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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女吏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阿尔萨兰     古代女吏日常txt下载     古代女吏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三位一品夫人

    大家七手八脚将顾廉永拉了上来,莲生拉着芳生上前询问:“兄长,摔到没有。”

    “贱人!贱人!”顾廉永气急败坏,一把推开莲生。莲生竟然晃了晃,直接倒在地。

    芳生急忙去扶她,莲生起身,她也不拍打白麻孝服上的土粉,抬着头,一双美目含着泪水盈盈欲滴:“兄长,小妹只是关心你。何必出口伤人。”

    “哼!”顾廉永扭头就走。

    “狗咬吕洞宾!”顾夜生见顾廉永竟然还对莲生恶言恶语,气的嘟囔一句。

    “畜生!都给我过来!”五叔祖气的用龙头拐杖使劲顿地。

    三叔族面色铁青,今天合葬,周围可不少人围观,怎么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顾夜生长房嫡孙,怎么能这么不知道分寸。

    顾夜生听话的跪了下去。

    顾廉永却望向顾尚书:“父亲大人,您看……”

    “孽子,你给我跪下!”顾尚书上前一个打耳光抽了上去,这耳光打的极响亮,陈氏不由的哆嗦一下,顾以芊是顾廉永的同胞妹妹,啊的一声捂住脸,彷佛那巴掌打在自己脸上一样,真是太丢人了啊。顾以茉是姨娘生的,她紧紧拉着自己的同母弟顾廉桢,站在那一动不动,眼睛里却有按捺不住的惊喜闪过。

    陈氏再蠢,也知道这耳光是打给大伯父一家看的,便低下头去,看着脚下泥土,只当什么都听不到看不见。

    大伯父一家见两个惹事的都过来了,也就在族人的一再劝说下站起身,走到顾夜生面前问:“夜生,你是长房嫡孙,怎地如此不懂事,冲撞叔祖母灵位?”

    “夜生知道错了,还请四叔父不要生气。”这顾夜生是个一人做事一人当的主儿,刚才被刺激的暴走,这会明白过来,重重的对着大伯父磕了三个响头,算是间接给大伯父一家道歉。

    顾廉永见顾夜生竟然这么轻巧就跪下磕头,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逼着我也磕头?呸,一个山野村夫,让本公子给他磕头也不怕折了寿。

    众人目光都投向顾廉永,顾尚书坐在那冷冷地哼了一声,顾廉永望向周围,他母亲陈氏低头看脚,他亲妹妹顾以芊眼泪汪汪盯着自己,庶妹顾以茉眼神不知看向那里,格外涣散像是走神,一个救兵都没有!顾廉永只能暗自握紧拳头,大声说:“我是有错,不该和五堂兄言语龌龊,可这都是顾莲生那贱人挑拨的,也是她将我推入墓穴的!”

    此言一出,莲生惊讶地啊了一声,以手掩口。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莲生,陈氏瞬间抬起头,两只眼睛怒火熊熊盯着莲生。顾以芊更是一脸激愤,手微微发抖,恨不能不顾什么千金小姐的身份,直接冲上去抓着顾莲生的衣领左右开弓。而顾以茉只是微微弯了下嘴角,抓着顾廉桢的手下意识的用力,廉桢轻轻抓着她衣角:“姐姐,你抓疼我了。”

    “莲生,这些事都是因你而起吗?是你将廉永推入墓穴的?”

    顾尚书脸色阴沉的能挤出水。

    莲生从容地走上前,朗声道:“今天是祖母和祖父大祖母合葬的好日子,莲生早上前来,还特意戴了这根只累丝凤。”

    大家听她一说,都看想她头上的金凤,那上面竟然还衔着一颗红宝石!

    怎么能用红的呢!在祠堂时因为光线暗淡,那红宝石还不甚明显,这到了太阳底下,红艳艳的真是打眼。

    顾尚书看着更加生气:“你竟然还戴着这种头饰!原来你早就居心不良!”

    “父亲大人,您连祖母娘家陪嫁的这只金凤都不认得了吗?”

    这话说完,顾老妇人的娘家侄媳妇在一边连连点头说:“表兄,这金凤的确是姑母的,我母亲和姑母各有一只。还是老太太当年的旧物呢。”

    “莲生知道今天是祖母的好日子,祖母期盼和祖父团圆与地下,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为了纪念祖母,莲生出门前特意带上这只金凤。”

    有女眷听到这里纷纷议论:‘是啊,是啊,老太太封了诰命夫人,这可不就是喜事吗。”

    顾尚书强忍着怒火道:“你啰嗦半天到底是想说什么。”

    莲生跪倒在地,情真意切地说道:“莲生想说的是,今日是祖母的好日子,不管谁对谁错,请父亲大人和叔祖们都不要追究了吧,就算……就算都是我的错好不好……”说到最后,她的语言慢慢地低沉下去,像是要哭了一般。

    刚才莲生去扶顾廉永,可是被他狠狠一把推倒的,这会大家看到莲生脸色苍白,梨花带雨的样子,都不由暗自叹息,多好一个孩子,为了自己兄长甘心背黑锅。

    “什么叫就算你的错!明明是你推我的!”顾廉永看着莲生在那装模作样,简直要气死了,顾不得众人,扯脖子就喊。

    顾夜生是聪明人,急忙跪行几步到莲生身边和她并肩跪下:“身为长兄,我不该在叔祖母好日子和九弟争执,还连累了七妹妹。夜生愿意替妹妹接受惩罚,求叔祖不要责罚妹妹,都是夜生的错!”

    顾廉永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备受宠爱,人情世故哪里绕的过市井长大的顾夜生,见这两个讨厌的家伙竟然并肩作战,几乎要气的背过气去。他涨红着脸指着莲生二人:“你们,你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好不要脸!”

    这话说的!

    全场一点声音都没了。所有人都盯着跪着的这三个人。就连不远处围观的闲人们也都插着手似笑非笑等着看笑话!

    狼狈为奸!不要脸!

    这是多么严重的形容,而这竟然是指向一对堂兄妹!

    “我撕烂你的嘴!”一声哭嚎打破了这沉寂。只见人群中冲出一个中年妇人,直奔顾廉永。

    顾尚书喊道:“拦住她拦住她!”陈氏身边的丫鬟婆子急忙去拉扯那妇女,那妇女大哭道:“苍天啊,我家夜生清清白白的认竟然被这样污蔑,两位叔母,你们在天之灵可要给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原来这妇人正是顾夜生的母亲,长房的媳妇李氏。

    “伯母,都是莲生不好,求伯母千万保重身体,莲生给您赔罪。”莲生看那些婆子想要捂住李氏的嘴,急忙跑上前去护着李氏,又趁乱朝俩最凶的婆子的咯吱窝狠狠掐了一把。

    那俩婆子冷不防疼的哎呦一声,抓着李氏胳膊的手就不由用力,李氏大骂:“狗仗人势的东西,今天还跑我们顾家祖坟来欺负人来了!别说你走了尚书就是做了宰相,也不能这般对待长嫂!我拼了这老命,大不了滚钉板,去京城告御状去!”

    陈氏见闹得愈发不像话,只好由顾以芊扶着上前“嫂子这是说的什么话,廉永还是个孩子,嫂子别和他一般见识。”

    “呸,你糊弄得了杨氏可糊弄不了我!我可不是杨氏那好心好性的任你们搓磨,你儿子真是好教养,当着全族人的面,红口白牙诬陷人!感情这就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做派!”

    李氏18岁开始守寡,朝廷赐过贞节牌坊的,平日最重名声,顾廉永口不择言,真真捅了马蜂窝。

    顾夜生见母亲闹将起来,满脸泪水膝行到李氏面前磕了一个响头:“孩儿不孝,令母亲今日在族人面前蒙羞,孩儿愿意以死谢罪,愿族人千万不可苛责七妹妹,是我不该和廉永弟弟争执,都是我错了,我们这等小门小户的本不该……唉,七妹妹也是个苦命的,孩儿去了还望母亲和众位族人多帮衬下七妹妹和十二弟。”

    说着就冲顾老夫人的棺木奔去。

    五叔祖大喊:“拦住他拦住他!”

    几个顾氏族人上前七手八脚拦住顾夜生,李氏直接冲到顾老妇人棺木前嚎啕大哭:“叔母啊叔母啊,您睁眼看看啊,您的好孙子要逼死我儿子啊!”

    这一下子乱成一团,哭的哭叫的叫,拦的拦、拽的拽,几个老叔伯气的用拐杖不住地往地上顿。

    顾尚书狠狠一脚踢向顾廉永“畜生,我叫你满嘴胡吣!赶紧给兄长和妹妹赔罪!给你大伯母叩头!”

    顾廉永不提防这一脚,被踢的嗓子眼发咸,他也知道自己口不择言惹出祸事,只好跪在李氏面前磕了两个头,嘴里嘟囔着:“大伯母我错了。”

    李氏用帕子按着眼角,侧着身子不受他的头也不看他。

    顾廉永又走到被众人拽着的顾夜生面前深深做了个揖“小弟口不择言,请兄长恕罪。”顾夜生鼻子里哼了一声:“不敢当。”

    最后还要和莲生赔罪。顾廉永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妹妹,哥哥错了,请妹妹不要生气。”

    莲生急忙上前托住顾廉永的胳膊不要他拜下去,嘴里大声说着:“使不得使不得。”接着用只有顾廉永才听得见的耳语说:“真是活该!”

    众人只见这莲生好声气的不让顾廉永拜下去,这顾廉永却黑着脸怒气冲冲的,再看看站在一边丰神俊朗的芳生,都在心里暗自做了比较。

    “哎呦,这是唱的哪出大戏啊?桃园三结义?什么哥哥弟弟妹妹,错了对的?”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只见郁世钊身着指挥使正三品的官服,手里托着一个卷轴,身后跟着一队锦衣卫,神气活现地走过来,脸上挂着一副看好戏的欠扁神情。

    “郁大人,顾某家事,何劳郁大人莅临!”顾尚书黑着脸不给他好话。

    “哈哈,郁某今天可是来锦上添花来了,顾大人还不速速接旨。”

    顾尚书一见真是圣旨,急忙撂袍子跪下,接着顾家人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郁世钊很满意这个效果,打开圣旨念到:“奉天诰命:尚书顾涵之妻杨氏品德良善克娴于礼,训彰度则,惜不永年,兰殒其芳。今特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以示恩荣。”

    杨氏也被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了!

    天啊,顾家出了三个诰命夫人!全场沸腾啊。

    郁世钊见莲生紧紧盯着自己,微笑着眨眨眼:“顾尚书,圣上和贵妃对你真是恩宠有加,一门三位一品夫人。速速接旨吧。”

    顾尚书踉跄爬起接旨。

    什么?杨氏也是一品夫人?陈氏眼前一黑,这次是真的晕倒过去。

第十八章 杨家失火

    顾以芊姐妹急忙招呼丫鬟婆子上前扶着陈氏到一边坐下,又忙着扇扇子,请郎中,又是一番忙乱,顾尚书上前接了旨。芳生激动地看着顾尚书手上的圣旨,眼睛亮亮的。他悄悄拉下莲生的袖子:“姐,这位大人还真不错。”

    “不错?”莲生眉毛一挑“他当初想要你命知不知道?”

    “哎,那不是没要成吗?”芳生望着郁世钊神采飞扬的样子,内心非常向往。

    出人头地一直是他的最终梦想,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将曾经受到的伤害几倍奉还。

    “你还真宽宏大量。”莲生很不满,这个郁大人,手未免伸的太长。他为了扳倒顾尚书,叫顾尚书不好过,将自己姐弟连同亡母拉入这场纷争着实过分。

    郁世钊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凑过来:“恭喜莲生姑娘,杨夫人地下有知也应欣慰了。”

    莲生腰板挺得直直的,直视郁世钊的眼睛摇头说:“郁大人,你太不了解父母对儿女的心了。若是我们姐弟自己努力给母亲挣来的诰封那是天大的喜事,母亲定会含笑九泉,若是因为什么不明不白的纷争,一派打击另一派而带来的筹码,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现在说话可直接,大人我好伤心。”

    “直接说出最好,以后避免大人费神。”

    “哪里费神,说实话我是很喜欢你……”说到这里,郁世钊忽然停住,桃花眼频频放电:“喜欢你们姐弟的。”

    莲生就知道这人是狗嘴吐不出象牙,索性也不吭声,皱着眉头看向远处。

    这道旨意变相救了顾廉永,顾尚书现在心情复杂,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忙着招呼人将圣旨送到祠堂,百香案供上。而别的顾氏族亲,看到顾家忽然又多了一位一品夫人,只觉得这是皇恩浩荡,顾尚书好大的面子。还是不要招惹人家,揪着顾廉永不放了。

    李氏怒气未消揪着顾夜生就要回家。

    莲生给芳生使个眼色,姐弟二人一起上前:“大伯母,都是我哥哥不好,改日一定要他去给伯母登门道歉。”

    “不必了。”李氏还是没好脸色。

    顾夜生急忙低声说:“七妹妹,十二弟弟,你们可要小心一些,我看他们不会吃这个亏。”

    “谢谢五哥我们一定会谨慎从事的。”

    李氏此刻也觉得自己给莲生姐弟没脸也做得过了,便拉着莲生的手小声说:“孩子,不是大伯母我在这挑拨,你母亲那人我们妯娌间相处多年最是了解的,她若是在过去那就是个花木兰,断断不会为一个妾的事情自尽的,今天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事一定有问题。你们姐弟记在心里,等到哪天芳生中举做官了,可要为你们母亲申冤啊。”

    顾夜生想不到李氏会说这些,脸色为难地看看左右:“母亲,快不要说这些,你这都是猜测当不得真的。”

    李氏母子匆匆离去。

    莲生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芳生忽然说:“姐姐,你怎么看?”

    “大伯母的话都是她自己猜测的,你也看到她现在对尚书大人一家恨之入骨,话中水分太大。”

    “我信她。”芳生目光坚定地看着自己的姐姐:“母亲是什么样性情咱们都清楚,她出身捕快世家,很多事看的透,性格也是非常坚毅。我记得当年她曾经提出和离,最后是为了我们不得不忍气去了京城,一个一心和离的人会因为妾侍的无礼自杀吗?”

    莲生急忙拉住他衣袖:“莫要再说了这些话你给我烂在肚里,现在你我无权无势,就是心里有再多的怀疑都要压下去。我们要等,等待最好的时机。现在万万不能打草惊蛇。”

    闹腾了这一场,合葬礼继续举行,只要将顾老妇人的棺木抬入墓穴就可以了。

    郁世钊上前在顾老夫人灵位前上了三炷香,然后对顾尚书一拱手:“哈哈,顾大人,可莫要辜负了圣上和贵妃娘娘的美意啊。”

    顾尚书脸上依然是严肃的神色:“顾某一切都依照礼法行事。”

    “哈哈。”郁世钊一声怪笑,几个离得近的人不由变色。

    “顾大人,民间有句粗话,郁某觉得到很适合大人你。”郁世钊个子高,他走近顾尚书,低头在他耳边说道:“先把自己屁股擦干净了再去管别人。杨氏夫人到底怎么死了,恐怕只有天知地知你知了。”

    郁世钊说完,哈哈大笑扬长而去,顾尚书的脸色阴沉,望向莲生姐弟的目光就复杂了许多:杨氏的这对子女,没安好心,以后恐怕降服不成反添了祸患啊。

    合葬礼结束后几天,顾尚书带着家人返回京城。

    莲生姐弟并没有前去送行。

    这天,莲生给牢内送好了饭和接班的刘婆子正打招呼说话,忽然就见刘婆子的儿子从外面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看你忙叨叨的,可是外面有狼追你?”

    “娘,刚那边报信妹妹她难产,孩子生不下来,这都一整天了,你看可咋办?”

    “啊?”

    刘婆子唬的六神无主:“怎么办怎么办?”

    “哎,婶子,你赶紧去看看啊。”

    “我这还得当值啊这不是。”

    莲生心想这时代女人生孩子一只脚在鬼门关,实在凶险,自己不如就做点好事了,于是劝慰道:“婶子,你莫着急,我今晚就替你当值,你先去看看你女儿是正经。”

    “莲生,你可真是太好了,等过几天婶子帮你当值哈。”刘婆子急急忙忙跟着儿子就跑。

    这时路过一个小衙役,莲生喊道:“麻烦去我家给我哥哥嫂子说声,我晚上替人当值,不回去了。”

    “好咯。放心吧。”

    天擦黑的时候,芳生拎着个食盒过来了。

    “嫂子不放心,让我给你送点吃的来。”

    莲生当值的地方点着油灯,一张方桌上散落着几张纸。芳生翻起看到都是些曲里拐弯的奇怪字样,不觉愣道“姐姐,这些是什么字?”

    莲生一看是自己用英文记得一点日记,急忙抢过笑道:“是我瞎写的鬼画符,哪里是什么字。”

    莲生在一边吃东西,芳生坐在那拿出一本书来看。

    过一会莲生吃完了,芳生说:“你一个人当值也挺没意思的,今晚我要把这本书看完,就在这陪你好了。”

    “那可使不得,你不睡觉了?”

    “前些日子耽误不少功课,这下月就要去考试了,我得补回来。”

    莲生想想就由他了,自己也经历过辛苦读书的阶段,这世间的事情都是这般,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莲生将碗筷都拿出去洗干净,又去女牢巡视一圈,回到房间时听着外面小心火烛的梆子声显得格外幽怨,抬头看看天,月亮有点毛毛的,朦胧不清。

    莲生拎着灯笼在府衙内又走了一遍后回到女牢门口,自己当值的小屋里,芳生看书聚精会神。莲生也不敢打扰他,靠着墙壁渐渐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人推醒。芳生睁大眼睛,喊着“着火了,着火了。”

    “啊?哪里哪里。”莲生以为是女牢出事了,瞬间精神,跳起来左顾右盼。

    芳生眼睛通红:“是咱们家着火了!”

    晴天霹雳!莲生愣在那“什么?咱们家?”

    莲生这才看到外间站着刘捕头手下的一个捕快,只见他一身的泥水,极为狼狈,气喘吁吁地说:“杨捕头家着火了,刘头听人说你当值,叫我来替你,让你赶紧过去!”

    莲生慌乱的忘记了道谢,拉着芳生就往家跑。

    果然,出了府衙大门,就看着自己家方向的天空一片红彤彤的,焦糊的气味随着风飘过来。莲生和芳生一路跑到杨家,看到围着好大群人,正院额房子已经烧塌架了,刘捕头带着衙役和四邻正往里面使劲泼水。见莲生过来,偏院租住的王婆子嚎啕大哭:“莲生姑娘,你哥哥家人都已经……”

    莲生闻言如被冰雪浑身冰冷,刘捕头叹口气,带着莲生来到一边,只见地上排着五具尸体,三大两小,都已经烧的焦黑辨不清面目。

    芳生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捂着嘴痛哭失声。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莲生眼睛通红,抓着刘捕头胳膊摇晃着:“刘头,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逃不出来?”

