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西越帝驾崩
宫殿里,西越帝躺在床上平静的望着坐在自己床边的俊美青年,有些浑浊的眼里慢慢的绽出一丝和蔼的光芒。仿佛有什么释然了一般,抓住容瑾的手低声道:“九儿,你记着,你是容瑾,是朕的九皇子。永远都是。”
容瑾微微蹙眉,平静的点了点头。
西越帝唇边扯起一丝微笑,有些艰难的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道:“这是漱玉丹…原本也是该交给你的。但是…你记着,这个你不能再用了。”容瑾小时候服过半刻,以后无论在发生什么情况,半刻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作用,再服用整颗的话又无异于自杀。
原本也不是打算自己用了,容瑾不在意的点了点头。西越帝摩挲着手中的瓷瓶,低声道:“瑾儿不知道…这个当初用你妹妹的血炼出来。只可惜……”只可惜什么,西越帝并没有说,但是容瑾却能猜到。漱玉丹炼了四颗,当初他只用了半颗,如今却只剩下两颗半了。还有一粒自然也是被人用了。
引起容瑾注意的却是西越帝话中提到的那个妹妹。容瑾死死的盯着西越帝手中的瓷瓶。他也是阴年阴月阴日所生,碰巧漱玉丹又是在那一年炼成的。所以莫问情说起漱玉丹的炼制的时候他就有些不舒服。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过一个双胞胎妹妹,原来这小小的四粒药丸竟然是牺牲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的性命。难怪莫问情说有伤天和,怎么可能只是简单的取几滴血而已?
“你不后悔么?”容瑾盯着他,沉声问道。
西越帝扬眉道:“后悔?朕为什么要后悔?若不是有它…你母妃会死得更早,若不是有它,当初也救不回你来。虽然…朕也想看看一个长得像夕儿的女儿是什么模样,但是…若是为了夕儿的性命,自然什么都可以牺牲的。”只可惜夕儿并没有瑾儿那么好的运气,即使拖延了一些日子却也没能等到神医赶到。
“服用了漱玉丹至少能拖延一年的寿命,但是我母妃才三个月就死了。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即使是张狂如容九公子也忍不住有些想要作呕的欲望。看到那精致的小瓷瓶里装着的东西,就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厌恶的脏东西。
西越帝脸色一变,神色扭曲了一下,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性情古怪桀骜,以后自己好好的吧。朕…看着那个沐清漪倒是个不错的,瑾儿倒是跟朕一样有眼光。只可惜…夕儿却没有沐清漪那样的手段和能耐。”
容瑾想说,本王可比你有眼光多了。但是看到西越帝那消瘦灰败的脸色,终究还是沉默不语。
里面两个人虽然一直在说话,但是外面的人却诡异的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隔着屏风,众人也只能看到容瑾坐在床前似乎一动不动的模样。
奉天府
“启禀公子,收到王爷传讯了。”一个黑影翩然落入堂中,沉声道。
沐清漪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陪本官…往京畿守备府走一趟吧。”
“是,公子。”
整个京城被笼罩在夜色中,虽然外城的人们依然如往常一般的沉静如水,但是内城里说不上灯火通明真正睡得着的人也不多。内外城之间的城门外伤是紧闭的,所以城门守卫看到这夜深人静之时一群人过来的时候,立刻便警惕起来了。
“来者何人?!”
城楼下,无心举起手中的一块金牌沉声道:“奉天府尹顾大人,奉陛下指令要见京畿守备将军。”
守卫犹豫了一下道:“将军今晚去外城巡视了。”
无心冷笑一声,有些不耐烦的道:“我们自然知道将军去外城,这不是去找他么?还不开门。”京城内城是羽林军的地盘,京畿守备大军的主力都在外城,负责拱卫外城的四道城门。
上面有人飞快的跑下来,看了一眼来人确实是号称京城第一美男子的顾大人,又检查了金牌令箭的真假,这才连忙开城门放人。沐清漪带着人从城门下从容而过,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跟在她身边的无情和步玉堂。两人微微点了点头,沐清漪微微一笑,从容穿过了城门往外城而去。
外城东门城楼上,京畿守备将军沈定武有些焦躁的在城楼上走来走去。不时的向城外的方向望去。魏公子明明说好了从东门带神策营的人入城,怎么这个时候来没见人影?
沈定武深知今晚的事情的重要性,一着不慎便是满门抄斩的罪过。但是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京畿守备的位置十分重要,如果不是事先就站位了,无论是谁登基继位他这个京畿守备的位置都别想坐了。哪个皇帝不想将整个京城我握在自己的掌中?
沈定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魏公子说动站在看起来仿佛毫无希望的三皇子这边。或许从今年前魏公子替自己还了大笔的债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吧。只希望…魏公子和三皇子的计划一切顺利。若是如此,他说不定还能捞一个从龙之功。
“混账!不是说今夜警戒么?怎么还有人出城?!”一侧首,看到不远处的大街上一路灯火蜿蜒着往这边而来,显然对方来的人还不少。沈定武有些愤怒的道。
“属下立刻派人去问!”身边的副将也被他这不同于往日的脾气吓了一跳,连忙派人下去询问。不一会儿,下去的人便回来了,朗声禀告道:“启禀将军,是奉天府尹顾大人,说是奉陛下圣谕出城办事。”
“奉天府尹?顾流云?”沈定武皱眉,有些疑惑的道:“这么晚了他办什么事?”明明听说陛下已经病得快不行了,怎么会还吩咐一个小小的奉天府尹深夜出门办事?
“让他回去,天亮再说。”想了想,沈定武坚定的道。
“沈将军好大的口气,耽误了为陛下办的事,你担待的起?”一个清越低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城楼的阶梯上,披着白色披风的白衣少年缓步走了上来。因为天上还下着细雨,少年手中还撑着一把白色的烟雨江山纸伞。
沈定武心里有些不屑的轻嗤一声。果然是个弱不禁风的世家子,这点毛毛雨居然还要撑着伞!
看着眼前这撑着雨伞,一副身娇肉贵的模样的白衣少年,沈定武立刻便对这为这大半年来在皇城里名声显赫的少年府尹多了几分轻视之意。
“这么晚了,顾大人不在府中好好歇着,出城来做什么?”沈定武扬眉道。
沐清漪淡然一笑,道:“沈将军这么晚了,不也在此么?陛下若是知道沈将军如此尽责,想必会感到十分欣慰的。”沈定武想起自己今晚在这里的目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心虚,在看看跟在沐清漪身后明显不是寻常人物的一干侍卫,心中更是多了几分警惕。目光直射沐清漪身后,“这是本将的职责所在,顾大人大晚上带着这么多人在此,是什么意思?”
沐清漪抬手露出手中的金牌,淡淡道:“奉陛下旨意,请沈将军开城门。”
沈定武一惊,断然道:“休想,本将怎么知道你这金牌是真是假。”
沐清漪笑道:“在下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敢伪造金牌令箭。将军可看清楚这金牌,你当真不开门?”
沈定武眼神猛地缩紧,盯着那金牌上如朕亲临的四个大字心中犹豫不决。他当然知道金牌是真的,但是他同样知道豫王随身就带着这样一面金牌。如果眼前这顾流云的金牌是豫王的那块而并不是陛下亲赐的……
“这么晚了,不知道顾大人想要出城干什么?”沈定武试探的问道。
沐清漪浅浅一笑道:“我不出城,只是想要请沈将军放几个人进来罢了。”
“这个…请恕本将无法从命。”沈定武沉声道:“京城安危更关系着陛下和西越的安危,顾大人深夜若是要出城,本将可网开一面,但是若想要带人进城…万万不可!”
沐清漪低眉一笑,有些嘲弄的道:“沈将军这么晚了等在这里不就是等着放人进城么?这会儿人来了你又不肯开城门,却是为何?”
“什么?!你……”沈定武心中一惊,猛然抬头瞪向沐清漪,右手也同时搭到了腰间的剑上。
他动作虽快,却还有比他更快的。他手中的剑还没来得及拔出一点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甚至连对方到底是怎么拔剑的都没有看清楚。
看着原本站在白衣少年身后还有几步远,现在却已经到了自己身侧还将剑架在了自己脖子上的黑衣男子,沈定武只觉得额头上的汗一滴滴的往下流淌。
“你们想干什么?”沈定武颤声道。
沐清漪淡淡笑道:“开城门,京畿守备军的兵符给我。”
沈定武终于变色,“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奉天府尹,就敢夺京畿守备军的兵权?你想要造反么?”
沐清漪浅笑,“沈将军这么晚在这里等着,难道不是为了…嗯哼?”
沈定武无言以对,只是死咬着牙关道:“本将是陛下亲封的京畿守备,你休想!”
沐清漪叹气,有些惋惜的抬手轻触了一下夏修竹架在沈定武脖子上的剑锋,道:“虽然说今晚难免有些混乱,但是我实在是不想见血。但是将军既然如此节义,本公子自当成全了你。杀了吧。”
“你!”沈定武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你字,只觉得脖子一痛,咔擦一声夏修竹连剑都没有动直接拧断了他的脖子。
把玩着从夏修竹手中接过的令牌,沐清漪冷眼看着闻声匆匆赶来的副将和驻守城门的几个小校尉。显然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在京畿重地如此光明正大的杀了京畿守备将军,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沐清漪举起手中如朕亲临的令牌,沉声道:“本官奉命行事,沈定武执意阻拦怪不得本官手下无情。各位可是想要跟沈将军一样一意孤行?”
对上夏修竹和沐清漪身后众人冷冽如冰的眼神,副将和几个校尉都木有的打了个寒战,看了看沐清漪手中的金牌终于还是识趣的低下了头,“请顾大人吩咐。”
沐清漪满意的点头,这些人想什么她当然知道。她手持金牌,这些人听她的是理所当然,就算事后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可以推脱是碍于她手中如朕亲临的金牌不得不听命行事。但是她并不在意这些,此时她也没有那么多的功夫收服这些人,只要他们现在听话就可以了。等到今晚的事情尘埃落地,这些人自然也就顺服了。
“很好,现在…打开城门。”沐清漪吩咐道。
“是。”
副将一声令下,城中的城门在夜色中慢慢被打开,早已经隐藏在城外暗处的人看到信号,立刻朝着京城的方向涌了过来。不多时便已经京城了。
“顾…顾大人,这样真的没问题么?”副将看着足足有上万的人马涌入城中,不用的有些心惊胆战的道。早就知道今晚可能有大事,现在看来是真的要出事啊。
沐清漪含笑看着他道:“不用担心,有什么事本官一人承担。过了今晚,副将说不定就能升将军了。不过现在…还要劳烦副将配合一二修竹,京畿守备兵马交给你了。”
夏修竹皱眉道:“不行,我不能离开。”夏修竹接手京畿守备自然没有问题。他就算在正直不善权谋,也还是出身世家大族,长于将门世家的前御前侍卫统领。但是,今晚诸事杂乱,沐清漪根本就不会武功,身边更是不能离开人保护。
沐清漪有些无奈,道:“修竹,有无心他们保护我,天枢等人很快也会回来。但是这里确实非你不可。无心经验全无,控制不了这么多人马。”
夏修竹默然,身后突然传出一个冷漠的声音,“今晚本座保她无性命之忧。”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莫问情一身白衣在夜色中翩然落到城头。神色冷漠的扫了众人一眼,最后落到了沐清漪的身上。所以被他的目光扫过的人,都不由得觉得好像被刀锋划过了肌肤一般又冷又疼,连忙都低下头去。
夏修竹看了看莫问情,回头去看沐清漪。沐清漪大方的一笑,拱手道:“那就有劳莫谷主了。”
闻言夏修竹这才点了点头,莫问情无论是武功能力还是人品至少都是足以信任的。沐清漪将兵符和金牌都交给夏修竹,沉声道:“修竹,有劳了。”
夏修竹看了看沐清漪,终究只是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上万的兵马京城,就算再如何小心也绝对不可能不惊动人的。但是外城的百姓们却并没有什么好奇心,在京城这样的天子脚下住久了的百姓们深谙生存之道,这种时候好奇心越重死得越快。
站在皇宫门口,莫问情极为难得的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俊雅温文的白衣少年。夜色中的少年在执伞下被衬出比平时更加脆弱的之感。但是他却知道,眼前这看似无害的少年不过转念之间便能翻云覆雨,让多少曾经野心勃勃的王孙贵胄也只能黯然收场。
“你当真要进去?”莫问情皱眉问道。
沐清漪点头道:“自然。”虽然容瑾传出来的消息一切皆在掌握中,但是没有亲眼看到总是让人不放心的。自然这些事情也可以交给底下的人来做,但是…沐清漪微微苦笑,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竟然不是一个真正的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只等着决胜千里之外的人。
只因为,这深深地宫闱之中有一个她挂念的人,她就不得不进去。
莫问情望着她沉默良久,点了点头道:“我陪你进去。”他这一生虽然才短短不到三十年,见过的各种或绝色或能力卓著的女子却不少。但是莫问情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做女子时婉约脱俗,聪颖灵慧。做男子时温文尔雅,行事手段丝毫不输男儿。若不是医术了得,莫问情自问只怕也没那么容易看破沐清漪的身份。这样一个出身名门才华横溢,又风华绝代甚至有着公主名分的女子,本该是所有人千娇百宠追捧呵护的对象。但是她却又放弃了一切跟着一个西越皇子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西越,放弃女儿身做一个三品府尹,竟也做的有模有样。如今,还要帮助豫王夺取皇位,甚至不惜以身犯险。
莫问情不得不承认,沐清漪这样的女子世间千千万万女子中也难再找出一个。容瑾…真是好福气。莫问情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缕淡淡的羡慕之意。
“多谢。”沐清漪低声道。如今宫中情况并未分明,以他们的交情莫问情愿意陪她冒险,除了感谢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答应了别人,要保护你的。”莫问情淡然道:“何况,我以为我们也算是朋友。”
沐清漪莞尔一笑点头道:“说的是,我们是朋友。”
莫问情淡淡的转过脸去,“走吧。”在沐清漪看不见得地方,外人眼中冷酷无情的药王谷主莫问情悄悄的红了耳朵。莫谷主素来高高在上,平生第一次主动说要跟人做朋友,却还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芳龄少女。
清和殿里,容瑾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原本跪在地上的众皇子都纷纷站起身来,只有被西越帝点了穴道的容璋动弹不得。
容琰有些奇怪的看了容璋一眼,担忧的问道:“九弟,父皇怎么样了?”
容瑾淡然道:“崩了。”
所有人面色都是一僵,一副半天反应不过来的模样。怔怔的望着屏风后面的龙床上躺着的老人,崩了……怎么这么快就…。
回过神来,容琰先一步闯了进去,其他皇子自然也连忙紧随其后。里面很快便传出来哀痛的哭声。蒋斌一直捧着圣旨站在那里,见这情形也知道自己伺候了几十年的主子是真的去了。
“陛下驾崩了!”不多时,宫墙最高处的楼上响起了丧钟的声音,整个皇城里都能听到咚咚的沉重的钟声,显示着一代君王的陨落。
这一天,内城里的大多数人其实都是有准备的,所以还不到两刻钟时间,皇室宗亲和从一品以上的大臣就都已经聚集到了宫中。能够进入清和殿的却只有皇室宗亲了。
西越皇室里,跟西越帝亲近的宗亲并不多。西越帝那一代也只剩下了一个兄长一个弟弟和几个侄子,其余的关系都已经远的没有资格参与皇家的事务了。
因为西越帝的行事作风,这些硕果仅存的亲王郡王们日子也远没有别的国家的王爷们舒服,平日里都是夹着尾巴做人。这会儿西越帝终于死了,说不定他们心中还暗暗叫一声好呢。
“王伯,王叔。”众皇子连忙上前家里。
这两位王爷,便是如今西越仅存的与西越帝同辈兄弟。璐王容慕礼和齐王容慕风。容慕礼今年比西越帝年长四岁,今年已经七十三岁了。虽然须发皆白但是或许是因为这些年保养得宜,养生有道,倒也是精神奕奕。容慕风是先帝最年幼的儿子,比西越帝和容慕礼的年纪都要小的多,今年才不过五十出头,虽然红着眼睛一副哀伤的模样,但是精神却都不差。
容慕礼年纪大了,被自己的儿子扶着进来,摆摆手道:“免了,陛下驾崩本王也是十分悲痛,但是这身后之事…却还是要你们这些儿孙来料理。千万不可过度哀损。”
“多谢伯父教诲。”众人谢道。
容慕礼问道:“陛下身前,可有留下什么旨意?”
蒋斌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捧着圣旨道:“启禀王爷,陛下的遗诏在此。”容慕礼犹豫了一眼,抬眼去看众人。容慕风沉声道:“皇兄,这里也都不是外人,皇兄是长辈,就由你主持吧。”
容慕礼这才接过了遗诏慢慢打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越帝生前显然兴致还不错,洒洒洋洋的写了一大堆。等到容慕礼念到最重要的地方时却险些卡壳,“皇…嗯,九子容瑾才智卓著,深肖朕躬,传位皇九子容瑾,钦此。”
别说跪着的众皇子了,就是拿着圣旨的容慕礼也忍不住眨了眨眼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但是他就是把眼睛眨得抽筋了也不得不接受,那明晃晃的圣旨上写着的就是皇九子容瑾五个大字。
容慕礼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叹息,他这位皇弟天纵英才,当年登基也可算是无人不服的。只可惜自从遇到那个女人之后就昏了头了,还一昏就是二十年到死都不能清醒。皇帝宠爱九皇子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但是若说皇帝要将皇位传给九皇子却是谁都不相信的。除了皇帝的宠爱,九皇子有什么?能力?功绩?权贵的支持?民间的声望?九皇子什么都没有。
容慕礼摇头叹息,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底下的穿着一身黑衣显得格外沉默的容瑾,道:“豫王殿下,接旨吧。”
“王伯,你是不是看错了?父皇怎么会将皇位传给九哥!”容瑾还没来得及起身接旨,跪在他身后的十一皇子就忍不住跳出来了。
容慕礼脸色微沉,皱眉道:“本王还没有眼花。十一皇子若是不信,也可上来检查。”
十一皇子自然知道容慕礼不可能看错,他只是不甘心而已。别说他不甘心,在场的皇子就没有一个人是甘心的。十一皇子脸色一变,盯着容瑾道:“是你…是你篡改了父皇的遗诏!”
容瑾慢条斯理的站起身阿里,有些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的十一皇子,道:“篡改?遗诏是在你们进来之后父皇才亲手叫道蒋斌手里的。本王要如何篡改?”
“那就是你逼父皇写的!本皇子绝不承认父皇会传位给你!”十一皇子怒叫道。
容琰等人纷纷对视了一眼,几乎立刻的便明白了十一皇子想要做什么了。容瑾在朝中根基全无,想要顺利的登基本就不容易。只要他们协商妥当了…所谓的遗诏不过是个糊弄寻常百姓的玩意儿罢了。
“二哥,你怎么说?”容琰看向容瑄问道。
这一晚上的折腾下来,容瑄早就已经脸色苍白有些摇摇欲坠了。旁边的人连忙将他扶到一边坐下。容瑄面上虽然一脸疲惫虚弱,心里却是一片清明。舅舅这会儿还没有消息,只怕是城外的事情也不是那么顺利。罢了,横竖自己本就没有什么机会。容瑄睁开眼,淡淡道:“本王自然是遵从父皇的遗诏。”
“但是,这个遗诏明明就有问题!”六皇子高声道。
容瑄闭上眼,漠然道:“本王累了,各位兄弟商量着办吧。”
众人这才明了了容瑄的态度,他不争皇位,所以也别将他扯进去。最后谁能够胜出,他就奉谁为帝。
“本王认为四哥是最适合的继位人选!”十一皇子道。说着这话,十一皇子心中也并不是没有遗憾的。明明容琰都已经开始失宠了,只要再给自己几年时间未必不能取而代之。只可惜,父皇突然驾崩,自己却是羽翼未丰,无奈之下只得支持目前看起来依然实力最强的容琰。
“我也支持四哥!”五皇子沉稳的表态道。
大殿里顿时一片喧闹,众人仿佛都有志一同的忘了西越帝的尸体和那明黄的遗诏还摆在那里。甚至连容瑾这个人都直接给遗忘掉了。毕竟在众人眼里容瑾确实是不好惹,但是那是因为容瑾有西越帝的无条件支持,如今西越帝已经死了,难道还能在活过来给他撑腰不成?没有了西越帝,容瑾除了一个豫王的头衔以外什么都没有。也正是因此,十一皇子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质疑遗诏。
容慕礼和容慕风对视一眼,都坐在一边没有说话。他们也是当过皇子的,这些皇子的所作所为他们岂会不懂?只不过当初西越帝实在是太强了,底下的兄弟根本就没有本钱跟他争。但是现在的容瑾却不一样,就连容慕礼都忍不住要质疑西越帝挑选继承人的眼光和私心,何况是这些本就有着继承权的皇子们。
皇位对于皇子们来说,一步之遥却是天地之别啊。
容慕风有些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容瑾。这个九皇子似乎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暴躁易怒,若真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只会发脾气的纨绔,听了这些皇子的话早就已经发火了。但是容瑾却只是低眉坐在一边,望着地面沉默不语。众皇子正忙着争执皇位到底该归谁属根本就没有在意容瑾,但是容慕风却敏锐的从这样的沉默中感受到了一丝危险。
容慕风不着痕迹的拉了拉自己的大哥,示意他看容瑾。容慕礼也跟着望过去,同样也是一怔。很快,容慕礼轻咳了一声道:“遗诏就在这里,各位皇子不如问问九皇子的意见,”
众人一愣,这才响起他们吵得热火朝天,倒是把正主给撇到一边了。神色有些不善的看了容瑾一眼,还没说话,容瑆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神色,傲然道:“本王绝不承认父皇会将皇位传给他!父皇分明是传位给四哥的!”
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显然有不少人将清和殿给包围了。容慕礼脸色微变道:“十殿下,你做了什么?”
