有再折返回去。
他觉得,他和薛宝钗间多少还是有些问题。
他就绝不会和林黛玉或者和史湘云发生这样的误会。
想来,是因为前世读书时留下的一些不好的印象,并从他的心底清除干净……
对于薛家母女,他从心底深处,还保持着一点点芥蒂和防备。
这种芥蒂和防备寻常时并无影响,可到了要紧关头,却极容易产生误解。
只是,这也许对薛宝钗有些不公……
贾环叹息了声,因为她或许对别人不甚看重,也可能会漠视别人的生死,但她一定是在乎他的。
这一点,贾环可以肯定。
念及此,他心中有些愧然歉疚,打定主意,待弄清误会后,明天一定好好去赔个情。
轻舒一口气,将心中的郁闷吐尽,贾环大步朝云来阁方向走去。
……
贾环顺着大主山脚下枫树林边的小径,一直走到暖香坞路口处,犹豫了下,贾环还是拐了进去。
昨夜,小惜春也被唬坏了……
顺着小径行走了几步,可见一门牌楼竖在正中。
上面凿着“穿云”二字。
进了门楼,回首再望,内里则凿着“度月”二字。
再往里走,则是一处夹道,穿过夹道,变成了游廊。
游廊外是一片花池,花池内,红蓼花深。
暖香扑鼻。
“三爷来了?”
游廊中间,穿过一间小小厢房,厢房内点着明灯,一个婆子坐在门口,负责守夜。
看到贾环走来后,忙起身行礼。
贾环点点头,看着那婆子,道:“李嬷嬷,你孙儿可还好?”
李嬷嬷是贾惜春的奶妈,贾惜春自幼得她服侍喂养。
她也是可怜人,合家就她和她孙子两人相依为命。
她孙子出生时还遭了罪,十七八岁的孩子,智力却和五岁差不多。
又不能跟进贾府做事,因此每次李嬷嬷做活,都要将他困在家里,锁住。
好人都要被困坏,何况是她那孙子,智力也就愈发成问题了……
后来贾环为了让她多笑笑,照顾好贾惜春,便提议让她孙子去城南庄子上做事。
还不错,人虽木讷呆滞了些,可干起活来,也老实本分。
后来听说跟着王庄头的儿子王成在养驴……
故现在贾环有此一问。
主要是,李嬷嬷现在看起来,和几年前的光景大为不同了。
当年看着她,脸上干瘪没肉,半点笑容都没,眼神里满是压抑和愁苦怨恨之色。
也正是这个原因,贾环才不放心让她带贾惜春。
但是现在,老嬷嬷不说油光满面,也算得上是红光满面了。
眼神里也没有那些负面情绪了,满是笑意和满足。
或许因为知足者常乐,所以她才会在大晚上一个人守夜时,脸上还有些笑容。
可想而知,她的日子过的不错。
果不其然,听到贾环的话后,李嬷嬷连连点头笑道:“好,好!
都是托三爷的福,给他寻了个好营生,还那么关照他。
他那样儿的,也不被人欺负,也有人陪伴玩耍,整天高兴的不得了。
还……还在庄子上被一个好人家给相中,快要成亲了,呜呜……”
李嬷嬷当真是喜极而泣,说到最后竟说不出话来,干脆跪下给贾环磕起响头来。
贾环忙道:“嬷嬷快起快起,这些年你将四妹妹照顾的这么好,我心中也甚是感激。
只不过做了点小事罢了,哪里值当如此。
再说,你那么大把年纪,给我磕头不像,快起来吧。”
李嬷嬷闻言,这才站起身来,掏出一块麻色帕子擦了擦眼泪,歉意道:“瞧我这老货,真是个老厌物……只是,心里实在太感谢。
三爷您放心,老妇以后的日子,一定用命来服侍姑娘。”
贾环呵呵笑道:“不需如此,尽心长久的服侍就好……对了嬷嬷,四妹妹睡了吗?”