    “我也奇怪,偏院的人起夜发现失火时已经烧的很厉害了,杨捕头家里一直一点动静都没有,也没人听到呼救。”刘捕头低头贴着莲生的耳朵说:“我怀疑他们在失火前已经遇害。”

    “是谁,是谁要这样做?”莲生来到这个时空后不久杨氏去世,就一直跟着表哥一家生活,在她心中杨泉夫妻那就是血肉至亲,和芳生一样是她最在乎的人,她紧紧握着拳头,眼泪一串串不停的滴落。

    “我已经命人搜索火场附近的可疑人。”

    刘捕头叹口气:“现在还是先送杨捕头一家去县衙停尸房吧。”

    一想到亲人们就要被送到那个冰冷阴森所在,莲生和芳生抱头痛苦,街坊四邻也跟着摸着眼泪:杨家娘子平素热情爽朗,这一条街住着捕头,小偷小摸都不敢来,谁能想到天降祸事。真是太可怜了。

    莲生让芳生在火场候着,自己跟着刘捕头送表哥一家的尸身回去。

    衙役们找来一个大被单,将尸身裹在一起,然后抬着往衙门走去,一路上都默默无语,气氛极为压抑。

    这时有人在后面喊“刘捕头,刘捕头请留步。”

    一个小混混摸样的人跑上前来:“小的是旁边街的牛二,这四邻都认得小的。”

    刘捕头点点头:“你有何事?”

    “小的白天输了不少钱,怕家里的母老虎发威不敢回家,在外面吃点酒,半夜才晃荡回来,路过杨家时小的和一个人撞上。你们猜那人是谁?”

    牛二还想卖关子,却看到莲生盯人的眼神格外渗得慌,于是急忙接着说:“就是那小白脸范其范秀才,他慌慌张张从杨家跑出来,小的还想真是晦气,怎地撞上这么个货,小的灌多了黄汤当时也未多想,等小的听到杨家失火,这才明白过来。”

    “很好,牛二。你多在酒肆赌坊中转转,要是还有新的情况随时告诉我。”刘捕头掏出几钱银子给他,那牛二咧嘴答应着。

    “冯庆,王江,你俩速速去寻找那范秀才。”

    “是。”两个捕快领命而去。

    此刻已近黎明,莲生望着东边的亮色,心里暗想:不会是范其,那人如此单薄如何能打得过表哥?将全家制服?

    刘捕头也看出她的心思,安慰道:“还是先请仵作看后再说吧,一定会给杨头一家一个公道。”

    莲生紧咬着嘴唇点点头,咽下泪水,暗下决心:如果表哥一家真是被人害死,不管付出多少,都要报这血海深仇。

第十九章 杀人灭口

    天慢慢的亮了。县衙前面的老槐树上,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莲生一直坐在女牢门口的台阶上,也不知坐了多久,一动也不动。

    “仵作检查过了。气管内有熏黑灼伤的痕迹。”

    “起火时他们还活着?可为何不呼救?”

    莲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也许没法呼救?”

    “没法呼救?”

    “大人身上找不到任何伤口,奇怪的是那个小女孩的舌骨却有裂痕。”

    莲生听到此处,用手握住自己的脖子:“她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对,小女孩脖颈脆弱,那人下手稍微重了点导致舌骨断裂。”

    “您的意思是说,我哥哥他们当时也是已经被人控制,无法发出声音,然后被放火……”

    莲生不敢想象那情景,不由自主捂住眼睛。

    “是这样,凶犯在大人身上下手比较有经验,因此尸身不见损坏,只是在掐住小女孩脖颈时拿捏不准,留下这个线索。若不是这断裂的舌骨,杨捕头一家要含冤九泉了。”

    “果然,是被人谋害的。”莲生紧紧攥拳头,长出一口气,将眼底的泪水一股脑都咽回去,嗓子眼一阵苦咸。

    “放心吧,兄弟们一定会好好查的。你一夜未合眼,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下吧。”

    莲生摇摇头“我回家看看去。”

    她一个姿势保持的太久,站起身腿已经麻了,踉跄一下站稳,然后一瘸一拐的往外走。

    刘捕头望着莲生的背影,忍不住摇头叹息。

    芳生坐在杨家的废墟上,神情呆滞。

    莲生走过来,轻轻按着芳生的肩膀。

    芳生抬头,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眼睛红肿。

    “进去看看。”莲生拉着他走进还微微冒着烟的院子里。整个正院都烧塌了,偏院因为隔着正院还有个小菜园没有被波及。莲生走的很慢,在废墟中寻找着起火点。

    烧的最严重的地方是杨泉和方式的房间,火应该是从这里烧起来的莲生想象着当时的场景,有人趁着有夜色翻进院子,目标很明确,直接冲进杨泉的房间。杨泉此时也许已经发现什么,但是晚了,刚起身就被人掐住脖颈,接着是被什么堵住了嘴巴也许还捆住手脚,也许传说中的封住了穴道,让人无法开口。接着是方氏,然后这些人走向其他的房间。将沉睡中的环儿和云哥、银屏掐住脖子或者用力捂住口鼻,让他们昏厥过去,同时杨泉房间点一把火。火势如此凶猛,应该还有助燃物,是松香或者菜油之类的东西。

    莲生流着眼泪一步步将现场勘察完,芳生蹲在一边,望着焦糊余炭不知在想什么。

    “芳生这是纵火,是谋杀。”

    “什么?”

    “刚才仵作检查过了,已经断定是被人为纵火。”

    “会是谁,谁要害他们!”芳生双手抱头,痛苦万分。

    “也许……”莲生将目光投向远处:“也许本来要害的是我们。”

    “害我们?”’“是,这是我猜测,杨家在清苑县百年间六代捕快,不能说名门望族,也算得上是有点影响力的人家。清苑县治安良好,哥哥向来都是与人为善,尽量不和别人结仇,也许凶手的目标本来是我们,只是没想到我昨晚临时替班,而你去衙门给我送饭。”

    “莫非是顾……”

    “慎言。”莲生急忙打断他话:“记住我的话,在我们没有足够强大的时候,很多话不能说也不能想。”

    “强大强大!何时我才能强大!”

    芳生想到表哥一家也许是因为自己姐弟才惨死的,恨的一拳砸向一块烧焦的木头,莲生急忙拉住他的手:“快了,芳生,只要我们努力,坚持下去就一定会强大起来。之前,可能会有很多波折会被人欺辱,我们都要忍,忍到不需要再忍可以为哥哥一家为母亲报仇的那一天。”

    芳生含着泪默默点头。

    废墟已没有什么可清理的。万幸偏院还完好无损,胡氏遇害的那间房收拾一下还能暂住。

    芳生多年辛苦抄录的书籍文稿全都被烧毁了,姐弟二人现在是身无分文,还要筹备杨家人的丧事。

    午时过后,顾夜生悄悄找到芳生。

    “这是族中几家凑的碎银子,且先救救急吧。”

    他交给芳生一个小包袱,里面是一点碎银,两身半新不旧的衣裳,一双男子鞋子,看大小应该是李氏给夜生做的。

    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芳生抱着包袱,眼圈红了。

    “都是自家兄弟,可千万不要这样。”夜生轻轻拍着芳生的背:“过去我们很少和你们往来,主要是顾家毕竟有愧杨家,当初婶婶去世疑点多多,杨家和顾家彻底闹翻,我们夹在中间不好做,只能远远避开。这次族人们都看在眼里,尚书府的那公子小姐和你们姐弟是没得比,大家知道出了事,派我来看看,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话。”

    芳生哽咽着连连点头。

    莲生从门外进来“五哥,大恩不言谢,大家的雪中送炭我们记在心里。”

    “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快莫要客气了。”

    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

    想到这惨祸可能是自己这身体的亲生父亲所为,莲生和芳生不由的对视一眼,各有想法。

    送走顾夜生,有衙役跑来通知说在城外的一个破庙前的歪脖树上找到了范其挂在那尸体,现在已经运回县衙。

    莲生不想芳生再受刺激,劝说他留在偏院,自己跟着衙役来到县衙,

    刘捕头正在停尸房门口走来走去,看到莲生过来急忙上前一步:“范其死了。”

    “自杀?还是他杀?”

    莲生不相信脸皮那么厚的人可能自杀。

    范其是被何氏赶出家门,但还有银屏,虽然银屏不认他,可总是他的女儿,范其这样的无耻之徒完全可以继续纠缠不休。

    莲生走进停尸房,她强迫自己不要看旁边那些焦黑的尸体。那些都是她的亲人,昨天早上还在一起吃饭说话挥手道别的亲人,而现在他们一团焦黑,双臂纠结成斗拳状,痛苦纠结。

    “九叔,您看这是自杀还是他杀呢?”县衙的仵作是个很有经验的老头,大家都叫他九叔。

    “颈部有勒痕,舌骨断裂,是自杀无疑了。”

    “勒痕只有一道?”

    “是,只一道,你看这里。”九叔扒拉一下死者的脖颈,一道青紫的痕迹横在那里。

    “九叔这是什么?”莲生看范其破衣烂衫间,手臂上似乎有点青黑色的印记。

    九叔惊讶地咦了一声,撕扯下范其上半身的破烂布料,只见他两个僵直的胳膊上方,贴近肩膀的部位有几点青黑,很是对称。

    九叔惊讶道:“刚才还没些痕迹呢。”

    莲生过去看法医类书籍知道,这些是尸斑,在人死一个多小时后出现,她伸出两手对上那几点痕迹。九叔恍然大悟:“他死之前有人用力这样握住他双臂。”

    “对,有人握住双臂,也许还有人正将绳子往他脖子上套去,接着将他吊起。”

    刘捕头接着莲生的话说道:“他这是别人给灭口了。”

    “做的这样干净利落,恐怕还不止是一个人。”莲生瞄向旁边杨家人的尸体:“杀害我哥哥一家也是如此,手法干净利落。”

    她一双清澈的眼睛望向刘捕头:“这不是一般的寻仇,是**,专业的杀手做的。”

    “这范其一直找你家麻烦,也许是趁着夜晚翻墙进入,结果却目睹了凶案现场,急急忙忙逃出撞到了牛二。”

    刘捕头顺着莲生的思路往下走:“范其担心被杀人灭口,一路逃出城去,最后还是被凶手勒死挂在了树上。”

    “我昨晚是临时接替刘婶值夜,芳生来送饭后陪我守夜,如果这凶手的目标是我们一家人,恐怕还会再来。”

    刘捕头点头道:“江湖杀手,杀人不眨眼,我这就请示太爷派人保护你们姐弟,万不可再有闪失。”

    莲生望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白皙的小手,她有些失去了自信。

    在危险面前自己的力量是那么单薄可笑。是自己错了吗?不该挑衅顾尚书也不该和顾廉永对着来。可是如果表现的顺从他们就会容忍自己姐弟吗?

    莲生脑子里乱成一团。

    几天后,还在路上的顾尚书接到杨家失火的消息。信是一个顾家的族侄写来的,正好刚送到驿站,信差遇到了在此休整的顾家人。

    顾尚书读完信便将门窗关严,命人叫来长子。

    “说,是不是你做的?”

    顾尚书将信掷到顾廉永面前,脸色铁青。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顾廉永面色不变,故意反问。

    “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顾尚书太了解自己儿子,从顾廉永那毫不在乎的劲上他已明白答案。

    “父亲大人何其偏心!”顾廉永一想到合葬那天自己的遭遇气的几乎要发疯。

    “孽障,你做事之前怎么不动动脑子?那天发生了冲突,我们刚走杨家就出事,会有多少人把事情往我们这边想!”

    “别人想是别人的事情,官府又查不到证据,有什么可怕的。”

    “查不到证据?你怎知查不到?”

    “我找的那人极为稳妥,只收钱办事别的从不多问,听说很有口碑的。”

    “只要是活着的人,就总有开口的那一天。”顾尚书阴森森地说道。

    顾廉永忍不住浑身发冷:“父亲,你的意思是……”

    顾尚书冷笑连连:“你以为那锦衣卫指挥使真的只是来颁旨的?他可是陛下和王贵妃面前的红人,王贵妃一心要做皇后,我挡着她的路很久了,我们不能有一点把柄留下来。”

    “可是这信上说那贱人姐弟并没有死。”

    “够了,出了这种事,锦衣卫又要盯着那姐弟,他俩就是诱我顾家一起咬钩的饵料,先不要动他们。”

    顾尚书父子拿出纸笔密谋一会,顾廉永便在油灯上点燃了那张字纸。

    顾尚书挥挥手叫他退下:“去吧,就这样做,赶在锦衣卫之前。”

    顾廉永退出房间,对着黑暗的夜空冷笑一下:顾莲生,你害我出丑,你又如何?你依赖的表兄一家都是被你害死的。

第二十章 振作与合作

    杨家四口人:杨泉夫妻、云哥、丫鬟小环埋在了杨家的墓地,挨着杨氏的坟墓,因杨氏被追封为一品夫人,由县衙出钱给杨氏立了新的墓碑,上面大字刻着:一品夫人古顾门杨氏之墓的字样。银屏和胡氏葬在了一起,范其埋在一边,莲生相信这对母女是不想和他挨的太近的。

    丧事办的很低调,出殡时莲生神情疲惫,木然,几天前那个聪慧灵动的少女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双目红肿,面色憔悴,心如枯槁的木头人。送葬归来,莲生和芳生推开偏院的门,就见院子里枇杷树下的石头上,郁世钊一身淡青色的袍子,坐在那若有所思,见他们姐弟进来,起身道:“等你们多时了。”

    莲生面无表情从他身边直接走过去,芳生拗不过,只好作揖见礼道:“家姐心情不好,还请大人勿怪。”

    “能理解。”郁世钊看了推门进屋的莲生一眼:“等你们一个时辰,总要给杯水喝吧。”

    芳生急忙请他进门。

    郁世钊也不谦让,进来后就坐在桌边,芳生去烧水。郁世钊打量一下这房间叹气道:“真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等惨事,还好还有这院子可以栖身。”

    “郁大人今日前来又想做什么呢?”

    郁世钊呀了一声,往前探身直直地望着莲生,莲生垂下眼“大人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郁世钊忽然冷笑:”顾莲生,你现在还看不清形势吗?”

    “我看清了,看清自己有多渺小卑微,曾经还洋洋得意以为自己能给母亲讨回公道,能在礼仪上压陈氏一头,结果呢?结果是哥哥一家因为我的自大无知被杀害。我真蠢,我以为我是谁?”莲生忽然哑声笑起来,笑的眼角眼泪都出来了,她含着泪望着郁世钊:“郁大人,我看清楚了,看的非常清楚。”

    这一刻,郁世钊心里某个角落倏地颤抖一下,有点疼有点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抓了一下,然后松开,他望着莲生,却不由自主伸出手,手上是一条素白的真丝帕子。

    莲生此刻泪流满面也顾不得什么私相授受嫌疑,拿过帕子胡乱擦着眼泪。

    芳生洗了杯子过来,歉意道“家中物事差不多都付之一炬了,还请大人不要嫌弃这粗瓷大碗。咦,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惨事发生后,芳生第一次见莲生这样痛哭,郁世钊挥挥手:“且叫她哭吧,不哭出来她永远是那副死样子。”

    芳生给郁世钊倒上水:“不知大人今日来,所为何事。”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莲生用力擦干泪水:“郁大人,我们姐弟无权无势,开始被你戏弄,好好的你将芳生拖进案子,你和顾尚书斗法,不惜利用先母诰封打击顾府,现在呢,看到我们这样你开心了?这就是你想要的?”

    “哎呦喂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轴呢?”郁世钊大摇其头:“我把你弟弟拖入案子不假,我怎么他了吗?我叫你哥哥挨了板子,我不也没怎么着你们?给你母亲一个追封不好吗?以后陈氏只要进了祠堂祭祖就得拜她,怎么就成了我处处算计你们?现在这杨家出了事,你以为我就乐意看到?我郁世钊杀人如麻,可那都是该杀之人?你可别冤枉我?这事和我一点关系没有,绝对不是我叫人做的?”

    郁世钊冷笑一声:“要是我们锦衣卫做的,你以为你俩还能站在这喘气?棒槌。”

    “别他妈心里憋屈就给我头上扣屎盆子,顾莲生,我还觉得你有那么一点意思,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娘们,装不了高人。得,今儿算我白来,你就继续哭哭啼啼怨天尤人吧。死了的白死了,反正没人报仇,都在这自怨自艾,干脆你啊,一头撞死跟他们去得了,大人我看你可怜还能给你套装裹。”

    郁世钊这话说的,真毒。

    芳生气的握紧拳头咔咔作响。郁世钊斜眼睛讽刺地看着他:“怎么着,小秀才,你还想打?你就那点能耐,不够给我挠痒痒的。”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和顾尚书明着斗?帮你们锦衣卫?别忘了他是我们的生身父亲,这个世道,孝道压死人,就算我们出面指证他停妻再娶,就算他得到惩罚,那我们呢?芳生从此就要彻底和仕途无缘,还要背着不忠不孝的名声被世人唾弃。这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什么仁义礼智信都是骗人的。”

    莲生现在觉得封建礼教真是吃人,顾尚书这也的无良父亲,一个孝字就能压死自己。

    她不服不忿,可是不服不忿还能怎样?斗得过吗?现在不能斗,只能忍,心字头上一把刀,任凭那刀子一刀刀割下。

    “说得对,我就讨厌那些酸臭文人,看着道貌岸然,其实满肚子男盗女娼,整日价夸夸其谈,都是空谈误国,他们折腾散了大明朝又来折腾咱们大顺朝。嘿嘿,大人我就总有一天要掏出这些废物点心的牛黄狗宝。”郁世钊摆出推心置腹的样子:“顾莲生,大人我就得意你这爽利劲,和咱们大顺朝其他的大姑娘小媳妇不一样。你摆出这幅死样子没用,没人可怜你,要想报仇那就得振作起来。”

    “我想报仇,我哥哥一家到底是谁害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我和芳生目前没有报仇的力量,不过我不想直接和你们锦衣卫合作。”莲生调整了一下状态,坐到郁世钊对面。

    “不想直接?那是间接?”

    “是,间接,在不曝露我们姐弟的情况下。”

    芳生睁大眼睛望着莲生,他怎么有点听不懂了:”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说说你的想法。”

    郁世钊看到莲生发泄完,能很快调整好情绪,心里也暗自赞叹,这小丫头的确是有点与众不同。

    “你得保护我们的安全。”

    “可以,我觉得你还挺有趣的,多活几年我也多点乐子。”

    “芳生马上要参加秋试了,我会陪同他去考试,等考完了我要去顾府,你需要什么我们可以合作当然是暗中合作。我不能让芳生背上不孝的罪名。”

    “可以,我就喜欢和暗地里捣鬼的人合作。”

    “你呢?你想利用我做什么?”莲生目光清明,郁世钊瞬间有点恍惚,怎么她好像占据了主导地位?

    “你们可知王贵妃?”

    “市井传闻说是当今最受宠的妃子,想必是神仙一般了。”

    莲生来到这大顺朝就听过王贵妃的传闻:比皇帝大十六岁,据说当年不过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女,后来奉命做了小皇孙的保姆,皇孙继位后便将这个保姆立为妃子,当时引起朝野震动,很多卫道士哭闹着去死谏,很是热闹了几年呢,既然能以这般高龄还荣宠无比,莲生想那一定美艳无比了。

    “呵呵,也许当年是个美人,现在风韵犹存也谈不上。圣上的品味,呵呵。”郁世钊说到王贵妃,言语多有不敬,满满都是嘲讽语气。

    “王贵妃虽然受宠,但那是在后-宫,在朝堂上,她从立为贵妃起就受读书人的气,说她出身低微,不堪为六宫表率,而这个抓着王贵妃出身和经历不放又以顾尚书为首。”

    “所以,你是代表王贵妃来专门找尚书的茬?”