容瑆笑道:“没什么啊,父皇驾崩,本王不过是调了羽林军前来护驾而已。”
“十弟你大胆!竟敢擅自调动羽林军!”六皇子怒斥道。他是庄王党的,庄王中毒之后一直自以为自己最有机会取代容瑄。
容瑆不屑的挑眉,现在这个时候谁还讲究什么规矩,谁先抢到兵权谁先控制了皇宫,谁就是赢家。而现在,显然赢家是他们了,“本王是来护驾的,六哥还是好好歇着,一会儿多给父皇磕几个头吧。如何?那位兄弟还有意见,不妨站出来说话。”
众人沉默,容瑆不善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蓦地,殿中传来一个幽冷的声音,“容瑆,你想造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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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皇位初定
“容瑆,你想造反么?”
大殿里霎间一片宁静,好一会儿容瑆才有些迟疑的转向容瑾所在的位置,挑眉冷笑道:“是你在跟本王说话?”
容瑾不屑的嗤笑一声,“一个还没封王的皇子,也好意思自称本王?”
“容瑾!你活腻了!”容瑆怒吼一声,愤怒的拔出随身带进来的长剑指向容瑾。西越帝的皇子们对容瑾素来都是比较客气的,但是这份客气和谦让却从来都不是因为容瑾本人,而是因为西越帝。当初容淮挑衅容瑾,他们只会暗中笑他傻,不是他们不想对付容瑾而是因为他们远比容淮更知道忍耐。但是现在,一直死死的压在他们头顶上的犹如泰山一样的西越帝死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忍耐容瑾?
所以,容瑆虽然对容瑾如此无礼,但是在场的皇子们却没有表现出几分在意的模样。就连一向谨慎的容琰也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那张圣旨还有清和殿上的那把龙椅究竟是谁来坐。
容瑾眼底掠过一道寒芒,抬手漫不经心的将指着自己脖子的剑移开,“你的胆子不小,当真以为区区半个羽林军就能成什么大事?”
容瑆冷笑道:“你说呢?现在父皇不在了,还敢摆架子?你以为还有人给你撑腰么?”
容瑾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淡淡的看向容慕礼和容慕风,“璐王,齐王,你们有什么话说?”
容慕礼和容慕风对视一眼,知道此时容瑾是在逼他们做选择了。说实话,他们都不看好容瑾,但是西越帝的遗诏上确实是写着容瑾的名字,更重要的是,容瑾此时的态度明显的告诉他们他并不是全无底牌的。偏偏他们并不知道他的底牌到底是什么,因此这选择就显得格外的重要和谨慎了。万一押错了,只怕就是家破人亡的局面。
沉吟了片刻,容慕礼沉声道:“我们自然是谨遵陛下的遗诏。”
容瑾满意的点点头,身后去拿放在桌上的遗诏。容瑆脸色一变,上前一步就想要去抢。容瑾轻哼一声,一挥袖容瑆便被扫到了一边,遗诏从容的落入容瑾手中。容瑾把玩着手中的遗诏道:“既然如此…从今天开始,西越以本王为尊,想必是没有问题了。”
一时间,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起来。容瑆有些恍惚的被人扶着站稳。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轻易地被容瑾给推开这么远。以容瑾素来多病的名头,他自然不会怀疑容瑾会武功,只能当成是个意外了。
“你以为有了遗诏就能够登基了么?”容瑆不屑的冷笑一声,心中深深觉得父皇真是将容瑾教的又蠢又天真。
容瑾并不理他,慢悠悠的道:“王伯,王叔,你们怎么说?”
“有什么话说的,你根本就没有资格继承皇位,何必逼两位王爷表态!”皇孙之中,一个容瑾看着有些眼生的青年傲然道。
容瑾挑眉,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哪来的?”
“你!”那青年气得脸色发青,“本王是端王府二公子!”这青年自然是端王府的庶子,容瑾连这些兄弟的嫡子都不一定能认全何况是庶子。
容瑾点点头,悠悠道:“将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给本王听听。”
皇孙一辈跟容瑾打得交道都不多,现在更不惧怕容瑾。那青年朗声将方才的话又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
却见容瑾前一刻还笑容满脸,下一刻却是脸色一沉,狞笑道:“违抗先皇遗诏,想造反么?来人,给我杀了!”
两道黑影飞快的出现,只听刷刷两道寒光朝着那青年男子就砍了过来。一前一后,无论那青年往哪里躲都必然要挨上一刀。其他人也吓了一跳,他们谁也没想到这清和殿中竟然还藏有容瑾的人。
“住手!”容琰大怒,若是任由容瑾在这里将他儿子给杀了,他也没脸争这个皇位了。
说话间,容琰一掌朝着距离自己的一个黑衣人拍了过去。那端王府二公子所幸也并不是废材,趁着容琰偷袭这一瞬间的功夫,一矮身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刀锋就地一滚总算是保住了性命。但是——
“啊!?”一道血光溅起,那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一只手却被人刀锋给生生削断了。那青年惨叫一声痛得生生的晕了过去。
“容瑾!”容琰气得目呲欲裂,这虽然不是他的嫡子,但是容琰膝下本身就只有一个嫡子两个庶子,如今在这清和殿中被人斩断了一只手,他如何能忍。
“属下无能,请公子降罪!”两个黑衣人一看这情形便知道没什么机会杀人了,只得果断的跪下请罪。容瑾侧首扫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人,悠然道:“算了,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也不好在他灵前就杀了皇孙。给他一个教训就行了,你们退下吧。”
两个黑衣人大喜,没完成任务还没有惩罚,公子今天的心情肯定不错。虽然陛下驾崩了还能保持这么好的心情实在是有些大不敬,但是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还是保佑公子心情一直都这么好吧。
“容瑾!你太过分了!”容琰沉声道,“你还没登基,就敢随意残杀皇孙,若是真让你登基了还得了?”
容瑾不屑的轻嗤一声道:“他敢质疑父皇的旨意,就是不忠。本王不杀他,何以立威?捡回一条小命算他运气,本王不对废材动第二次手。”
容瑆横剑一指,怒道:“容瑾,你算什么东西?本王说了,圣旨是假的就是假的!在场的所有皇子皇孙都可以为证,你们说,是不是?”
不少人都被刚刚那一下吓得不轻,但是对比一下两边的实力悬殊却还是果断的站在了容琰和容瑆这边,纷纷点头称是。
容瑆得意的笑道:“听到了么?乖乖的砍下你自己的手给四哥赔罪,说不定四哥还能饶你一条狗命。”
容瑾本就不是有耐性的人,跟着这群人在这里磨了大半天更是让他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糟糕。这些废物还活着干什么?!统统死了不是更好么?!杀气在容瑾的眼底悄然弥漫。
容慕礼到底是经历过一次夺嫡,活了七十多岁的老人精。这次不用容慕风提醒就敏锐的察觉到容瑾身上的杀气,心中也不由得一惊。只见容瑾慢慢抬起头来,眼神阴郁的盯着容瑆,“把你的破剑拿开,这种破玩意儿能当什么事儿?”
容瑆冷笑一声,“你试试看就知道有没有用了。”容瑆一剑朝着容瑾刺了过去,却在半途剑尖一偏朝着容瑾手中的遗诏而去。容瑾冷笑一声,随手将遗诏往旁边的蒋斌身上一扔,对着那朝着自己直直而来的长剑就是一抓。
只听咔嚓几声,容瑆手中的长剑已经断成了几段,容瑾手一挥容瑆便被扫飞了出去,这一次却是直接撞到了旁边的柱子上。
“嗖嗖嗖!”几声,容瑾手中的碎片飞出,将容瑆整个人钉在了柱子上。冰冷的断剑贴着容瑆的皮肤钉入柱子里,容瑆清楚的感觉到只要再差毫厘,这些东西就会钉到自己的身上。
“不自量力。”容瑾轻蔑的扫了被定在柱子上脸色如土的容瑆一眼。
殿中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们以为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材的容瑾居然拥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就这份功力在场的皇子皇孙们谁也不敢说自己能够做到。而眼前这人…才十九岁啊。
“咳咳……”坐在旁边的容瑄低咳了几声,唤回了众人的神智,“九弟…好功夫。”
容瑾淡淡道:“雕虫小技罢了。现在还有谁有意见?站出来让本王瞧瞧?”
众人默然,容琰盯着他沉声道:“九弟难道想以武力胁迫我等不成?还是说九弟想把我们这些兄弟都杀光了?”
容瑾震惊的望着他道:“四哥的意思是,你们宁愿全部被我杀光也要违抗父皇的遗诏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被钉在柱子上的容瑆也缓过气来了,咬牙道:“你别忘了,外面都是我们的人。就算你武功高强又能怎么样?”
容瑾偏着头含笑看着他,不得不说,九公子如果不说话不恐吓人,皮相看上去还是相当的赏心悦目的。此时整个人霸气的倚坐在软榻上,黑衣如墨,容颜俊逸,仿佛一幅名家绘成的佳作。
但是嘴里吐出来的话却实在是不怎么中听,打量着在座的人,九公子微凉的薄唇冷冷的吐出来的话尖酸又刻薄,“一群蠢货!本王要是你们一开始就直接杀了本王,毁了圣旨。现在…晚了……”
众人一愣,正在不解之时,门外又传来一阵喧闹的脚步声,一个年轻爽朗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羽林军东方旭,奉命前来护驾!”
东方旭?大公主的儿子…平素跟所有的皇子都没有交情,唯独…容瑾!东方旭就是因为当初救了容瑾才被西越帝安排进羽林军的!
这并没有完,很快外面又传来一个有些冷漠而且陌生的声音,“奉天府尹顾流云奉命率神策营,京畿守备军前来护驾。”
“御前侍卫统领率大内侍卫恭请新皇圣安。”又一个沉稳的声音加入。
容瑾笑眯眯的撑着下巴道:“原来御前侍卫还在啊,本王以为都死光了呢。”大晚上羽林军都折腾进宫来了也没看到半个御前侍卫,还以为都死光了呢。
“这些…都是你的人?”容琰脸色苍白,声音干涩无力。
容瑾漫不经心的道:“大内侍卫…大概不是吧。”他要是能掌握大内侍卫,早就篡位了还用等到现在么?
“不可能?你怎么会调得动神策营和京畿守备?”容琰不信,他不信容瑾在他们这么多人的监控之下还能有如此大的势力。难道他们这些皇子都瞎了么?
看着他挫败的神色,容瑾满意的笑道:“本王不用那些,本王只要有金牌令箭和子清就可以了。子清,先进来吧。”容瑾的声音不高,却奇异的穿过了大殿直接传到了外面。
不一会儿,外间的殿门被人推开,外面响起轻缓的脚步声,不一会儿,一身白衣的沐清漪便带着莫问情一起出现在了内殿门口。
容琰等人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俊秀无双的少年,就是这样一个仿佛弱不禁风的少年,竟然就让他们这么多人动弹不得,所有的计划毁于一旦。这样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竟然就能够轻易的操纵大半个皇城的兵权!今晚别说西越帝传位给容瑾,就算遗诏上写的不是容瑾,他们又能如何?
沐清漪走到容瑾跟前,看着坐在软榻上神色如常的容瑾,眼底这才闪过一丝安心。低头一笑,一掀衣摆便要往下跪,“臣顾流云叩见陛下!”
“子清!”容瑾动作极快,人还未完全跪下去就被他握住手臂拉了起来。容瑾有些不满的瞪着沐清漪,沐清漪淡淡一笑:外人面前,礼不可废。
“顾大人,你区区一介奉天府尹,深夜无诏带兵入宫,是想要造反么?”容琰盯着沐清漪阴测测的道。他很清楚,若是此时再压不住容瑾和顾流云,今晚他们就算是彻底输了。
沐清漪回头,含笑看着容琰,淡淡笑道:“回王爷,下官说过了,是奉召带兵前来护驾。”
容琰冷笑一声道:“带兵?你一个文官带的什么病?神策营自有神策营统领,京畿守备军自有京畿守备将军,哪个需要顾大人你带?”
沐清漪淡然道:“这个么?神策营统领自然要留下安抚军心,至于京畿守备沈定武,抗旨不尊,已经被就地正法了。”
容琰暗吸了一口凉气,“你好大的胆子!你一个从三品的文官就敢斩三品将军!”
容瑾挑眉,一脸不以为然的看着容琰,“斩了又如何?”
“你纵容属下斩杀朝廷命官,你以为朝中官员还会支持你登基么?”容瑆冷笑道。
容瑾傲然道:“这西越是本王的,本王不需要他们支持,他们只需要…顺从!本王倒要看看,比起家中妻儿和身家性命,他们那点儿骨气算什么。蒋斌,出去宣旨吧。”
“是,陛下。”蒋斌恭敬的捧着遗诏,暗暗松了口气。两个黑衣侍卫一左一右护送蒋斌往门外宣旨去了。大殿外等着的不仅是那些羽林军大内侍卫们,还有早就等在外面的朝中权贵们。
“璐王,齐王?”容瑾淡淡道。
容慕礼和容慕风对视一眼,干净利落的跪了下去,“老臣叩见陛下!”
很快外面传来了蒋斌宣布遗诏的声音,等到蒋斌的声音落下,外面又沉寂了好一会儿才又热闹起来,“臣等参见陛下!”
容瑾心情愉悦的扫了容琰等人一眼,“看来…四哥,你的那些心腹对你也不是那么忠心啊。子清,咱们出去吧。”
无视了容琰难看的脸色,沐清漪微笑道:“陛下先请。”
清和殿大门外的台阶下跪着一大群穿着一品朝服的官员们。虽然神色各异但是很明显的没有一个高兴地。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久,险些把老命折腾进去,结果一个都没有压对,能高兴的起来了才怪。
清和殿的大门从里面被人完全拉开,容瑾脸色有些阴郁的走了过来。原本他是拉着沐清漪一起走的,可惜清清却不肯与他一起出门站在一起,而是坚持后退一步跟在他后面,这让容九公子有些不太高兴。
“臣等叩见陛下!”众臣起身高呼。即使再不情愿,先帝的遗诏已经颁布了,从今天开始,这西越就属于豫王了。
容瑾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道:“礼部尚书,钦天监负责主持父皇的葬礼,其他人…留在宫中为父皇守灵!”
礼部尚书和钦天监连忙上前应声道:“臣等领命。臣启奏陛下,登基大典…。”先帝驾崩礼部和钦天监要忙的不仅仅是先帝的葬礼,还有新皇的登基大典。这两者孰轻孰重傻子都分得清楚,先帝再重要那也是死了的,眼前这一位才是他们以后的主子。
容瑾有些不耐烦,冷声道:“从简。”
“是,陛下!”
容瑾轻哼一声,警告的扫了一眼众人,直接走人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这位新皇陛下在做皇子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性情古怪,谁也拿不准他这拂袖而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沐清漪无奈的抚额,淡淡笑道:“诸位各自办事去吧,众位大臣还有王爷们…请安心留在宫中为陛下守孝便是。”说完,沐清漪看了跪在后面的东方旭一眼,东方旭和步玉堂等人,东方旭朝点了点头,沐清漪这才转身朝容瑾离去的方向而去。
梅园,三月天已经没有了梅花。枝头上片片翠叶下挂着一颗颗还没有指头大的小青梅。但是院中却仿佛依然隐隐飘着梅花的香气。
沐清漪踏入梅园的小楼中,果然看到容瑾正趴在楼顶的露台边上往下看。想必刚刚就已经看到她进来了,只是她在下面看不到上面而已。
沐清漪含笑道:“直接跳过太子之位登基为帝了,九公子怎么还不高兴了?”
容瑾拍拍自己身边,“清清坐下。”
沐清漪挑了挑眉,直接坐在了容瑾衣摆铺着的地方。刚刚坐下,就被容瑾揽入了怀中,“怎么了?”
容瑾眯着眼紧紧的搂着她,闭眼吸允着她身上的能够让人宁静的幽香,幽幽道:“他说我是他的儿子。”
“他?谁?陛…先帝?”沐清漪挑眉道,轻柔的拂开他颊边有些散乱的发丝,“这个对你很重要么?”
容瑾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冷笑道:“本王倒是希望本王跟他们都没有关系!”无论是西越帝还是容璋,容瑾都没有好感的。无论哪个人总是从小被怀疑和猜测着都不会对对方有好感的。容瑾不爱理会这些事情却不是真的不明白,其实无论是西越帝还是容璋,在心中都是半信半疑的罢了。西越帝若是坚信容瑾是他儿子,小时候就不会那么忽视他了,即使是用为了保护他来解释也有些牵强。容璋若是完全相信容瑾是他的儿子,这些年也不会对他不闻不问。
皇家的事情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残忍,你永远都不知道对方是虚情还是假意。因为你自己也不敢相信任何人。
容瑾八岁的时候就明白了,西越帝之所以突然对他倍加宠爱,不过是突然发现如果他死了这世上唯一跟梅夕儿有关的人就没有了而已。所以西越帝才会想到他驾崩的时候带着容瑾一起去的诡异想法。至于最后他到底为什么改变主意,只怕除了西越帝自己是没有人知道的。或许真如西越帝所言,容瑾跟他…太像了吧。
沐清漪叹了口气,这当真是一笔糊涂账。坏就坏在容瑾根本不相信西越帝和容璋任何一人,不管是真是假,他哪怕相信了其中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这么慢纠结郁闷。多年来的经历导致了无论他们说什么他都半信半疑。如今西越帝又死了,这事儿还真没人说得清楚。
其实上一代的恩怨,是非对错也不是他们这些局外人能够评判的了的。但是如今看来,容瑾对西越帝的感情至少是比对容璋要深厚一些的吧。一个是宠爱了他十年的父皇,一个是突然冒出来自称是他父王的皇兄,即使容瑾不承认心里也总是有个轻重的。
“跟我说说今晚的事好么?说完了…咱们就该去做正事了。别忘了,还有一堆人在觊觎你的皇位呢。”沐清漪浅笑道。容瑾轻哼,“本王的东西,本就就算不要也不会给他们的。”
静悄悄的梅园小楼里,响起容瑾低沉的声音,不时还有沐清漪轻柔的劝解和安慰,淡淡的夜色下比起宫里气氛诡秘的其他地方倒是更多了几分静谧和安宁。
清晨,天色微凉。整个皇宫却已经淹没在了一片白色之中。哀哀凄凄的哭声在皇宫里响起,西越帝已经入殓,灵柩被安放在了宫中的奉先殿里。所有的皇子皇孙,王公大臣,以及宫妃都要在这里哭祭守灵,天色还没大亮就已经哭声震天。
一片哭嚎声中,容瑆看了看四周微微皱眉,低声对容琰道:“四哥,怎么没看到容璋?”
容琰微微皱眉,确实,从昨晚父皇驾崩他们进入查看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容璋。只是之后的事情让他们都无暇去理会自以为容璋身体不适自己退下了。但是就算再身体不适,这种场合却是不能缺席的,但是此时却依然没看到容璋。
“该不会让老九给…杀了吧?”容瑆低声道。
容琰摇摇头道:“不知道,现在无需理会此事。”
容瑆冷笑道:“那可未必,若是还未登基就杀害兄弟,我倒要看看容瑾怎么登基。”
“十弟,不要冲动。”容琰低声道,“他手中有父皇传位的遗诏,就是名正言顺。何况…十弟,你觉得九弟跟父皇比起来谁更像心慈手软的人?”
容瑆漠然,父皇冷酷,容瑾狠绝,谁都不像心慈手软的人。早些年父皇可没少杀皇兄皇弟。要不然,如今宗室里的老王爷又怎么会只剩下两位了?难道容瑾也……
容琰淡淡道:“这会儿我才回过味儿,昨晚…容瑾分明是故意在激怒咱们。若是我们昨晚真的忍不住动手了,你觉得会怎么样?”
容瑆一愣,“我不信他真敢血洗宫闱。”
“他为什么不敢?昨晚父皇的遗诏上若不是他的名字,那架势,他只怕是打算逼宫的。”容琰道。什么顾流云奉召带兵护驾?顾流云出城去节制兵马的时候,只怕容瑾自己都还不知道遗诏上写的是什么呢。只不过,这会儿大家都没空拿这事儿出来说罢了。无论怎么说也改变不了容瑾继位的事实,最多给顾流云添点堵。
容瑆默然,容琰淡淡笑道:“真是没想到,咱们几个兄弟争斗了这么多年,最后倒是便宜了九弟。我们都大意了。”
容瑆轻哼一声道:“以后怎么样还难说。”
容琰点点头,冷笑道:“说的是,以后怎么样…难说。”
一场原本预计将会是腥风血雨的夺位之争,就在这样不温不火之中尘埃落地。但是慢人一步的众皇子们看着宫中那虎视眈眈的羽林军和大内侍卫,谁也没敢再起什么多余的心思。但是,这却也预示了容瑾登基以后的路也绝不会太平。
此时的梅园里,容九公子正满脸遗憾的望着沐清漪道:“清清,你说他们怎么就不反不闹呢?”
若是多几个像容瑆那样的人多好啊,再闹下去,他刚好名正言顺的宰了他们。为什么就不闹了呢,真是一群孬种!
旁边的一众人等一脸黑线,纷纷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沐清漪。九爷不是真有什么毛病吧?顺利还不好么,若是先皇驾崩当天就弄得整个皇宫血流漂杵,以后史书上九爷的名声…妥妥的是个暴君好么?
沐清漪无奈的摇摇头,表示自己的没办法。
还是东方旭胆子最大,笑道:“还不是本公子霸气威武么?羽林军收拾的妥妥帖帖的,容瑆那几个人能掀起什么大浪?”
没有兵马,说什么都是白费。京城附近的兵马就那么多,大内侍卫谁的话都不听,羽林军全是一群世家子弟派系林立,谁想完全控制都不成。健锐营被挡在了城外,神策营和京畿守备在顾流云手里,别人还有什么可玩的?就凭各家王府那点亲兵么?就算所有的王府加起来也不过千八百人,还不够神策营和京畿守备塞牙缝的。更不用说,说是神策营,但是东方旭怎么会不知道,那其中大部分都是来历不明的高手,只是不知道九哥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人。
容瑾没好气的瞥了东方旭一眼,不悦的道:“你来那么快干什么?”以他的武功,那些人想要杀他纯属白日做梦。等弄到他们真正动手了再来不是刚刚好?