李嬷嬷闻言叹息了声,摇头道:“还没有……就昨夜我轮一天休,去城南给石头谈亲事,却不想就出了那些事。
入画那丫头真是胆大……唉!”
贾环笑道:“不碍事,她也是听命行事……李嬷嬷继续辛苦会儿,我先进去了。”
李嬷嬷忙道:“三爷快去吧,偏我这老货啰嗦……”
贾环点点头,又往里行去。
游廊的尽头,可见一座厦屋,门上有一门匾,上书暖香坞三字。
因为房屋主体位于大山中,被两侧山脊所包饶。
冬天风雪吹不尽,夏日又在山阴中。
真真是冬暖夏凉之地。
推门而入,正堂无人,右面里间却露出了抹亮光。
贾环轻轻唤了声:“小惜春……”
房间内沉默了下,而后忽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三哥?”
贾环听这声音,眉头微皱,朝里间走去。
门口珠帘忽然打开,一道看起来有些瘦小的身影走出,似乎是想看看,刚才的声音是否真的有人……
待看到贾环后,小小身影一怔,而后一下扑了过来,扑到了贾环的怀里,将小脑袋藏进他怀里,呜咽出声……
小小的身子,都在颤抖。
贾环轻轻吐出了口气,有些难看的脸上挤出笑容,轻轻的抚着怀中小人儿的脑袋,柔声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吓坏了?
惜春乖,不怕,三哥已经打跑了坏人,他们再也不敢来了。”
“呜呜……”
贾惜春死死抱住贾环,渐渐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不怕啊!我们家的小惜春,最勇敢。
你是我贾环的妹妹,既然哥哥是举世无双的盖世英雄,妹妹呢,自然也是女中豪杰。
对不对?
区区一个丑八怪蟊贼,也能吓住我的四妹妹?
不能啊!
对了,我还得告诉你,小吉祥已经好了,她下午的时候,在潇湘馆外,跟那两只猫熊告了别……”
贾环柔声哄道,果然,引起了贾惜春的注意,她脑袋不离开贾环的怀中,闷声道:“她要去哪里?”
贾环呵呵笑道:“她哪里都不去,她说了,昨天她的表现不大好,有些失误。
所以,从明天起,她要拜闲云小道姑为师,学习武功。
等下次再遇到有坏人欺负你们,她一定打的坏人跪下喊她爷爷……哦不,喊她奶奶!”
“哼哼!”
贾惜春吭哧了声,肩膀抖了抖,却还是不放开贾环。
贾环索性就抱起她,贾惜春将头又贴进他的脖颈里,依旧紧紧的抱着他。
贾环带她进了里间,坐下后,环视了圈,见屋内冷冷清清,再无她人时,不由问道:“入画呢?”
贾惜春闻言,顿时又哽咽起来,道:“入画……入画被撵出去了,呜呜,三哥……”
“啥?”
贾环甚至怀疑耳朵出了问题,他根本不信,如今还有人敢欺负贾惜春。
贾惜春又委屈道:“三哥,入画被撵出去了,呜呜……”
贾环莫名其妙道:“谁撵的?”
“是……是大嫂子……”
贾惜春哭道。
贾环奇道:“兰哥儿他娘?”
除了李纨外,尤氏也是大嫂子。
因此贾环有此问。
“嗯。”
贾惜春应道。
贾环好笑道:“入画是咱们宁国的人,就算要撵她走,也没大嫂子说话的份吧?
更何况,以她的性子……
是老太太发的话?”
贾惜春又点点头,“嗯”了声。
声音有些低。
贾环再问:“是因为什么事呢?”
贾惜春顿了顿,小声道:“昨夜给娘烧的纸钱,是入画央求她哥哥买了送进来的。”
贾环“哦”了声,笑道:“我就说……入画现在在哪儿?”