    “我自己不愿意,王贵妃也支使不动我。”郁世钊说到这里,面色凝重:“我这也算一种报复吧,我讨厌那些读书人的大道理,什么出身什么伦常,看不惯他们那伪君子的清高样子,我就想撕下他们的脸皮面具给世人看看。你要做的就是将顾家的龌龊事里里外外探个明白,让顾尚书尝尝有苦不能言的滋味。”

    这话莲生喜欢。

    她也是这样想的,道貌岸然的顾尚书,顾家的那些公子小姐,假惺惺的陈氏,那些血海深仇,总有一天要撕下这些人的脸皮,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

    “我和芳生以后的安全就交给锦衣卫了,如果我们扳倒了顾尚书,那个杀害我哥哥全家的主谋一定要交给我处置。”

    “那是自然,我有几百种折磨得人生不如死却无法死得法子可以教给你,童叟无欺,不收学费。”

    “好,成交。”

    莲生站起身:“这便送客,大人请。”

    “顾莲生你还真是无情无义啊,用完了就要把人赶出去?”

    “郁大人,主要是午饭时间到了,我这里只有清粥咸菜,实在入不得大人的眼。”

    “姐,你疯了,这是与虎谋皮,锦衣卫那些人你信他能遵守承诺?”郁世钊走后,芳生觉得事情不可行。

    “不然怎样?现在我们俩安全都是问题。只要我们对锦衣卫有用,就能活下来。我必须表明自己的立场,不拿出诚意,怎么能和人家讨价还价。”

    莲生目光炯炯按着芳生的肩膀:“看着我芳生,答应我,今天的一切你都要忘记,这是我和锦衣卫之间的事情,你要做的就是一步步考出去,成为天子门生,只有你考中了,我们才有和顾尚书抗衡的资本,我在锦衣卫的眼中才更有用。”

    莲生脸色憔悴,但眼睛却亮的吓人,芳生望着她重重点头。

    七天圆坟后,莲生在衙门交卸了差事,从师爷那里领了杨泉的抚恤银子,和芳生一起踏上了去省城赶考的路。

第二十一章 失踪的考生

    正午时分,莲生和芳生下了车。这时代的交通基本靠走,有钱人会自备马车或者租车赶路,杨泉的抚恤银子只有五两,加上偏院租客交的下半年租金杨家人出殡街坊亲戚和衙门同事们凑的丧仪,凑一起不到十两银子,莲生将一些碎银子换成铜钱,装在随身包袱里路上使用。俩人没钱雇车,在一间小店歇脚时遇到一个顺路的杂耍班子,莲生给了老板200文,请求搭乘拉杂物的马车。那老板看这姐弟二人年纪小又不沉也就答应了。

    和马戏团的人在县城门口分开,莲生和芳生想找一家便宜干净的客栈。

    进了城,沿着正街往前走,街道两边熙熙攘攘,十分热闹,打听才知,这几天本地有最大的市集,十里八乡都会赶来,估计那杂耍班子也是为凑这个热闹急急赶路的。

    “芳生,芳生!”人群中有人冲他们挥手,原来是比他们早一步出发的顾夜生。夜生家境也不是很好,一路走着来的,虽然出发的早了几天,却是和他们前后脚到的。

    “五哥,你何时到的?可找到客店?”

    “找到了找到了,那客栈住着几个咱们清苑的学子呢。”

    原来这个县城再往前走就是省城了,省城吃住自然很贵,家境不好的学子们为了省钱都先在这县城住下,等到开考前几天再赶往省城,有时去的晚好的客栈都已经住满了,只能胡乱在客栈院后杂物间里搭铺,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

    莲生算计下自己和芳生的全部财产,听夜生说到这个店的价钱便宜后动了心,跟着夜生来到客店。这间店总共二层,木头建筑,店老板曾经是个屡试不第的读书人,如今虽然做了生意,对赶考的秀才们给予优惠,吃住一天只要100文,还是单间,相当划算了。

    “这是我弟弟妹妹。”夜生向客栈老板介绍莲生姐弟。

    这老板40来岁的样子,还有点读书人的斯文,中年发福,长了一副笑模样,给人第一感觉还是很热情的。

    “果然是书香门第,年少志高,了不起。”

    老板冲芳生竖起大拇指。

    莲生现在柜台交预交了500文钱,和老板提出,她和芳生可以住一个房间,能不能便宜点。

    “这个嘛……”老板为难了:“小姑娘,虽然你们是姐弟,但这毕竟男女有别,而且令弟还是读书人,为了名声着想,还是住两间吧。”

    “我们是亲姐弟,不在乎那些的,我打地铺好了。”莲生打起了同情牌:“我们家境不好,省城物价贵,要省着花的。”

    那老板想了想:“这样吧,我也是读书人,只是命运不济,见到年轻举子也是甚为敬佩,两个单间150文,再不能少了。”

    “谢谢老板,您真是好人。”

    莲生非常高兴,这下一天可以省下50文钱呢。一文钱就可以买俩烧饼了。老板叫店小二带着他们去看房,莲生见芳生跟着走了,又得寸进尺:“老板,我只住不吃,能不能再便宜点?”

    老板上下打量下莲生:“小姑娘,你这也太节省了吧。”

    “老板,这也是没办法。你看,一文钱能买俩烧饼了,我对付吃上一口就是,只我弟弟一人在这吃。”

    老板叹口气:“唉,想当年我也是贫寒人家出来的,罢了罢了,你们姐弟的伙食我包了,就在这吃吧,你俩一共一天一百文。”

    这老板人太好了吧!莲生高兴的要跳起来。

    莲生和芳生的房间在二楼,中间隔着一间,小二说住着也是一个赶考的秀才,姓李。

    “这李秀才估计又去河边看书了,一上午不见人影。”

    莲生对房间很满意,不大的房间一张床铺被褥看着很干净,和芳生隔着一个房间,也不远。

    打来水洗去脸上风尘,就听夜生在楼梯口喊:“芳生,吃饭了。”

    芳生答应着,开门出来却见莲生对自己招手。

    “姐,怎么了?”

    “那老板人很好,给我们两间房是一个人的价格,咱们也别做的太过分,我看咱还有两个饼子没有吃完,不吃怕是要坏掉,不如要他一碗热汤,等会再吃便是。”

    芳生点头说:“姐,你做的对,咱们也得为老板着想,少吃一顿帮人家省一顿。”

    过了一会,芳生下楼直接去厨房想要一碗热汤,离很远就闻到肉香扑鼻。

    莲生咽下口水,心道人家吃肉咱喝汤也是好的。

    她拿起打铁勺子,往碗里盛汤。勺子摩擦着锅底,忽然了传来卡拉卡拉的声音,莲生以为是骨头渣子也没当回事,又一勺子下去,肉汤里一个亮亮的小圈,莲生用筷子挑起,是一枚黄金戒指。

    莲生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干脆去翻动锅里的肉块,找个盆子将肉块一点点挑出来,然后她望着筷子上的那个细长的东西强忍住恶心。

    这是一根指骨,炖的太久了,肉已经脱骨,只剩下光秃秃尖细的骨头,还连着一半煮的通红的指甲。

    莲生把指骨放在一边,强自镇定,扶着墙走出,却和老板走个对面。

    “顾姑娘,怎么才来吃饭。”

    老板和店小二端着从厅堂撤下来的饭菜,莲生一看小二手里的肉碗,忍不住一阵干呕。

    “姑娘可是中了暑热!”

    莲生指着厨房,面色苍白:“那锅里有人肉!”

    说完就捂着嘴大步跑出去。

    刚吃完饭的食客们,有的正路过此处,闻言愣了下,见莲生表情不像作伪,有人好奇地冲进厨房,看到锅台上一根带着指甲的骨头,再看旁边的金戒指,直接蹲在厨房呕吐起来。

    老板目瞪口呆:“怎么会怎么会?早上谁去肉铺买的肉?谁!”

    客店大堂里呕吐的叫骂的,吓晕的乱成一团,莲生强忍着不适大声说:“不要慌,不要乱,赶紧报官!封锁现场!”

    “让开让开!”很快,县衙的捕快带着人来了。

    “谁发现的人骨?”本地县衙的马捕头皱着眉头将客店里外打量一番。

    “捕头大人,是我。”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马捕头看着是个小姑娘,眉头皱成一个疙瘩:“你来说说怎么回事。”

    跟在马捕头身后的是个穿着捕快服色的面瘫,莲生看他一眼,竟然是锦衣卫乾二,看来,这乾二是郁世钊派来保护自己的人。莲生急忙和乾二打声招呼,乾二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似得,还是面无表情。

    莲生和马捕头大致讲了下事情经过,指着厨房门说:“因此我便不让人进入等待大人到来。”

    “做的好,不愧是县衙出来的人。”马捕头看过了莲生随身携带的身份文书后将他们姐弟排除了嫌犯名单。

    这锅里的到底是一锅人肉还是就那几根手指呢?

    衙门的老仵作,将肉块一块块翻检查看后汇报:“我找到了半片膝盖骨,一整根肋骨,还有一些是下颌骨,明显是人的骨头。”

    “而且应该是男人的骨头,”莲生跟着说道:“这骨头粗壮,肋骨长一些,下颌骨轮廓偏方,应该是男性的骨骼。”

    老仵作又仔细看看,连连点头:“姑娘所言极是,这应该是一个男人的骨头。”

    马捕头拿着那枚黄金戒指看了半天,这戒指形状挺诡异,竟然是一个蛇形,蛇头衔着蛇尾部分。店小二在门口看着那戒指,忽然喊道:“捕头大人,能否给小的看看,小的看着这东西眼熟。”

    马捕头将戒指交给店小二,那小二看了看,一拍脑门:“哦,这是李秀才的戒指!小的有次送水,见过,因这蛇的形状好生奇怪,便记在心里。”

    “哪个李秀才?”莲生心里忽然有不祥的预感,果然小二望着莲生:“就是住姑娘隔壁的李秀才。我刚才还和姑娘说,这一上午都不见他人,哪里想到,他竟然成了一锅肉块。”小二想到自己在厨房还偷吃了好几块肉,恶心的实在说不下去,捂着嘴巴跑到后院呕吐起来。

    夜生等几个秀才已经吐的不成样子,芳生给他们到了水,好声安慰着。客店老板袁子升耷拉着脑袋,一脸苦笑。马捕头命衙役们将受害者:那锅肉先送去县衙,由仵作再仔细排查一遍,然后开始盘问这几个常住的客人。

    莲生悄悄问乾二:“你可知谁是凶手?”

    乾二瞟了她一眼:我没你们那好待遇,还能做杂耍班子的车,我一路暗中跟随保护,顾姑娘觉得我能轻松提前赶到这里吗?”

    “这次可不是你们布下的圈套吧。”

    乾二嘴角抽搐:“姑娘,我们是锦衣卫不是杀人魔,更不是食人魔。”

    莲生心道真是什么人带什么兵,这做锦衣卫的就没一个好的,说话都又臭又硬。

    “李秀才,很少和人说话,看着家境挺好的样子,也不在这里吃饭,总是看不到人。住多久了?”袁老板翻翻账本:“哦,住了有十天了,看这也挺有钱怎地在这住着不走。”

    “想必是躲清静吧,省城里考生多,有些客栈听说十分喧闹呢,不利于读书。”店小二插嘴:“我看李秀才独自经常去河边看书,许是个不喜热闹,性子冷清的人。”

    马捕头带着人上二楼查看李秀才的房间,莲生也大步跟着要进去,刚走到门口,乾二一把抓住她胳膊:“你去干嘛?”

    “查案啊。”

    “此地不是清苑县。”

    “我知道。”

    “知道还进。”

    “捕快大哥,难道你就一点不好奇吗?”

    “不好奇。”

    “我好奇,你和我是旧相识,你家大人既然叫你保护我,那我的安危你是不是要管。”

    “当然。”

    “那好,我现在就很害怕很害怕。”莲生望着乾二板的平平的脸忽然笑了“这个案子不破我好害怕啊,一害怕就会胡思乱想,一乱想就头疼很容易出乱子的,捕快大哥,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你就通融下吧,好不好嘛?”

第二十二章 太自然反倒不自然

    “不好。”

    好熟悉的声音。

    莲生望向楼梯,一个书生打扮戴着文士巾的人正摇着扇子笑眯眯走上来。

    郁世钊,又是你。

    莲生看着他的目光不善。

    咱俩是犯冲吧兄弟?到底是你一出现就有凶案发生还是我一露面就出事呢?柯南?金田一?

    郁世钊笑容明媚,只晃的面瘫乾二也不由抽动嘴角,他不知咋个称呼自己的直属上司了。

    到底是捕快世家的孩子,芳生安慰完夜生和其他几个吃了那肉的人,蹬蹬蹬也上楼来了,郁世钊回过头,冲他点点头,芳生瞬间站住,为难地看看前面,弱弱地喊了一声“姐。”

    “怎么见着表哥喊姐啊。”郁世钊和颜悦色,看的芳生一阵发毛:表哥,这哪跟哪,不牵扯啊。

    马捕头正检查李秀才的房间,见又进来一人,不悦地问:“你谁啊,谁许你进来的?”

    乾二只好在一边说:“我。”

    乾二到了这县城就直接去了锦衣卫的一个驻点。这马捕头是世代锦衣卫,家中男丁几代都在这县城做事,乾二是上头派来的自然是好吃好喝好招待,闻言就冲郁世钊拱拱手算见过礼。

    乾二接着说:“这位……郁……呃,于秀才是顾姑娘的表哥。”

    这意思是顾莲生这边由我罩着。

    马捕头点点头,属下明白。

    李秀才的房间和莲生芳生的没什么区别,不大,一张床,一个桌子一把椅子。没有窗户,床下放着大铜盆,李秀才的包裹还在,马捕头解开包袱皮,看里面是几件旧衣服,里面还有三两多碎银,和一把铜钱。桌上放着个不大的藤编书箱,莲生一直探头探脑跟在马捕头身后,自从她表现出和乾二很熟以后,马捕头对她表现出极大的容忍度。

    此刻见马捕头打开了书箱,也伸长脖子看过去。

    里面是有本《四书》、《齐民要术》、《山海经》、《水经注》等几本,笔墨纸砚放在一边,莲生好奇地拿起烟台,非常干净,这李秀才这些天看来是根本没写字。

    大顺朝的建立者太祖李自成是农民起义发家的,比较务实,废除了明代的八股取士制度,在考政论的基础上又加了一门经济论,因此农业和地理等知识也是科举的必考题。

    莲生看着书箱里的东西,就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按照科举范围看,这些书都在考试必修书单里,是最基础的教材。再看笔墨纸砚,笔是半旧的,墨是很正的徽墨,这一切都证明这个刘秀才就是个很正常的秀才,来这住就是为了考试来的。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莲生又看了一圈周围。百思不得其解。

    “这李秀才长什么样?”

    马捕头将老板带到一边问话,莲生装作不经意的和店小二聊了起来。

    “哎,这人长什么样?”店小二挠挠后脑勺:“还真说不出特点来,就是挺普通的,不丑也不能说俊,中等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咋说呢?现在想,一天不见我都能忘了他长啥样。”

    莲生明白了,这李秀才估计长着一张超级路人的脸,太普通了,混人堆挑不出的那种。这种人失踪最难查出来,又赶上这秋试时节,有些倒霉学子没等到地方就可能遇到坏人出事,就算是住店失踪了,一般客店老板也不会没事找事去报官,这人可能就无声无息人间蒸发了。

    “你说这李秀才家境看着不错,从何得知?我看他这衣服和书箱都没啥特别地方啊。”

    “呵呵,这话吧说出来姑娘您可别往心里去。”小二不好意思一笑:“就说您吧,住这管吃住一天200文,便宜吧。”“是啊,真划算。”

    “那你说这李秀才住在这一天200文交着却不在这吃饭,见天往外跑,那不就是说明人家不差那点钱吗。”

    “是这个道理。既然不差钱怎么在这住呢?”莲生见小二一撇嘴,急忙跟上一句:“不是说你这店不好,他这不是白花钱吗,不在这吃饭还交饭钱。”

    “谁说不是呢,要不说人家就花钱买高兴呗。”

    马捕头那边也审问的差不多了,肉是老板娘子在老孙家肉铺订的,因为天热,都是现吃现送,中午时送来,洗干净就下锅了,洗的时候没发现任何异常。

    “掌柜的你家娘子呢?”莲生听完马捕头这边的情况才想到没看到老板娘子。

    “哦,在家照顾小犬。”

    郁世钊闻言,坏坏地一笑:“掌柜的龙马精神啊,这岁数还能再生。”

    “唉,不是,我只有一独子,今年二十有五,只是早年受点刺激,到这时候总往外跑,我家娘子和儿媳都在家里看着他。”袁老板说起独子的病,摇头叹息。

    这客店的锅里出现了人骨,这间店那是必须要封了,袁老板和店小二具有重大嫌疑,马捕头命人将他带往衙门先看管起来。

    此刻外面已经围了很多看热闹的,郁世钊皱眉道:“这间店住了这么多人,难道都要另找去处?”

    “这客栈的所有人也都是嫌疑人,在案子没破前不得离开。”

    “可我们都是要去省城考试的啊。”

    夜生吐的死去活来,闻言脸色都变了。

    几个考生跟着一起附和:“对呀对呀,我们还要去考试,不能把我们关在这。”

    这是个问题!

    郁世钊冲乾二使个眼色,乾二冷冰冰的说:“我住在这里看着他们。给你三天时间。”

    马捕头泪奔,三天,给我三天时间!

    几个考生一听说三天时间,都松了口气,也没人质疑为啥一个捕快能直接命令捕头。

    马捕头正要压着老板和店小二回县衙,就见一个40多岁的妇人气喘吁吁跑来喊道“可见到丰儿。”

    “丰儿,不是叫你把他关在家中?”袁老板也急了。

    “早上你刚走,儿媳娘家来人说亲家母病了,儿媳急急忙忙走了,我做好饭端进去,见丰儿还在睡觉,便去后院菜园忙乎,这到了中午才发现丰儿不见了。”

    袁家娘子急的六神无主“咱家前后我都找遍了,没找到。”

    袁老板噗通一声给马捕头跪下“马爷,求您了先让我寻找小犬吧,我家丰儿一到这时候就发病,很容易出事啊。”

    马捕头犹豫着望向乾二,而乾二则把目光投向郁世钊。

    我们的郁大人眉毛一样,贴着莲生耳边问:“你说呢?”

    “我?”莲生看着这袁老板夫妻可怜兮兮的样子,着实不落忍:“大家盯紧了他也逃不掉,不如先找人,我总觉得这事情很古怪。”

    听到这话,郁世钊冲着乾二点点头,乾二说:“先帮袁老板找完儿子再送他去县衙。”

    “去县衙?为什么要去县衙?”

    袁家娘子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哎,咱们客店出事了,真是倒霉倒霉。”袁老板摇头叹气。

    马捕头带着袁老板等人去找袁丰,郁世钊拉住莲生问:“你觉得哪里古怪。”

    莲生摇摇头:“说不清就是觉的李秀才的房间有点不对头。”

    一直到晚上,也没找到袁丰,袁老板和店小二这晚不得不去县衙度过,要等明天县太爷问完话后再确定他们是被关起来还是先放回来不得离开。

    没有了店老板和店小二,再加上今天发生了这一锅人肉事件,这客栈的夜晚就有点渗得慌。

    几个考生不得不留在这里,因为害怕有人商量不如俩人住一间房。

    莲生冷笑:“你们确定凶手不在你们中间?”