东方旭顿时耷拉下了脑袋,他在外面啊,怎么知道里面的情景?万一九哥被弄死了他还不得自刎谢罪啊。
看着东方旭可怜巴巴的模样,沐清漪不由得莞尔一笑道:“行了,九爷你想太多了。”想要一次将所有的皇子皇孙杀干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若真让容瑾办成了只怕西越也差不多该玩完了。
容瑾轻哼一声,淡淡道:“外面怎么样了?”
步玉堂笑道:“陛下尽管放心,南宫绝今早回到城中之后便待在府中足不出户。神策营和健锐营也还算平静。京畿守备有夏公子负责,一切都有条不紊,并没有引起任何骚乱。”
步玉堂觉得自己这会儿都还没有回过神来,似乎这一晚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原本的什么夺位、喋血宫廷通通没有发生,九公子就这么登上皇位了?但是如果仔细去思索,就能够想明白这其中九公子和顾公子付出了多少心力,每一个环节都计算的分毫不差。步玉堂自知就算再过二十年自己也不会有这份心智,因此看向眼前这两个平均还不到十八岁的公子的眼神就更多了几分尊崇和敬畏。
容瑾满意的点点头,道:“没事就好。若是有人想找事儿…天枢,开阳,不用给本王客气!”
“是,公子!”天枢和开阳对视一眼,恭敬的道。当初城主刚刚执掌天阙城的时候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谁也没有想到短短数年时间便已经成为九五之尊。以后,他们天阙城也不用在隐藏在暗处了。
“东方旭。”容瑾慢悠悠的看着跟前笑的一脸愚蠢的东方旭道:“靖远侯…在家赋闲的够了吧?”
东方旭一愣,眨巴着眼睛望着自家新任的皇帝陛下,忝笑道:“陛下的意思是?”
容瑾道:“劳烦大姐夫,去帮本公子把健锐营搞定,不为难吧?”东方家也是将门世家,祖上比南宫家底蕴还要深厚。所以东方家才封侯而南宫家只有一个南宫绝,只是东方家倒霉从西越帝没登基之前就一路被皇帝打压到现在,后代子孙竟然混得跟纨绔子弟差不多了。
东方旭连忙道:“没问题是没问题…不过,陛下你就不担心我我爹他……”东方旭跟容瑾交好,靖远侯东方飞跟容瑾可没什么交情。
容瑾斜睨着他笑道:“不是还有你么?告诉你爹,做不好…本王活刮了你!”
东方旭抖,长得好看都是有毒的,还是子清最好了。可怜巴巴的对着沐清漪挤眉弄眼的东方公子完全没注意到容九公子阴郁的脸色,也忘记了昨晚他心中最好的顾公子可是一人节制了神策营和京畿守备军,还眼都不眨的就杀了一个跟她官职相当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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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皇家旧事
靖远侯府
东方旭回到府中已经是夜深人静了,靖远侯府大堂的灯火却依然通明。东方旭一进门大公主就立刻迎了上来拉着儿子问长问短。坐在一边的靖远侯东方飞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从他关切的眼中也能看到为儿子的担心。靖远侯远离朝政多年,虽然娶了大公主消息却并不十分灵通。索性他们也几乎不参与朝中的争斗,这次才没有被强制要求连续几日在宫中守灵,不得离开。
东方旭哭笑不得的拉下母亲担忧的的想要查看自己的手,道:“娘!你看儿子好好的,像是受伤的样子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宫里根本就没动武,怎么会受伤?”亏他还兴致勃勃的准备着呢,最后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别说豫王不乐意,他都有点遗憾。
大公主叹了口气道:“没事就好…真没事?”
“真没事!”东方旭顿了一下,望向父亲眨了眨眼睛道:“不是,有点事儿……。”
东方飞皱眉,“怎么了?”
东方旭随手将一块令牌抛给父亲,道:“这个。”
东方飞接在手里一看,不由吸了口气,“健锐营的令牌?”
东方旭点头道:“陛下要父亲去接手健锐营,务必在一个月内将健锐营收拾妥帖。不然…他就要活刮了你儿子。”
大公主大惊,“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旭耷拉着脑袋道:“爹,您可千万别掉链子,儿子的小命就在你手上了。”
东方飞没好气的笑骂道:“你小子就知道给你爹惹麻烦。”东方旭挑眉道:“那老爹你干不干?不干还我,我去还给陛下。”东方飞抬手拍开东方旭的手,紧紧地将兵符攥在手里。东方家在他父亲那一代开始就一直被打压着,但是身为将门之后谁不想驰骋沙场建功立业?但是东方家军功太盛,若想要落个好下场就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东方飞很清楚,这很可能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机会了。何况儿子都已经跟着新皇了,他还能拆儿子的台不成?
大公主有些担心的看着丈夫和儿子,她虽然是西越的大公主,但是西越帝对儿子都不上心就更别说女儿了。因此对容瑾这个父皇一直宠爱有加的弟弟实在是没什么了解,“旭儿……。”
东方旭笑嘻嘻的搂着娘亲安慰道:“娘,别担心,等儿子建功立业了你就好好享福吧。到时候你可就是西越的长公主了。”
东方飞含笑看着妻子,轻叹了口气道:“罢了,让他去吧。旭儿的眼光和胆量倒是都不错。”东方飞不知道儿子是从哪儿看出来九皇子与众不同来的,但是现在的事实就是最后登上帝位的就是九皇子,那么其他的一切都不必计较了。东方家世代效忠西越,现在自然也是效忠先帝传位的新皇。
大公主叹了口气,点头道:“罢了,本宫也不懂这些,你们父子俩心里有数就是了。”
东方旭笑道:“娘亲放心,孩儿心里有数。爹,健锐营…没问题吧?”东方飞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能有什么问题?为父虽然没有没怎么领过兵,却也还有几个同袍的,健锐营里有几个统领以前是你祖父手下出来的…想必陛下也是知道这些,才让为父去的吧?”
东方旭眨了眨眼,他哪儿知道啊,大概…是吧?
看着儿子着一脸茫然的模样,东方飞有些绝望的偏过了头去。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子这次纯粹的就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
虽然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但是容瑾身为即将继位的皇帝已经搬进了宫中,沐清漪当然也随同一起留在了宫里,至于奉天府的一应事务都交给了步玉堂。
深夜,奉先殿的方向依然隐隐约约的传来哀哭声,先帝刚刚驾崩,灵前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是有人守着哭灵祭拜的。
容瑾牵着沐清漪的手漫步在重重的宫闱之中,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们远远地跟着,看到两人手牵手并肩而行的模样也只敢低下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嘎吱——沉重的大门被人打开,沐清漪微微皱眉看了看里面有些沉黯的烛火,这里是宗人府的大牢,专门用来关押皇室宗亲的。而如今,这里面正住着一位先皇的皇子——三皇子容璋。
容瑾拉着沐清漪的手踏入牢房里,抬手挥退了跟在后面的官员和狱卒。宗人府的大牢虽然有些阴冷,但是却远比一般的牢房要好上许多倍。即使是犯了错,这些皇室贵胄也是比寻常百姓高贵的。说是牢房不如说是一件有些朴素的房间,床、桌椅一样不缺,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书柜和一些笔墨纸砚。他们进去的时候,容璋正坐在书桌后面练字,听到脚步声才抬起头来,望着站在外面的容瑾神色有些复杂。
“你来了?”容璋搁下笔,望着容瑾淡淡道。
容瑾一抬手,牢门上的锁链应声而断。推开门,容瑾拉着沐清漪走了进去。
容璋打量了容瑾许久,顺着他的手又看了看被他牵着的沐清漪,道:“本王倒是小看了你们。”
容瑾轻哼一声道:“本王说过,不需要你多事。”
容璋挑眉笑道:“若不是本王,你能找到那么好的机会控制神策军么?如果没有无忌,就凭顾流云,只怕也挡不住南宫绝吧?”说到底,他是被容瑾和沐清漪钻了空子利用了一回。从头到尾,容瑾根本就没有相信过他说的任何话。
“现在你想做什么?遵从父皇的旨意杀了我…然后安安心心的做你的西越新帝?”容璋望着容瑾,扬眉道。
容瑾勾唇一笑,“这不是你的愿望么?你想要本王登基继位…现在就算死了,也该瞑目了吧?”
容璋脸上的表情不由得一僵。他想要容瑾继位那是建立在容瑾是他的儿子的基础上,如果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骗局,那他岂不是一场笑话?容璋紧紧的盯着眼前的黑衣青年,想要从他的身上找出更多与自己相似之处。但是他却挫败的发现,容瑾的容貌又八九成像夕儿,而神情气质却显然更像自己那个恨了二十年的父皇。
怔怔的忘了容瑾许久,容璋终于有些颓然的跌回了椅子里,摆摆手道:“罢了,本王输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
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煞那间苍老了十几岁的人,沐清漪也只能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容瑾轻哼一声,道:“本王没兴趣杀一个废人,你老老实实的在这儿呆着别给本王添乱,不然……”容璋望着他俊美无俦的容颜,有些迟疑的道:“你…。不想知道当年的事情么?”
容瑾挑了挑眉,“你想说本王不介意听听。”
沐清漪微微一笑,低声道:“我先出去,你们慢慢聊吧。”
转身欲走,却被容瑾伸手拉住,“清清怎么要走了?一起听罢。”
沐清漪无奈的看着他:你以为这是听故事么?
本王就是这么认为的。
看着容瑾拉着沐清漪在自己对面坐了下来,一副亲密无间的模样,容璋微微皱了皱眉,却也知道自己无可奈何。只得眼不见为净,垂眸看着眼前茶杯。
沉吟了好一会儿,仿佛是在思索该从什么地方说起,许久,容璋方才淡淡道:“你母亲当时是西越首富梅家的嫡女,梅家虽然是西越首富,但是如果论家世的话是不会成为皇子嫡妃的。那一年,本王奉父皇之命前往灾区赈灾,路过彭州的时候恰好碰到梅家在施粥。当时…你母亲就穿着一身寻常的布衣,亲自为灾民施粥。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回到京城以后,本王便以赈灾的功劳和奖赏向父皇请求迎娶夕儿为妻。父皇虽然不太满意梅家的家世,但是却也没有反对。毕竟…父皇的儿子多得是,本王在他眼中自然也没有重要到连皇子妃都要精挑细选的地步。”说到此处,容璋有些怅然的看了一眼容瑾。虽然他恨西越帝,但是作为一个儿子,对于西越帝对容瑾的宠爱容璋还是难免有些感慨的。在发生夕儿的事情之前,容璋曾经一度以为自己的父皇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可以说,西越帝这辈子只对两个人好过,一个是梅夕儿,一个是容瑾。
“本王和夕儿成亲的时候,正好遇到西边动乱,父皇当即便决定御驾亲征,父皇连夕儿的茶都没有喝,也没有见到夕儿。本王因为新婚,被父皇留了下来与大哥一起监国。那段日子…是我这一生最开心的日子。”
容璋神色有些恍然的道,一会儿我一会儿本王,连自称混乱都不自知,眼神有些飘渺的轻声道:“夕儿出身大家,也是难得一见的才女,那段日子,我们琴瑟和鸣,夫唱妇随。我甚至想过…从此以后远离那些朝堂纷争,从此和夕儿做一对神仙眷侣。但是……”
说道此处,容璋神色蓦地一边,沉声道:“夕儿生性温柔内敛,不爱热闹。成婚之后几乎都足不出户,因此我们成婚两年因为各种原因,父皇并没有见过夕儿,也没有在意。直到…第二年的冬天,父皇微服出宫的时候一时兴起到了循王府。竟然在循王府的梅园里正好看到了带这丫头折梅花的夕儿,从此……。”
从此,循王府神仙眷侣一般的日子再也不复存在。开始的时候西越帝还只是不时让母妃招夕儿入宫,等到他发觉不对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当父皇光明正大的开口问他要夕儿的时候,他的脑子里一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他实在是很想狠狠地怒骂他毫无廉耻,怒斥他悖逆伦常。但是最后,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容璋垂眸,掩去了眼底深藏的痛意。或许,他这一生最大的痛苦和怨恨不是西越帝夺走了他的妻子,而是…他无能为力的让另一个男人从自己面前带走了自己的妻子。
他永远都忘不了夕儿被带走的那一刻望着自己的眼神。
容瑾俊美的容颜上没有一丝情绪,只是淡漠的看着容璋道:“然后呢?我母妃又是怎么死的?”
容璋脸色微变,低声道:“夕儿入宫之后…自然是三千宠爱在一身。没有人能想象…冷心无情的皇帝竟然能过如此宠爱一个女子。一时间自然所有的人都慌了。皇后,德妃,所有的妃子,权贵,御史,大臣。虽然父皇对夕儿的身份做了掩饰,甚至错开了循王妃病逝的时间,但是…夕儿就算再不喜欢热闹,京城里见过她的人也不在少数?怎么瞒得住?这些人不敢得罪皇帝,所有的错自己都要算在夕儿身上了。而且,夕儿本身也不是自愿进宫的,进宫之后步步艰难,自然是心中郁郁。后来父皇为了她,几乎杀光了满朝的御史和大半的权贵。若不是夕儿因此大病了一场,只怕还不止于此。”
“再后来,夕儿便有了你。”
“父皇告诉我,我原本还有一个同胞的妹妹。”容瑾冷冷道。即使他不知道从前的事情,也听得出来容璋是在避重就轻。或者说,他跟西越帝一样,都是只说自己觉得重要和对的事情。
容璋脸色一变,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闭了闭眼有些艰难的道:“不错。夕儿生下的…原本是一对双胞胎。只是……”
“只是她最后被炼成漱玉丹了,因为母妃被人下了毒,无药可解。而那毒,是你下的。”容瑾道。
“不是!”容璋猛地起身,跟前的茶杯被撞翻跌落到低声,砰的一声碎的四分五裂。容璋瞪着容瑾,高声道:“不是我下的毒!还有,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生下来就先天不足,本就养不大……”
容瑾冷淡的一笑,“不是你下的毒?那你怎么会知道那个孩子还有漱玉丹的事情?这件事,好像连皇后和宫里的其他妃子都不知道。母妃不肯听你的话,毒杀父皇,所以你就想要毒死他是不是?最好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一起毒死。”
“不是的!”容璋跌坐在椅子里,脸色惨白,低声轻喃道:“不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夕儿。”他怎么会想要杀她?本就是他对不起她…是他不配为人夫,他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
容瑾冷笑以对。
沐清漪微微皱眉,看了看容璋犹豫了一下道:“淑妃娘娘似乎只比梅妃娘娘早过世两个月?”而且,淑妃死后,淑妃的娘家被满门抄斩。只是当年西越帝杀的人太多了,满门抄斩的人也不少,所以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容璋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射向沐清漪,“顾流云,你太聪明了,不是什么好事。”
容瑾不悦的扫了容璋一眼,思索着沐清漪的话,片刻后方才沉声道:“是淑妃下的毒。”
沐清漪轻声道:“当初…要梅妃娘娘毒杀陛下的,应该也是淑妃娘娘吧?”淑妃本身就无宠,西越帝还抢了自己儿子的妻子做宠妃,明晃晃的就是将她们母子的脸面放在脚下踩。梅妃性格温柔无争,对淑妃这个婆婆应该是颇为恭敬礼让的。淑妃若是恨毒了西越帝,为了自己的儿子着想确实可能会这么做。毕竟,西越帝在世她只是一个被后宫嫔妃们嗤笑的妃子,但是如果她的儿子登基,她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了。
只是大概没想到梅妃竟然会拒绝她,恼羞成怒之下淑妃给梅妃下毒到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以先帝对梅妃娘娘的保护,怎么会让她下毒成功?”
容璋痛苦的低吟一声,“夕儿对母妃一直怀有内疚,只要母妃吩咐的她大都会听从。有时候母妃会找她去做伴聊天,虽然…父皇不高兴,但是如果夕儿坚持的话,父皇还是会放行的。”
沐清漪默然,淑妃下的是慢性的毒药,梅妃并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只怕也未必就真的没有发现。只是一个出生商家的弱女子,夹在丈夫和君王之间,只怕活着比死更加难受。听了许多人说起梅夕儿,沐清漪知道,她并不是一个坚强的足以面对一切伤害的女子。
容瑾握着沐清漪的手,看着容璋淡淡道:“本王只想知道…淑妃要母妃对父皇下毒的时候,你知不知道?”
容璋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并没有答话。
“本王知道了。”容瑾站起身来淡淡道,“清清,咱们走吧。”沐清漪叹了口气,皇家的事情…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
“瑾儿!”看到他要走,容璋连忙叫住他,沉声道:“瑾儿…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你是夕儿的孩子,就是我…。”
容瑾回头,冷漠的打断他,“本王谁都不是!我只是我自己。”
说完,拉着沐清漪头也不回的走了。
有些简陋的牢房里,容璋坐在椅子里,缓缓打开一幅放在桌子上的画卷怔怔出神。画卷笔墨犹新,显然是刚刚化成不久。画卷上穿着白衣的绝色女子跪坐在桃树下,手中连着一朵开得正艳的桃花,眼中却带着浓浓的哀愁和脆弱。就连那娇艳的桃花都不能掩盖住她的悲伤……
“夕儿……”
除了大牢,两人并肩而行。察觉到容瑾的心情不好,沐清漪轻声安慰道:“这些事情…原本谁对谁错,但是无论如此…都不是你的错,何必耿耿于怀?”
容瑾侧首看着沐清漪,犹豫了一下问道:“清清,你…会嫌弃我么?”
沐清漪一愣,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你有什么地方让我嫌弃的?”容九公子容貌武功现在很快连权势都要成为天下一等一的了,还有谁敢嫌弃他不成?
容瑾幽幽的望着她,沐清漪眨了眨眼睛顿时恍然大悟,有些无奈的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九公子如此多愁善感?我若要嫌弃一个人,必定是嫌弃他品行不好,没能耐。怎么会……。”
容九公子有些心虚,貌似他的品行也不怎么好。不过这不是重点,“清清真的不讨厌我么?”容瑾从前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世有什么值得自卑的地方,就算他真的不是西越帝的儿子他也不在意。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但是现在…只要想到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就担心清清会不会不喜欢。
虽然清清生性豁达,并没有什么世俗之见。但是到底是出身书香名门的,从前的顾家也都是家庭和睦,夫妻相敬如宾,兄弟姐妹感情深厚,西越皇室这些糟心事情这样的人家别说是见了只怕连听都没听说过。书香门第正统出身的人,对这些糟心的事情总是不会喜欢的。
沐清漪只得无奈的叹气,她以为容瑾是在欣慰容璋、西越帝和梅妃之间的纠葛不高兴,原来他却是在想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伸手扯着他往前走去,“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
容瑾美滋滋的被她拉着望着前,只是回头淡淡的看了一眼身后宗人府大牢的大门。月光下脸上的阴郁之气也消散了不少。
容璋说的那些事情他听了自然是不高兴,但是无论西越帝和容璋再怎么为了梅妃执念成魔,即使梅妃是他的亲生母亲,他对她依然没有任何的印象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感情了。跟清清比起来,那些过去的陈年旧事根本就微不足道。容九公子从来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的幸福和快乐在未来在走在自己前面的女子身上,而不是在过去和那个已经去世快二十年的母妃。
回到宫中,蒋斌立刻就带着一群人迎了上来。西越帝驾崩了,蒋斌作为西越帝宫中的太监总管,如今依然也还是太监总管。比起宫里其他那些将容瑾传的如鬼似魔的太监宫女们,蒋斌还算是最了解这位新主子的了,所以这几天侍候下来倒也没出什么问题。
还没进门容瑾就不悦的皱起了眉头道:“这里怎么会有人?”西越帝刚刚驾崩,容瑾也没有住进清和殿而是选了清和殿旁边的含章宫暂住。原本是想要住在梅园的,但是梅园面积太大,到底是容瑾小时候长住的地方,容瑾也不愿意有人进去。如今每天人来人往的各种事情琐碎不堪,容瑾也就选择了最靠近清和殿的含章宫。
蒋斌抹了一把汗,小心翼翼的陪笑道:“启禀陛下,是…几位王爷和先帝的太妃们。”
容瑾冷笑一声,“都吃撑了没事干是吧?父皇驾崩,这些太妃不老老实实的在宫里待着,大半夜的往含章宫跑,是想要给先帝殉葬么?”
容瑾的声音并没有压低,一边说话一边往里走,那句想要给先帝殉葬更是清清楚楚的传进了等在殿中的众嫔妃的耳中,众人不由得脸色一白,许多人脸上都多了几分退却之意。
容瑾拉着沐清漪走进去,冷漠的扫了众人一眼道:“这么晚了,都在这里干什么?”
说话间,容瑾已经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子清,坐吧。”
沐清漪淡淡一笑,在容瑾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顾大人,这么晚了还在宫中?果然是深受陛下宠爱啊。”坐下,六皇子有些阴阳怪气的道。顾流云和容瑾的传闻京城里早就传的沸沸扬扬,只是谁都没当回事。但是现在容瑾马上就要登基了还无论走到哪儿去都带着他,就让很多人看不过眼了。
跟皇子搅和在一起的男人最多被人骂一句胡闹,但是跟帝王搅和在一起却是实打实佞幸。
沐清漪也不在意,淡然一笑道:“六殿下过奖了。”
六皇子抽了抽嘴角,他有夸奖他么?
容瑾不悦的扫了一眼众人道:“这么晚了,你们是来含章宫喝茶的么?”
众人纷纷看向坐在前面的容琰,容琰脸色微沉,脸上却十分恭敬的道:“禀陛下,臣等是有事请教陛下,不过陛下这几日都事务繁忙,迫不得已才选了这个时候,请陛下恕罪。”
容瑾看着容琰挑了挑眉道:“哦?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要大晚上的来请教?”