贾惜春从贾环脖颈窝里爬起来,坐在贾环腿上,仰着一张花脸,眼睛红红的看着他,嗓音沙哑道:“三哥,入画被送到城南庄子去了。
她走的时候,哭的可伤心了。
还央我一定记得,求三哥你开恩,早点把她接回来。
她不想去喂驴……”
贾环哈哈笑道:“惩罚她喂三天驴成不成?谁让她坏了规矩。”
贾惜春有些委屈道:“是我逼她去买的……”
贾环奇道:“那你为何要逼她去买?你直接去跟白荷嫂嫂说,要不去跟尤大嫂子说,不都可以?
再不,你打发入画去跟李万机说,也都可以呀。
他们还会派人保护你,不至于发生昨天的事。
万幸你们只是在府里,若是给你们俩偷偷溜出府外去,那可怎么了得?
是不是?”
“啊?”
贾惜春拖长声音,傻叫了声,又道:“可是……可是……”
可是了半天,也没将那句伤心的话说出。
她的娘,连个妾的身份都没捞着。
被贾敬祸祸了一次后,就身怀有孕,可惜,贾敬一心想念天道,如何肯再入红尘?
因此不管不问,而她娘,则在生产时难产而亡。
这样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又哪里有资格在贾府受用子孙供奉?
这一点,连年幼不懂事的贾惜春都知道。
可贾环却又这般说……
她呆呆的看着贾环。
贾环看着她憔悴的小脸,呵呵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小声道:“所以说嘛,咱俩,还有二姐姐,咱们是最亲的姊妹兄弟。
因为,咱们都是姨娘生的孩子,当然最亲喽!
对不对?
以后啊,再有这样的想法,你只管大方吩咐下去就是。
自有人给你准备妥当,也不会有其他的事了,记住了吗?”
贾惜春闻言,又紧紧的抱住贾环,用一张小脸,在贾环的脸上轻轻摩挲着……
……
西城,镇国公府,牛家大宅。
镇远堂内,烛火通明。
牛继宗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客位上,则坐着温严正和施世纶。
除却极少露面的御林军统帅,彰武侯叶道星外,军机阁六大阁臣,在此有三个。
若再除去观政的镇国将军赢祥和皇太孙赢历。
那么四大军机阁臣中,三位在此。
只是此刻,三人的面色都极为凝重。
“陛下的意思是,蓝田军营,交由镇国将军赢祥暂理。不过,我暂时未应,托口由军机阁再商议一二。
只是,看陛下的意思,像是很坚决。
二位怎么看?”
牛继宗淡淡的道。
温严正摇摇头,道:“皇子不能常掌军。”
施世纶也道:“正是此理,此乃祖制。”
牛继宗微微皱眉道:“我又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现在,宁至兵变弑君,军方很是被动。再加上……再加上柳芳那档子事,唉……整个武勋将门都因此蒙羞。
陛下虽未明言,可话中却多有此意。
面皮甚是难堪……”
温严正和施世纶两人闻言,顿时沉默了。
这件事,何止牛继宗难堪,整个大秦武勋将门,都因此成了笑柄。
柳芳面对宁至,一箭不敢发。
武田侯府世子陈贺,并十数武勋亲贵世家子弟,临阵脱逃,更是丢尽了将门的脸……
牛继宗再道:“陛下之意,希望军机阁能够主动提议,由镇国将军赢祥,担任蓝田大营大将军。
定军伯府的老韩,因功升二等子,出任御林军副统帅……”
“那京营节度使一职呢?”
温严正皱眉沉声问道。
牛继宗道:“由定城侯府现袭二等男谢琼接任,他原就是京营游击。”
温严正闻言,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谢琼是铁杆的荣国一脉,与牛继宗相交亲厚。
看来,隆正帝这次为了让镇国将军掌军,着实下了功夫。
牛继宗接着道:“不过……陛下准备,将岳钟琪放出来,再去西域,负责主持收复西域的兵力……”
“嗯?”