    大家的目光都望向莲生,莲生手一摊:“别看我,我们俩可是今天中午才到的。”

    夜生吓得拉着芳生不放:“芳生,你是相信五哥的吧,五哥今晚和你一起住成不成。”

    芳生答应了,郁世钊已经派乾二去别的饭店叫了一桌酒菜,此刻送了过来。

    他伸伸懒腰手一挥:“得了,看在表妹的份上,晚上我请客,大家别客气。”

    这一桌菜是鸡鸭鱼肉俱全,几个考生包括夜生在内,探头看到那桌上竟然有排骨有红烧肉,都掩口往楼上跑。

    “真是没福气啊,表妹表弟,咱们入席吧。”

    芳生看了莲生一眼,莲生倒是不客气,直接就坐了下来。

    三个人都坐下了,乾二还板正的站在那。郁世钊说:”得了,别在那立规矩了,我这是微服私访,你就随便点吧。”

    乾二这才坐下一声不吭开始吃饭。

    出来这几天,第一次吃这名好的饭菜,莲生姐弟今天侥幸没吃到人肉锅,中午还没顾得上吃饭,此刻胃口大开,

    郁世钊倒了一杯酒:“表妹,上次胡氏一案,表现不错,我敬你一杯。”

    “大人,我家只有一个表哥。”莲生提醒他。

    “哈哈,这不是微服嘛,总要找点亲近的理由嘛。”

    这话说的真暧-昧,莲生一直当他狗嘴吐不出象牙,也没往心里去。

    “吃完饭我还得收拾下书箱,中午那会都没来得及收拾。”芳生看场面有点尴尬,在一边没话找话。

    “对!书箱!”

    莲生把手中的鸡腿往桌上一拍:“我想起来了。”

    “想起何事?”郁世钊见莲生眼睛明亮,知道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就是书箱,你们不觉得那些书太奇怪了吗?”

    “有何奇怪之处,都是科考必备的书籍啊。”

    乾二莫名其妙。

    “是,那些书都是科考必须学的科目,乾二,你是习武之人,若你要和人比武,有几天准备时间,你会如何做。”

    “什么都不做,我还没输过。”乾二相当自信。

    “我说假如,假如你的对手非常强大,你会如何?”

    乾二想了想:“查缺补漏,将自己的疏漏都过一遍。”

    这话说完,郁世钊冲莲生伸出大拇指:“行啊你,想的不错。”

    “一般一般,大顺第三。”莲生得意的一笑。

    “你们俩打的什么哑谜?”芳生一片茫然。

    “芳生,你在地理上有些欠缺,所以你出门带的都是地理风土类的书对不对。”

    “对啊,擅长的东西我干嘛带着背着怪沉的。”

    “可是李秀才的书箱却装着经史子集还有地理经济农业的各种代表书籍,他好像就是在向人展示他是一个要参加秋试的学子,这不是很奇怪吗?”

    莲生接着说:“再说他既然背着这些书可是笔墨砚台都没使用,笔却是半旧的,使用痕迹明显,小二说他每天去河边看书,这么认真怎么会一个字都没写呢?他的书箱准备的太完备,完备的似乎知道某一天要被打开以证明他的身份。”

    郁世钊点点头:“事有反常必为妖,可这事情太自然了也会显得有古怪。”

第二十三章 装神弄鬼

    吃完饭,有那家酒楼的伙计战战兢兢的跑来收拾残局。这间店出现人骨汤锅的事情已经传遍全城,黑暗中,这小小的二层木楼在外人眼中自然是格外阴森恐怖。

    一楼的大厅里点着几根蜡烛,发出幽幽的光。夜生早早拉着芳生跑上楼了,郁世钊挑挑拣拣,在莲生隔壁住下,又命乾二去烧热水。

    厨房已经被马捕头贴上了封条,那乾二听着郁世钊召唤,直接从后院打上一桶水来,将手插在里面,屏气运功,一会那水桶里的水竟咕嘟咕嘟冒起泡来。莲生看着大为奇怪,一把抓住乾二的手,眼睛几乎贴上去仔细看。乾二慌了神,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般。

    “真的会发热?太神奇了!我以为这是武侠小说中的桥段呢。”莲生抓着乾二的手不放。

    “你们在做什么!”

    郁世钊正从楼上下来:“乾二!怎么回事。”

    乾二吓得一哆嗦,急忙把手挣脱开去。

    郁世钊身形飘移,极快地出现在莲生面前:“顾莲生,你抓他手做什么?”

    “他好厉害,竟然用内力将水烧开了。”

    “是吗?”郁世钊扬眉一笑:“是这样?”说着也屏气凝神,那水的热气渐渐散去,过了一会表面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神乎其技!莲生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

    郁世钊得意地一笑,转身上楼:“乾二,速速将热水提上来。”

    乾二看了一眼结冰的水,又看了莲生一样,无奈地摇摇头,提着桶上楼去了。

    这俩人真是无趣。

    过了一会,乾二下楼,仔细地将前后店门关上,然后将几张桌子拼起来,往上一躺,看来他是要守夜。

    莲生刚要上楼,就听那乾二说:“将蜡烛拿走,太亮睡不着。”

    还真是难伺候啊。莲生心里嘀咕着,还是拿了蜡烛就走。上楼时看着漆黑的楼梯,莲生这才明白乾二的好意,回头看过去,乾二正抬头望过来,看到莲生回头,装作若无其事的将脸别开。

    莲生举着蜡烛回到房间,却看到门口放着半桶热水。隔壁郁世钊的房门紧闭,一点亮光也没有。

    莲生将蜡烛放好,费力的把水拎进来。洗漱后她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住的这间房,床上被褥无异样,床下也是铜盆和一个夜壶。因是夏末,窗户被挂起来,贴上两层绿色的窗纱,莲生透过窗纱,看着漆黑的外面觉得很不舒服,便上前将窗户放了下来,这才安心躺床上睡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着有人在唱歌,婉转的女声:“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莲生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看着正对着自己的窗户忽然升起星星点点绿色亮光,莲生吓得一哆嗦。

    “啊!”

    “鬼啊!”

    外面传来阵阵惨叫。

    莲生急忙掀开被子,打开门,却被一双手推进房间,耳边是郁世中钊的声音:“在房间呆着,不要乱动。”

    走廊是一团漆黑。芳生的房间有亮光,看来是找到了火镰,点起蜡烛。

    “鬼啊,鬼啊,窗外有鬼!”芳生房间的门开了,夜生连滚带爬的跑出来。楼下灯火通明,乾二点亮了全部蜡烛,郁世钊推莲生进房后便从自己房间窗子直接跳了下去,乾二已经把客栈前后左右搜了一遍,一无所获。

    莲生此刻也镇静下来,乾二拎着马灯上了楼,问:“你们看到了什么?”

    “绿光,窗外有绿光!”夜生指着窗户。

    另外四个书生也开门出来,其中两个人也一脸惊恐连连点头。

    郁世钊又直接轻功飞上了二楼“外面很安静,刚才的确是有歌声”

    “我窗户那也出现了绿光。”

    “那绿光是什么?”郁世钊推开莲生房间的门,房间内还有一股淡淡的少女清香。乾二刚要进来,郁世钊说:“你在门外。”

    就在这时,莲生的窗户上又有几点绿光,莲生恍然大悟:“是萤火虫!”

    她举着蜡烛走进窗户,果然双层窗纱和窗子之间有几只萤火虫。为了防蚊虫,绿色的窗纱是双层的,莲生睡觉前觉得能看到外面有点吓人便关上外层窗户,她举着蜡烛仔细看那窗纱,一抬头,正撞在郁世钊下颌上,郁世钊哎呦一声,乾二急忙问:“大人!如何?”郁世钊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莲生惊喜道:“我明白了!”

    “什么?”

    乾二和几个书生一拥而进,郁世钊很不满意,但看那几个书生吓得都要尿裤子了,不解开谜底估计他们寝食难安,也就只侧脸看了一眼,满脸不高兴。

    “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知是萤火虫,我也看了房间的窗纱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这个!”芳生摊开手,手心是几个蜗牛壳。

    “那就对了,你们还有谁看到了窗纱的绿光?”

    “我!”

    “我!”韦秀才和秦秀才举了一下手。

    “如果你们现在去看自己房间的窗纱,一定也会发现蜗牛壳。”

    “那是为什么?”大家都不明白。

    莲生先拉开带窗纱,然后推开外面的窗子,萤火虫是间歇性发光的,此时已经不亮了,外面繁星点点,两层窗纱中的萤火虫,忽然都从窗纱边缘处爬了出来,然后飞向外面,莲生指着窗纱边缘处:“看,这有个口子,萤火虫能飞出去,我晚上看这窗纱能透到外面光亮,睡觉很不舒服,就关上了外层窗户,因此两层窗纱中的萤火虫没能爬出去。而你们房间的萤火虫都顺着缝隙爬走了。”

    莲生说着撕下一层窗纱,果然从里面掉出几个小蜗牛壳。

    “这是怎么回事?窗纱里有萤火虫,怎么我们之前没有发现?这蜗牛壳是什么意思?”

    夜生被莲生的自信感染,胆子也大了一些,提问道。

    “萤火虫的食物是花粉或者蜗牛肉,有些萤火虫要生产的时候就会去寻找蜗牛,一边吃着蜗牛肉一边占领蜗牛壳,在里面产卵繁殖,这些飞走的应该就是在蜗牛壳里产卵的萤火虫,是有人熟知这类萤火虫的秉性,专门挑选这样的萤火虫扔进窗纱,等萤火虫吃光了蜗牛肉产完卵,夜间爬出来时就出现了刚才那种情况。”

    “啊,原来是这样,你懂得还真不少啊。”郁世钊频频点头,看向莲生的眼光充满了赞赏。

    “姐,你好厉害,这都知道。”芳生竖起大拇指,莲生得意地小脸一扬“那是,大顺第三嘛。”

    “大顺朝第一和第二是谁呢?”郁世钊好奇地问。

    “这个嘛,第一聪明和第二聪明的,因为隐藏的太深,还没被我这第三发现。”

    “哈哈。”大家都被莲生的话逗笑了,忽然那韦秀才喊道:“不对啊,既然这绿光是人为的不是闹鬼,那歌声是怎么回事。”

    “对啊那歌声,怪里怪气的声音,好吓人啊。”大家都听到了歌声,像是人咬着舌头唱的,声音的确极为古怪。

    “大家不妨这样想,既然这绿光都是人为的,那歌声想来一定也是人在捣鬼对不对?否则怎么能天衣无缝结合的那么好?”

    莲生这句反问,秀才们听到是有几分道理。

    “子不语怪力论神,尔等都是读书人,还要参加秋试的,是我大顺未来的栋梁,怎可轻言鬼神之事,危言耸听?”郁世钊摆出官派,直接镇压。

    他在位久了,当官的派头一拿出来,还是很能吓唬人的。夜生在顾家祖坟见过他,知道他是位惹不起的人物,急忙轻轻拽了一下几位秀才的袖子,大家于是又各自回房去睡觉。

    “姐,那我也去睡觉了。”

    “去吧,有郁……公子在,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芳生和夜生回房间了,郁世钊接过乾二手里的马灯放在桌上,随后坐下:“你对我很有信心。”

    “我对锦衣卫有信心。”

    面瘫脸乾二站在门口,莲生坐在自己床头,问道:“你们刚才在楼下有什么发现?有无可能有人在楼下唱歌?”

    “绝对不可能。”郁世钊望着马灯灯芯:“也不可能是凭借轻功来去的。”

    “我在一楼睡觉,听到声音马上冲出去,没有人,对面楼唱歌也不可能,声音不会这样清晰。”

    “那就奇怪了,你们的武功应该是大顺第一了吧。”灯光下,莲生的脸色格外柔和可爱,眼睛忽闪忽闪,郁世钊抬头看到,只觉得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差不多,大顺朝身手能强过我们锦衣卫的应该还没出世。”

    乾二板着脸一本正经的回答。

    莲生扶额:果然是什么人带什么兵,都够自大的。

    “反正是有人装神弄鬼,那四个秀才也不能小瞧,没准凶手就在那四个人中间。”莲生觉得那四个人都有嫌疑。

    郁世钊伸个懒腰:“算了,睡觉吧,不管是谁装神弄鬼,一旦被我抓到,老子一定拧断脖子叫他做真鬼。”

    郁世钊和乾二也各自回去睡觉,莲生躺在床上,望着桌上晃动的烛光,思虑重重:那个藏在暗处的人装神弄鬼的目的是什么?不能只是要吓唬我们这些人,因为大家无冤无仇,不过是偶然聚在这间客栈。

    对啊,大家偶然聚在这间客栈!

    大家都是偶然来的,那这客栈呢?难道那人是冲着客栈来的?可李秀才又是怎么回事呢?先是他不见了,他的戒指和骨头在锅里发现,难道他出现在这客栈不是偶然?

第二十四章 杂耍班子

    后半夜平安无事,早上莲生内急下楼,直奔后院的茅厕,却见乾二板着脸拎着一个夜壶从中走出,看到莲生明显愣了一下,低头匆匆擦肩而过。

    莲生憋着笑,等他走过去才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郁世钊从楼上走下,看莲生在茅厕前笑的站不住,惊讶地问:“这一大早捡金子了?”

    乾二走上楼,将夜壶递过来“你的。”

    莲生正好往楼上看来,郁世钊瞬间脸色一板,双手往后一背:“大胆,此等事也要大人我亲自动手吗?”乾二面无表情:“但愿以后此等事大人永远不要亲自动手的好。”

    说着拎着夜壶上楼去了。

    郁世钊走下几级台阶,才恍然想到这乾二话里有话,不由摇头叹息:你也敢和大人我对着来了。目光飘向后院,莲生捂着鼻子从茅厕出来,抬头见他看过来,撇了一下嘴:讨厌,往哪看呢你。

    莲生费劲从井里绕了半天,水桶终于到了井边,莲生高兴的刚要去拎,却从旁边伸出一只手,轻巧的将大木桶拎起来。

    “多谢。”莲生看到郁世钊竟然来帮自己,惊讶的急忙道谢,郁世钊却拎着桶走到一边,把桶放下就开始宽衣解带。

    莲生愣住:“喂,你这是做什么?”

    郁世钊正在脱外衣,头都没抬回答:“脱衣服,没看到吗?”

    “你脱衣服干嘛?”

    “冲凉啊,大人我睡得难受,冲个凉精神一下。”说着已经脱下外衣,露出健美结实的上半身,见莲生一脸气愤,勾勾手指:“我可要脱裤子了,不怕长针眼你就看。”说着作势就要解腰带,

    好变态啊,莲生啊的一声捂着就往楼里跑。郁世钊哈哈大笑,俯下身,将头扎进水中,过一会出来甩一甩:“舒服。”

    厨房被封着,就是不封估计谁也吃不下那厨房做出的饭,大家只能各自解决去了。

    芳生和夜生梳洗过一起出门,芳生说:“姐,你要吃什么我和五哥去买。”

    “好啊。”

    “我也要!”

    郁世钊擦着头发从后院进来,直接从腰间摸出一块银子,扔给芳生:“不够找乾二要。”

    莲生很不满意他竟然随便指使芳生,等他一眼说:“不用捎,我和你们一起出去吃。”

    郁世钊瞬间黑脸,看向乾二,乾二摇摇头,抱着剑坐到一边,摆出一副:不要理我不要逼我不要命令我的架势。郁世钊干脆一撂袍子:“等等我也去。”

    另外四个书生也不是傻瓜,早看出郁世钊和乾二能命令马捕头,不是一般人,出门后就远远避开。郁世钊若无其事,跟在莲生姐弟身边,夜生向他作揖:“郁大人。”

    “哈哈,此刻没有大人只有表兄,我现在是微服,微服,身份是莲生姑娘的表哥,你也可以叫我一声表哥。”“不敢不敢。”夜生瞄了莲生一眼,心道这郁大人怎地一直出现在莲生周围,莫非是对莲生有什么念想?

    这样想着,大家已经来到县城最繁华的正街。莲生坐到路边摊的长凳上,喊道:“你们吃不吃豆腐脑我是要吃。”

    “吃啊吃啊。”芳生和夜生应和着。莲生对店家喊:“大叔,三碗……”“四碗豆腐脑,四根油条!”郁世钊在一边截住话头。

    “你也吃啊。”

    “当然。”

    “这些东西吃的惯吗?”

    “微服微服嘛,都要尝尝。”郁世钊坐到莲生身边:“这几天市集,往来的人不少,若这凶手混在其中出城,案子可就没办法了。”

    “凶手搞这么多事,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莲生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呆。

    “你我都是偶然出现在这里,那四个倒霉蛋也是,那个躲在暗处的凶手,吓唬我们会有什么效果?”郁世钊也想不明白。

    “是啊,为什么吓唬我们呢?是噱头还是有阴谋?”

    这时豆腐脑油条都已经端上来,郁世钊看看莲生等人直接开吃,也只好抓起一根油条,又瞄了瞄别人,小心翼翼的咬上一口。

    莲生笑道:“可是第一次吃这些东西?”

    郁世钊点点头:“味道还不错,比我想的要好。”

    “哈哈,民间也有美食,大人们不妨多微服微服。”

    说话间就听着锣鼓歘嗵嗵嗵铛铛铛铛,街上的人都伸长脖子探头往那锣鼓响的地方看过去,有小孩开心地喊道:“杂耍来了咋耍来了。”

    “各位乡亲父老,我们万城杂耍班子又来贵地演出了,还望各位父母乡亲多多支持!”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锣鼓声后响起。芳生笑道:“是秋老板,他这嗓子还真好。”

    莲生姐弟就是搭着这个班子的杂物车子到这里的。那敲锣的叫做小千的眼睛尖,看到了莲生姐弟坐在那,远远地招招手,芳生也挥手微笑着。大家一路同行,相处的还不错。

    “这班子不错,每年都来。”旁边吃饭的人闲聊着。

    “是啊,还都是有点真功夫不是那些花拳绣腿,那个闭眼睛扔飞刀,多好看啊,每次看得我直揪心。”

    “爹爹,是不是去年那个小鸟会唱歌会诵诗会先衔纸牌的?”一个小孩摇晃着他爹的胳膊问着。

    “是啊,是啊,等会吃完饭爹爹还带你去看,喜不喜欢?”

    “太好啦!爹爹真好。”

    莲生和郁世钊闻言,不由对视一眼,莲生眼中亮晶晶的,满满的都是惊喜,郁世钊不由微笑下,看着那对父子问:“这位大哥,令郎方才说那杂耍班子的鸟儿会唱歌还会诵诗?”

    “是啊,这班子里的明姑娘训练的绿头鹦鹉非常聪明,这个班子每年都要来,我们都看过,很好看。”

    “哦,是这样,那还真是要好好看看。”

    郁世钊看向莲生,而莲生则摇摇头,轻声说:“我们半路搭这个班子运杂物的车子来的,期间并没见到这样的鹦鹉,也没有什么明姑娘。”于是她笑眯眯地问那个小孩:“你一定记错了,我明明记得这班子里没什么明姑娘也没鹦鹉,那明姑娘是春天来的那个班子的。”

    “你才记错了呢,看,敲锣的那个人有只猴子,还会翻跟头呢,是不是爹爹我没记错,是这个姐姐记错了!”孩子抱着父亲的胳膊不放。

    “是啊,是啊,爹爹喝完这口就带你去看啊。”

    这父子离开后,郁世钊望着不远处被锣鼓吸引来的人群:“看来,真要会会这个明姑娘。”

    “我也好奇,这只鹦鹉到底会不会唱梅花三弄。”

    夜生和芳生已经吃完了,莲生说:“你们给那位乾二带份早餐回去。”郁世钊在一边摆手:“你到会关心他。”

    “难得他一路在暗处护送,若是不知道还罢,这知道了就要多谢谢人家。”

    莲生莞尔一笑,格外灿烂。郁世钊看的微微失神,张嘴说:“那还不是我……”

    话韦说完就见马捕头带着人正急匆匆往这边来,莲生急忙迎了上去:“马捕头,可是案子有线索了?”