容琰道:“父皇身后的太妃们,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安置?”
容瑾疑惑,“安置?这个需要安置么?都搬冷宫去不就完了么?礼部是怎么回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皇宫确实很大,西越后宫也很大,但是这些都是属于在位的皇帝的。一旦新帝登基,就算是后宫全部都空着先皇的妃子也是没有资格再住的。如今容瑾还没有大婚,后宫根本无人管理,因此也就更加需要重视了。只是容瑾一直待在前朝,这些日子连后宫的地都没有踏入过,反而将这件事给忘了。
这话一出,西越帝的嫔妃们顿时都喧闹起来。西越帝前半生冷心冷情,自然不会花心思去找什么民间美人,这些妃子无一不是出身名门权贵。如今新帝登基却要被打入冷宫,如何能受得了?
更不用说那些育有皇子公子的嫔妃们了,此时早已经坐不住了。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本宫伺候先皇一辈子,为陛下生育皇子…现在先皇尸骨未寒,皇上就要将我们打入冷宫么?”一个五十出头模样的嫔妃站起身来,愤怒的道。
容瑾也记不太清楚这是哪个皇子的母妃,只是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里斜睨着她道:“那你想怎样?西越皇室历代都是这么处置先帝妃子的,你有什么不满意?难不成…你还想住在后宫里?”说着,容瑾嫌弃的打量了她一番,“也不看看自己老成什么模样了,本王看着碍眼。不想住冷宫,就去给父皇陪葬吧,你不是已经伺候了父皇一、辈、子了么?那就继续伺候去吧。”
“容瑾!”七皇子拍案而起,对着容瑾怒目而视,很显然,这位嫔妃是七皇子的母妃。
“放肆!”容瑾脸上的笑容一敛,沉声道。一股凌厉的威压在一瞬间朝着七皇子铺天盖地的压来,七皇子脸色一变,只觉得自己一瞬间仿佛被寒冰裹住了一般,从头到脚凉了个透,连挣扎都挣扎不了,心口一痛一股鲜血直接从口中喷了出来。
容瑾冷哼一声,重新靠了回去。漫不经心的道:“都给我老实一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容瑾一放松,七皇子立刻感觉到原本压在身上让他动弹不得的压迫感立刻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不由得又惊又惧的望着容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在座的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从西越帝驾崩那晚他们就知道容瑾很厉害了。但是却还是没有想到容瑾竟然会这么厉害。根本不用动手就能让七皇子内伤吐血,这样的功力只怕就是南宫绝也不遑多让。
一时间,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复杂起来。容琰心中更是一紧,思绪万千。这么深藏不漏的容瑾,真的是他们能够对付得了的么?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束手待毙。从容瑾这些日子的表现就能够看得出来,他绝对没有想要和这些皇兄弟握手言和的意思,也没有打算放下身段来拉拢他们的意思。那么,接过就只有两个,不是他们合力将容瑾拉下皇位,就是有一天容瑾将他们一个一个的全部废掉。
“皇儿!”七皇子的母妃看到儿子吐血更是吓了一跳,什么也顾不得便扑到儿子跟前,“皇儿,你怎么了?陛下…七皇子是你的亲哥哥啊,你怎么能这么无情……”
容瑾不屑的轻哼一声,无情?今天若是坐上皇位的不是他,或者说他控制不住这皇城中的局势,他的下场只怕是比这些人都要惨吧?
“通通跟我滚出去给父皇跪灵!既然你们闲着没事,今晚都不用睡了,全部去父皇灵前跪着吧。”容瑾冷声道。
“你……”年纪最小的十一皇子想要反驳。容瑾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这是圣旨,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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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后宫之首?百官之首?
皇命难为,一句圣旨便逼得一群养尊处优的皇子皇孙后宫嫔妃们深更半夜的跪在西越帝的灵前。虽然现在已经是三月,夜里却依然有些微凉之意,更何况在这深宫之中,一年四季总是有一股除不去的阴冷之感。
皇子皇孙们还好,除了脸上不好看以外忍一忍也就过去了。但是这些后宫嫔妃们何曾受过这样的苦?白天已经跪了一天了到了晚上居然还要跪一个通宵,一时间不由得怨声载道。心中对鼓动他们到含章宫找事儿的容琰等人也多了几分不满。
容瑆跪在容琰身边,看了看身边的众人,有些不忿的道:“四哥,容瑾太过分了,难道咱们就这么被他折辱?”
容琰侧首看了他一眼,低声淡淡道:“他是君,咱们是臣,还能如何?”容瑆咬牙不屑的道:“他算是哪门子的君?父皇真是太偏心了!”抬起头望向殿内西越帝的灵位,容瑆的眼中对了几分怨恨之意。他们这些皇子,大约从出生那天起就没有入过父皇的眼,原本以为父皇之后宠爱容瑾而已,没想到最后竟然连皇位都传给他了。他们这些年的明争暗斗,奋发努力看上去倒像是容瑾眼中的一出笑话。
“十弟,慎言。”容琰低声道。
容瑆轻哼一声,却也知道容琰说的不错。虽然容瑾还没有登基,但是对皇宫的掌控竟是十分惊人,说不定他们什么时候说的话就被容瑾给听去了。忍下了心中的怒气,容瑆换了个话题道:“二哥没有来,看来…二哥是已经死心了。倒也免了受今天这一场罪。”
自从西越帝驾崩之后,容瑄就表现的出乎意料的安静。虽然同样跟他们一样被禁锢在宫中,每天却出了在西越帝门前跪祭,其余时间一律在自己暂住的宫殿中闭门不出。今晚他们来找容瑾的麻烦,容瑄也完全没有动静。
容琰所有所思的沉吟了片刻,低声道:“二哥身体不好,只怕是经不起折腾。”
容瑆嗤之以鼻,扬眉道:“我看是他怕了容瑾了,还以为他有多能耐呢。”
容琰在心中挫败的叹了口气,说不出他们大约都被容瑾算计了的事情来。其实如今容瑄的袖手旁观也不难理解。容瑄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命归西了,争的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下一代的皇孙普遍都缺乏历练,若是容瑄有个什么万一,只怕庄王府就是第二个质王府了。
如果当初没有急着对容瑄下手……容琰苦笑道,当时谁能想到一向看起来身体不错的父皇居然会这么快就驾崩了?何况…就算是知道当时的想法只怕也是除掉容瑄就少一个敌人吧。
这个九弟…当真是好厉害啊。
“四哥,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另一边,六皇子悄声道。
容琰侧首,神色有些复杂的打量着眼前的六皇子。六皇子是容瑄一党的人,只是自从容瑄中毒之后渐渐地开始上蹿下跳起来。父皇驾崩之后这几天又渐渐有了向他这边靠拢的迹象。容琰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对于这种野心勃勃的兄弟容琰并没有兴趣去理会。更何况,容瑄现在虽然沉寂了下来,收拾一个六皇子却还是轻而易举的。容琰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为了他再跟容瑄交恶,彻底将容瑄推到容瑾那边去。
“不算了…六弟打算如何?”容琰挑眉,淡淡道。
六皇子咬牙不语,容琰道:“陛下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咱们能如何?”罚跪西越帝灵前算过分么?当然不算。西越帝是他们的父皇,别说是跪一晚上,就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跪着也是他们应尽的笑道。就算拿出去说外人也绝不会说容瑾一声不是。
这个九弟显然并不是他们一直以为的毫无城府只会胡闹的纨绔皇子。
容瑆有些不善的看了六皇子一眼,拉了拉容琰的衣袖低声道:“四哥,母妃那里怎么办?”容琰的母妃虽然已经早逝了,但是容瑆的母妃却还或者。西越帝对嫔妃素来苛刻,即使入宫二十多年,生了皇子容瑆的母妃如今也不过还是个婕妤。
他们会鼓动这些嫔妃去找容瑾麻烦也是看在容瑾年纪轻,根本就不会处理这些事情。而且这些嫔妃怎么说也是容瑾的长辈。只是没想到容瑾根本不吃这一套,直接就要将所有的嫔妃打入冷宫。这些嫔妃只怕是要嫉恨到他们身上了,这些女人虽然已经没有了什么用处,但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却依然还是存在的。
容琰冷淡一笑,“要将太妃们送入冷宫的是陛下,与咱们何干?至于和婕妤…回头十弟去求陛下将母妃接回府中奉养便是。”
容瑆一愣,道:“这…行么?”
容琰淡然道:“这是十弟的孝心,有什么不行的?十弟不要胡闹,好好的求陛下,记得、务必要恭恭敬敬的恳求。”容瑆虽然不太明白容琰的意思,却素来信服这位皇兄的脑子,便点了点头道:“是,我知道了。”
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这位新继位的君王并不让大多数人满意,但是登基大典却还是一件刻不容缓的大事。没几日功夫,钦天监就选好了日子,登基大典就定在四月二十。那时候正好西越帝的梓宫也送入了皇陵,各国前来道贺新皇登基的使臣也差不多都到了。
含章宫里,容瑾看着下面一脸恭敬的钦天监和礼部尚书,点了点头道:“就照你们说的办吧。”
“臣等遵旨。”礼部尚书和钦天监齐声道。这些日子,朝中的一品大员大概也就他们俩的日子好过一些了。别的权贵重臣,可都被关在宫中给陛下守灵呢。他们还能自由的出入宫廷为新皇办事,已经非常不错了。
对于这位即将极为的新皇,两人心中也都暗暗的有了个底。以前只觉得这位交横跋扈,除了胡闹什么都不会。但是这几日下来这位新皇的表现却让人刮目相看。别的不说,朝中各部的主事者都被关在宫里,但是朝堂上的事情却丝毫也没有混乱的迹象,所有的事情都处置的妥妥帖帖,就足以证明这位新皇陛下的手段。只怕新皇就是将这些重臣全杀了,只要压得住阵脚朝堂上也不会有半点风波。
两人恭敬的退下,沐清漪方才从殿后走了出来,挑眉道:“那些给先帝守灵的大臣,该放出去了。”将人押在宫里是一回事,但是如果押久了也是要出事的。何况,这些日子她和容瑾两个人敢十几个人的活,其实也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轻松自在。若是光皇帝自己就能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完,还要大臣干什么?
容瑾挑了挑眉,点头道:“清清说的没错。宣那些人过来吧。”
蒋斌领命去传旨了,容瑾这才拉着沐清漪到自己的椅子里坐了下来,愉悦的道:“清清,以后有什么打算?”
沐清漪扬眉,有些疑惑的道:“九公子这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九公子现在登基为帝了,就不需要我碍手碍脚了?”
容瑾顿时垮下了脸,“清清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么,清清…本公子登基做皇帝了,难道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少了什么?”沐清漪挑眉笑道。
“皇、后。”容九公子磨牙道。
沐清漪一愣,浅浅一笑道:“原来陛下想要皇后了,这个还不简单,就算陛下不说等你登基了那些大臣们自然会替的。到时候…天下的名门淑女还不是任你…唔…。”
容瑾脸色微沉,一把将沐清漪拉入自己怀中恶狠狠地吻了下去。其实沐清漪也不过是跟他开个玩笑罢了,容瑾的心意她虽然未能完全接纳并回报,却也从来不曾轻视过。
“容……”这一吻却远不如从前那样的温柔缱绻,而是夹带着一丝怒气和势在必得的霸气。半点也容不得沐清漪的推拒,只是恶狠狠地吸允着她口中的馨香。
虽然算得上是两世为人,甚至曾经还在萃红阁待过几年,但是沐清漪何曾遇到过如此疾风骤雨般的情况。挣扎不能很快就被容瑾吻的有些昏昏沉沉,只能无力的靠在他怀里……
等到肩头微微一亮,沐清漪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方才回过神来,连忙推开容瑾,“容瑾!”
容瑾一怔,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放开了沐清漪。却见眼前的人儿虽然穿着一身白色的男装,却已经发丝凌乱,衣衫半褪露出了雪白莹润的肩头。那刚刚被他轻吻噬咬过的樱唇变得嫣红欲滴。美丽的容颜满是粉色,面如桃花娇腮欲晕,美丽不可方物。
“清清……”俊美的容颜上,凌厉的凤眼染上了血色。容瑾却意外的清醒而冷静,小心翼翼的替她拉好了衣服,将她搂入怀中,“抱歉,清清…是我不好。清清…清清不愿意嫁给我么?”
他以为,清清是喜欢他的啊,为什么清清还是不愿意嫁给他呢?猩红的眼眸里写满了不解和一丝失落。
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让沐清漪忍不住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燥热。但是看到容瑾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又不由自主的觉得心疼。轻轻叹了口气,沐清漪道:“我不是…不愿…”
容瑾惊喜的抬起头来望着她,沐清漪道:“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在西越,就算要成亲也要知会大哥和表哥一声吧。”要是大哥知道她连说都没有说一声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沐清漪简直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情。
“另外…我不想做皇后。”沐清漪低声道。
容瑾不解,沐清漪淡淡一笑。她知道就算做了皇后容瑾也不会介意她插手政事的,但是她不想那样。容瑾在西越根基未稳,若是在弄出来一个皇后干政并不是什么好事,何况她身后也没有庞大的家族作为依靠。但是如果她作为一个臣子位立与朝中的话就大不一样了。何况,重活一次,她不愿再循规蹈矩的按照一个女子的人生轨迹去生活。做皇后,自然是天下女子最高的目标和尊容,但是沐清漪知道,自己还可以做得更多。
虽然清清不肯做皇后让容瑾有些失望,但是却也并不在意,只要清清肯嫁给他属于他,皇后之位什么的他自然会留下来,早晚还不是清清的么?
相处了这么久,容瑾自然也明白沐清漪的许多想法。搂着她轻柔的拂起她柔顺的发丝,容瑾道:“那清清做我的丞相好不好?”
沐清漪有些惊讶的望着容瑾,容瑾笑眯眯的看着她,“有什么不对么?”皇后是后宫之首,既然他没打算娶别人,皇后不皇后的自然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而丞相是百官之首…容九公子深深的觉得这个主意实在是不错。
沐清漪低声笑道:“入朝不到半年,便升为丞相。我这可不是平步青云,简直是一步登天了。九公子就不怕天下百姓骂你昏庸么?”
容瑾愉快的笑道:“这不是有清清作陪么?清清既然不乐意做皇后,那么,就要劳烦清清做一回…权臣了。”
沐清漪眨眼,权臣么?这个说法她喜欢!不过还是忍不住跟他抬杠,“权臣?是佞臣吧?”
容瑾笑道:“权臣加佞臣,只是不知道将来史书上要怎么写清清呢?”
史书?沐清漪淡笑不语,这个…重要么?
容瑾搂着她笑得万分得意,抹了还不忘在她脸上偷了几个香吻,“本公子真是太喜欢清清了!”本身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容九公子丝毫不觉得沐清漪的想法有什么大逆不道。难怪第一次见到他就绝对和清清十分投缘,他们果然才是真正的同路人么。
“启禀陛下,右相及众位大人求见。”门外,蒋斌尖声禀告道。
容瑾这才放开了沐清漪,朗声道:“进来吧。”
十几个年过半百的老臣走了进来,看到正懒洋洋的倚坐在椅子里的容瑾脸色都有些郁郁。这些人都是西越帝时候的众臣,有几个甚至是已经历经两朝的老臣了,无论是哪个皇子登基,即使只是明面上也得对他们礼敬三分。偏偏这位豫王殿下从来都不按理出牌。这几日让他们在宫中守灵就是真的守灵,从来没有召见或者拉拢他们的意思。每天至少五六个时辰的跪拜,折腾的这些老头子也渐渐的没有了脾气。
但是在看到容瑾这般慵懒的模样还有站在他身边的俊美少年的时候,心头的怒火还是很不打一处来。
“臣等叩见陛下。”众人起身参见。
容瑾挥手,道:“免了,几位大人这几日辛苦了。今儿大家就回府吧,为父皇守灵虽然重要,但是若是为此误了朝政,想必父皇在天之灵也是不愿的。”
这些大臣早就不想留在宫里了,自然是直呼陛下圣明。
容瑾满意的点头,示意众人平身。笑容和善的盯着下面头发花白的右相大人,心中有些遗憾的想着当初老头子贬了周家的时候怎么没有连这个老头子一起贬了呢?
右丞相发现新皇陛下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的时候,心中不由得一抖。要知道,这位陛下从继位前的皇子时期,到继位后的这短短不到十天光景,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让广大臣民觉得舒服的事情。此时这般望着自己,右丞相只有一个想法: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容瑾有些不满的看着这个一脸警惕的老头子,遗憾的发现这一位不愧是在西越帝在位这么多年还能高居右相之位,连皇后的娘家周家都生生的压住了一头的老狐狸。居然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发作的把柄。
但是九公子是谁?九公子想要整治一个人的时候,有理由自然是毫不客气,没有理由制造理由也要整治的服服帖帖。何况现在只是想要这老头儿给清清让给位置而已。
“右相…马上就要是三朝元老了吧?”右丞相小心谨慎的低头道:“陛下过誉了,老臣不过是侥幸多活了写年头罢了。(
平南文学网)”西越帝在位近四十年,到了如今还能混个三朝元老的绝对不是简单人物,这位右丞相便是其中翘楚。
这位右丞相少年得志入朝为官,虽然没过几年老皇帝就死了,西越帝几位之后更是得到重用平步青云,不过五十岁就坐上丞相之位。虽然西越帝后来胡闹的厉害,但是却一直没有拿这位开刀,竟让他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在丞相位置上坐了十多年,如今已经六十有五。
这些自然与他极为做人做官有关系,跟朝中的同僚关系不差,从不拉帮结派,从不反对西越帝的任何事情,比起那些烦得要死的御史,西越帝自然乐得有这么一位有跟没有差不多的右丞相了。也就是说,这些年,西越帝其实帝权跟相权都是一手掌握的,难怪底下的皇子权贵们怎么折腾也翻不出天。
西越帝喜欢这样听话的丞相,但是容九公子可不喜欢。更何况这老头还占了清清的位置,就更加让容九公子恨不得直接一脚将他踢出去了。
容瑾了然的点点头道:“右相劳苦功高,朕自然不能不赏。这样吧…加封右相为太子太傅,文昌阁大学士?如何?”
“老臣惶恐。”右相却没有想象中的欢喜,直接普通一声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的道。无功受封,右相就算是脑子坏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何况眼前这一位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大方宽厚的君主。太子太傅,文昌阁大学士,这几乎就是文官尊荣的顶点了。但是…文昌阁大学士和是个虚衔,太子太傅…新皇连大婚都没有,太子再哪里?所以,太子太傅这个高高在上的职位…也是虚衔!
右相大人突然悟了,新皇这是要他回家颐养天年的节奏啊。两个虚衔换一个实权的右相,肯定是不划算的。但是当着座上某人虎视眈眈的眼神下,右相大人的骨气实在是不足以支撑他跟皇帝讨价还价。所以,他只得哭丧着脸道:“臣…多谢陛下隆恩。”
容瑾满意的点点头,为了这老头儿的识相。看在他这么识相的份上,就暂时不追究他说下贪墨了多少钱了,想了想,容瑾道:“朕听说太傅的嫡长孙这两年在翰林院干的不错?”
老头儿可怜巴巴的道:“陛下谬赞了。”他的孙儿今年才二十七岁,翰林院从四品编修。官职品级来看这个年纪已经算得上是非常高了,但是若说不错…翰林院那种闲着没事做的地方能有什么错不错的问题?老头儿觉得自己已经败给这位有些天马行空的陛下了。他能当丞相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他听话,他会揣摩皇帝的心思。但是他发现他完全不懂这位新皇陛下的心思。
容瑾摸摸下巴,道:“既然这样,回头让他去吏部上任吧,吏部侍郎。话说…吏部的王大人这段时间事儿太多了…多添个侍郎先干着吧。”
老头儿心中一跳,有些疑惑的偷窥了一眼殿上一脸道貌岸然的皇帝陛下:陛下你真的没有暗示我我家孙儿干得好又听话的话,随时可以把吏部那还在奉天府坐牢的某人拉下来,取而代之么?
殿上容九公子意味深长的一笑。打一棒子给个甜枣什么的,公子不是不会而是懒得用。这老头儿虽然没用又碍眼,但是难得的是他不站队,没跟别的皇子混过。既然如此,倒也不妨给他后辈一个机会。对于这些世家出身的老头儿来说,家族的长远应该比一个区区的右相之位要重要得多吧?
果然,前右相现太子太傅文昌阁大学士立刻心领神会,欢喜的拜谢道:“老臣多谢陛下恩典。老臣一定督促劣孙尽忠职守以报陛下隆恩。”说着老头儿还感动的涕泗横流,呜咽不已。
容瑾只觉得一脸无语,能在老头子手底下混了几十年还屹立不倒的果然是个人物。就这演戏的功夫,他若是不知道只怕还正以为这老头感动的无以为报,恨不能鞠躬尽瘁了。
在场的其他人见状,都不由得各自对视了几眼,心思迭起。新皇将右相捧得高高的,但事实上却是明升实降,西越从来就没有丞相可以兼任太子太傅的。鉴于现在太子殿下还不知道在哪个姑娘的肚子里带着,右相大人其实已经可以算是致仕回家歇着了。那么,空出来的丞相之位……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巴巴的望着殿上的新皇陛下。一般新皇登基都要大赦天下,嘉奖群臣。新皇打压了他们这么多天,是想要先给个下马威,然后再打赏么?
“陛下,右相大人荣升太子太傅,如今这左右二相之位便都无人主持,还请陛下定夺。”除了右相以外,资历最深的兵部尚书上前一步道。心中暗暗盘算着,就算轮不上右相,至少一个左相之位是跑不了的吧?
“这个啊?”容瑾轻抚着下巴,含笑看了一眼旁边的沐清漪,笑眯眯的问道:“太傅,你可有什么建议?”