温严正和施世纶两人同时抬头,看向牛继宗。
他们两人其实都清楚,岳钟琪的罪,其实是有些冤枉了。
他最大的罪,就是不该去黄沙军团的地盘,并且在秦梁受创后,试图夺权……
而且,他们也明白,隆正帝此举的真正用意。
方南天已经倒了,皇家需要再扶持起一个“方南天”。
只是……
施世纶轻轻一笑,道:“那小子能愿意?”
牛继宗摇摇头,道:“这种事,他现在还说不上话。而且……唉!傻小子……
待这次事了,他的孝期差不多也就结束,陛下就要让出来做事了。”
温严正和施世纶对视一眼后,温严正道:“陛下准备让他从军?”
牛继宗嘴巴抽了抽,面色有些古怪道:“不算,陛下准备让他……”
“父亲!”
牛继宗话没说完,外面忽然闯进来一人,矮胖身材,一双绿豆眼中惊骇之色未尽,不是牛奔又是何人?
牛继宗见之不悦,沉声喝道:“孽障,这般慌乱,所为哪般?”
牛奔咽了口唾沫,道:“爹,外面说,川宁侯府内,一个……一个人都没有!
还有……
还有……”
牛奔还有了半天,也没还有出来个所以然来,让牛继宗本就震惊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总觉得牛奔和武田侯府的陈贺一路货色……
许是见牛继宗的脸黑了下来,牛奔心中一寒,也不作了,忙道:“爹,还有,镇国将军赢祥的夫人薨了。国舅府白家那小子,打了环哥儿的大舅哥儿……”
然而,牛继宗三人的注意力却早已不在他身上了。
镇国将军府的诰命,死了?
如此一来,那位与夫人相濡以沫二十年,重情重义,生死相依的“情种”镇国将军赢祥,怕是难再接掌蓝田大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
ps:尽量调整比例,猜猜,贾环出道后,第一个营生是虾米……
(未完待续。)
第七百六十八章 要求
“三哥,什么时候才能让入画回来?她一丁点儿大的时候就开始服侍我,陪了我好些年,打小儿的情分,我不能让她真去喂驴……”
依偎在贾环怀里,贾惜春悄声道,间或间,还抽泣一下。
上回小吉祥就给她出主意,等贾环回来,撒个娇就好。
可她却做不到小吉祥那么“厚脸皮”,活猴儿一样的跟贾环“耍赖”。
她就静静的靠在贾环怀里,请求道。
乖巧的不得了。
贾环疼爱的抱了抱她,道:“等明儿,三哥去给老祖宗说一声,然后派人去接回来就是。
不过,说不定入画还喜欢在庄子上待着呢。
你可别以为庄子上有多苦,有趣的玩意儿多的很。
你忘了,三哥和小吉祥就在那里待过三年。”
贾惜春闻言,忽闪着有些红肿的大眼睛,仰起脸看着贾环道:“三哥,真的吗?”
贾环哈哈一笑,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道:“当然是真的,要不,明儿三哥派人去接入画的时候,你也一起去耍耍?我让李万机家的带着几个嬷嬷陪你一起去……
唔,小吉祥八成也要去,再带上香菱和乌仁哈沁姐姐……
算了,等明儿,看看家里谁有空,都去耍耍也成。”
贾惜春毕竟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又几乎从未出过贾府,虽说因为昨夜之事和贾母的训斥伤心难过了很久,可一听说可以出城游玩,还那么热闹,哪有不高兴的理儿。
见她脸上没了让人心碎的恐惧和难过,贾环揉了揉她脑袋,笑道:“今晚去跟小吉祥作伴吧?入画没回来,你一个人睡我不放心。”
贾惜春却摇头道:“我不跟她一起睡,她睡觉不老实,上回晌午在我这耍,困了要睡午觉,在榻上就跟大闹天宫的猴子一样翻来覆去。
而且,我还欠她一个人情儿,等还上了后再说。”
看贾惜春一板一眼的说道,贾环哈哈一笑,道:“那算是什么人情,她见天儿让你喊她小嫂子,自然就该保护你。”
贾惜春撇嘴道:“才不叫她小嫂子哩,我一辈子都叫她小吉祥子!”