    马捕头知道莲生和锦衣卫关系匪浅,便直接了当的说:“刚有人报案,说城外发现了女尸,我正要去看。”

    “女尸?怎地不是男子?”莲生觉得有些惊讶。

    “说的也是,昨日袁家的那疯子一天都没找到,还有那失踪的李秀才,怎地不是男子尸体却是女子。”马捕头觉得真是头大,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走,咱们也跟着去看看。”这种时候,郁大人当然是最好的护身符,莲生想都不想就拉上他。

    “芳生你和五哥回去温习功课,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们只管好好准备考试便是。”

    “姐,你要小心。”

    “放心有郁大……郁家表哥在不会有事的。”

    郁世钊本来懒得去城外那么远的地方,可听到郁家表哥这几个字,却觉得跟大热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一般,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极为熨帖。于是背着手大步一迈:“马捕头前面带路。”

    马捕头猜到这人应该是锦衣卫的千总之类,连乾二这样的密探都要对他俯首帖耳,自己那就只能认命了。

    这一行人正好路过杂耍班子,听着那边锣鼓喧天,隐约听着有小孩喊:“是明姑娘明姑娘,可是鹦鹉在哪里?”“对啊,明姑娘今年怎么没带鹦鹉来?”小孩子对什么胸口碎大石,双枪对打都不感兴趣,最喜欢看的就是明姑娘走绳索和鹦鹉说话,过去这个杂耍班子来明姑娘都是带着鹦鹉一起出现的,这次不见鹦鹉,未免失望。

    莲生听到,顺着孩子们手指看过去,只见在杂耍班子那群人里,站着一个20多岁的女人,不高不矮的个子,相貌生的一般,一身短打,看着极为爽利,她站在人群中,目光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往这边瞥过来,正好和莲生清澈坦然的目光对上,冲着莲生微微点头,面带微笑。

    “你笑什么呢?”郁世钊看莲生面部表情轻松,好奇地问。

    “那个人就是明姑娘,只是今天不见她那会唱歌的鹦鹉。”

    莲生将重点放在唱歌两字,果然郁世钊皱起眉头:“是么?我也想听听这鹦鹉到底唱的如何。”

    一行人来到郊外,早有人颠颠的跑来:“捕头大人,小的早上采药发现的尸体,小的担心破坏现场,特意叫人去报案,一直守在这里。”

    “你做的很好,若本县人都有你这般心思,是全县的福气。”

    那人得了马捕头夸奖,更是高兴:“咱们县一直民风淳朴,从不出什么乱子,昨日小的就听说那袁家客栈出了事,要不说报应不爽呢,大人且看,这女尸小的认识,正是那袁家的儿媳。”

    那人说着将他们引到尸身前面,莲生刚要探头看过去,却被郁世钊一把捂住了眼睛。

    “干嘛啊你。”莲生被他吓了一跳。

    “那尸身衣衫不整,怕是被奸的,不要污了你眼睛。”

    莲生无语,心道当时胡氏那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还将那沾满脏东西的裙子挑给我看,这会怎么这般正人君子了。

    “这,难道是奸杀?”马捕头见那尸体衣裙被撕扯的露出大半个身子,不由沉吟道:“还是先送回县衙等仵作仔细检查。”

    就在这时,就听着有妇人的哭喊声:“昨日抓走了我家相公,今日我家儿媳又被害了,我的命怎么这样苦啊。”

    就看着昨天出现的袁掌柜娘子大哭着冲这边来。

    马捕头大惊:“她怎生知道这是她家儿媳?”

    那发现尸体的人也愕然“小的不曾走漏风声啊。”

第二十五章 误食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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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袁家娘子一路踉踉跄跄的跑来,眼神涣散,嘴里不住喊着:“我的儿啊,我的儿啊。”很快便走到这边,大叫道:“可真是我家儿媳?”

    马捕头见她神色憔悴,有些不忍,只低低地应了一声。袁娘子此刻也看到了,痛哭着就要扑上去,莲生手疾急忙一把拦住她:“这尸体还未经勘察,不能动。”

    袁娘子哀哭不止,莲生轻轻拍打她肩膀试图让她安静下来,小声问:“是谁告诉你这里有你家儿媳的?”

    “谁?”袁娘子伤心过度,想了想:“是几个小孩说的。”

    “哪里的小孩?”

    “城里啊,那么多小孩,忽然有两个喊住我说我家儿媳在城外被杀害了,叫我赶紧来看。”

    “袁娘子,我现在带你去认人,你可能认出那几个小孩?”马捕头反应也是极快,急忙跟上一句。

    那袁娘子想了想:“你不赶紧找我家丰儿,找出杀害我家儿媳的凶手,去认什么小孩?又不是那些小孩害了我家儿媳,捕头大人你这是要包庇那罪犯吗?”

    “胡说八道,那几个孩子定是被躲在暗处的凶手指使的,若是再耽搁片刻那凶手恐怕要跑掉了。”

    袁娘子闻言眼睛睁得大大的:“可是那几个孩子说要我把这个交给你,”说着她伸手去怀里掏,却哎呦一声,脸上变色。

    “袁娘子,你怎地了?”莲生见她瞬间面上笼上一层黑气,急忙要伸手拉她,郁世钊一把将莲生的手打下来道:“不要碰她,她中毒了!”

    “中毒?”莲生的手垂下,只见那袁娘子晃了晃,普通一声倒在地上。

    “这,这……”发现尸体的报案人吓得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郁世钊从靴子中抽出一把匕首,蹲下身子,两下挑开袁娘子的衣襟,只见绿光一闪,莲生急忙喊道“小心!”

    话音未落,郁世钊已经挥动匕首将那小蛇削为两半,接着用刀尖挑起,那细小的半截蛇头兀自在刀尖上扭动。

    “竹叶青!”

    马捕头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那凶嫌叫孩子们转交给袁娘子一个小小的竹管,两头用蜡封着,袁娘子顺手揣入怀中,急急往城外跑,因跑的出汗浑身发热,那封口的蜡有些软化,被封在里面的竹叶青缓缓爬出,咬了她一口。

    这人可谓心狠手辣。将那竹筒交给无知孩童,稍微不慎就会害死无辜的。

    莲生看着袁娘子的尸体,忍不住骂道:“真是卑鄙,竟然用这种办法。”

    马捕头长叹一声:“将袁家婆媳的尸身运回县衙吧。”

    郁世钊和莲生回到客栈,乾二听说这客栈老板的妻子儿媳都死于非命,想了想道“看来这一切都是针对这袁家客栈的。大人,不如将那袁老板放出来做饵,我们在此等鱼儿上钩便是。”

    莲生想不到平素看着木讷的乾二会有这样阴狠的主意,果然锦衣卫里没好人啊。

    “袁老板儿子失踪,妻子和儿媳都死于非命,用他做饵有点太过分吧。”莲生忍不住提出异议。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乾二,你命马捕头马上放人,今晚说不定就有场好戏。”

    “这样挺没人性啊。”莲生抗议。

    “哈哈,想不到我在你心中还挺高大的,竟然认为锦衣卫有人性?”郁世钊一笑:“好了,破案子就得铁石心肠,以后到了京城,带你见识下我锦衣卫大牢的花样那才叫好玩呢。就是铁打的人,进去了想叫他招什么就招什么,就是叫他出卖自己亲爹妈,都不过是勾勾手指的事儿。”

    莲生无语,接触这么久,她觉得这位郁大人其实内心并不是那种阴险狠毒的人,可他总是在自己对他稍微有好感时就戴上一个厚重的面具,试图用狡诈恶毒和放浪形骸,把真实的自己包裹起来。还真是个奇怪的人。

    下午,袁老板和店小二被放了回来,袁老板脸色阴沉,店小二垂头丧气,他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出来这么多事情。

    “袁老板,你可怀疑过谁?”莲生看他神色凄楚,可又不得不问。

    “没有,我经营这家店10余年,一直与人为善,每年春闱秋闱,只要是考生举子我都尽量给予最大的优惠,若有无力还乡的,不但不要他们的房钱,还会自掏腰包给他们几个盘缠,这也算是做了不少善事,老天无眼,怎地会落到如此下场?”

    袁老板越说越难受,忍不住趴在桌上痛哭起来。

    莲生无奈地叹口气,郁世钊则冷冷地看着他哭,忽然问道:“袁老板,你确信自己没做过亏心事?”

    “这,你这是何意?”

    “我只是好奇,一个这么善良的大好人,没招谁没惹谁,竟会遭遇这些不测,而且这凶手还摆明是处心积虑专门针对你来的。哈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袁老板,也许今晚鬼就会敲门,你会不会开门呢?”

    “我从不做亏心事,有什么可怕的。”袁老板擦干了眼泪。

    这一晚,莲生睡前关严了门窗,将火镰蜡烛油灯放在床下,便于夜晚行动,她甚至没有脱外衣。可是这一也非常平静,没有萤火虫也没有唱歌的女人。

    第二天早上,马捕头神情凝重的来到客栈说:“找到袁丰了。”

    袁老板闻言急忙跑来“在哪里?在哪里?”

    马捕头表情非常奇怪,最后不得不说:“你先坐下,不要着急。”

    莲生见马捕头的神情不对劲,心知袁丰定是遭遇了不测,这袁家两天之内三人遇难,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今早有个乞儿四处翻捡垃圾,结果翻到一个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些尸块。想是昨晚被人扔弃的。”

    “尸块……”袁老板闻言悲痛欲绝:“那如何认定是我家丰儿?”

    “我派人在附近搜寻,又寻到两包,其中有头颅,正是袁丰。”

    “啊!啊!苍天啊,为何这般害我!为何!”袁老板嚎啕大哭。

    “那些尸块有残缺,结果在县衙仵作对照后发现,残缺的那些竟然在昨日的汤锅之中……”

    “什么!?”莲生不由叫道:“那李秀才没有死?”

    “是,那锅中被煮的应该是袁丰的部分尸块,并不是失踪的李秀才。”

    袁老板想到昨日竟然误食自己亲生儿子的肉,又难过又恶心,趴在地上一阵狂吐,接着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这罪犯真是天才,竟然用这等变态残忍的法子!这袁老板一不小心做了次周文王,吃掉自己儿子的肉,这滋味可不好受。人才啊,这样的人才该为我锦衣卫所用才是。”

    郁世钊拊掌大笑,马捕头擦了一下冷汗“卑职以为,这凶手是明显针对袁家的。”

    “谁都能看出来。”郁世钊眼光瞬间冷下来“今天已是第二天,你只有这点想法?”

    “卑职……”

    “好了,我且问你,城中来了杂耍班子你可知晓。”

    “卑职知道,这个班子每年都会来。”

    “那班子里有个叫明姑娘的,你叫人留意一下,我总觉得这人不对劲。”

    “是,是。这就派人去。另外,仵作检查了袁家儿媳的尸体发现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莲生上前问。

    “这个,这个,姑娘不方便听。”马捕头小心翼翼看了郁世钊一眼,他已经有些猜到这位大人的身份了。

    “她?你就当她是个捕头,什么事都可以讲,快说。”

    “那苏三梅,哦,就是袁家儿媳,下体是有交欢痕迹,但体内却未发现男子的……呃,那些东西。”

    “那犯人可能是无精,死精。”莲生说完才发现郁世钊睁大眼睛奇怪地盯着自己,而马捕头神色极为不自然。那马捕头干咳一下缓解下尴尬气氛接着说:“袁娘子说苏家派人来苏三梅才跟着走的,我已经调查过,苏家并未叫人前来,这苏三梅应该是被人骗走后遇害,而后袁丰不知是被人引走还是自己跑出去,接着遇害。凶手杀死袁丰后剁下一部分肢体,悄然来到袁家客栈,趁人不备扔进汤锅。”

    “那李秀才你可派人调查过?”

    马捕头摇头“根据袁老板的登记的客人资料,那李秀才家在横山县,来去要至少五六天,我正要派人前去。”

    “那便不用派人去了,乾二,你记录下那李秀才的户籍资料,马上和横山那边联系,看看这人是什么情况,现在他的嫌疑最大。”乾二答应着马上就去行动。

    “有句话说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看来袁老板一定对我们隐瞒了很多情况。”莲生望着袁老板若有所思。

    “说这话的人是谁?真真是个聪明人。”郁世钊听莲生这般说击节赞叹:“方才还说我不够人性,你看,这袁老板可未必是清白无辜之人啊。”

    莲生横他一眼,心道你这人还真是属猴的,顺杆爬。

    郁世钊似乎看出她的心思,嘴一咧笑道:“这叫打蛇随棍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莲生伸手一指:“得,你那蛇醒了,问吧。”

    袁老板睁开眼睛就听到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心里一哆嗦。

    郁世钊忽然大喝一声:“所谓天道昭昭,一切冥冥中自有报应,袁老板,你不是周文王,没那鬼神忌惮的本事,吃了自己儿子的肉,还死不悔改吗?这杀人的是谁?害你的是谁?到这份上,还想嘴硬?锦衣卫的名头你总该听过,我不过看着你是半个受害者,不想让你进牢房挨个试试刑具。”

    那袁老板浑身发抖,脸色灰败,直接从长凳上滑落下来,趴在地上看着极为颓唐可怜。

    “袁老板,凶手明显是针对你家,这是报复最残忍最恶毒的报复,你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竟然连累妻儿遭此横祸?”

    马捕头也适时的跟上一句。

    “啊啊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老天啊你为什么不开眼你都冲着我来啊,他们是无辜的!”

    袁老板不住用力拍打着地面哀嚎着。

    莲生给他到了一杯水,说:“事情一到这个地步,你怨天怨地都是没用的,还是喝口水,慢慢讲吧。”(我的小说《古代女吏日常》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六章 真真假假的供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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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老板在这一瞬间彷佛苍老了十年。眼睛红肿,面色颓唐,他从地上爬起,坐好,然后喝了一口莲生倒的水,缓缓说道:“一切都是报应。”

    “你做了什么?导致仇家这样报复?”莲生忽然想到上一世看过黑龙江讷河的那桩惨案,似乎也是个小旅店老板所为,心道不会是类似的杀人大案吧?

    “我一直在来往考生举子的饭菜中下药。”

    袁老板彷佛下了很大决心,咬着牙说出来。

    “下药?毒药?”马捕头吓了一跳,要知道历朝历代都很尊重读书人,因为这些读书人一旦中举就是天子门生是要做官的,士农工商,读书人一直排在最前面。中了秀才,就能见官不用下跪,比平头百姓高了一个档次。这袁老板竟然敢毒害读书人,闹得大了,掉脑袋都有可能。

    “不是,只是一些让人困倦,思维混乱,情绪不稳的药物。”

    “你!原来你这客栈给读书人那么好的待遇是有目的的!卑鄙真是卑鄙!你这人心理变态!自己考不上就看不得别人好!”

    莲生这时方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客栈给赶考的举子们这样种种优惠,果然这世间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姑娘,你可曾尝过寒窗苦读何止十年却屡试不第的苦?一直在用功,在努力,顶着别人的嘲笑,可是偏偏我就总是名落孙山!我十七岁就中了秀才,当时所有人都说我青年才俊,他日定能登天子堂!可是二十年后,这一切变成了笑话!三年又三年,我足足考了七个三年!最终成了笑话,天大的笑话!”袁老板说到这里捶胸顿足,极为悲痛。

    莲生摇头叹息:“袁老板,我认识一个人说过,成功等于九十九份的汗水加一份灵感,可若没有那一份灵感,什么都不是。我们总说笨鸟先飞,是,笨鸟先飞可以让它领先其他的笨鸟,但它未必真的能赶上那些有天赋的雄鹰。袁老板,这些不可强求,也许你的天分在你十七岁那年都已经用完了。”

    “我不服气,凭什么他们就可以!”

    刚才袁老板嚎啕大哭已经将另外四名秀才吸引过来,一听他说饭菜下药早已吓得面如土色,袁老板用手一指那四位秀才“一样的读书人,凭什么有的就可以平步青云,有的就要一事无成!我不甘心啊不甘心!”

    “我在第七次落榜后,心灰意冷,便将家乡的田地卖掉,在这里开了间客栈。”

    “你选中这里,也是因为此地是去省城参加乡试的必经之路吧?”

    郁世钊幽幽地开口。

    “是,因为这里是通向省城的必经之路,我便在这里开店,转给参加乡试的秀才饭菜中下药。让他们困倦让他们情绪暴躁,无法心平气和的考试。”

    “你这就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莲生冷笑:“就是别人考不上,和你又有什么干系?你已经永远失去了竞争的机会。”

    “我心里舒坦,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大家一起名落孙山!解名尽处是孙山,我名更在孙山外!哈哈哈哈,大家一起完蛋一起完蛋!”

    袁老板说到这里,得意的哈哈哈大笑起来。郁世钊连连摇头:“你这人,可真是卑鄙,果然,你们这种读过书的酸文假醋的东西是最不可信的。”

    “你这客栈在此地经营多久了?”一直板着脸一声不吭的乾二忍不住发问了。

    “呃,有十年了。”

    马捕头还是挺了解情况。

    “十年?每年的院试三年一次的乡试,你这些年害了多少读书人。唉,心术如此不正,怪不得会遭此报应。”乾二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人,因为自己考不上就给别人下药,希望别人也考不上,还能一下就是十年!这人真是太偏激太缺德。

    “那李秀才呢?你可认得?”

    莲生忽然想到不对啊,既然只是下药,那李秀才去了哪里?如果一切是他在背后所为,那么极有可能这个人曾经在这里住过,中过招,后来发现袁老板的暗中下药,此番就是特意报复来了。

    “小店开了十年,往来人太多,平时住客只是在账簿登记下身份文书,有时我不在店中,便有我妻儿代为了,因此这往来住客实在是不能人人都记得。”

    袁老板两眼向上看,想了想,最终还是摇头叹息。

    “他没说假话,他的确是仔细想了,但想不到这个人。”莲生在郁世钊耳边低声说。

    郁世钊心道这你也能知道?不过他现在总是莫名的就相信莲生说的话,点点头接着问:“你仅仅是给人下药,如何能引来这般祸事?”

    “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我害了人家金榜题名,断了人家仕途,如果那人与我一般心胸,唉,估计便是这般缘故吧。”袁老板怅然叹息:“事已至此我罪有应得,只是我的家人何等无辜。”他站起面向马捕头:“捕头大人,这便带我回衙门吧。”

    马捕头看向郁世钊,而后者则装作若无其事,故意望着门外,马捕头想了想说:“念你家人遇难,等待明日你将家人安葬后再说吧。”

    袁老板闻言口称慈悲急忙拜谢。

    郁世钊瞄了马捕头一眼,大摇大摆上了楼。乾二坐在一一边,抱着剑一动不动,马捕头和莲生对视一下,也跟着上了楼。袁老板身形稍微一动,看到乾二的一张面瘫脸,尴尬地笑笑,拿起笤帚开始扫地,眼睛却忍不住往楼上飘去。

    “他的话,你们可信?”一进门,莲生就忍不住问道。

    “此人很善于说谎,真话假话混一起说,说谎的最高境界。”郁世钊笑道:“只是在我这个说谎高手面前,他还是欠点火候。”

    “大人,那属下该如何?”马捕头此刻使用了属下,不是卑职也不是小人,郁世钊看他一眼:“你知道我是谁了?”