太傅大人心中一抖,一滴汗水明晃晃的挂在额边,心中却是暗暗叫苦。他如果能猜到西越帝五六分的心思的话,这位新皇他是一分也猜不透。
“这…老臣糊涂了,丞相人选关乎朝政天下,当由陛下乾坤独断才是。”
容瑾心中暗暗赞叹,这位右相若是不用那么多心思揣摩皇帝的心意而是多干点实事的话,说不定还是个人才。不过若真是那样估计他也做不了右相的位置了。
“这样么?”容瑾沉吟道。目光在底下众人身上徘徊不去。众臣虽然面上淡定恭敬,但是心地却都是崩得紧紧的,生怕皇帝看不到自己。虽然他们各有各的党羽派系,但是这丞相之位却是皇帝说了才能作数的。即使是他们身后的王爷们也无能为力。
有趣的打量着下面众人各异的神色,好不容易等到容瑾玩够了,方才幽幽道:“既然如此…子清。”
沐清漪平静的上前,俯身一拜,“臣顾流云叩见陛下。”
容瑾笑道:“顾流云护驾有功,治理奉天府期间也功绩卓著,破格提拔为丞相,统领百官。”
哐当!
底下众人撞得头眼花,眼前直冒金星。
顾流云?!这太特么无理取闹了有没有?论政绩,论声望,论资历,论年龄,这殿上无论哪一个都能甩出顾流云八条街去好不好?
如果有人去问容九公子的话,容九公子必然会得意洋洋的告诉他们,没错,论政绩,论声望清清都比不上这些老头子,但是有一样,却是这些老头子拍马都赶不上清清的啊。
——圣宠!
圣宠是个好物,有了圣宠就算你真的无能废材的指挥吃喝拉撒也能一步登天。没有圣宠,就算你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得乖乖的找个旮旯待着。所以,现在圣宠天下第一的顾流云当然可以做丞相,有问题么?!
自诩忠臣的老臣们忍不住在心里喷了口血。他们都是造了什么孽运气才这么背啊。前二十年遇到一个爱江山更爱美人的,为了个女人差点杀了一大半的朝中重臣。难道后二十还有忍受一个有断袖龙阳之好,将一个才不过十五六岁的佞幸捧上丞相之位的皇帝?这是天要亡西越么?
“臣顾流云,叩谢隆恩。”仿佛没有察觉底下的老臣们几欲喷火的眼神,沐清漪淡定的低头谢恩。如今容瑾在朝中毫无根基,好名声对他们来说无济于事。只会让人觉得他们年轻识浅好欺负而已。
“子清起来。”容瑾愉快的起身扶起沐清漪,道:“子清以后便是百官之首,当好好督促文武百官尽忠职守,为西越尽兴。”所以,清清,那些大臣不听话的话就使劲的敲打吧!
看着容瑾笑意慢慢的凤眼,沐清漪唇边也不由得扬起了浅浅的微笑,“是,微臣领旨。”
伤风败俗!殿上的两人含笑以对,若是一男一女必然是一对璧人,但是两个男人却让这些老顽固们觉得无法直视。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道。
容瑾垂眸,清冷的眼眸掠过一丝冷意,终于忍不住了么?
抬眼看着底下一脸浩然正气的御史大夫,挑眉道:“有何不可?”老头子当年果然没杀干净,这才二十年,居然又有御史敢在皇帝面前忠言逆耳了么?
御史大夫朗声道:“顾大人身为华国人士,入朝未满半年,不见寸功,得先帝敕封奉天府尹已经是天大的恩典,若是再封为一国之相,如果能堵悠悠众口,又如何让我西越官员心服口服?顾氏年少无知,只因容貌出众与陛下交好便一步登天……”御史大夫显然是在西越帝一朝憋坏了,一开口就有些刹不住。从国籍,年龄,资历,名声,以及局势各个方面毫无死角的将沐清漪抨击了一遍,说到最后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告诫沐清漪,“顾大人身为华国顾氏后裔,当珍惜祖先名声,以色侍主,乃是佞幸所为,令顾氏一族蒙羞……”
容瑾越听脸色越难看,若不是沐清漪暗中按住了他只怕立刻就将这老头拉出去打死了。难怪老头子讨厌御史,御史果然是一种令人厌恶的生物!
沐清漪垂眸,平静的听着御史大夫滔滔不绝的告诫。好不容易等到老头儿说完了,沐清漪方才抬眼含笑看着他道:“流云多谢御史大夫忠告,大人尽管放心,本官一定会秉承顾家先祖之风,认真、努力的做一个好丞相的。顾家历代名相辈出,流云纵然不济,也能学到两三分,就想御史大人家中不也是世出谏臣,才会有御史大人如此正直敢言的直臣么?流云必不会让御史大夫失望的。”
御史大人愣了愣,回过神来险些一口血喷出来。这个混蛋小子是在嘲讽他家里从来就没有出过真正掌权的众臣,全都是言官么?!这小子不是在炫耀他家世世代代都是当丞相的,所以没人比他更知道怎么当丞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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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秀庭公子归来
看着站在殿上白衣风雅的少年,年迈的御史大夫一口血梗在喉咙里硬是喷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如果不是此时容九公子还在上面坐镇,御史大夫就要骂一句“小子猖狂”了。
此时在这位御史大夫眼里,这个叫顾流云的小子妥妥的就是一个以色媚主的佞臣,所有御史的天敌!
容瑾坐在上面,看着下面的老头儿脸色一会儿青一会紫一会儿黑,突然又觉得这老头儿不是那么糟糕了。当然,如果他不那么多废话的说骂清清的话,他也不介意做个能纳谏的明君让他颐养天年。
揉了揉眉心,容瑾扬眉道:“钱老大人,御史的职责是让你监察百官德行,不是让你对朕说三道四,更不是让你来质疑朕的决定。明白么?”
御史大夫一哽,好半天才硬别出来一句话,“陛下心思不妥,老臣是为了陛下好才出言劝谏的。老臣对西越忠心耿耿,还请陛下明察。”
容瑾挑眉,冷笑道:“哦?为了朕好?钱大人升为御史大夫七年,朕怎么听说钱大人从来没有劝谏过父皇什么?”
御史大夫脸上不由得一红,有些说不出话来。西越帝当年因为梅妃的事情杀御史杀的太顺手了。后半生二十年,朝中御史一职如同虚设,哪个不要命了才敢去劝谏。虽然古有言官不获罪一说,但是那也只是说说而已。君王真的龙颜大怒,谁管你是不是言官?大多数言官也还是顾惜自己的身家性命的。
看着御史大夫窘迫的神色,容瑾心中冷笑。什么为了他好?忠心耿耿?不过是看到老头子崩了,以为他是个好说话的就忍不住想要来指手画脚了罢了。别说清清不是什么佞幸,就算真是难道还能比老头子当年过分?这些老家伙当年一个个跟缩头乌龟似的,现在老头子不在了立马又跳出来蹦跶。只可惜...他九爷比老头子还不好说话!
看着下面的老头一副羞愧的要晕倒的模样,沐清漪轻咳了一声,示意容瑾适可而止。万一把这老头儿气死了还真不好收拾,到底还是朝中言官之首。虽然有些个小心思,总算还不是喜欢结党营私之辈,也没跟着那些皇子王爷胡闹。
容瑾会意,虽然有些不满却也知道他要坐稳皇位,清清要在朝中立足不是靠杀人就能解决问题。老头子可以,那是因为他已经坐了二十年江山,他这儿可是连龙椅都还没做热呢。
容瑾挥挥手道:“行了,此事朕主意已定,不必在意。”
下面的众人见他如此模样,也知道这没什么可说的了,只得退而求其次,“陛下,我西越素来是设左右二相,不知顾大人.....”
容瑾挑眉道:“没有左右二相,从今天起,顾子清就是西越唯一的丞相。”
一瞬间,沐清漪觉得自己收到了无数怨恨的眼神,只得在心中叹了口气。现在这个时候,容瑾想要收拢权利坐稳皇位,就只能集权。若是再将相权分出去,只能越来越麻烦。既然如此,这丞相之位她就当仁不让了。
面带微笑,在众人隐晦的眼刀攻击之下,沐清漪站在殿阶之上含笑而立,风姿卓然。即便这些对她无数意见和怨恨的重臣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果真是兰芝玉树,风流倜傥。
一群被容九公子敲打抨击了一边,心神恍惚的朝廷重臣们神色恍惚,面色憔悴的出了宫门。宫门外早有各家的下人家眷前来迎接了。这些人大多年事已高,也是各家府中的顶梁柱,自从先帝驾崩就一直被关在宫里不能出来,怎么能不让人担心。
“祖父。”
新任太傅大人有些颤巍巍的走出宫门外,抬眼看了看头顶淡淡的暖阳,不由得松了口气。还能平平安安的出来,真是运气不错了。听到一声殷切的父皇,抬头便看到宫门不远处一个穿着月白衣衫的青年男子正快步向自己走来。
“誉儿啊。”青年正是老太傅的嫡孙姜誉。姜誉也算得上是少年英才二十四岁科举名列前茅,殿试为榜样。如今二十七岁已经是从四品的翰林院编修。
看到祖父安然无恙,姜誉也松了口气,扶着祖父往马车的方向走去一边问道:“祖父,你没事吧?”
直到上了马车,太傅方才叹了口气望着孙儿道:“誉儿,以后咱们姜家就要靠你了。”
“祖父,你这话...”姜誉一怔,自己不过是个四品编修,品级在这京城里排不上号,官职就更是没有半点实权了。姜家哪里靠得上自己。
太傅笑道:“祖父老了,也该休息了。明儿起你就不用去翰林院了,去吏部吧,吏部侍郎。”
“什么?”姜誉大惊,翰林院编修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官职,吏部侍郎却是从二品,一下子就连跳四级,让姜誉怎么能不震惊。
太傅笑眯眯的看着孙子道:“吓到了?”
姜誉苦笑,能不吓到么?除了年初陛下封了一个奉天府尹直接跳到从三品以外,还没有哪个官员能够连跳四级呢。
太傅笑道:“不用怕,你这不算什么。还有一个直接从从三品跳到正一品的丞相呢。他比你更显眼。”而且还不是左右丞相之一,一人独揽左右丞相之职,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
姜誉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祖父...你、你......”
太傅笑道:“你这是什么反应,陛下也没亏待我。太子太傅加文昌阁大学士,我这老头子在右相位置上战战兢兢的坐了十几年,如今能得到这么一个结局,已经是邀天之幸了。何况,陛下还给了你一个吏部侍郎的位置,还有什么不值的?”
别人都当他这个丞相平庸无能,呵呵...那又如何?那些不平庸不无能的坟头的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但是他却能够坚持到如今新皇荣封嘉惠后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只要新皇站稳了,孙儿再争气一些,过个二十年姜家再出一个丞相也不是不可能的。毕竟...瑜儿还不到三十岁呢,一切还早得很!
老头儿虽然在朝政上未必有什么高明之处,但是对于朝堂上的生存之道却是许多自诩天纵奇才的人也未必能够明白的。
“祖父.....”姜誉不由得红了眼,在他看来是祖父牺牲了自己的丞相之位,成全了自己。太傅虽然尊荣,却是个虚衔,哪里有百官之首的丞相风光。
太傅拍拍孙儿的肩膀道:“好孩子,就如祖父说的以后姜家就靠你的。你要记得...不管发生什么事,效忠陛下才是正理。”
姜誉有些疑惑的看着祖父,陛下夺了祖父的丞相之位给了一个还未及弱冠的少年,难道祖父一点儿也不怨怼?
太傅摇摇头笑道:“你祖父跟着先帝几十年了,自诩对先帝还是有些了解的。若是新皇真是个没本事的,就算先帝再宠爱他皇位也到不了他手里。还有那个顾流云,看着还是个孩子,不过这手段心计,嘿嘿...就是我这个老骨头也不敢轻易跟他较量。你自己想想看,这才短短几个月,在他手上吃亏的人还少么?就那个吏部尚书,现在还在奉天府里压着呢。陛下削了祖父的官,也未必全是因为顾流云,只怕...祖父老了,行事也不如你们年轻人有魄力,只怕陛下也看不上眼了。但是陛下竟然肯用你,就表示他对姜家还是满意的。你只要好好效忠,将来咱们姜家不愁没有前程。”
“但是.....”姜誉皱眉问道:“祖父觉得...陛下能坐得稳么?”如今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暗地里却不好说的很。那几位王爷只怕是没有一位肯真心服新皇的。天家皇子都心高气傲,若是一个压得住他们的新皇还好说,九皇子却明显不是那个足以压住这些皇子的人。”
太傅沉思了片刻道:“为臣者,最忌摇摆不定。老朽这辈子都是效忠陛下的,以后自然不例外。你要记得,咱们姜家效忠陛下将来就算陛下输了咱们未必会有事。但是若是咱们暗地里投靠了别人,只怕陛下还没事咱们姜家就要先完了。”
姜誉沉默不语,显然是在琢磨祖父的教诲。虽然外面的人都到祖父无德无能,只是一味的逢迎先帝。但是姜誉却觉得,这只是祖父的为臣和保身之道罢了。
许久,姜誉方才抬起头来望着祖父坚定的道:“孙儿明白了,多谢祖父教诲。”
太傅欣慰的点点头道:“明白就好,明白就好...”侧首望向皇宫的方向,太傅浑浊的老眼里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那个坐在含章殿上的青年,突然让他想起了四十年前刚刚登基的西越帝。一样的桀骜飞扬,一样的自信傲然,眼中都写满了志在必得的雄心和冷酷。虽然似乎也有些不同,但是却依然让他不由得有些期待起来。二十年前...西越丧失了一次机会,或许,这会是西越的第二次机会呢?
新皇继位,连登基大典都还未举行就封了一个才十来岁的少年做丞相的事情在皇城里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无奈各府的王爷们正在宫里西越帝灵前尽孝,京城内外的兵权又被新皇以极快的速度收拢在了手里,这些人议论也只能议论着,不能对宫里的某人产生任何影响。至于一些书生意气的读书人上书的谏言,根本连看都没有看就直接被容九公子扔到角落里去了。
当然还有几位自恃甚高的老臣因此而消极怠工,却发现即使他们不干活,原本属于他们的工作也被人料理的妥妥帖帖。新皇并不是非他们不可,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原本还想要怠工刁难新皇和新任丞相的心思也悄无声息的打消了。
皇城里,因为西越帝刚刚驾崩,整个皇城也显得有些苍白。春日里本该是处处姹紫嫣红,却被重重的白纱遮掩住了几分春色。国丧期间禁宴饮禁舞乐,也让往日里热闹喧腾的西越皇城多了几分清净。
城中一处有些喧闹的茶楼里,人们一边喝着茶一边兴致勃勃的议论着这些日子皇城里的事情,其中议论的最多的自然就是刚上任不久的少年丞相顾流云。而对于顾流云的评价自然也是褒贬不一五花八门。
有说,顾流云不愧是出身相门之后,小小年纪执掌奉天府也是有模有样。又有护驾之功,成为丞相也是理所当然,是当之无愧的少年英才。
也有说,顾流云柔顺媚上,凭借出众的容貌得到新皇的宠爱,不过是个佞幸罢了。
而大多数女子则对顾流云的印象不错,皇城第一美男子对女子的吸引力是毫无疑问的,即使顾流云的名声毁誉参半,也只当不了姑娘们对他俊雅斯文的模样的喜爱。
茶楼里最偏僻的一角,坐着两个俊秀男子。年长的大约三十出头,一身淡青色衣衫,沉稳之中带着一丝让人无法忽视的尊贵气质。年轻一些的不过二十三四的模样,穿着一身素色布衣,极为寻常的打扮却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庸俗,反倒是一种温文尔雅的气质萦绕于身。若是看了男子的脸,所有人都会忍不住暗道一身可惜。这素衣男子仗着一张极为俊美尔雅的容颜,但是半边脸侧却又一道狰狞的疤痕划过,硬生生的破坏了原本的完美容颜。也让男子原本温雅的气质平添了几分冷肃。
这样的容貌,若是没有那道伤痕,只怕也不会比即将登基的新皇和皇城第一美男子的顾流云差了。
这两人,自然便是失踪许久的顾秀庭和慕容熙。慕容熙握着茶杯,含笑看着跟前显得有些魂不守舍的表弟,道:“当初在华国就该想到,清漪的本事当真是让人惊叹不已。”
沐清漪今年也不过才十六七岁,这样的年纪便成为一国之相,别说是女儿家就是男儿从古至今也屈指可数。
顾秀庭低头喝了一口茶,淡淡笑道:“清漪比咱们强得多。”只是正因为如此,他也就更心疼这个妹妹。云歌并不是天生就喜欢这些谋略算计的,只是...曾经的事情伤她太深,受过的苦也太多了罢了。
人生而不同,每个人的阅历想法都不一样。同样经历了毁家灭族之恨,秀庭公子反而彻底看淡了世间的权势,从此只愿逍遥天下。而身为妹妹的顾云歌却恰恰相反,经历过一切之后,干脆的投身进去,开辟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对此,顾秀庭有些惭愧,却更加心疼这个从小被自己捧到手心上疼爱的小妹。
“你说不愿再插手这天下的事情,还不是为了清漪巴巴的往西越跑?当真是没有清闲的命。”慕容熙扬眉笑道。虽然体内的余毒未清,但是经过莫问情治疗之后慕容熙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不然也没办法陪着顾秀庭天南地北的到处跑。
顾秀庭喝着茶,道:“天下事我是没有什么兴趣,但是清漪却是我的妹妹,总要来看看她过的好不好?如今看来...她是要跟着那个容瑾了,姑娘家,没有娘家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慕容熙嘴角暗暗抽搐了一下,这世上哪个不要命的敢欺负沐清漪?只要看看这一年多所到之处无不天翻地覆的光辉战绩,只要那容瑾还有点脑子就不会去欺负这样一个凶悍的女子。
说来却也奇怪,当年他也不是没见过沐清漪。每次总是看到她躲在云歌身后一副怯生生的模样,如今倒是比云歌和秀庭加起来还吓人,这算是物极必反么?
看着顾秀庭一脸忧虑的模样,慕容熙摇头叹息道:“所以,这次来西越,你是打算不走了么?”这个表弟什么都好,就是心软的不像是权贵之家出身的孩子,尤其是对自己的家人。如今这世上,真正跟顾秀庭还有关系的人就只剩下他和沐清漪了,沐清漪又是个姑娘家,慕容熙完全不难想象顾秀庭为了这个表妹根本不可能过什么自己喜欢的闲云野鹤的生活。
顾秀庭摇头道:“不,就算我再如何...这里是西陵。容瑾是西越的新帝,我留在这里对清漪并没有什么好处,清漪也不需要我这个做大哥的随身看护。”
慕容熙摸着下巴沉默了片刻,方才抬头看着顾秀庭叹气道:“难怪你非要拉着我往南边跑。值得么?”
顾秀庭淡笑道:“那是我妹妹,有什么值不值得?”
慕容熙扬眉一笑,摇头道:“也罢,你乐意怎么做怎么做,不过先说好了,帮你忙没问题,别想把事情丢给我,我对那些玩意儿...没兴趣了。”比起顾秀庭,慕容熙更讨厌那些东西。顾家被君王所弃,而慕容熙被父皇所弃,也不知哪一个伤的更重一些。
顾秀庭淡然道:“不过是暂时的。容瑾虽然看着对清漪不错,但是手里多一些资本总是好的。最是无情帝王家......”
一时间两人都不由默然,最是无情帝王家,他们都深有体会。所以他们怕了,退了。而清漪却反其道而行之,说起来,他们两个大男人反倒是不如一个女子有勇气了。
“大哥!”一声清越的呼声从背后传来,顾秀庭一怔回过头去便看到楼停口站在一个俊美无俦的白衣少年,双眸微红的望着自己。
这茶楼处在皇城的闹市之中,坐在这里喝茶的大都是一些普通百姓,看到沐清漪也只是惊叹今天这里竟然同时出现这么多俊秀人物,倒是没有联想到名震京城的少年丞相身上去。
沐清漪快步走到顾秀庭跟前,“大哥...表哥...”
顾秀庭笑容温和,怜爱的揉揉她的发丝笑道:“哭什么?看到大哥不高兴不成?”
沐清漪连忙抹了眼泪,拉着顾秀庭往茶楼的厢房而去,“大哥你们来了怎么不去顾府,若不是收到莫问情的消息,我还不知道你们老了呢。”厢房里,沐清漪望着顾秀庭,娇嗔道。
看着自家小妹这副俊雅扮相和与方才全然不同的女儿家娇态,顾秀庭和慕容熙都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慕容熙摇头道:“清漪,你若一直都是在秀庭跟前这副模样,西越的那满朝文武是瞎了么居然没有认出你的身份?”
沐清漪赫然一笑,放开了顾秀庭的衣袖,朝慕容熙微微挑眉,傲然道:“本公子扮相完美无缺,他们怎么认得出来?”
“这倒是有点样子。”慕容熙赞道,在华国京城他也见过几次沐清漪穿男装的模样,但是比起现在来却依然显得有些柔弱。但是来到西越这段时间,或许是在朝堂上历练过了,倒真是多了几分沉稳和锐气。便是慕容熙看了也不得不在心中暗叹一句可惜不是男儿身。
沐清漪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笑道:“不是男儿身又如何?许多男子做不到的事情,我一样能够做到。”
慕容熙点头笑道:“说的不错,十六七岁的丞相就不是哪个男儿能做到的。”
说起这个,沐清漪有些无奈,“表哥你别提这个,比没听到那些人怎么说我么?佞幸媚主来着。”慕容熙挑眉,“你不在意?”