贾环也不管,笑道:“那……今晚去和林姐姐对付一宿?”
贾惜春还是摇头道:“不用了三哥,我一个人在这儿睡挺好的。
要是害怕,我就把冬儿和夏儿叫来陪我就好,她们俩在旁边耳房里呢。
不过我就喜欢一个人歇着……
三哥,你哄我睡觉呗!”
最后一句话,贾惜春用撒娇的语气说道。
贾环闻言,眼睛闪了闪,哈哈一笑,道:“好,三哥哄你睡觉!”
贾惜春又补充道:“三哥,你给我唱个曲儿嘛,就是《虫儿飞》。”
贾环点点头,道:“就依我四妹妹!”
贾惜春闻言,脸上笑容越发灿烂,抿着嘴,忽然向上靠起,在贾环的脸上“叭”了下,又立刻退回去,红着脸,闭着眼,靠在贾环的怀里,准备睡觉了。
贾环呵呵一笑,感觉很有父亲的味道,他抱着贾惜春轻轻的摇着,柔声唱道:
“黑黑的天空低垂
亮亮的繁星相随
虫儿飞
虫儿飞
你在思念谁……”
贾惜春紧紧的靠在贾环的怀里,大眼睛前的睫毛渐渐不再闪动,恢复了平静。
嘴角,弯起一抹温暖的笑意……
……
哄着小惜春睡熟后,贾环出了暖香坞。
从藕香榭穿过,顺着竹桥,走到桥头,再过了芦雪广,便是山坡了。
不过,芦雪广在山之阴,而云来阁却在山坡之阳。
贾环也懒得再绕,直接从山坡翻过,然后再下到半山,来到了云来阁。
夜幕渐深,明月高悬。
淡淡的月光洒满山坡,笼罩着人间。
伞盖如华的大榕树下,一只长颈鹿悠闲伸着长长的脖颈,仰着头姿态优雅轻闲的吃着树叶……
静谧的夜里,愈发让人见之心怡。
然而,当心情良好的贾环,走到云来阁门前,还没推门而入,眉头忽然皱起,里面传来了一阵让他不喜的声音……
门虚掩着,贾环透过缝隙,往里看去。
只见史湘云坐在一张小姐榻上,拉着一张脸,满脸不悦的听着旁边一个贵妇人在那唠叨……
“云儿啊,看你现在过的这么舒心,婶娘也高兴。只是,你也想想家里,说到底,你是我们史家的女儿,吃我们史家的饭,穿我们史家的衣长大的,总不能如今过富贵了,就忘了娘家吧……”
史湘云闻言,眉毛登时竖起,直言道:“二婶,这话是怎么说?
我如何没想家里了?
每个月的月例银子发了我都攒着送回家去,每天也没闲着,在爱姐姐那里接的针线活计,赚的银子也一并都送回家去。
该是我的,我能做的,我都给家里了,你还让我怎样呢?”
那中年贵妇却皮笑肉不笑道:“哎哟哟,云丫头,瞧你这话说的……
你如今都是环哥儿的平妻了,贾家这么富贵,流出一点油水来别人家都受用不尽,他竟还让你做针线活赚银子养家?
看来,他对你也不怎么上心么……”
史湘云闻言,脸都气白了,道:“我以前还是侯府大小姐呢,不也是做针线活养家吗?又有什么分别?”
“你……”
史湘云二婶闻言一怒,却又强压下怒气,再堆起笑脸,道:“罢了,我不跟你说这些。
云儿,你别觉得二婶是在害你,你想想,你是环哥儿的平妻,那薛家女,不过是一个妾。
可是,她薛家一个破落皇商户,却靠着宁国府又生生抖起来了。
她那傻子一样的大哥,整天在外面淌海水一般的花银子。
你以为那都是薛家的?
不是!
那都是你们贾家的!也有你的份!
不过是薛家女更会勾……更会讨环哥儿欢心,才让他偏心罢了。
云儿啊,不是二婶说你,你打小就淘气,还爱打扮成男孩子,这样又怎么能得爷们儿喜欢?