    “大人年轻有为,英明睿智,属下自然能看的出,只是想不到大人微服到此,属下几代驻守此地,今生有幸拜见大人,属下真是,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马捕头兴奋地搓着双手,显然郁世钊是很多锦衣卫的偶像,很多地方锦衣卫密探以能见到他为荣。

    “马捕头,短短两天我已看出你办事能力还是有的,破案也算用心。本次是随着……”郁世钊看了莲生一眼,接着说下去:“算是替圣上考察各地吏治,因此不曾通知地方。你们马家做的事,我会禀报给圣上,放心,我不会亏待你。”

    马捕头闻言激动万分,挺直腰板,望着郁世钊的目光充满了崇拜和信任。

    莲生想不到,郁世钊不过20多岁的样子,怎么能赢得属下锦衣卫如此崇拜?

    “好了,马捕头,你讲讲,有什么看法。”

    马捕头,犹豫下,挠挠头:“还是请这位顾姑娘先说说,属下就是觉得奇怪,却不知何处奇怪,这位姑娘眼光独到。”

    “你眼光独到嘛?”郁世钊笑眯眯地望着莲生:“很毒的确很毒。”

    莲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这袁老板的确是真话假话掺合着一起说,我可不信他只是下了药,凶犯费这么大劲布下这个局,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若是坏人功名,也算有情可原。”

    郁世钊习惯性地和莲生一起分析起来。

    那马捕头见莲生瞪了郁世钊一眼,而后者却无反应,依然面色平静,已经是吃惊了,眼光不住的从莲生身上又转移到郁世钊身上,漂浮不定。

    “马捕头,你眼皮抽筋了吗?”郁世钊实在忍不住哼了一声。

    “不敢不敢。”马捕头急忙低头望着脚下。

    “假设一切都是那失踪的李秀才所为的话,那书箱怎么解释?李秀才若是正经的读书人,应该不会将书箱布置的那么刻意。”

    “欲盖弥彰也许会令人目光短浅,只想着布局,忘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萤火虫和歌声呢?只是为了吓唬我们,给案子制造点噱头?”

    “这个嘛,如果那凶手真的只是这个原因,只是吓唬我们而已的恶作剧呢?”

    “我还是信那句话,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凶手做的每一件事都有其一定的目的。”

    马捕头听着俩人你来我往,有点发晕。莲生解释说:“我们这是在分析案情,查找漏洞。”

    马捕头点点头,看着莲生的目光有几分复杂。

    “这样,他定会不达目的不罢休,如果他知道袁老板还没有被官府发现的话,你说他会不会再来吓吓我们呢?”郁世钊指着窗外一笑:“等着吧,我相信会有一场好戏。”

    夜晚,又是在外面叫来的席面,那四个考生已经吓得哆哆嗦嗦,但马捕头非常强硬的告诉他们:不得有任何异常。

    晚饭后各自回房间睡觉。

    到了后半夜,忽然就听着外面传来一声叹息,接着一个古怪的声音吟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寂静的深夜,这吟诵拖着长调,格外的渗人。

    众人自然又被惊醒,莲生刚打开门就听着楼下乾二喊道:“抓到了抓到了,果然是个鹦鹉。”

    莲生飞奔下楼,却和正往楼上跑的乾二撞在一起,莲生吓了一挑,往后面倒去,落到一个人怀里,郁世钊在她耳边说:“小心点楼梯。”

    莲生匆忙挣开他的怀抱,乾二高兴的喊:“大人,果然抓到了。”

    郁世钊得意洋洋:“雕虫小技也敢在大人面前玩第二回?哼。”

    莲生跟着他们一起下楼,此刻大厅内油灯蜡烛都已经点上,亮堂堂的,桌子上立着一只看着极为威风的鹰,旁边哆哆嗦嗦的是只绿头鹦鹉。

    莲生惊喜地指着:“这就是那明姑娘那只?”

    “明姑娘貌美如花!”那鹦鹉虽然被鹰抓到,吓得要死,可一听到明姑娘三个字,条件反射一般来了这么一句。

    “那李秀才呢?”郁世钊忽然发问。

    “你她妈谁啊?”那鹦鹉忽然爆出一句粗口。

    “乾二,把它拔光毛,炖了!”(我的小说《古代女吏日常》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七章 鹦鹉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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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姑娘救我!”那鹦鹉吓得聒噪起来。

    那只鹰是锦衣卫用来传递消息,训练有素,见鹦鹉扑棱着翅膀哀叫个没完,早失去耐心,冲着鹦鹉头顶就叨了一下,那鹦鹉嗷地喊了一声,接着委委屈屈趴在桌上一字一句念道:“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念到这里,鹦鹉声音愈加凄厉,听着人心里很不舒服。

    此时那四个秀才,连同芳生和夜生也跑了下来,夜生听到这鹦鹉吟诵,忍不住擦擦眼角:“虽说这鸟儿说话怪声怪气,可这吟诵的情谊却是叫人难受的紧。”

    芳生也跟着点头:“是啊,这鹦鹉的主人还真是一片赤诚。”

    “主人,主人明姑娘貌美如花人见人爱。”

    鹦鹉听到主人二字就兴奋起来。

    郁世钊看着鹦鹉呵呵一笑:“看来,把它下油锅前,我们有必要会会这个明姑娘。”

    袁老板盯着那鹦鹉,神色晦暗不明。

    莲生忽然拍他一下:“记得明姑娘吗?”

    袁老板下意识的摇摇头。莲生叹口气,望向郁世钊“他说的是真话。”

    “好了,乾二找个夜壶去,把这死鹦鹉装起来。大家都回去睡觉吧,这案子马上就解开了。”

    郁世钊吩咐着,莲生横了他一眼:“你出的好主意,明天还得拎着这傻鸟去找明姑娘,塞夜壶,你拎啊。”

    郁世钊想到这个问题,看向乾二,乾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直接用手一点,那鹦鹉定定地就站在那一动不动了。

    “天啊,这是点穴吧。”莲生凑上去要看乾二的手,郁世钊一把拦住:“男女授受不亲,休想用美人计拉拢锦衣卫。”

    说到美人计仨字,乾二急忙低下头去。莲生撇嘴道:“懒得理你,本姑娘去会周公。”

    “记得问周公,那李秀才在何方。”郁世钊看着莲生上楼,笑眯眯看向袁老板:“老袁,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明个把家人一埋,就去县衙报道吧。”

    袁老板连连点头:“大人教训的是。”

    乾二将鹦鹉扔到一边,对那只鹰做个手势,那只鹰眼珠转了一下,接着闭上眼睛好像沉沉睡去。

    后半夜,月朗星稀,这客栈安安静静,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有那只鹰,忽然睁开眼,从窗户悄然飞了出去。

    “袁老板呢?袁老板呢?”

    一大早,大家就被马捕头的惊呼声吵醒。

    莲生揉着眼睛打开门:“怎么回事?”

    “袁老板不见了!”马捕头神情惊慌,乾二拎着一大堆早餐从外面进来,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把东西放下,看到靠着楼梯的莲生,挥挥手:“早餐。”

    郁世钊打着哈欠下楼:“不见就不见吧,总能找到,你急什么?”

    “他真不见了,房间内没人!”马捕头急的都要哭了,这嫌犯在指挥使大人眼前消失了,自己这小命不保啊。

    “乾二,那只傻鸟呢?”

    乾二从地上捡起个东西,头都没抬,直接抛过去,郁世钊用两根手指夹住那只鹦鹉,得意洋洋地回头看着莲生:“看好了,大人我弄活它。”

    那鹦鹉被点穴,一晚上保持一个动作,血脉都僵住了,乍一能动,急忙拍着翅膀往上飞,郁世钊话音刚落,那鹦鹉竟然直接用翅膀扇了他一下,叫道:“傻鸟,傻鸟,你才是傻鸟傻鸟!”

    莲生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郁世钊气的冲那鹦鹉瞪眼:“混蛋,大人我一定红烧了你。”

    “大人,大人,不要搭理这鸟,找袁老板要紧。”马捕头这个急啊。

    郁世钊和乾二对视一眼,耸耸肩道:“昨晚乾二睡在这大厅,袁老板能跑到哪里?大人我定会还你个全须全尾的。”

    接着回头喊莲生:“赶紧的,吃完饭咱们要会会那傻鸟的主人。”

    就在这时,扑啦啦,一只雄鹰在门前落下,然后大摇大摆走进来。

    “哇,好像不是昨晚那只啊。”莲生走下楼,想摸摸那鹰的脑袋。那鹰却看都不看它,踱着步子直接走到郁世钊面前,郁世钊伸手摸摸它:“乖,等会给你吃傻鸟。”

    说话间从它腿上解下一个小小的竹管。打开后里面是一封密信。

    莲生心道,乖乖不得,到底是锦衣卫,竟然用鹰来传递消息真是有钱任性。

    郁世钊看完信,冲莲生勾勾手:“你来看看。”

    莲生接过信,一看就啊了一声:“果然是这样。”

    “就是这样,这里面可是大有玄机咯。”

    马捕头看他们俩像是打哑谜,急的抓耳挠腮,急忙看着乾二,乾二还是板着脸坐在一边认真的吃早餐。

    “大人,到底是什么事啊。”

    莲生看马捕头这么着急,问都没问郁世钊,直接将信递给他。

    原来那是横山的锦衣卫发来的信,上面说李秀才李知秋,三年前去省城赶考就再也没有回来。

    “李知秋家人多方寻找无果。因李曾与江湖绳伎往来甚密,私定终身不容于世人,或有二人私奔之说云云。”

    信最后是这么说的。

    “我记得那位明姑娘还擅长表演走绳子吧。看来这傻鸟主人还真是有点意思。莲生,我们还需要好好准备一下。”

    郁世钊坐下,开始吃早餐。

    “我忽然有个想法,如果按照袁老板的账本记载一个个找过去,也许失踪的人数会很吓人。”

    莲生这话声音不高,却把马捕头吓一跳:“姑娘,你是说……”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莲生回答的干脆利落。莲生趁人不注意,悄悄问郁世钊:“那袁老板到底去了哪里,告诉我吧。”郁世钊心里这个得意啊:原来也有你猜不出的事情。他勾勾手指:“附耳过来。”莲生急忙侧脸过去,郁世钊贴近她耳朵轻声说:“我偏不告诉你。”

    大街上,杂耍班子已经开始铛铛铛敲锣亮开了场子。

    只见一个女子,在一根非常细的绳子上了走了一个来回,接着又翻了几个跟头,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

    围一圈的观众纷纷鼓掌称好。那女子站在绳子上,向周围的人抱拳致谢。

    明姑娘一双含情目正在人群中滑过,忽然看到一个美貌少女抱着一只绿头鹦鹉冲她微微一笑。

    这少女她昨日见过!

    明姑娘心里一颤,身子在绳子晃悠了一下。

    莲生看到明姑娘稳定心神跳下绳子,便抱着鹦鹉走过去:“明姑娘,这只鹦鹉你可认得。”

    “哎呀,小绿,你跑到哪里去了!多谢姑娘,我养的这鹦鹉最是淘气经常自己偷偷飞出去。”

    “果然是明姑娘的鹦鹉,真是聪明还会念诗经呢。”莲生轻轻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明姑娘笑道:“是,它听人念就学会了。”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这教它的人,心里一定想着一个人,可惜,那个人却一去不回,真是太悲伤了。”

    明姑娘眼神闪烁,接过鹦鹉道:“我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晓得它念的是什么,姑娘既然这样说那便是吧。”

    “明姑娘没读过书吗?那每天去河边不是看书了?”

    莲生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而那明姑娘眼神早已经稳定下来,一片坦然:“姑娘说笑了,我何曾去河边读书,就是去河边,那也是带着鹦鹉去散散步罢了。”

    “这杂耍班子,和我是一路来此地的,可这路上未曾见过明姑娘和这鹦鹉。”

    “我从勉县的姨妈家过来,故此不在一路。原来姑娘和我们班子这般有缘,怪不得这小绿能跑到姑娘那里呢。”

    明姑娘言语自然,笑容也格外明媚。

    马捕头在一边等的急了,直接冲左右使个眼色,就有捕快上前道:“明姑娘,和我们走一趟吧。”

    这捕快一出现,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杂耍班子老板也急忙上前要往马捕头手里塞银子:“马头,马头这是作何?误会一定都是误会。”

    马捕头看到不远处,郁世钊目光如炬,吓得急忙推开那班主的手:“放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贿不成?”

    莲生笑道“班主,只是官家要问明姑娘一点事,不碍事的,且放心。”

    明姑娘被带到树阴中的郁世钊面前。

    郁世钊笑道:“明姑娘养的鹦鹉,看着肥嘟嘟的,想必味道定然不错。”

    明姑娘见马捕头对郁世钊一副恭敬样子,急忙敛容福身:“大人说笑了。”

    “说笑?”郁世钊伸手一把抢过明姑娘怀中的鹦鹉,掐着它的脖子,那鹦鹉被掐得直翻白眼,郁世钊伸手就拔下一根鹦鹉的尾羽,鹦鹉急的大叫:“救命救命。”

    郁世钊不慌不忙又拔下一根,拔的明姑娘眼皮一颤,双手紧紧握拳。

    这鹦鹉跟随她多年,在她心中如自己的孩子一般,看着鹦鹉受难,她却无能为力,这滋味真不好受。

    郁世钊又不动声色拔下一根,明姑娘终于忍不住大叫:“够了,大人何必和一只鸟过不去!”

    “我不想和这只鸟过不去,是它和我过不去,几次扰人清梦,你说这鸟该不该罚?”

    “大人,它只是一只鸟不懂事的,民女以后一定会看好它,不会叫它乱飞再打扰大人,求大人放过它。”

    那鹦鹉委屈的狠了,忽然哭一般喊道:“明姑娘救我!”

    这声音暗哑,却似一个男子声音,明姑娘明显一愣,那鹦鹉接着大叫:“知秋救我。”

    明姑娘猛的一抬头,看着郁世钊和莲生。

    这两个人,女的一脸淡然,可是目光中充满了探询,男的一副洋洋得意,唇边挂着讽刺的笑。明姑娘听到知秋二字时几乎要晕倒过去,强忍着内心澎湃,呵斥那鹦鹉:“跑出去就不知去哪疯玩,看你都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知秋是乱七八糟的?”莲生笑了一下:“明姑娘,何必压抑自己的内心,这些年你何曾忘记过他?”

    明姑娘强颜欢笑:“我不知姑娘再说什么。民女虽然是走江湖卖艺,这名声也是极为紧要的。”

    这时就见乾二急匆匆的跑过来禀告:“大人,那袁老板失踪了。”

    “什么!真的失踪了?”马捕头瞬间脸色苍白,嫌犯逃走了,这黑锅只能他来背。毒害赶考的秀才们,这罪名可不轻。

    明姑娘瞬间有点失神,却听郁世钊手一挥若无其事的说:“他家中连丧三人,想必世极为伤心,唉,可怜啊,只能找个地方自己安静一下去了。”

    “袁老板真是可怜,这么好的一个人,对读书人这般关照,谁想到苍天无眼,让他遭受这般苦楚。”莲生像模像样的一拜:“还请大人禀报朝廷,为袁老板的善行求来朝廷褒奖,也算是能告慰袁家三口的在天之灵了。”

    “那是自然,这样的好人如何能让他埋没市井。”

    马捕头看着莲生和郁世钊你来我往,完全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哈哈哈!”

    那明姑娘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她伸出手指指向郁世钊和莲生:“你们,你们是我见过的最大的笑话!哈哈哈哈,褒奖!善人!”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凄厉。

    莲生眉毛一扬:“哪里好笑,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笑笑。”(小说《古代女吏日常》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八章 始作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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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够不够好笑?”明姑娘笑的痛苦,满眼的泪。

    “什么颠倒黑白?错勘贤愚枉做天?明姑娘,看来你今天是想唱出《窦娥冤》啊。”莲生故意语带讽刺,那明姑娘冷笑:“果然,这天下乌鸦一般黑,好人还真没个说理的地方去。”

    “明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可知道当年那位被继母污蔑蒙受不白之冤的李姑娘?”

    “自然是知道,那李姑娘真可怜,万幸最后锦衣卫的指挥使大人还了她清白。也算是苍天有眼。”

    听到这里,郁世钊挺直了腰板,微微咳了一下,脸上也挂上一幅凛然正气。

    “那要是那位指挥使大人站你面前,你若真是窦娥,会不会鸣冤呢?”

    那明姑娘思维敏捷,马上想到了,抬眼就看郁世钊。

    郁世钊露出自以为严肃的神色:“不错我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你若真有冤屈,说出来听听,郁某为你做主。”

    明姑娘又看了莲生一眼,莲生上前拉着她的手说:“这位姐姐,其实事情经过我都猜到了,你是为了替李秀才李知秋报仇吧?”

    明姑娘低头不语,莲生接着推心置腹的说:“我们都知道你一定是为了报仇,可现在袁老板跑了,你就愿意将这一切都埋在心里,让不明真相的人都以为他是大善人大好人?”

    这话说到明姑娘心坎上,她抬起头,抿着嘴,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好,我都说出来。只求大人能给个公证论断,让那丧尽天良的坏人得到报应。”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移步一起去客栈,说个明明白白。”莲生拉着明姑娘的手:“那客栈是一切的起点,也要做为一切的终点,明姑娘你说呢?”、

    明姑娘不自主的点点头,她的确从内心认同莲生的话。

    客栈里,夜生和芳生坐楼上看书,那四个秀才不敢在自己房间,坐在大堂里,看到这一行人进来急忙站起。

    明姑娘对几个人点点头,莲生招手叫那店小二过来:“看看,这位姑娘看着可是眼熟?”

    店小二仔细看看明姑娘,茫然摇头,莲生笑道:“明姑娘的化妆术看来也是极为高明的。”

    明姑娘脸上浮出一丝骄傲,径直款款走到桌边坐下,动作极为优雅,看的莲生也不由赞叹:“明姑娘真是兰心惠质。”

    “我们这些跑江湖卖艺的,不过是世人眼中的下九流罢了,就因为身份微薄,我和李郎才不得家人赞同,李郎为此努力读书只求高中后可以自己做主,哪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祸端。”

    明姑娘叹口气:“这才是悔教夫婿觅封侯了。”

    莲生坐到她对面摇头道:“明姑娘,你错了。”

    “错了?”

    “我大顺朝的太祖农民出身,英王红娘子当年不也是一个走江湖卖艺的?”

    这话说的,郁世钊坐在一边忍不住干咳几声,莲生回头说:“大人,您该喝茶了,乾二,给大人倒茶。”

    郁世钊看乾二竟然巴巴的拎壶过来真给自己倒茶,忍不住瞪他一眼,乾二装没看到,低头到一边又给莲生和明姑娘倒了水,莲生明媚的一笑:“多谢。”乾二耳根子微微发红,急忙低头匆匆几步离开,郁世钊看在眼里,狠狠地将一杯水喝下,不小心茶叶呛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来。

    莲生没理他接着说“红娘子是卖艺的,大将军刘宗敏是打铁的出身,这世间就没什么上流下流之分,有的只是好人善人。明姑娘你秀外慧中,会绳技,会化妆术,还会训练鹦鹉,你这样的女子何必妄自菲薄?那些瞧不起你看不起你的,不过是他们鼠目寸光。”

    莲生这番话说的明姑娘眼泪汪汪:“姑娘,谢谢你,李郎也曾经这样对我说过,今天再次听到,真是,让我这心里又是暖和又是难受的。”

    莲生轻轻拍拍她手背:“你先喝点水,咱们慢慢说。”

    “我和李郎相爱,不为世俗所容,李郎后来去省城参加秋试,我那时想多挣点钱,跟着班子去京城赶场子,李郎曾经住过这店,我们约好在此地会和。等我从京城回来,路上看到贴出的秋试名单,李郎他竟然真的中举了!我激动的赶来相会,却没找到李郎。那天袁贼不在店中,他妻子接待的我,说店里从没有这个人。我如何能信?李郎他这个店住过,怎么会没有这个人。”

    “于是你就怀疑,李知秋遇害了?”