沐清漪笑道:“我为什么要在意?能媚主至少也算赞我生得好,身为女子,就算我现在这样,别人说我真的好看我也是高兴的。何况...他们若是能抓住我别的把柄,也就不会单扯着这个说事儿了。现在他们骂我,是因为他们不如我。”
慕容熙含笑朝顾秀庭挑了挑眉,道:“现在看来你不用担心她了,就凭这份心智,再加上她的手段和容瑾的扶持,朝堂上也没有几个人算计得了她。”
顾秀庭轻叹了口气,拉着沐清漪坐下,道:“到底是个女儿家,哪儿能当真放得下心?清漪,你跟容瑾是怎么打算的?还是说...大哥以后还得另外寻一个如意的妹夫?我看...那位莫谷主就很不错。”
“大哥!”沐清漪俏脸微红,低声叫道。
看她这模样,顾秀庭便知道妹妹是留不住了。虽然当初小妹跟着容瑾来西越的时候他就预想到了今天,而且,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小妹还能真正的接受一个男子他也是万分欣慰。但是却还是免不了对抢走了自家小妹的男人有些不满。
将大哥不悦,沐清漪也不想大哥当真对容瑾不满。这两人若是掐起来倒霉的还是她,于是便将自己与容瑾的打算认真的说了一遍。听完之后,莫说是慕容熙,就是顾秀庭也有些意外,原本心中对容瑾的不满倒是消散了许多。
“他只会有你一人?即使你不愿入宫为后他也绝不立妃?”顾秀庭确认道。这一点对于一个男子特别是一个帝王来说绝对是殊为不易的。别说是帝王,就是从前顾云歌和慕容煜订婚的时候也没有人奢望过慕容煜只有云歌一个,只不过慕容煜向顾家许诺过必须等到云歌诞下嫡子之后才能纳妾罢了。
沐清漪认真的点了点头,顾秀庭却没那么好说话,“清漪相信他的话?”
沐清漪沉吟了一下,重重的点了点头,望着自家大哥轻声叹道:“大哥,如果我连他都不能相信......”这世上还有谁能够相信?
顾秀庭怜惜的轻抚着清漪清丽的脸颊,云歌受了那么多的苦,连生死都经历过了,还有在萃红阁那几年的经历,对于这世上大多数人其实都是带着戒心的;。容瑾能让她坚定的说出相信,顾秀庭知道容瑾对她必定是真心的。
“好,清漪说相信,大哥自然也相信你的眼光的。”顾秀庭微笑道,“不用怕,有大哥再谁也不敢欺负你。”
“大哥......”
“咳咳.....”旁边,慕容熙有些无奈的抚额,这俩真的是表兄妹么?比当初跟云歌表妹还黏糊。若不是见秀庭真的为清漪感到高兴,他都要以为其实表弟是看上这个小表妹了。
“表哥。”沐清漪有些歉疚的笑道。她和大哥都一致决定了不告诉表哥她的真实身份,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情还是太过诡异了。曾经逝去的就让它逝去吧。
慕容熙摇摇头笑道:“听说容九公子是个醋坛子,你们还是收敛一些免得让人误会。”
沐清漪无奈,只得转开话题,“表哥消息真是灵通,表哥的身体可好些了。”
慕容熙点头道:“好多了,若不是有莫谷主相助,还真是有些麻烦。清漪,多谢你了。”
沐清漪笑道:“我叫你一声表哥你便是我兄长,说什么谢?”
慕容熙莞尔一笑,只觉得这个没有血缘的表妹果然是个妙人。也不枉顾秀庭对她如此疼爱。他从小身在皇家,面对那些兄弟姐妹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算计着,也只有顾秀庭和顾云歌才真心拿他当兄长,如今再多一个妹妹却也不错。
叙过了离别,三人才坐下来细说分别这大半年的各种事情。比起沐清漪这边的权谋算计,顾秀庭和慕容熙日子过的也很是精彩。
顾秀庭和慕容熙离开华国京城之后为了躲避华皇派出的侍卫和杀手,一路往南而去。两人都是极为聪明的人物,一路上隐藏行踪即使有迷踪蝶也很难寻找到他们。等到了南方极炎热之地,迷踪蝶更是派不上用场了。之后为了慕容熙的身体,两人倒是一路寻常名医找到了隐居深山的步夷族,两人更是险些被抓起做了压寨夫君。幸好遇上了去采药的莫问情,这才化险为夷。不然的话,两人这会儿不是做了某个部落的上门女婿,大概就是在深山里做野人了。
听了两人的讲述,沐清漪也不由得目瞪口呆。盯着两人看了半晌才叹道:“那些夷族女子倒是有眼光。”
顾秀庭无奈的摇头,拍拍她的脑门,“顽皮。”
慕容熙笑道:“清漪,你大哥压寨夫君是没做成,但是现在却是南方最大的部落的军师了。”
“咦?”沐清漪惊讶的望着顾秀庭。南方与西越和华国接壤的地方,十万大山幅员辽阔,但是自古便是蛮荒之地。那里并没有君王通知,百姓们也裹着十分原始的部落群居生活。而且土地贫瘠,平原之地蛇虫重生,十万大山荒无人烟,历代中原霸主在国事最强盛的时候几乎都征讨过这块地方,却从来都是无功而返。倒不是这里的人有多么能征善战,而是这些人全无信义可言,打不过就降,降了在反。甚至有一朝就是为了这块地方平乱生生将国家拖垮了,久而久之这儿倒是成了无人问津的不毛之地。
顾秀庭淡笑道:“机缘巧合罢了,那边如今也不安宁,各个部落为了争夺资源打得不可开交。我碰巧帮了他们一个小忙。”
顾秀庭说是小忙,自然不可能真的只是个小忙。能够让顾秀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那样的地方坐稳军师的宝座,大哥必然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大哥还要回去么?”沐清漪皱眉,有些担心的道。表哥也就罢了,好歹武功还不错,就算是那些蛮族一对一也未必是表哥的对手。但是大哥却不一样,真正的书香门第出来的文弱书生,而且因为前几年的事情,身体本身也不好。
顾秀庭微笑道:“自然还要回去,外人不知道...大哥却知道,南夷之地看似荒芜,实际上却是一座宝库。大哥还要为清漪准备嫁妆呢。”
“大哥!”沐清漪盯着他,轻声道:“我只希望大哥平平安安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能够照顾自己。”
顾秀庭含笑道:“大哥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看着清漪过的幸福安乐,有个如意郎君。你既然要帮容瑾夺天下,大哥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何况,我还答应了别人一个承诺呢,也不能撒手不管啊。”慕容熙的病,用掉了步夷族的镇族之宝,这个恩情不能不还。
“是我拖累了大哥。”沐清漪有些黯然的低声道。
顾秀庭淡笑道:“傻话,比起皇城里这些勾心斗角,南夷那些人可爱多了。你若是求大哥帮你辅佐容瑾,大哥倒是真的要好好考虑了。”
“本王有清清就够了,什么时候要你辅佐了?”门外,容九公子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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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心若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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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的门被人送外面打开,容九公子依然一身黑衣俊美出尘,风流倜傥。只是盯着秀庭公子的神情却不怎么和善,特别是在看到顾秀庭正放在沐清漪肩上的手的时候,更是眼神如刀,若不是沐清漪在场说不定就想要将他的手剁下来了。
虽然知道清清跟顾秀庭是亲兄妹,但是容九公子就是本能的不喜欢看到别的男人离清清太近了。这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占有欲,即使是容九公子自己也觉得无法控制。
顾秀庭俊秀的眼眸掠过一丝寒芒,面上却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原来是西越新皇陛下,陛下不是快要登基了么,怎么还有空到这种小地方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原本放在沐清漪肩头的手直接越过了后背扶住了另一边的肩膀,看起来就像是沐清漪靠在了顾秀庭怀里一般。顾家子嗣单薄,自从弟弟夭折之后,顾家就只剩下顾云歌和顾秀庭两个孩子,兄妹俩从小便亲密惯了,沐清漪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看在容瑾眼里却不由得怒火中烧。
轻哼了一声,容瑾走进来顺手关上了门,“顾大公子和平王殿下驾临西越,本公子若是不出面招待一二,岂不是有失礼数?清清,你说对吧。”朝沐清漪讨好的眨了眨眼睛,容瑾面不改色的将他她从顾秀庭身边拉了起来。
沐清漪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容瑾笑道:“清清,大哥和平王远道而来肯定累了,咱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太久的好。”
沐清漪有些愧疚,好久没有见到大哥她一时间兴奋竟然忘了这些事情。一直拉着大哥和表哥说话,却没问他们一路远来累不累。
顾秀庭淡淡笑道:“清漪不必担心,我跟表哥一路游山玩水,哪儿有什么劳累?我们昨晚在城外的小镇歇了一夜,今早才进城的。”
“那就好,既然如此,大哥和表哥直接住到我府上去吧?”沐清漪欢快的道。偌大的顾府只有她一个人,有了大哥和表哥也好热闹一些。
顾秀庭满意的点头道:“如此也好,正好听说莫谷主也在京城,正好可以请他为表哥再看看。”
沐清漪笑道:“确实是巧了,莫谷主这几天确实是好在京城。我派人去请莫谷主一起到顾府便是了。”
容九公子恨恨的瞪着顾秀庭,俊美的容颜仿佛染上了墨一般的阴沉。哼!想要跟他抢清清…顾府送给他们住便是了,清清跟他住皇宫!
可惜,容瑾还没想完,就听见沐清漪道:“容瑾你待会儿自己回宫吧,我不回去了,这几天我要陪着大哥。”
秀庭公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含笑看着一脸郁闷的容九公子,“在下与小妹许久未见,正想叙叙旧,陛下应该不会介意吧?”
容瑾侧首看着清清笑吟吟的望着顾秀庭,开心不已的模样只得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当然、不、介意!”
顾秀庭点头,朝沐清漪笑道:“那就好,清漪这几天就别进宫了,大哥正好也有一些事情要跟你商量。在下也知道陛下必定是个宽厚之人,这姑娘家若是找了一个小肚鸡肠不能容人的夫婿,以后是要受苦的。陛下,您说是不是?”
你都这样说了,本王能说不是么?!容九公子咬牙,在心中暗暗将顾秀庭骂了一百遍。他的感觉果然没有错,这个顾秀庭就是一直狡猾又坏心肠的狐狸,绝对不能让清清跟他在一起待得太久了。
“清清…宫里还有好多事情呢…。”发现对上顾秀庭占不了便宜,容瑾暂时不想跟他争锋相对了,只得改用哀兵之策,可怜巴巴的望着沐清漪。沐清漪想了想,登基前的杂事本来就多,何况她一个刚刚上任的丞相好几天不办事也说不过去。只得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明天一早便进宫去。”
容瑾见好就收,得意的回头扫了顾秀庭一眼,柔声道:“那我先回去了,清清明天早点进宫来,我等你啊。”
当着大哥和表哥的面,沐清漪也自觉有些窘迫,只得连忙应下来,顺手将容瑾推了出去,门外还传来容九公子恋恋不舍的声音,“清清,我等你哦。”
沐清漪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大哥,表哥,见笑了。”
秀庭公子俊眸微眯,淡淡道:“还不是你惯得?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么有耐性由着他胡闹?”
平心而论,顾家大小姐其实从来不是一个很有耐性很能包容人的人。能如此包容容瑾已经让身为大哥的秀庭公子吃味了。想当初,就是他这亲哥哥偶尔跟妹妹闹腾一下,自家小妹都是一脸“你怎么无理取闹”的模样望着自己,然后默默地走了。
沐清漪想起容瑾的脾气,也只得叹气。说不准还真是她纵出来的么,不过容瑾那性子不顺着他他能烦死你,她可不想自己受罪。
顾秀庭淡淡道:“还没成婚了,醋劲儿就那么大,以后你在朝中为官,接触的不都是男子。照他这么闹下去,你还办不办事了?”
沐清漪有些无奈,“大哥不用担心,我会提醒他的,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见状,秀庭公子也只得叹一句女生外向。
旁边慕容熙看得有趣,笑道:“你们兄妹两个也差不多得了,有那个功夫不如想想容九跟清漪的婚事,就算清漪现在不愿意入宫为后,到底是个女儿家,孤男寡女的这么处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慕容熙哪里会看不出来,顾秀庭那这个说事儿不过是看不过容瑾霸者自家妹妹的霸道行径罢,想要给他个教训罢了,和朝堂上的事儿扯不上什么干系。容瑾和沐清漪两个还不满而是的年轻人能在西越这众多皇子中抢到皇位,朝堂上的事儿只怕也不需要他们两个失败者来指点了。
说起这个,顾秀庭更加不乐意了。但是看看自家美丽动人的妹妹也不得不承认表哥说的没错。清漪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更不用说如果算云歌的年纪的话都十九了。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早就已经出阁了。如今竟然已经跟容瑾有了相伴一生的想法,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不能不为妹妹考量。
那个容瑾到底有没有想要娶云歌?若是真有诚意的话居然不主动提亲,难道还想要女方先提出来不成?秀庭公子有些迁怒的在心中暗暗给容瑾的评价写了一个大大的差字。
这绝对是冤枉了容九公子了。容九公子想要娶清清为妻的心可表日月,可惜他不太清楚寻常婚嫁到底该怎么进行。只是认为他只要得到清清的同意,然后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就可以。清清不同意?那就继续磨呗,总有一天清清会同意的。至于提亲?那个很重要么?他想找顾秀庭是因为清清大概会想要他出席婚礼好么?
秀庭公子轻哼一声,看着每每道:“去告诉容瑾,想娶我顾秀庭的妹妹,就给我老老实实的来提亲。不然的话…。”
“哥…。(
平南文学网)”沐清漪叹息,性格恶劣的容瑾老是胡闹就算了,为什么性格温和的大哥也总是看容瑾不顺眼呢?
慕容熙坐在一边笑而不语,他虽然没有亲妹子但是对于兄长被人抢走了妹妹的郁闷还是有几分理解的。
顾府,如今应该是丞相府了。虽然这原本是一个三品奉天府尹的府邸,但是西越帝原本赐宅子的时候这府邸的规格就远大于三品官。能够紧挨着豫王府比邻而居的府邸能是寻常地方么?所以沐清漪升为丞相之后也没有打算搬家。直接换一个匾额就行了。沐清漪不喜欢府邸门前挂着官衔,所以府门口挂着的就顾府二字,这下子连匾额都省了。
进了顾府,之间府中处处精致,说句不太好的话,府里的陈设基本上都是超过了顾流云的身份该用的规格,再看看那些珍玩古董下方烙着的豫王府印就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来的了。只怕容瑾自己府里的藏品都未必有顾府多。
看着这明显被人精心布置过的府邸,秀庭公子心中对容瑾的不满也稍微减少了一些。除非是真心将人放在了心上,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有这份心思连许多旁枝末节都注意到了,何况容瑾本身就不是一个温柔仔细的人。
“公子。”碰巧夏修竹也在府中,见到慕容熙和顾秀庭倒是一怔,“顾公子,平王殿下。”
看到夏修竹,顾秀庭和慕容熙同样也吃了一惊,“聂统领怎么会在这里?”当听说了聂云的事情,以及改名为夏修竹跟着沐清漪之后,慕容熙长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就连聂云都走了,他的父皇到底在想什么啊。如今华国最重要的将领便是赵子玉,而聂云和赵子玉师出同门感情颇深,难道父皇就没有想过聂云若是出了什么事赵子玉岂会没有唇亡齿寒之感?还是说…父皇其实连赵子玉都一起忌惮了?
皇帝忌惮有我重权的臣子或有功的将领本不是什么奇事,但是无论什么事情都必须要有个度,想要独揽大权也要有相应的能力。身为帝王不敢放权给臣子,又没有统驭群臣的手段,总不能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一个人做吧?
慕容熙摇摇头,自从离开华国,他就跟华国皇室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些事情也不是该他操心的了。
“修竹可是有什么事?”沐清漪问道,现在夏修竹依然掌握着京畿守备大军,事务同样繁琐。没有事白天夏修竹应该不会来找他。
夏修竹微微点头道:“新丧七日已过,陛下已经将那些王爷们方出宫了。陛下让我回来保护公子安全。”
沐清漪蹙眉道:“那京畿守备……”
夏修竹淡然道:“有副将,陛下另外派了开阳监察,不会有事。”
“那就好。”沐清漪点点头道,如今靖远侯坐镇健锐营,神策营也渐渐被天枢等人控制,京畿守备有夏修竹,羽林军有东方旭,京城附近的兵马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倒也不用担心有什么大的乱子。
正说话间,门外下人禀告魏公子求见。沐清漪只得向顾秀庭和慕容熙告罪,先去前面见魏无忌。
看着沐清漪出去,慕容熙笑道:“之前没见到还有些不能想象,如今见了清漪才当真明白那句话…巾帼不让须让。清漪如今的模样,莫说不让须眉,只怕天下男子还都要差她一截。”
看着沐清漪对朝堂之事应付自如的模样,顾秀庭也十分欣慰。虽然云歌从小便是与他一起念书受教,但是若是放在几年前,即使是他也不能想象端庄美丽的小妹会有一天立于朝堂之上指点江山。
“看她这般模样…倒是比养在宫中更好看一些是不是?”顾秀庭挑眉笑道。当年的顾大小姐诚然是京城第一美人,当初的肃诚侯府嫡小姐固然也长了一副美人胚子的标致模样,但是若论神采却都远远不及如今的西越皇城的少年丞相顾流云。
如今的沐清漪,即使是一声素雅的白色男装。无需华服美饰,无需精致妆容,就是随意的站在也会自然而然的吸引所有人的目光。明明还是未及弱冠的少年,眉宇间却已经多了一丝逼人的锐气和令人望而俯首的威仪。这些,却是曾经养在闺中的大家小姐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的夺目风采。
慕容熙叹气道:“确实如此,那西越的新皇似乎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以后这天下,还真是说不准……”
提起容瑾,顾秀庭轻哼一声道:“容瑾野心不小,只是却要看他有没有那个能耐。”
慕容熙了然的笑道:“他若是有那个能耐,秀庭公子自然是站在自己妹夫这边,少不得还要助一臂之力不是么?”
顾秀庭沉吟片刻,淡笑道:“到时候…若真是如此,也不失为两全其美。”
顾府前厅里,魏无忌坐在大厅里喝茶。往日里轻松写意的俊颜上更多了几分凝重和疲惫之色,显然这些日子魏无忌的日子过的也不轻松。
“魏公子,久等了。”沐清漪踏入大厅,含笑道。
“顾公子。”魏无忌起身拱手笑道,“现在应该叫顾相了。”沐清漪莞尔一笑,“让公子见笑了。”
魏无忌摇头道:“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我还是要说每一件见到顾公子,顾公子都会让在下感到惊叹不已。”
沐清漪笑道:“如此,是流云的荣幸。公子请坐。”
宾主落座,沉吟了一下魏无忌也不兜圈子,沉声道:“想必顾公子知道在下所为何来。”
沐清漪轻叹了口气,道:“为了循王?”除了这个,沐清漪也想不出来他跟魏无忌还有别的什么交集。魏无忌是个聪明人,循王被容瑾关在宗人府,去找容瑾请他放人肯定不行,所以只好曲线救国求到他这里来了。
只可惜,她却要让魏无忌失望了。循王和西越帝还有容瑾之间的纠葛太过复杂,再去深究这些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只要容瑾不肯放了容璋,沐清漪是不会为任何人因为这件事去劝容瑾的。
更何况,现在容璋和容瑾那所谓的父子关系也是扑朔迷离,很难说容璋出来之后会不会给容瑾找麻烦。
放下茶杯,沐清漪淡淡道:“实在是抱歉,此事…在下无能为力。”
“顾公子……”魏无忌皱眉,显然没有想到沐清漪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沐清漪抬手阻止了他想要说的话,沉声道:“魏公子也算是局中之人,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甚至是在下和容瑾也不知道的事情魏公子都清楚。所以,也请魏公子不要为难容瑾。至少,在下可以保证,循王不会有生命危险。”
魏无忌皱眉,那一夜他被沐清漪的人拦在了城外,等到他摆脱天枢等人回到城中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地。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容瑾为什么会囚禁容璋,这在魏无忌看来奇怪又荒谬,容瑾的性子就算在顽劣也不该囚禁自己的生父。除非…义父出来之后可能会对容瑾不利。想到此处,魏无忌不由得变了脸色。
看着他的变化,沐清漪心中幽幽的叹了口气。魏无忌本就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只怕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猜测和怀疑。来她这里也不过是为了验证他的怀疑罢了。
“魏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沐清漪淡淡问道。
魏无忌默然,半晌才问道:“宫中守灵的皇子都已经出宫了,容瑾不会打算关义父一辈子吧?请顾公子告诉豫王…魏无忌绝不会跟他作对的,也请他高抬贵手,放义父一条生路。”
沐清漪有些奇怪的打量着魏无忌,魏无忌却似乎并不在意,显然刚刚得到的讯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看了沐清漪叹了口气便起身告辞了。
一直关着循王确实不是个事儿,但是容璋能在西越帝的眼皮子底下忍耐二十年,还能培养出魏无忌这样厉害且对他忠心耿耿的人物,甚至控制一部分的神策军和羽林军,足见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若是他出来之后跟容瑾添乱,就更加麻烦了。
但是放不好放,杀也不能杀。皇家的事情…真是麻烦,还是交给容瑾让他自己解决吧。
被关在皇宫里整整七天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的皇子们一脸菜青色的回到各自的府邸,就被随之而来的消息弄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先是朝中的大臣,虽一品以上的众臣还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在其副手的位置上或多或少的都出现了一些年轻的人物。而左右丞相之位齐集于顾流云一身的情况更是让众人气急败坏。
丞相之位不同于别的朝臣,名副其实的百官之首,本就是位高权重所以才会分设左右二相加以制衡。正一品的丞相论品级自然不如超品的王爷们尊贵,但是若论接触到的朝政和实权的话,这些皇室王爷们其实远不如丞相的。
西越帝的时候,即便是丞相之位如同虚设,也比王爷们必须是皇帝交付的差事才能插手要方便的多。也正是因此,看似资质不如容瑄和容琰的大皇子容璜有了左相的支持,才能与容瑄和容琰旗鼓相当。只可惜后来被容瑾和沐清漪横插一杠以至于功亏一篑。
“容瑾到底在搞什么?!”端王府书房里,容瑆一脚踢开跟前的椅子,怒气冲冲的道。
坐在一边的容琰同样神色阴沉,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十弟,谁让咱们输了九弟一步,如今却也无可奈何。”一步之遥,天差地别。他们被迫在宫中守灵这七天,足够容瑾安排多少事情?虽然因为本身根基薄弱,容瑾还没能完全的掌握住朝政,但是许多重要位置却都安插上了许多年轻人。
只要认真去观察就会发现,这个九弟当真不简单。就是在用人上也显露出极为独到的一面。就如现在,明明夺去了姜丞相的右相之位,却也还是能让那老头儿欢天喜地的谢恩,然后美滋滋的去做那无权无实的太傅。这哪儿是纨绔能做出来的事情,这些年容瑾分明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难道就这么算了?”容瑆咬牙道,“这十几年,容瑾仗着父皇的宠爱胡作非为,谁也不敢招惹他。难道以后几十年咱们还要继续看他的脸色?四哥,你真的忍得下去?”