你若是也学薛家那商户女一般,落下身段来,多讨环哥儿欢心。
他随便漏出一点来,都够咱们史家受用不尽啊!”
“你胡说些什么?要不是看你是长辈,别叫我啐你!”
史湘云听她说出的话,没一点长辈样子,真真气的浑身发抖,面色苍白的斥道。
她二婶闻言,居然不恼,反而惨笑一声,道:“云丫头,论起来,我也是堂堂侯爵夫人,一品诰命,难道就这般不知廉耻?
你是不知道啊,咱们史家,大祸临头了……”说着,泪如雨下。
史湘云闻言一怔,犹豫了下,到底心软,起身道:“二婶,你……你有话好说,咱们家怎么了?
不是好好的吗?我已经问过他了,昨夜二叔和三叔根本没去铁网山,哪里有他们什么事?
你别哄我……”
史湘云二婶泣道:“哎哟,云儿,你不知道啊!
你嫁得那个人有多了得,他生生把忠顺亲王害得,丢了辅政大臣的官儿不说,还丢了宗人府的差事。
又唆使皇帝老子清查这些年的武勋亲贵爵位承袭。
这不是要人老命吗?
咱们史家,为了这两个侯位,真真是倾家荡产,也不知添了多少银子进去……
这些年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云儿你难道没看在眼里吗?
可是,到头来,就让一句清查,就给全清没了。
这……
咱们史家,全成笑话了啊!
你二叔和三叔两人,差点没在家里上吊!”
史湘云闻言,面色一变,有些苦涩道:“早知今日,你们又何必当初……”
史鼎夫人闻言哭道:“都是当年老爷子的主意,谁能想到,谁能想到会有今天啊!
云儿,你二叔他们在前面跟老太太闹,可我看,多半是没用了。
连忠顺王都倒了,何况咱们?
二婶只想求你帮个忙,拉扯咱们史家一把。
那爵位丢了就丢了吧,一年到头来,光讲那破排场规矩就不知赔进去多少银子,我早就想把那破东西给丢了。
可这银子……”
史湘云闻言,想都不想连连摇头道:“二婶,我以后的月例银子都送回去,再多接点针线活,多赚些,也都可以给你们。
可是再想多,却是不能的。
环儿的富贵都是他用命拼来的,和我不相干。
别人家的女儿出嫁,都是用嫁妆来贴补夫家的日子,好过的舒心点。
我一分银子的嫁妆都不要也就罢了,再没有还拿环哥儿的银子来补贴娘家的道理。”
史鼎夫人闻言,面色一变,道:“云儿,我不是直接问你要银子,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让环哥儿帮咱家也弄一个商号,就像薛家那样的,比她家大一点就成,毕竟,你在她上面不是……”
史湘云闻言气急反笑,道:“二婶,你真真是……
环哥儿起的商号,还是靠宝姐姐家的商号扶持起来。
你还想……
你真是……”史湘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史鼎夫人却撇嘴道:“云丫头,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那薛家之前是什么样儿,你道我不知道?
薛家家主几年前就死了,从那往后,薛家就一日不如一日,就靠他家那个王家老娘们儿撑着……
除了有点家底儿,其他的还不如咱们史家。
可你再看看现在……
我听你兄弟说,那薛家大傻子,如今在都中风光的很。
那么多亲贵衙内,连你堂兄都不搭理,却和他交好,凭什么?
还不都是沾环哥儿的光?
说到底,还是薛家女会溜人……
云儿,只要你也这般,再给环哥儿吹吹耳旁风,他不会见死不救的!
不管怎么着,也得先把咱家的商号建起来,啊?”
史鼎夫人眼光发亮的看着史湘云,劝说道。
史湘云闻言,满脸为难,犹疑了一会儿,才在史鼎夫人拉下来的难看脸色中,缓缓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贾环在外面轻叹一声,推门而入……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