    “我化妆在这店住了几天,总觉得这袁老板有问题,直到有一天,袁家的那个儿子忽然发病,大呼大叫什么不要杀我不要杀我,袁氏夫妻明显心中有鬼,那袁老板急急忙忙打晕了袁丰,这天夜里,那袁氏夫妻竟然想放火烧死我,万幸我那夜睡的惊醒,从楼上爬了出去。从那以后我就察觉到,这客栈有鬼!”

    这话说的极为阴森,大堂里坐着的人忍不住浑身一抖,莲生继续问:“那后来呢,你是如何发现袁老板的秘密的?”

    “又等待一些时日,我又化妆来到这里,终于有一天我等到了袁丰一个人回家的机会,我跟在袁丰身后,将他打昏后拖到山上,装鬼吓他。”

    明姑娘的话将大家彷佛带回那天的情景:

    袁丰缓缓醒来,睁开眼,却看到眼前一片黑暗。

    “这是在哪里?”

    “袁丰,你还记得我吗?”明姑娘将自己化妆成一个男子,伸出血红的舌头,忽然倒挂紫金钟,从树上倒挂下来,涂的苍白的脸正好和他对上。袁丰吓得啊了一声,噗通坐到地上:“你……不要过来!”

    “我死的好冤啊,你们父子丧尽天良,我在地府把你们告了!阎王老爷叫我带你们下去对证。”

    “不是我,不是啊,是我爹,都是家父做的,我劝过他了,他不听啊,他已经收不住手了。”

    “我李知秋死的好惨啊,好惨啊。”

    “李兄李兄,求你饶了我吧,我提过你李兄家父可能会给你下药,是李兄你自己没当回事,才叫他得手的啊,我身为人子,明知道亲生父亲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却无能为力,我也没有办法啊。”

    袁丰被吓得将事情都说了出来,明姑娘何等聪明的人,从他的话中已经猜到了事情经过:袁老板给来往的考生下药,袁丰多次提醒李知秋,李知秋为人太过正直,也许是因此和袁老板发生了争执,就这样被杀害了。

    明姑娘强忍着耐心的痛苦情绪,继续装作男子的声音说:“阎王大人说,你要在我坟前给我做一场法事,做七七四十九天才可能超度我,否则你们袁家家破人亡。

    袁丰闻言,开始嗵嗵嗵的磕头:“李兄,你这是为难小弟,你的尸身已经煮熟撒到荒野,早已经被野兽吃干净了,我去何处给你起坟茔啊。

    明姑娘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过去,她狠狠地一个手刀砸到袁丰脖子上,袁丰两眼一翻又晕倒过去。

    “姑娘,你说,这仇怎能不报?袁家娘子明知道袁贼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不去报官,却和他沆瀣一气,还妄图杀害于我。这袁丰也是个读书人,被一个孝字压着,黑白不分,他该不该死?这袁家人个个都该死!”明姑娘讲述到这里,忍不住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小二远远地坐在一边,如梦初醒:“这些年一到考试时,老板一个人在厨房做饭,不许我在旁边,我以为他是因曾经屡试不第,心情不好,现在想来这是在下药啊。”

    那四个秀才此刻也是气愤的不行,大骂道:“这袁老板真是丧尽天良!”

    夜生和芳生听得楼下有声音,也出来靠着二楼的楼梯聆听,芳生远远地问:“这位姑娘,那你为何不报官?”

    “我没有凭证,李郎被他们毁尸灭迹,秋试三年一度,学子们各奔他乡,我如何去找人作证?报官谁会信我?我只能忍耐等待,等了三年,终于等到今年的秋试。”

    “你喝点水,不要激动,下面我来讲,明姑娘你看我说的可对。”

    莲生接着说道:“于是你化妆成赶考的秀才来住店,但是因为知道饭菜中有毒,不吃这里的饭菜。你用李秀才的身份住进来,是想刺激袁老板让他良心不安吧?”

    “是,我用李郎的名字和身份登记住店,他们竟然全无反应!他们杀害了李郎,还能这样若无其事!不可饶恕!”

    “你还多次故意露出那个金戒指,我想,那戒指应该是你和李知秋的定情信物。”

    “你说的都对。”

    “你每天去河边读书,其实是在寻找合适的抛尸途径,那天你冒充袁家儿媳的娘家人,将她骗出后在郊外杀害,为了让袁家人痛苦,你还伪造了……呃……奸杀现场。”

    郁世钊听到这里,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一个女子,竟然用这样的办法,可恨。”

    明姑娘默默无语。

    “然后你将袁丰引诱出来,是怎么引诱的呢?这几天袁丰精神很不稳定,我想你难道是用这鹦鹉把他引出来的?”

    “正是,袁丰每到夏末秋初就精神不稳定,用鹦鹉做饵,他病发后小孩心性跟着鹦鹉偷偷遛出来,一直到了河边,我便将他杀了,又分成碎块,将一些特征明显的碎块包起来,化妆成一个店里的其他住客样子,来到后厨,趁四下无人将尸块扔到肉锅里。”

    说到这里,吃过那肉的人都忍不住干呕着往茅厕跑去。

    “肢解一个男子,那可不是件容易事。”

    “我父亲是个屠户,我十来岁就能跟着他解猪了。”明姑娘缓缓一笑:“这猪和人也没什么区别,死了都是肉。让袁贼吃到他儿子的肉,真是大快人心。”

    “你可知袁丰为何会发疯?”莲生觉得袁丰的发疯一定也有原因,明姑娘摇摇头,旁边的小二,强忍着恶心说:“这个我知道,袁老板因屡试不第,将全部希望寄托到袁丰身上,袁丰从小聪慧,但是袁老板的要求实在太高,袁丰第一次院试时出了岔子,被袁老板辱骂毒打,然后就发疯了,一到院试或者秋试时就发病,心智如同孩童,唉,也是可怜,袁老板这又是何苦呢。”

    众人听到这里,皆面面相觑,这明姑娘处心积虑杀害三人,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那潜逃的袁老板,这个袁老板,真是太可恨了。(小说《古代女吏日常》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二十九章 可怜之人可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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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姑娘,你费劲苦心用萤火虫和鹦鹉来吓唬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莲生想不到她这么做的目的。

    “只是为了让那袁贼害怕,他们全家根本就把李郎忘记了,杀害一个人这么大的事竟然被他们忘记。我就想用闹鬼吓唬人,同时也让人觉得这客栈可疑,希望官府能追查下去。”

    “明姑娘,我想你其实是很期盼我们能查到你身上的对不对?”莲生发现从找到她那一刻,这个明姑娘表现的就是极为轻松,甚至有点如释重负的样子,她似乎一直在等待被发现的那一刻。因为她的暴露也就意味着袁老板犯下的罪行暴露。

    “是啊,我一直在等这一天,撕下袁贼伪善的面具,让所有人都唾弃他。”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大家此刻都不约而同想到了这句话。

    “大人,属下现在便去请县太爷发海捕文书。”马捕头想到那个始作俑者还逍遥法外,甚至可能就此逃出城去,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是在质疑我么?”郁世钊站起身,背着手踱到门口。

    马捕头这才想起袁老板是逃走可是在郁世钊的眼皮底下,自己这是在打长官的脸啊,急忙说道:“属下绝无此意,只是觉得这袁文成还要早日抓捕归案的好。”

    莲生摇头叹息:“马捕头,所以说你只能做下属,郁大人却能做指挥使。”

    郁世钊闻言,回身,眉毛一扬,得意地示意她说下去。

    “郁大人对袁老板失踪一事,现在都不慌不忙,如果我没猜错,那就是胸有成竹了。”

    “算你聪明,那你猜猜,这袁老板是这么消失的呢?”

    莲生指指乾二:“晚上乾二睡在这大堂,我相信自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何况一个袁老板。他不能从门和窗任何一个地方跑掉,那便只有上天入地了,我赌他入地!”

    “哈哈哈,厉害厉害,你这小丫头真是越看越厉害,大人我都舍不得撒手了。”

    这话说的,乾二板着脸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芳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自然也没往心里去,明姑娘望向莲生,见她垂下眼脸,也低头微微一笑,转瞬又想到自己终于给李郎报仇雪恨,可是李郎尸骨无存,连拜祭都无处可去,好在自己也会很快下去相伴,只望他还守在奈何桥上,千万不要投胎去了。

    莲生见她神色凄楚,低声问“明姑娘,你怎么了。”

    明姑娘怅然一笑:“我是在想,也不知李郎他有没有喝孟婆的汤,就要相会,我该和他说什么?”

    莲生听到这里也觉得很是伤感,轻轻说道:“你给他报仇了,他一定很欢喜。”

    “我宁愿从不认得他,这样他就不会为了和我在一起拼命去考取功名,也不会亡命异乡。”

    说话间,就听着外面呷呷呷的尖叫声,一只鹰扑棱棱从窗户飞进来。

    郁世钊说:“好,入地的来了。”

    说话间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块肉干,那鹰四平八稳的踱着方步去吃肉干。

    “你可是立了大功啊。”郁世钊抱起鹰,轻轻抚摸一下那它脑袋。

    莲生眼睛一亮,指着那鹰道:“啊!原来是这样!”

    众人都纳闷,原来怎样啊到底。

    乾二抱着剑站在门外,片刻间就看着前面腾起一阵尘土,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吁!”

    两匹马到门口停下,马上的人轻轻落地,手里拎着一个人,往地上一掷:“大人,袁文成带到。”

    只见袁老板垂着头,头发凌乱衣服也被刮得乱七八糟,样子极为狼狈。

    锦衣卫押着袁老板刚进来,明姑娘就直接冲上去,啪的一巴掌:“袁文成!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东西。”

    大家见袁老板挨打,没人拦着,都觉得这人太缺德黑心,该打。

    明姑娘想到惨死的李知秋,对着袁老板一顿噼里啪啦,袁老板被锦衣卫抓着,一动也不敢动,任她捶打,最后方露出一丝苦笑:“我下药杀人,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却害我全家,姑娘,你比我还要恶毒几分。”

    “你全家?你妻子助纣为虐,你那儿子知道真相却不报官,他枉读圣贤书!”

    明姑娘说起这些咬牙切齿,眼睛瞪的圆圆的,恨不能咬下袁老板的肉来。

    “那我儿媳呢?她又有何错?你可知道她已经怀有两个多月身孕啊!”袁老板说到这里,忍不住哭嚎。

    “哈哈哈,这才叫报应啊报应!”

    明姑娘闻言,后退几步坐到凳子上,捂着小腹,情绪激动的大口喘着粗气。莲生看到她这个,心里生疑,轻轻拍着她的肩:“明姑娘,你还好吧。”

    明姑娘凄然一笑:“这贼子三年前想放火烧死我,我从窗户跳下时摔了一跤,那时我已经有了李郎的骨肉,就这样……”她擦着眼角的泪:“如今我们一家三口就要在地下相会,我还真是欢喜。是,我不该害死袁家的儿媳,她是无辜的。只是我听到袁家娘子和人说起儿媳有孕,我想起自己那失去的孩儿心如刀割……于是便……唉……”

    众人听到这里都相顾无言,这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袁文成,你可知罪?”

    郁世钊直接问道,

    “是,我有罪,那她呢?”

    袁文成跪在地上,一指明姑娘。

    “她的罪已经招供,国法昭昭,自然会有处理。你就说说你是如何害死李知秋,或许还有其他秀才的事情吧。”

    郁世钊这话说完,大家跟着一愣。莲生问:“他还杀害过其他人吗?”

    “一个人的胆子是慢慢大起来的,先是下毒,接着是想毒死人,人被毒死了又觉得不过如此,不够刺激,便是用刀子去刺杀人,嗵的扎进去,在身体内搅上几搅,拔出来,看着血慢慢流干,看着那人一点点冷下去,袁老板,个中滋味想必很是享受吧。”

    郁世钊这番话说的众人浑身生寒。

    “他在杀了李知秋后能分尸煮尸,做的天衣无缝,恐怕没有几次小试牛刀做不到这么完美吧。”

    莲生听到这里忍不住鼓掌:“大人对人性了解的真是透彻,的确是这样,那袁丰既然内心纠结,一定不会只暗示李秀才一个人,其他人就没有怀疑的吗?袁老板,事以至此,你还是都招了吧。”

    “等等,等等,这袁老板到底是怎么跑的,大人你又是如何能这么准确的抓到他?”

    马捕头百思不得其解,郁世钊冲乾二挥挥手,乾二大步走到拐角处,推开门,一只手拎起那张雕花大床,大家还在为他的力气赞叹,就见他在地上敲击几下,然后用刀子用力一击,地上出现了一个洞。

    马捕头挤上前去,探头望下去,原来这是一条地道。

    “如果我没猜错,这地道可是通向山上的吧,袁老板。”郁世钊笑眯眯地看着他。

    “是,想不到大人把我的小心思都看的明明白白,我这次栽的不冤。”袁文成不住地冷笑。

    “我只疑心这袁文成这人既然工于心计,算计了这么多,不会就这样束手就擒,这样,鹰就派上了用场。”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那只鹰,那鹰似乎知道说到自己得意地又呷呷叫了两声。

    “哦,我明白了,原来大人怀疑这袁文成会搞鬼,晚间乾二发现他想逃,便让这鹰来追踪。”

    “锦衣卫驯养的鹰平日用来传递信件,也用来搞追踪,袁文成你想不到自己能被鹰盯上吧。”这些鹰,还是郁世钊做了指挥使后豢养的,为此还被一些清流大臣上折子弹劾玩物丧志,郁世钊本人对此却极为得意。

    “这个地道我从建起这家客栈时就开始挖了,一直通向后山,我从地道逃到后山河边,就觉得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四处躲藏,后来你们锦衣卫的人就到了。”袁老板想到在山上东躲西藏,自以为已经逃出去,没想到这一切都在人家的算计中,心中极为沮丧。

    “想来锦衣卫定有一套专业的追踪技巧,果然是厉害。”莲生看着袁老板的,她猜测估计是乾二趁人不备,在袁老板身上做了某些记号,这个记号使他无论逃到哪里都能被鹰发现。

    “你到底杀害了多少人?”莲生走上前,蹲下身子和袁老板面对面:“说吧,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何必还要将报应带到下一世去呢?我们都不信你只杀害了李知秋一人,其他的人都在哪里?”

    袁老板知道大势已去,再嘴硬这些锦衣卫一定会大刑伺候,他用手指指地道:“这地道的出口在后山破庙,去那里你们就会明白一切。”

    在袁老板的带领下大家来到了那个废弃的土地庙。

    马捕头能做地方锦衣卫的探子,也不是一般人,走进那土地庙看到那几尊一人多高的神像后,心中忽然一阵不安,他大步上前,敲打了一下神像,对郁世钊说:“大人,这袁文成的父亲曾是本地有名的泥人袁,这些塑像恐怕是袁文成自己做的。”

    “马捕头说的极是,我们袁家曾经是手工匠人,我自小看着父亲做泥像,也学到几分功底,再加上这些泥像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极品,自然会做的栩栩如生。哈哈哈,城中人都知道我袁某屡试不第后便开了客栈,立志捐献神像重修土地庙,谁知道这其中的玄机呢?”他嘎嘎嘎一阵得意的笑,笑声惊动了庙里房梁上的乌鸦,扑打着翅膀啊啊啊地飞了出去,扇动一片灰尘,莲生忍不住咳嗽一下。

    “这样说,你是将尸体都做成了……神像。”

    莲生也想明白了。

    “小姑娘你可真是聪明。”袁文成似笑非笑地瞟了莲生一眼,莲生只觉得这人无比的恶心,马捕头一脚踹倒一个神像,卡吧一声,那神像身上的泥土开裂一片,马捕头上前用刀柄继续敲击,很快,裂开的泥土中露出干枯的尸体,原来这些尸体已经被袁文成处理风干,然后拿来做了神像。

    莲生闭上眼睛,不忍目睹这泥土下残忍的一幕。那些失踪的考生,家人带着希望将他们送出去参加秋试,谁能想到他们在这里遇害,竟然是因为一个科考失败的疯子而失去了生命。

    郁世钊首先大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对莲生说:“走吧,这里可以交给马捕头了。”

    莲生跟着郁世钊回到客栈,乾二告诉他们明姑娘在他们走后就自尽了。

    “她将小蛇藏在袖子里,我没能拦住。”乾二抱着那只绿头鹦鹉说:“她说这只鹦鹉以后交给你照顾,希望你善待于它。”

    明姑娘的尸体已经被捕快带到衙门去了,只剩下这只绿头鹦鹉。

    莲生接过鹦鹉,看到那鹦鹉眼角湿润,刚要伸手去擦拭,就听着鹦鹉呜咽着说了一句:“明姑娘貌美如花,人见人爱。”

    莲生的手怅然落下,只觉得心里某个角落空荡荡的,丝丝缕缕的痛。(小说《古代女吏日常》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

第三十章 贡院门外

    终于到了省城西安府,莲生才发现找到一个比较合适的旅店挺难的。

    大顺朝太祖李自成是陕北人,后来在西安府建国,因此大顺很看中西安府,西安堪称副都,往北走甘肃宁夏等地的贡生秀才们也得来这里赶考,一到秋试期间,客栈间间爆满。

    莲生因为参与破案有功,从新丰县城离开时得到了县太爷五十两银子的赏钱,她本以为节省点花在省城也能过得不错,哪晓得合适的客栈都炒到五两银子一间上房。

    “这趁火打劫啊。”

    已近傍晚,却还没找到住宿的地方,莲生后悔为什么因为要领赏银而耽误的那两天。

    “也不知五哥住在哪里?”姐弟俩走的累了,坐在一条小街的石阶上休息。

    “别提了,我想他一定不想再招惹我们。”莲生想到夜生和那四个考生离开时的眼神,摇摇头:“芳生,如果将来,我会让你很为难,你就尽量远离我为好。”

    “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二人自母腹内便在一起,你让我疏远你到哪里去?不管别人如何看你,我只知道你是我血缘最近的姐姐,也是聪明精干能破大案还受害者公道的好捕快。”

    “什么呀,人家过去只是个小女吏,现在啊,什么都不是了。”

    莲生第一次被弟弟夸的脸红。

    “姐姐,你不说过是金子总要发光的吗?我们大顺朝在女子为官录用上给予很多方便,等我们将来到了京城,我相信姐姐一定能考上大理寺的。”

    “金子一定发光金子一定发光。”绿头鹦鹉在笼子里叽叽喳喳起来。

    “哇,真的啊?我也期待那一天呢。小武乖,等找到客店就给你吃饭。”莲生跳起来:“喂,乾二爷,在哪里呢?露个面啊,我知道你一定在附近。”

    叫了几声,不见动静,芳生说:“可能那位乾二并不在附近。我们在走走也许能遇到合适的客栈。”