容琰神色阴沉,忍不下去又如何?那日没能阻止遗诏颁布,他们就先输了一头。现在若是不想忍,那就只能逼宫夺位,遗臭万年。
看着容琰的神色,容瑆便知道他动了心思。连忙继续道:“四哥,反对容瑾的肯定不止咱们,容瑾能不能坐稳那位置还真是不一定呢。就算咱们有心称臣,他容得下咱们么?三哥可是什么都没做,现在还不知道被容瑾弄到哪儿去了呢。”
容琰抬眼看着他道:“三哥你就不用操心了,三哥被九弟关到宗人府去了。”
容瑆眼睛一亮,他们才刚出来四哥就能得到这样的消息,足见端王府的势力受损的并不严重,笑道:“四哥,若是咱们拿这件事去问容瑾,你觉得如何?就算他登基为帝,三哥总也是他的皇兄,这样无缘无故的将人给关了算怎么回事儿?今天他能关三哥,明天就能关咱们其他兄弟,不是么?”
容琰沉默了一会儿,方才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这事儿只有咱们不行。”
“四哥的意思?”容瑆疑惑道。
“二哥。”容琰沉声道:“二哥虽然身体不好但是庄王府的势力并未受损,最重要的是南宫家还在。何况,如今众兄弟之中他最大,有他出面自然好说话的多。”
容瑆道:“但是…二哥的样子,像是不想管这些事情了,只怕不好说动他。”容琰冷笑一声,淡然道:“你太不了解二哥了,他可没那么容易一蹶不振。”他跟容瑄暗地里明争暗斗了十几年,对彼此都再熟悉不过了。没错,容瑄是没有了登基为帝的机会,但是他还有儿子,还有兵权,还有庄王府庞大的势力,这些都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这几天之所以趁机下来,不过是事发突然想要冷静下来理清楚一切罢了,一旦让他看明白了找到机会他随时都可能出手一击让对手死无葬身之地。
容瑆点头道:“我明白了,那么臣弟这就去见二哥?”
容琰摇头道:“本王亲自去,二哥身体不好,身为弟弟自当前去探望。”
庄王府书房里,三月中旬天气已经回暖了,但是容瑄却依然穿着有些厚实的锦衣,消瘦的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时不时的咳嗽声更是牵动的心肝肺都仿佛一起震动了一般,让人看了担忧不已。
若不是亲眼看到,谁敢相信一两个月前这位庄王殿下还是号称西越众皇子中最英武也是唯一立过军功的一位?
“父王?你怎么样了?”庄王府世子站在书案边上,小心翼翼的道。
容瑄苦笑,“还能怎么样?吊着一条命罢了。”见状,庄王世子有些焦急的转身看向坐在一边的南宫绝和南宫翼,“舅公,你武功盖世,难道也没有办法么?”
南宫绝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并不精通毒术。何况,庄王殿下中的毒…。”有些毒看着厉害但是是可以解的,有些毒确是无论如何也治不好的,因为那毒对身体造成的是永久的伤害。即使毒解了,伤害却留下了。就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
南宫绝内力精深,自然也看得清楚。容瑄的肺脉损伤眼中,心里衰竭除非真有传说中的灵药仙丹,否则回天无力。
“听说药王谷前任谷主莫问情如今就在京城,请他也不行么?”庄王世子问道。
旁边南宫翼沉吟了片刻,道:“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是试一试未尝不可。不过…莫问情是顾流云的朋友。”
莫问情性格古怪,来去无踪。就算在京城他们也未必能够找得到,因此要找莫问情难免就要去求顾流云,如此一来,若是容瑄的病好了还好说,就算不好庄王府也要欠顾流云一个人情。
庄王世子看了看坐在椅子里神色疲惫的父王,咬牙道:“不管怎么说,总要试一试!”
南宫翼点头道:“我知道了,回头我会亲自去求见顾流云的。”
容瑄歇息了一会儿,方才打起精神来问道:“这几日,京城里可有什么事情?”
南宫翼摇了摇头道:“京城里非常安定,京城的各路兵马都已经在陛下的掌控之中,就算有人想要做什么也不能为力了。不过…我发现,神策营中似乎多了不少兵马,这些兵马无一不是能以一当十的精锐。我可以肯定,这些人…原本并不是神策营的人。”
容瑄蹙眉,想了想看向南宫绝问道:“舅舅怎么看?”
南宫绝摇头道:“那就只可能是陛下暗中练了一支兵马,而且…还让这路数万人的兵马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京城。王爷…只怕京城附近的几个州郡也都已经在陛下的控制之下了。”
容瑄不由得苦笑,“九弟果真是有备而来,咱们这些人还在京城里斗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九弟却已经另辟蹊径了,难怪父皇会将皇位传给他了,果真是了得。”
南宫绝点点头道:“如今…姜家和靖远侯府已经被陛下收拢到手中了,无论是文臣武将都有了一定的掌控力。另外,那顾流云身边还有一个武功不下于我的高手,还有那个立场不明的魏无忌…王爷千万要小心行事。”
庄王世子有些惊讶,“武功不下于舅公的高手,那岂不是……”庄王世子脸色一变,硬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容瑄对自己的儿子自然是了解的,抬眼看着他道:“岂不是什么?”
庄王世子犹豫了一下道:“他们几个说…顾流云媚上祸国,要派人去…为陛下除害。”
“什么?”容瑄一怔,怒斥道:“胡闹!容泱,本王教过你如此胡作非为?!”
庄王世子连忙道:“父王息怒,孩儿并没有参与其中。只是听…容涟他们几个说的。”
容瑄这才稍敛了怒色,盯着嫡子道:“顾流云虽然年纪比你们都小,却绝不是个容易招惹的人物,没有本王的命令你什么都不要做。有什么事情也要多跟你舅公和舅舅商量,明白么?”
容泱顺从的点头道:“孩儿明白。”
南宫绝点头道:“王爷说的不错,世子…若是没事千万不要去招惹顾流云。”
虽然听从了父王的命令,容泱心中却也还是有些小小的不平的,“舅舅,顾流云当真那么厉害?不如回头你带侄儿外甥一起去见识一番?”
南宫翼无奈的苦笑,跟顾流云比起来他们这些年过而立的人倒像是脑子长到狗身上去了。
南宫绝叹息道:“那晚若不是顾流云一手掌控住内外城中的兵马,最后到底会怎么样,还不好说。”
容泱默然,这些事情他自问自己是做不到的。
“启禀王爷,端王殿下和十殿下求见。”门外,管家急匆匆的来禀告。
容瑄脸色一沉,“容琰,他来干什么?”
南宫翼挑眉道:“大约是来联合对付陛下和顾流云的吧。”
容瑄冷冷一笑道:“好,他还敢来,本王怎么能不见他?请端王到书房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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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顾府求药
不一会儿功夫,容琰和容瑆便出现在了书房门口。看了一眼书房里坐着的南宫绝等人,容琰依然是面带笑容温尔尔雅的朝着容瑄打招呼,“二哥。”
容瑄冷淡的点点头道:“四弟怎么有空到二哥这里来?刚刚出宫,事情应该不少才是。”
容琰笑道:“二哥说笑了,如今新皇登基在即,咱们这些做臣子的能有什么事儿?还是二哥不欢迎弟弟?”若不是在场的人都还算沉得住气,只怕当真就要冷哼几声嘲弄他的脸皮厚了。容瑄如今这幅模样是谁害的?庄王府的人能欢迎他才是有鬼了。
庄王府世子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看了看自己的父王和舅公,闷闷的住了口。容琰望着容瑄,正色道:“二哥,之前的事情…咱们确实是有些误会。但是现在,事已至此二哥还要跟弟弟计较,平白让他人得利么?”
容瑄有些漫不经心的拿起手中的书卷翻了翻,抬眼看了容琰一眼道:“误会?计较?让他人得利?谁是他人,难不成在四弟的眼中,咱们才是一路人不成?若是如此,二哥倒是有些同情跟你作对的人了。一路人,你二哥都得了这么个下场,若是你的对手,只怕早就家破人亡死无全尸了吧?”
容琰背后,容瑆皱眉有些不悦的道:“二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跟四哥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容瑄顿时被气乐了,却也有些佩服起容琰来了。容琰跟他不一样,身后有实力雄厚的南宫家支持,容琰的母妃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嫔妃,容琰有今天的势力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就凭十弟对他的这份忠心,就足够让容瑄高看容琰一眼。要知道,同样依附于庄王府的六皇子可没有这么忠心耿耿。容瑄身体刚刚不好,六皇子就已经开始上蹿下跳的折腾了。
但是,即便如此容瑄还是很好奇,容琰哪儿来的这么大的信心他一定会帮他的?横竖他是没有那个机会登上皇位了,支持哪个弟弟不是一样的?容瑾确实不是善类,但是容琰同样也不遑多让。
“十弟这话有些意思?原来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容瑄冷笑道。容瑆一窒,其实谁都知道端王府和庄王府因为容瑄中毒这事儿已经是解不开的结了。但是他们却依然不得不来拉拢容瑄。如今西越的皇子王爷中,最有权势的就只有容琰和容瑄了,一旦容瑄站到了容瑾那边,他们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二哥,之前的事情都是弟弟的错。这些事情过了之后弟弟任凭二哥处罚。但是,今天还请二哥听弟弟一言。”容琰朝着容瑄恭敬的一拜,沉声道。
容瑄挑了挑眉,淡然道:“说来听听。”
容琰看着容瑄,问道:“二哥可知道,三哥如今正被关在宗人府中?”
容瑄不解,“那又如何?”
容琰道:“无缘无故的,三哥被九弟关在宗人府中也没有一个交代,难道二哥不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么?要知道,父皇驾崩前,清和殿中只有三哥和九弟。更何况,九弟还没登基就关了三哥,若是将来登基了又会如何对待我们这些兄弟?”
容瑄不以为然,容琰所说的什么事后任他处罚不过是句空话罢了。若是事后真的让容琰得了势,谁处罚谁还不一定呢。至于容璋的事情,他们什么时候那么兄友弟恭了?
容璋的事情容瑄知道的却比容琰多一些。那日进入清和殿中容瑄当时就注意到了容璋跪坐在地上动弹不得,分明是被人点了穴道。父皇本身就是武功高手,若说是容瑾趁着父皇不知不觉点了容璋的穴道,就算当时父皇已经命在旦夕,容瑄也是不信的。那就只能是父皇点了容璋的穴道或者说是父皇默认了容瑾的行为。那么…很可能是容璋确实做了什么让父皇不悦的事情。
至于容璋是被关还是被杀,关他什么事?容琰此时来找他不过是想要拉着他一起对容瑾发难。但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四弟多虑了,如今九弟为君,你我为臣。只要咱们尽忠职守,一心为国,九弟自然不会对咱们如何的。”容瑄淡淡道。
容琰无语,这样的话别说他了,只怕容瑄自己都不信。但是容瑄这话他却不能反驳,难道要说他不尽忠职守,不想一心为国?
容琰叹了口气,道:“二哥不为自己想,难道也不为侄儿想一想?”
容瑄脸色一冷,沉声道:“本王正是为了他们着想才如此说。四弟不必再说了,二哥也劝你一句,三哥的事情你最好别管。”
“二哥……”容琰皱眉。
“不必再说!”容瑄一拂袖,冷声道:“本王有些累了,泱儿,送你四叔出去。”
“是,父王。”容泱点头,转身对容琰和容瑆道:“四叔,十叔,请吧。侄儿送两位出去。”容瑆轻哼一声道:“四哥,咱们走吧。他愿意做容瑾的走狗对着容瑾俯首帖耳是他的事情,咱们走!”
容琰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朝着容瑄拱了拱手转身走了出去。
“碰!”书房里,容瑄随手一挥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砰地一声摔得粉碎。容瑄脸色阴沉,狠狠地瞪着书房门口半晌不语。
南宫翼轻声叹了口气,重新倒了一杯茶送到容瑄跟前,道:“表哥,何必跟这种人计较。”
容瑄冷笑一声,“好一个容琰,好一个容瑆!本王倒是想知道他们哪儿来的信心以为本王会帮他们!”若不是因为容琰,他何以至此?!容瑾不是好人,他容琰又是什么好货?当真以为本王是傻子不成?
“三哥的事情,你怎么看?”容瑄喝了口茶平息了心中的怒气,方才看着跟前的南宫翼问道。
南宫翼凝眉道:“王爷的想法是对的,循王的事情我们不能插手。且不说陛下的手段了得,贸然插手我们未必能讨得了好处。就说循王…只怕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怎么说?”容瑄皱眉,他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认为容璋早已经不堪一击,但是南宫翼的话却让容瑄想起来了,很多年前容璋也曾经是他们最强大的对手之一。
南宫翼道:“父亲说先皇驾崩那晚是魏无忌带着神策营的兵马拦截他的去路的。但是…魏无忌并不是容瑾的人,而顾流云和夏修竹都是后面才去的。而且最后魏无忌反倒是被顾流云的人拦住了,足以证明他们不是一路人。那么…魏无忌到底是谁的人?”
容瑄脸色微变,要知道魏无忌是天下首富,手中的财力富可敌国。能够指使得了魏无忌的人必然不会是个寻常之辈。将皇城里这些皇子一个个的看过去,竟只剩下容璋了。
“好一个深藏不露的三哥。”半晌,容瑄才长长的叹了口气。
南宫翼垂眸道:“深藏不露又如何?最后是被豫王殿下抢先了一步。”
容瑄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道:“罢了,让他们争吧。本王当真是有些累了。”抬起手看着自己瘦的骨肉嶙峋的双手,容瑄有些心灰意冷起来。这样一幅破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归西的身体,还有什么好争的?不过…就算他不行了,他也不会让容琰好过!
四弟,要怪,就怪你当初没杀死二哥吧。
“父王。”容泱从外面进来,年轻的脸上夹带着一丝隐藏不住的怒气。容瑄并不吃惊,挑眉道:“你十叔说什么了?”
容泱沉默了一下,道:“没什么…十叔一向是口无遮拦的,父王不必放在心上。”
容瑄冷笑一声,不用问他也能猜到容瑆会说些什么,淡淡道:“你真以为他是气不过想要骂我出去?他是说给你听的。”
容泱一愣,有些不解的看着容瑄。容瑄有些头疼的皱了皱眉,挥手道:“罢了,你只要记着你容淮的下场便是了,别人家三言两语的闲话,就跟吃错了药一样在外面胡闹。”还争什么争?自己身体不行了,儿子也不成器。就容泱这愣头愣脑的模样,还不够容瑾和顾流云塞牙缝的。
自来有太强势的老子,儿子大多都会不成器。西越皇室皇子这一代在西越帝的高压之下倒是勉强没有长歪,但是也是挣扎着成长罢了,对于皇孙的教育就差得多了。所以,到了皇孙这一代就都不怎么样。原本以为皇帝长寿,下面的儿子太厉害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现在皇帝突然死了,再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容泱立刻想起了前段时间还风光一时的容淮,立刻觉得有一个父王在上面撑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比起突然一步登天又重重的从上面摔下来的容淮,容泱觉得做个踏踏实实的皇孙也不是那么难过的事情了。
“孩儿明白了,孩儿不会将十叔的话放在心上的。”虽然对于登基的九叔多少有点羡慕嫉妒,但是容泱更讨厌口无遮拦还挑拨离间的容瑆。
容瑄点点头道:“明白就好。”没本事翻云覆雨,就安安分分的吧。身在皇家,能安安分分的也是福分。看向南宫翼,容瑄有些无奈的笑道:“表弟,以后泱儿就麻烦你了。”
南宫翼叹了口气,自然明白了容瑄的意思。容瑄这是彻底歇了想要争位的心思了。如此也罢,除非容瑄登基,否则无论南宫家投靠谁最后一未必有什么好下场,那还不如安安分分的跟着先帝传位的新皇。至少…他们跟新皇的关系还不算坏不是么?
“表哥放心便是了。”
容瑄指了指容泱,叹气道:“我也不指望他建功立业,将来能撑得起庄王府的门户便是了。舅公,你们先回去吧。本王想一个人待会儿。”
南宫绝和南宫翼对视一眼,心知容瑄这会儿的心情绝不会好,点了点头,南宫翼道:“世子,跟我一起出去走走吧。正好去一趟顾府见见顾相。”
“是,舅舅。”|
书房里只剩下容瑄独自一人,怔怔的望着不远处墙上一幅气势宏伟的千里山河图。许久,突然猛地抬手将手中的茶杯朝着画卷狠狠地砸了过去。若是以往,茶杯必然会重重的砸到画上,甚至茶杯的碎片直接将画钉在墙上都有可能,但是现在,茶杯却在飞出了不过两三丈的距离是颓然落地,摔在地上砰然碎裂。
容瑄愣了一会,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然后,因为消瘦而深陷的眼眶里却悄然的流出了晶莹的泪水。
“容琰…容琰…本王定要你不得好死!”
书房里传出凄厉的呜咽声……
顾府花园里,几个人悠然的坐在院中赏花,闲适安然的模样几乎让人想不起现在外面正是暗潮汹涌的时候。
沐清漪站在石桌边,看着秀庭公子挥毫泼墨,一幅美丽动人的仕女图渐渐在丫丫电子书成形。只见在百花之中,一名白衣少女拈花而笑。那少女的模样与沐清漪有六分相似,明眸善睐,清丽绝俗。少女脸上带着愉快欢快的笑容,却将原本静谧的画卷衬托的仿佛活了一般。只是定定的看着画卷,仿佛那画中的少女随时都会化作真人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许久不见,大哥的笔锋更加炉火纯青了。”沐清漪轻声赞叹道,看着画中的少女,脸上也多了几份感慨,顾秀庭画的自然不是现在的沐清漪,而是曾经的顾云歌。沐清漪永远也不会再有这样明媚而单纯的笑容了。
“清清说的没错,若是哪天秀庭公子没钱吃饭了,还可以去摆摊画画,保证客似云来啊。”一个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一边传来,还带着不屑的哼哼。确实是客似云来,就算顾秀庭画的来认都认不出来,就凭着那张脸那些女人还不疯了一样的冲过来求画啊。
秀庭公子并不动怒,抬头含笑看着坐在不远处的树上一脸怨色的容九公子,挑眉笑道:“听说九公子的画也不错,不如来试试?”
容瑾轻哼一声,只当没听见。虽然九公子对自己的仕女图也颇有信心,但是比起秀庭公子确实是差了一点儿。有本事跟爷比武功啊,混蛋!
清清一听说顾秀庭要给她画像,居然就将他辛辛苦苦画好的画扔到了一边儿。一个大男人仕女图画的那么好,也不知道是画过多少姑娘才练出来的!
秀庭公子笑吟吟的道:“确实是画了不少才练出来的。话说当年…刚开始学画的时候也没这么好,多亏了小妹肯让我画,画了千百次,自然是得其神采。九公子,你说是不是?”
咔嚓!
身边足足有十指粗细的树枝应声而断。
“大哥本就天赋过人,若是换了别人一辈子也未必能画得出来。这幅画大哥送我可好,我要好好收藏起来!”沐清漪含笑称赞道。从前大哥替她画了不少的画像,只可惜顾家被抄这些画像也付之一炬,如今还能有一幅偶尔看看自己过去的模样也是不错的。
秀庭公子宠溺的笑道:“你想要多少大哥都可以话给你。”
“清清,我也可以画!”容瑾从树上跃下来,一边磨牙一边道。
沐清漪不甚在意,“你画的又没有大哥好。”平心而论,容瑾的画也不差。但是也只是不差而已,而秀庭公子,可以想见将来必定是一代宗师。容瑾的画若是想要与秀庭公子同样有价值,只有一个办法——盖上玉玺。
果然没办法与顾秀庭愉快的相处!容九公子心中恨恨的道。这一刻,容瑾无比的希望顾秀庭不是清清的大哥,他就可以一指头戳死他!
“清清,我可以练,本公子很聪明的。”
沐清漪不解,蹙眉道:“你很闲么?乖乖的去批折子,画画这种事情看天赋。你已经画的很好了。”
看着容瑾郁闷的无言以对的模样,秀庭公子俊美的容颜上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清漪,你过来瞧瞧这儿好像有些不妥。”
“好,我瞧瞧。”听到大哥的画,沐清漪连忙转身去看画儿,“咦?果然有些不对。大哥看…这样怎么样……”
顾、秀、庭!本公子跟你势不两立!
低头看了一眼正认真看画的小妹,秀庭公子抬头给了容九公子一个愉悦的微笑。
这特么绝对是挑衅!容九公子咬牙。但是却不得不悲哀的承认他拿顾秀庭没有办法。如果是魏无忌他还可以冲过去把他揍个半死,但是顾秀庭打一拳就能要了他的小命。如果是别的什么人,他还可以设计捉弄的他再也不敢跟他抢人,但是顾秀庭…一点儿也不比他笨!
容九公子悲伤地发现自己现在除了拿政事做借口,竟然丝毫没有办法跟顾秀庭抢人。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想跟清清讨论政事啊!
“启禀公子,南宫大人和庄王世子来了。”花园门口,管事恭敬的禀告道。看到站在一边生闷气的容瑾,连忙低下了头。他没有看到本该在宫里忙着政务的陛下出现在丞相府里!