    “不是郁大人命他一路护送我们吗?怎地这么不忠于职守。”莲生本指望能通过武力值爆棚的乾二寻找到合适客栈,哪想到愿望落空,只能跟着芳生,继续往前走。待他们走远,从不远处的街道拐角,缓缓走出一个人,正是抱着剑的乾二。

    从这条街走出去,前方是一条不长的街道,两边都是极为精致的木楼,雕梁画栋看着很是气派,只是门口都挂着红彤彤的灯笼,太阳还没落山,这些灯笼却都亮起来,趁着一条小街粉嘟嘟的,煞是好看。

    莲生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三个字:红灯区。她急忙拉着芳生的手说:“快走快走,这里不能久留。”

    “可是有什么危险?”芳生不懂这些,兀自左顾右盼,却看到那些开着的窗户里有几个美貌女子立在那里,看到楼下一个英俊少年,都忍不住掩口而笑,有人竟然将香荷包扔了下来。芳生恍惚间意识到什么,脸一红,反倒拉着莲生快跑。没跑几步,扑地和一个人撞满怀,那人气冲冲地一个楼内走出来,后面跟着不住赔小话的老-鸨:“这个姐儿爱俏,我也没有办法,这位老爷,您就担待点,等着明天,那死丫头一天都包给您老。”

    那人四十多岁,一缕山羊胡子,和芳生撞了一下,气恼地瞪了芳生一眼,莲生不想多惹事,急忙说:“撞到您了,对不住。”

    那人拍了下衣服,这才转身,推开那老—鸨:“少来这套,你家那姑娘分明是羞辱与我,本说定陪我吃酒,怎地见了俊俏的哥儿眼睛便直了?真真是狗眼看人低!”“哎呀,老爷,您消消气消消气。”那老女人满面堆着笑容。

    “这可不是倚老卖老的地方,大家拿一样的银子,姐儿乐意选谁便选谁,老头儿,你就是气死了也没用,哦,有用,气死了叫家人买几个纸糊的姐烧给你,这总不会被人截胡吧。”二楼一个青年人探身笑道,一个美貌女子,帕子掩着口,听到这话身子一软,溜到那青年的怀里。芳生大惊失色,急忙伸手去捂莲生的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莲生抓着他的手,按下来:“走你的吧,看你那心眼。”

    俩人急忙就走,那女子从窗口看到,柔柔地说道:“大爷,你看那小哥好生俊俏。”

    “有大爷我俊吗?”那人探头去看“人家身边有人了,再俊俏也轮不到你,看把你馋的,走,大爷我先喂饱你这小嘴儿。”

    那中年人悻悻离去。莲生恨不能捂住芳生的耳朵,早早逃离这惹事的地方。

    也是幸运,俩人从这花街转出来,拐进一个小巷子,看着巷子不大,尽头处却张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客似云来。

    莲生大喜:“看,这里有家店,问问去。”

    姐弟二人拎着鹦鹉走进那店,这间店看着不大,门脸古旧,柜台里坐着个老人,见人进来有气无力地说:“本地只住正经人,二位若有风流官司的,切莫来烦。”

    “老丈,我们是姐弟二人,我陪弟弟来参加秋试的。”

    莲生急忙出言讲明白身份。

    “哦,是个小秀才啊,好,好少年才俊。”那老人闻言,脸上颜色缓和多了。

    “你们住多久呢?”

    “后天考试,考三天,那我们先预定上一周好了。”

    “姐姐,为何要住这么久?”

    “考完还要见同乡同学的,也许一周都不够用呢。”

    “姑娘果然想的周到。小老儿看你们姐弟是真心住店给你们打上八折。”

    “啊,不用不用,您老该收多少就收多少。”

    莲生被上次的袁老板吓怕了,心知天上没有掉馅饼的美事,一听打折急忙拦着。

    “你这姑娘好生奇怪,我这客店本是家传的老店,可惜,前面那条街你也看到了,原来是书香街,哪晓得世风日下竟然成了青楼楚馆,连带着我这小店生意也一落千丈。那些看着人品不好,专挑在青楼附近落脚之人我是坚决不给他住,难得遇到俩清爽人,你们真以为小老儿嫌银子咬手么。”

    “那就多谢老丈爱护。”莲生急忙拉着芳生一起拜谢。

    这边刚安排了房间,门帘一响,一个人抱着剑走进来。

    “住店。”

    “嗯。”

    “要什么房间。”

    “随便。”

    老店主见这主儿脸色冷冰冰,不是个好相与的,急忙唤来小孙儿带着莲生二人先去看房间。

    “老丈,这客官和我们一样的房间便是。”

    老店主闻言一愣,莲生见他很是惧怕乾二的样子,笑道:“这是我家二表叔。”

    二表叔还是板着脸不吭声,老店主见莲生不像是哄骗自己,点点头道:“那就三位请吧。”

    “喂,你明明就在我们身边,怎地不去找客栈,喊你也不出来。”

    莲生走在后面,嘀嘀咕咕。

    “大人没吩咐。”

    “你们大人都吩咐什么了?”

    “保证安全即可。”

    “那我们要是找不到客店,又吃不上饭,那样也不安全啊,会生病,会……”

    没等莲生说完,乾二扔下一句:“死不了的,与我何干。”

    这人!莲生心里默念了几遍锦衣卫里无好人,这才压住怒火,跟了上去。

    三间房,干净利索,价钱也不算贵,莲生很是满意。

    店主去安排饭食前莲生悄悄拉住他道:“老丈,我那表叔和我们分开算的。”

    “哦,这样,明白了,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啊。”

    等店主离去,芳生说:“姐姐,那位乾二爷一路上暗中保护我们也挺辛苦的,请他住店吃饭也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哪里来的钱。咱们这钱是姐姐我破案挣来的赏赐。怎么能给那个冰块……”莲生看到门口乾二的身影一闪,急忙刹住话头。

    乾二站在门口,看了他们一眼道“这附近都是花街柳巷,你们俩不要随意出去。”

    “哎,我们想吃完饭去看看考场的,乾二大人,你随我们一同去吧。”

    “我怕你冷。”

    “这好的天气,我冷什么。”

    “冰块。”

    莲生无语,感情他都听到了啊。

    待他离去,芳生轻轻拉下莲生的袖子一副你看,背后说人家被抓住了吧。

    莲生瞪他一眼,绿头鹦鹉忽然扑打着翅膀喊起来“我冷我冷!”

    “冷?扔油锅就不冷了,小武!”莲生阴森森地威胁道。

    三个人吃过饭,看看天色不算晚,便和老店主打听了贡院方向,出门去看看。

    一路上乾二不远不近的跟着,默默无言,莲生姐弟第一次到省城,看着什么都新鲜,一路走走逛逛,走了大约近半个时辰,终于来到贡院门口。莲生计算下说:“我们明天应该订下个马车,这样走太远了,还要携带吃食纸笔的。”

    贡院门口已经有很多人,都是今年的考生。什么年龄段的都有,十七八、二十七八、三十多的壮年,还有须发花白的老者。莲生摇头叹息,这么大岁数拼三天,不得心脏病发啊。

    正想着就听着前面有大车轱辘的声音,门口停下一辆漂亮的马车,一个锦衣青年扶着丫鬟的手从马车内走出,正是方才在那花街柳巷看到的青年人。

    莲生不由自主算了下,近两个时辰,这人……动作还挺迅速的。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耳根子发烧,抬起头,却看到乾二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莲生自己心里有鬼,就觉得乾二的目光充满了了然,忍不住恼怒地瞪他一眼,乾二摸摸自己的脸,不知为何无缘无故又要被人嫌弃,不会笑是错吗?

    “哈哈,陈公子!”早有相识的迎上去“我们都以为你温香暖玉在怀,不会来了呢。”

    “哪里哪里,不过是个玩物,如何能耽误咱们相聚的。走,前方悦香楼。”

    陈公子下车和几个公子见礼。就听一个书生说:“陈公子这是成竹在胸啊。”

    “不过是各凭才华,哪有什么成竹。”陈公子笑着摆手。

    “陈兄你这就客气了,谁不知道顾尚书是陈兄的姑父,这……呵呵朝中有人那个……”

    人群中有人故意讽刺。

    “尚书大人一贯清正廉洁,当今圣上都赞誉顾大人是士林榜样,方兄,你有何不满吗?”

    陈公子言辞犀利,直接抬出皇帝压人,那嘲讽的人哑口无言,只好作揖赔罪。

    “原来是陈家人。”

    莲生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芳生,发挥你最好的水平,咱们就来看看这陈家能张扬到什么时候。”

第三十一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贡院关着门,莲生姐弟只能围着走了一圈,将周围都看了一下。原来这贡院距离明代的关中书院不远,大顺立国后,因为是草莽英雄出身,便将读书二字看的极为认真,由秦王主持,在关中书院不远处建了西安府贡院,为了显示出雅致,还在贡院前面修建了一个人工湖,上面遍建亭台楼阁,湖中荷花摇曳,清风徐来,景色十分宜人。

    乾二不远不近的跟着,莲生回头问:“乾二爷,您离那么远,怕我咬人啊。”乾二闻言离的近点,莲生忽然低声说:“不知锦衣卫对生员出入花街柳巷有什么看法。”

    “没什么看法,你说的是刚才那位陈公子?”

    “你一路跟着我们不都看到了吗?”

    莲生觉得这乾二真不愧是郁世钊的好下属,和他上司一样特别能装模作样。

    “我觉得你不必为这点小事烦恼。”

    “乾二爷认为这是小事。”莲生第一次和乾二能这样心平气和的聊上几句。

    乾二停顿一下,嘴角忽然咧了咧:“今日和你们相撞的便是本次的副主考,本省学政彭杰。”

    “副主考?这官员可以明着去那种地方?”

    “理论上是不可以的,私底下,你也看到了。”

    乾二第一次脸上浮出一丝丝的笑容,莲生猛地一拍他肩膀:“我懂了,哈哈,后天想必是极为精彩啊。”

    乾二点点头,回身望着灯火辉煌中的贡院,内心深处有一种隐隐的不祥感。学政眠花宿柳,这报告一递上去,不知郁大人会做何决断呢?

    第二天,在店主的帮助下,莲生很轻松的租下了巷子里的一户人家的马车,约定第二天卯时来接,付了600文定钱,莲生又急忙去街市买干粮,好在关中有种锅盔,极为厚实耐饥,还易于保存,莲生买了两个,又在西域商人那买来些肉干,加上其他好带的吃食,估摸三天的量是足够了。

    这时考试都是自己带着饮食,莲生买的时候挑的极为仔细,现在是秋天,秋老虎横行,早晚温差大,她还给芳生准备了一件夹棉袍子,怕他在贡院受凉。

    准备停当,莲生松了口气,乾二这次被她当作跟班来用,乾二早就发现自己在她面前一点锦衣卫的权威都无,早早认命,拎着一大堆东西跟在后面。要去客店就得穿过那条花街,莲生低着头走路,不好意思抬头看着两边的莺莺燕燕,两世为人,她路过红灯区的表现倒很一致。如果当年大学毕业工作可能还有扫黄的机会,穿越到这里,良家女子多看这些秦楼楚馆一眼都是过错,莲生就是自己不当回事也得为芳生的名声着想。

    因为低头匆匆走,差点和对面的人撞一起,莲生急忙福下身子,说了一声对不起。

    “是某走路耽误了小娘子,还请小娘子不要在意。”这人声音真不错,听着还挺磁性的,莲生微微让了一下,抬脚要走,眼前却横过一把扇子,莲生缓缓抬起头,微微愣了一下,这人眼熟,正是昨日那个有几分桀骜风流自诩的陈公子吗,想不到他到是这里的常客。

    文人才子们经常在青楼楚馆聚会,这也算是一种时尚,莲生腹诽,却又不动声色,轻声问:“敢问公子有何吩咐。”

    乾二站在不远处,冷静看着这一切,他不知莲生想做什么,只能看情况。

    这陈公子名叫陈焕正是陈夫人娘家的嫡出侄儿,从小就聪明伶俐,很得父母疼爱,陈家官宦世家,当年顾尚书都要努力巴结,才有今天的局面,因此这陈焕打小被宠坏了。他今天来这里本是和几个朋友聚会的,没想到差点撞上个美貌的小娘子,仔细一看,这女子全然不同以往的莺莺燕燕,只见她一身浅绿的衫子,领口绣着几朵缠枝嫩黄小花,一条乌黑的大辫子,一朵花都不戴却自有一股灵秀,黑白分明波光涟漪的眼睛,好像能看穿人的心思,这仪态这气质,有一种说不出的落落大方劲,和平时看到的娇柔的富家千金,这条街上妖媚的小娘子都不同。这女子第一眼就让人觉得她是纯净如水,可以和自己并肩站在一起的。这陈公子虽风流却还不算下流,觉得这小娘子见之忘俗,还是先打听下可是这里的才好。

    “不知小娘子是哪家的?看着眼生的很。“

    这搭讪的,也太明显了吧。

    莲生还是一脸淡然:“我只是路过,公子,请让路。”

    “小娘子,吝于告知么?”

    好,这是你们陈家人自己往枪口撞,莲生绽开人畜无害的笑,那笑容格外明媚,陈焕眼睛一亮,正要摆出自认为最潇洒的表情,就听着莲生说:“你这是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陈焕一愣,这是骂我?

    “明天便要秋试,你眠花宿柳不说,大庭广众晴天白日还公然拦截良家女子,这就是你们陈家的门风?怪不得能出那种不知廉耻哭着喊着都要给人家做妾的人来。”

    陈焕闻言气的浑身发抖,扇子指着莲生说:“你既然认得我,便要说的明白,我们陈家和你有何过节,你在大街上这般污蔑我家女子的名声。”

    莲生回头看了乾二一眼,确定他就在自己身边,出了事反正不会叫自己吃亏,头一扬大声说道:“你家的名声?你昨天在楼上和女子吃酒,今天拦着我去路,你自己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你们陈家还有名声吗?女子的名声?你回家问问你的好姑妈,是如何巴着有妇之夫不放,你们也配说名声。”莲生冷笑一声,刚要走,却被那陈焕抓住了:“我和你从不相识,你这女子却出口伤人!”

    “松开她。”乾二冷冷地看来,陈焕只觉得浑身如被冰雪,下意识松开手,莲生拍打下衣袖:“我不认识你,可我认识你家姑妈。她做的事情,在我们家乡都传遍了。”莲生认定表哥一家惨死就是顾尚书父子所为,这口恶气如何能咽下,想不到这个陈家人还自己撞上门。

    “顾莲生!”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只见从不远处冲出来一个人,后面还跟着几个书生。

    “顾廉永,果然蛇鼠一窝,竟然都在这吃花酒?你家父亲大人可知晓?”

    顾家祖籍在关中,因此顾廉永此次必须在西安府参加秋试,他一直住在陈家,今天几个昔日同窗说考前聚上一聚,顾廉永在京城有点才名,仗着自己又是礼部尚书之子,根本就没把这秋试看在眼里,也就欣然前来,却不想遇到了莲生。

    “你竟然敢在背后造谣!”

    “拜托,我这可是当面说,再说这也不是造谣,是事实,你母亲在我母亲牌位前执妾礼,你不也看到了吗?哦,现在不是庶出的,算是继室的嫡子就了不起了?大考前一天还敢来这青楼吃喝玩乐,尚书大人养的好儿子,陈夫人家教真好。”

    “休得胡言乱语!”顾廉永挥手就想打莲生,乾二身形一移,手指在顾廉永胳膊肘弯处一点,他的手便无力的垂下。

    “好啊,怪不得你如此嚣张,原来仗着锦衣卫撑腰。”顾廉永心道自己是尚书公子,不怕他锦衣卫小卒子,指着乾二道:“你家教好?你家教好跟着野男人东游西逛抛头露面。”

    “你……”莲生刚要张嘴,就听着一阵吃吃的笑声传来,这笑声很是熟悉。

    眼前红光铺天盖地,一身大红飞鱼服色的人从天而降,轻轻站住,手里摇着扇子:“谁在这说锦衣卫啊。”

    顾廉永知道这指挥使不是自己能得罪的,陪笑道:“大人,这是小人的家事,还请大人……”

    “家事啊?顾莲生,你这个笨蛋,平时伶牙俐齿的,今儿个怎么就要堕了咱们锦衣卫的名头。”

    这话说的,陈焕忍不住横了莲生一眼:这女子刁钻泼辣,我是看走眼了。

    “大人,顾莲生是舍妹,兄长教训妹妹,也需要锦衣卫许可吗?”

    “当然,因为她是我锦衣卫的人。我的属下,岂是你能教训的?”

    她是锦衣卫的人!顾廉永指着莲生,满眼惊讶: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能从大火中逃脱,怪不得她能一路无阻来到这里。

    莲生也惊讶了,我什么时候成锦衣卫的人了,抬眼去看郁世钊,而后者则对她挑挑眉毛,意思是稍安勿躁。

    “哼,怪不得能这般嚣张,原来是狗仗人势。”陈焕冷冷地哼了一声。

    “对,你嚣张不了,是因为你连狗都不如。”

    郁世钊恶劣地哈哈大笑,陈焕言语上占不到便宜,气的血都涌上脸,眼睛都是红的。

    “既然指挥使大人偏袒,我无话可说。”顾廉永拉了陈焕一把:“我们走。”

    莲生笃定这指挥使会给自己撑腰,瞬间觉得腰板更直了,故意大声问:“大人,属下得知有人秋试期间流连青楼楚馆,这才随同,乾……乾大人一同前来暗访。”

    “嗯,接着说说,这些读书人也真够无耻的,大考期间还搞这起子幺蛾子。”

    “然后就看到了这位陈公子和顾公子,哦,那边还有几位。”莲生说着一指门口站着的几个书生,那几位看到锦衣卫目光看向他们,吓得急忙往后退去。

    “顾尚书教子不严啊。”郁世钊啧啧连声:“都是一个爹生的,这差距还真不小。”

    顾廉永知道自己在这没有违犯国法,但是总归对名声有碍,还是闭嘴不吭声的好,他本也是个聪明的人,只是第一次和莲生交手小看了对手,竟然被再三激怒,犯下连环错误,这段时间他反思了自己所为,已经明白什么是识时务为俊杰,于是上前一步,作揖下去:“大人,是小生不拘小节,做了错事,请大人责罚。”

    他竟然学乖了!

    莲生以为还能激怒顾廉永,只要闹起来,他被郁世钊抓进衙门,明天的秋试自然作废,哪想到他竟然学乖了!

    “呵呵,我和你父同朝为官,见你便如同自家子侄一般,总要对你们多关照几句,去吧去吧,回家好生准备,等你们及第的好消息。”

    “谢大人吉言,小生告辞。”

    顾廉永拉着陈焕,匆匆就走,看都不看门口那几个书生。

    “自家子侄!”莲生这才发现郁世钊脸皮之厚,忍不住摇头笑起来。

    “乖侄女,赶紧回家吧。”郁世钊摇摇扇子,目光却瞥向乾二,多了几分探询,乾二垂下眼敛,拎着东西就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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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古代女吏日常:
女牢小狱卒顾莲生今生的目标是:好好活着,做个好姐姐,不长蛀牙……呃是游泳技术好一些,别像前生落水出事。却没想到穿越也能麻烦缠身,龙凤胎弟弟出现在凶案现场,一个不像好人的锦衣卫指挥使满肚子坏水,亲爹渣的不能再渣……顾莲生握紧拳头,决心向着大顺朝第一女吏的目标前进!
古代女吏日常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古代女吏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古代女吏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