沐清漪有些诧异的挑眉,“南宫翼?他现在来做什么?”南宫翼来就算了,还带着庄王世子就有些诡异了。自从容瑾颁下了封他为丞相的旨意,这几天顾府也算得上是门庭若市了,沐清漪觉得心烦不已干脆闭门谢客,正好在家里陪着大哥说话。
容瑾正生着闷气,郁郁的道:“谁理他?来打探消息的呗。南宫家都不是好人,清清别理他。”对于之前南宫翼意图将南宫雅许配给清清的事情,容九公子依然耿耿于怀。虽然之后南宫雅并没有对别人说些什么不该说的算是十分识相,但是那不代表容瑾就会因此喜欢南宫家的人。
顾秀庭一边执笔在画上题字,一边淡淡道:“还是见见吧,这个时候能打探什么消息?想必是有事相求。”
听到他这么说,容九公子开始想要抬杠,“那就更不能见了,谁知道他们想要求清清干嘛?清清这么心软,到时候不忍心拒绝怎么办?”
心软?秀庭公子挑眉,含笑看着沐清漪:他说的是你么?
原本的云歌或许是心软,但是现在沐清漪…心软?容瑾从哪儿看出来的?
他抽风,不用理他。沐清漪无奈的一笑。
秀庭公子若有所思:对容瑾或许是真的太心软了。
“直接请南宫大人进来吧。”沐清漪淡淡道。顾流云是顾家的后人的事情西越皇城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这会儿就算顾秀庭出现在顾府也没什么奇怪的。
“是,公子。”
容瑾不悦的轻哼一声,狠狠地瞪了顾秀庭一眼转身消失在花园里。让南宫翼难道顾秀庭无所谓,这会儿却不宜让人知道还没登基的皇帝正事不干跑到刚上任的丞相家里玩儿。
“顾相,恭喜。”进了花园,南宫翼看了一眼站在石桌后面低头作画的白衣男子,面色丝毫不变的朝沐清漪拱手笑道。
沐清漪含笑道:“南宫大人客气了,顾流云见过庄王世子。”
容泱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白衣少年。之前只是在一些宴会上远远的见过几次,只觉得是一个长得极为精致秀丽的少年。但是走得近了才察觉到少年容貌虽然精致动人,但是眉宇间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慑人气势。即使他面带微笑,仿佛温文尔雅,但是站在他跟前却让人本能的想要低头肃立,丝毫生不起轻视亵玩之意。
“顾相不必多礼。”容泱沉声道。
容泱对沐清漪好奇,沐清漪对容泱同样好奇。对于西越皇室的第三代,见过的几个,沐清漪都觉得有些失望。别说是如同他们祖父那般的强悍,就是比起他们的父辈都远远不如。这一位庄王世子…看上去倒是少有的沉稳端凝,眉宇间明显带着武者的气质,看着倒是比其他的皇子要顺眼一些,想必是要归功于南宫家的影响了。
“世子,南宫大人,请坐吧。”沐清漪从容的笑道,一边吩咐花园中侍候的丫头上茶。
南宫翼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旁边,道:“这位公子…有些眼生。”
沐清漪也不隐瞒,笑道:“这位是我兄长,顾秀庭。”这些天各家的王爷都被禁足在宫中,所以消息才慢了一些,就算她不说不出两天大哥来到京城的消息同样会被这些人知晓。再隐瞒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原来是秀庭公子,久仰。”南宫翼连忙道。顾秀庭在西越名气其实并不算大,毕竟他还太年轻了。若是没有几年前顾家的这一场浩劫,现在的秀庭公子自然已经名动天下。但是南宫家到底是西越数的上的权贵,对于华国的名门世家自然也颇有了解。顾秀庭少年成名,说是久仰也不为过。
顾秀庭抬眼,淡然一笑道:“南宫大人见笑了,子清年少,这些日子多谢南宫大人关照。”
“惭愧,顾相天姿卓绝,倒是舍弟多受顾相关照才是。”南宫翼笑道。同时也在心中暗赞华国顾家果然是人才辈出,只是这幸存的顾秀庭和顾流云兄弟二人便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人中俊杰。顾流云虽然容颜半毁,却似乎对自己的容貌毫不在意,这一份风度气质便足以令人折服。
听到顾秀庭的名字,容泱也是一愣。他自然也听说过华国顾家的事情,目光在顾秀庭脸上的伤痕上停留了片刻便移开了眼眸。他虽然不及父辈精明睿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却还是明白的。
顾秀庭搁下笔,含笑道:“南宫大人和流云有事相商,在下就先行告退。”
南宫翼连忙阻止道:“公子不必客气,不过是些私事想要劳烦顾相,并不是什么大事。”南宫翼看人的眼光极为敏锐。这顾秀庭虽然温文儒雅,似乎还不及其弟气势逼人。但是只看顾流云对他的恭敬和亲昵便知道此人不宜得罪。
顾秀庭挑了挑眉,垂眸淡淡一笑并不再多话。
沐清漪问道:“南宫大人有什么事情,需要在下效劳?”
南宫翼连忙道不敢,旁边容泱起身朝着沐清漪恭敬的一揖,“听闻顾相与莫谷主颇有交情,还请顾相代为引荐。容泱感激不尽。”
沐清漪连忙让开,“世子不必多礼,在下愧不敢受。”
容泱道:“家父自从中毒之后身体大不如前,莫谷主医术天下无双,还请顾相垂怜小王一片孝心,成全一二。”
沐清漪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莫问情这会儿倒是真在顾家,但是若说让莫问情去个容瑄看病,沐清漪却开不了这个口。莫问情生性冷漠,但是沐清漪却知道莫问情对她这个朋友是当真不错了的,她却少有能回馈莫问情的地方。如今若是再为了拉拢庄王府而去勉强莫问情,沐清漪自己都觉得羞于见人。
见她如此,南宫翼道:“顾相…可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在下只求见莫谷主一面,无论莫谷主是否愿意出手相助,在下和庄王府都对顾相感激不尽。”
沐清漪苦笑道:“南宫大人想必也知道,莫谷主的性子……”
南宫翼点头道:“这是自然,若是不成也只当庄王命该如此,在下和世子爷只是尽力而为。还请顾相成全世子的一片孝心。”
看着容泱殷切的眼神,沐清漪值得在心中苦笑着摇了摇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断然拒接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罢了,我命人去跟莫谷主说一声,成与不成,都请两位莫要放在心上。”沐清漪轻声道。
两人大喜,“多谢顾相。”
沐清漪转身招来霍姝吩咐她去见莫问情,看着霍姝转身往顾府里面走去,南宫翼二人不由得对视一眼。原来莫问情竟然就住在顾府,难怪满京城都找不到他。如此看来,莫问情跟沐清漪的交情只怕也远不是泛泛之交而已了。
既然沐清漪愿意帮忙,南宫翼自然也是懂得投桃报李的道理的。淡淡笑道:“陛下登基在即,这几日皇城里想必会十分热闹,还请顾大人小心一些。”
沐清漪一愣,很快会意,含笑道:“多谢南宫大人提醒。流云感激不尽。”
南宫翼含笑摇头道:“区区小事,便是不提醒想必顾大人也是知道的,顾大人不嫌在下多嘴便是了。倒是…今儿端王殿下来探望庄王的时候提起,循王殿下至今未出宫,十分担心。”
“原来如此,南宫大人有心了。”沐清漪低眉笑道,“新皇登基,诸事繁琐。大理寺还请南宫大人多多费心。前几日陛下跟我说,南宫颇有大将军年轻时之风,南宫家后继有人当真是可喜可贺。”
南宫翼一怔,深深地看了沐清漪一眼。沐清漪却是神色自若,笑容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说一般。沉默了片刻,南宫翼低声道:“多谢顾大人。”
沐清漪含笑不语。
“公子。”不一会让,霍姝便回来了。见身后并没有人,南宫翼和容泱都有些失望,“莫谷主…。”
霍姝取出一个瓷瓶和一张纸笺递过去,恭敬地道:“莫谷主说了,虽然他已经脱离药王谷,不过庄王的毒他知道的。想要完全治愈,除非真有仙丹妙药否则莫谷主也无能为力。莫谷主只能祛除余毒,再以此方细心调养,只要不太过劳累,不再受伤中毒,寿数也不至折损过多。”
虽然不能痊愈,但是比起那些直接让人回家等死的太医已经好的太多了。因此两人倒也并不十分失望。容泱接过药品和药方仔细收好,恭敬的对沐清漪拱手道:“小王多谢顾相。”
沐清漪淡淡笑道:“世子客气了,若是莫谷主不愿在下也不能为力。世子不必言谢。”这容泱虽然品行如何尚不可知,但是对父王倒是真心孝顺的,沐清漪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份。
目的达成,南宫翼起身笑道:“既然如此,就不打扰顾相了。告辞。”
沐清漪点头,“霍姝,送世子和南宫大人出去。”
“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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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华国来使
“南宫家…信得过么?”等到霍姝带着南宫翼和容泱离去,沐清漪方才所有所思的道。南宫家和庄王府的关系太过亲密,让人不得不防。
顾秀庭淡淡道:“南宫家能否信得过,端看庄王如何处置。南宫绝一代名将,除了北汉哥舒翰,无人能出其右。可惜哥舒翰正当壮年而南宫绝却已经年过七十。但是…既便如此,除了他西越也找不出来能独当一面的大将了。”
沐清漪点头,明白大哥这是在提醒他虽然庄王府棘手,但是南宫家若是能留还是要留下来的。她和容瑾果然都是一路人,遇到阻碍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除掉,而不是怀柔。但是一味的杀戮是不可能成大事的。他们可以以诡计夺天下,却不能以诡计治天下。诡者,鬼也。终究是难登大雅之堂。
思索了片刻,沐清漪点头道:“多谢大哥提点,清漪明白了。”
顾秀庭点点头,“明白就好。过善则懦,过厉则暴。王者之道,恶毋忘善,当生则生,当死则死,儒法相兼,方是长久。”
沐清漪点头,含笑道:“多谢大哥指点,清漪谨记在心。”
顾秀庭摇摇头淡笑道:“清漪聪明得很,从来不用大哥担心,便是大哥不说,你迟早也会明白的。”
沐清漪了然,大哥既然不是担心他,就是担心容瑾了。不过容瑾那性子,只怕就是他自己知道,也未必会忍耐。顾秀庭了然的看着她道:“正是因为他那脾气,你才要多加管束。你既然选了他,大哥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大哥不希望有一天你被他连累了让大哥一个人伤心。”容瑾的脾气心性实在是不得不让秀庭公子感到忧心。
“大哥…你放心。”沉默了片刻,沐清漪轻声道。
顾秀庭叹了口气,“若以选择明君的标准,就是下辈子顾家人也断不会选容瑾的。不过…他对你的心思倒是还不错,若真是个做明君的料子,我反倒是不放心了。罢了,不管怎么样,还有大哥在。”当真是心怀天下的明君,顾秀庭也不能相信他对清漪一心一意了。所谓的明君,不就是爱江山不爱美人么?为了天下什么都能牺牲。这样的人,若是以往顾秀庭就算不欣赏也能理解,但是现在,他还是更喜欢为了他的妹妹可倾国倾城倾天下的人。
“大哥。”沐清漪眼睛微红,投入顾秀庭怀中沉默不语。
顾秀庭有些好笑的看了看某处,含笑拍拍她的背心道:“罢了,都是一国丞相了还要哭鼻子不成?你把画收起来吧,我去看看表哥。”
“嗯。”沐清漪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往日里可没有这般的多愁善感。顾秀庭拍拍妹妹的肩膀,含笑转身往后院去了。
他肯定知道本公子在偷听!走廊的拐角处,容九公子神色扭曲的盯着秀庭公子潇洒而去的背影磨牙。他是故意说给本公子听的吧?!一定是!说人坏话都不用背对着人的么!
“大哥的话你都听见了吧?”沐清漪一边低头收拾画卷一边淡淡道。
容瑾撇撇嘴,漫步走了出来,“听见了,不就是不能杀南宫绝和容瑄么,不杀就是了。”
沐清漪叹了口气,淡淡道:“你心里都明白罢?九公子聪明绝顶,哪儿还需要人讲什么道理?”顾秀庭说的这些容瑾不是不明白,他只是不想那么做而已。想杀的人为什么要留?
看着她秀眉轻蹙的模样,容瑾不由得心里抽疼起来。原来清清一直都在为他担忧么?想起顾秀庭刚刚的话,容瑾拉起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大哥说的对,以后我会注意的,这次我不是没杀人么。本公子还要称霸天下呢,怎么会弄得半路上翻船?”
沐清漪默默的看着他,你确实没杀人,你只是故意纵容他们,等到他们闹大的时候才好一鼓作气全部给杀干净了。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望着自己的俊颜,沐清漪不由得莞尔一笑。倾身靠在他怀里低声笑道:“也怪不得你,我明知道…不是也没劝你么?我们……”无论外表在如何霁月风光,他们的心底都隐藏着一股杀气。大哥说的没有错,这样他们凭着聪明才智和出其不意,或许可以夺得西越,却未必能夺得天下。夺得天下也未必守得住天下。人都杀光了,他们总不能什么都自己来。至少…南宫家是可以留下的,虽然原本他们是打算斩草除根的。
感受到怀中的温香软玉,容九公子顿时满足的笑了起来,“那么…现在就让本公子看看清清收服人心的手段如何?如果他们听话,本公子也不介意做个明君的。不过这个可以以后再说,清清今天要跟我回宫去哦。”
沐清漪扑哧一笑,容瑾只怕是下辈子也不会有明君的样子。不过不要紧,她也不是贤臣么。
“不成,我答应了大哥,他在西越的时间我都要留在家里陪他。”沐清漪无奈的拒绝道。
“大哥到底对本公子有什么不满意!”容九公子咬牙切齿。沐清漪暗暗发笑:总不能告诉他,大哥就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吧?
“莫问情。”
顾府后院一处幽静的院子里,莫问情正坐在树荫下的石桌边上摆弄着桌上的药材,旁边还放着几个模样各异的药瓶和几本古旧的书卷,显然是在专研医术。沐清漪原本不想打扰,但是看莫问情专注的模样若是她不出声,只怕弄到晚上他也不一定能够弄完。莫问情虽然不是药王谷谷主的嫡系血脉,但是论起对医术的专注,只怕就是前代药王谷主本人也要甘拜下风。
其实沐清漪走进院子的时候莫问情就已经听到想动了,毕竟她的脚步声再轻也还是个没有练过武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何,莫问情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停下手中的事情转身跟她说话。
“何事?”莫问情抬头,淡淡问道。
被他如此一问,沐清漪反倒觉得为了这件事专程来道谢的自己有些太虚伪了。只是,莫问情这样的人总是会给人一种必须要慎重对待的感觉,不愿轻忽了他。
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方才…庄王府的事情,多谢你了。”
莫问情垂眸,漠然道:“举手之劳罢了,回头将灵柩交给我处置即可。”
沐清漪沉吟了片刻,灵枢是魏无忌的人,不过…倒也无妨。点头道:“好,等到京城的事情了了,我保证将灵枢带到你跟前。你…是打算回药王谷么?”如今药王谷群龙无首,若是庄王府执意要追究的话药王谷自是难逃一劫。如果说有谁能收拾这个烂摊子,大约也只有莫问情了。莫问情如果当真对药王谷毫无感情,也不会关注灵枢的事情了。毕竟他已经不是药王谷主,灵枢如何也与他无关了。
莫问情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药王谷里是义父毕生心血。”
沐清漪明了,莫问情看似冷酷无情,实则是极为重情重义的。他若真的冷血无情,当初完全就可以不管慕容煜的死活,只怕也不会有后来被逼出药王谷的事情。更不用说,还千里迢迢专程跑来京城提慕容煜收尸了。
“我明白了,我会跟容瑾和庄王府商量的。只要处置了灵枢也算是给了庄王一个交代,绝不会牵连药王谷。”沐清漪轻声道。
“多谢。”莫问情道。
沐清漪笑道:“原本是我来道谢的,这会儿倒是你跟我客气起来了。不必如此。”
“你也一样。”莫问情淡然道。莫问情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不必道谢。
沐清漪一怔,倏尔才莞尔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庄王府
容瑄看着放在跟前的瓷瓶和药方半晌沉默无语。容泱肃手恭敬的站在书案前方,小心的问道:“父王,这药…用么?”
容瑄沉声问道:“莫问情就在顾家?”
容泱点点头道:“虽然没有见到莫问情本人,但是看顾流云的意思,莫问情肯定就在府中。”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能拿回药和药方。
容瑄叹了口气道:“这个顾流云果然不简单,就连冷心冷情的药王谷主也对他另眼相待。”容泱皱了皱眉,有些迟疑的道:“父王,您中毒的事情跟药王谷也脱不了关系,这事儿…九叔……”虽说这事是容琰的算计,但是很难说容瑾到底有没有在心中插一手。
容瑄摇头道:“不会,我虽然不了解九弟,但是…以他的能耐武功和心性,是不会用下毒这种法子的,若真是下毒,只怕也不会留下半点余地。”
即使不了解容瑾,但是容瑄也能够看出来,容瑾不下手则罢,一出手就绝不会留下余地。
“莫问情已经离开药王谷,这个消息想必不假。”
“但是我们到现在也还没有找到给父王下毒的人。”容泱有些愤怒的道。虽然慕容煜已经死了,但是谁都知道出生华国皇室的慕容煜没有那个本事,下毒的人自然还是药王谷众人。最有可能的便是药王谷那个叫灵枢的女人,但是自从慕容煜死了之后那个女人也不知所踪了。
容瑄淡然道:“总会找到的,不用着急。”
“那这药……”
容瑄拿起药瓶握在手中,道:“用,药王谷主亲自开的方子怎么不用?”何况,现实也由不得他不用,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虽然莫问情说不可能在完好如初,总也比现在这样苟延残喘要好得多。
容瑄倒出一粒药丸,就着手边的茶水服下,方才望着儿子问道:“你也去见了那顾流云,感觉如何?”
容泱一怔,一时踌躇着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来。容瑄看着有些心烦,挥挥手道:“罢了,以后跟着你表舅多学学吧。顾流云此人,就算不能跟他深交也绝对不可得罪。你明白么?”得罪了顾流云就等于得罪了容瑾,这些日子下来容瑄冷眼旁观,倒是越发对这个弟弟的手段感到心惊了。
“儿子明白了。”
转眼间登基的日子将近,各国的使臣也陆续赶到了西越。西越帝驾崩的突然,葬礼自然是赶不上了,但是新皇继位的大典却是必须参加的。各国收到西越帝驾崩的消息的同时也就开始准备启程去西越参加登基大典了,如此一来前后一个半月的时间倒也足够了。
身为丞相,百官之首说难自然是难,说易也易。至少沐清漪接手了朝政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有容瑾的帮助和顾秀庭慕容熙暗地里指点,倒也上手的极快。看在外人眼里竟当真像是这位少年丞相无师自通天生的相才一般。即使是跟容瑾和沐清漪不对盘的容琰等人,暗地里也不得不叹一声果真是少年英才。同时又咬牙切齿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竟然让容瑾捷足先登了。
这些人自然不会知道,沐清漪夜夜拉着容瑾顾秀庭慕容熙批折子,每天一有空就抱着一堆折子请教顾秀庭和慕容熙的模样。没办法,阴谋阳谋或可无师自通,但是论起处理朝政,无论是容瑾还是沐清漪都是实打实的新手,偏偏朝堂上的事情有的时候是重不得轻不得,若不是有秀庭公子和曾经有过监国经验的慕容熙在,两人少不得还要焦头烂额一段时间。
所以,想要震慑世人,若不是真的多智近妖无师自通,那就必须有极其强大的后援。
这次西越新皇登基,各国也很给面子派出的使臣身份都是不凡。身为丞相的沐清漪自然免不了要亲自接待这些贵宾了。只是让沐清漪有些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华国派出的使臣竟然是皇长子慕容恪和安西郡王赵子玉。慕容恪倒是好说,但是赵子玉却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只是一照面沐清漪便知道赵子玉认出了自己了。
“张公子,去年华国一别,别来无恙?”华国使馆里,赵子玉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沐清漪,以及她身后的夏修竹,冷峻的容颜上眼眸微微缩了一下,最后将目光落到了沐清漪身上。
好锐利的眼,不过数面之缘而已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安西郡王好记性。”沐清漪笑道,显然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安西郡王称呼在下顾流云便是,当时胡闹让郡王见笑了。”
赵子玉淡然道:“顾相的胡闹当真是…让在下大开眼界。”
沐清漪丹敛眉淡然一笑道:“安西郡王客气了,郡王和福王殿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赵子玉挑了挑眉,并不在说话。
慕容恪同样也在打量着沐清漪,张清当初在华国京城他自然也见过,但是如果不是赵子玉说破的话,慕容恪也未必想的起来眼前这个气度天成的少年丞相就是当初华国京城那个俊美少年。因此,对沐清漪的态度也就更加慎重了起来。
“顾相年少有为,本王佩服之极,若有机会还想向顾相讨教一二,还望顾相不吝赐教。”慕容恪朗声笑道。面上虽然亲切和睦,但是实际上慕容恪还是感到有些尴尬的。全天下都知道顾流云是华国顾家的人,顾家在华国被华皇弄得险些灭门,在西越顾家的子孙却以未及弱冠的年纪登上丞相之位。这摆明了就是昭告天下人华国皇室枉害贤良,华皇无法容纳能臣么?
沐清漪大方的笑道:“福王殿下客气了,在下不过机缘巧合得陛下看中,实在难当殿下的称赞。”
“顾相客气了。”福王笑道。
对于眼前这个白衣少年福王还是颇有些好感的。不管是顾流云还是张清,当初华国京城的事情确实是有些耸人听闻,但是说到底,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与之相反的,去年那一场可称得上是华国皇室浩劫的纷争,最后得利的还是他这个一直都不受宠爱也不受重视的皇长子。若不是好几个华皇看中的皇子死的死伤的伤,这次出使西越的事情也轮不到他。
同样的,沐清漪对这位福王殿下也没什么恶感。毕竟这位也算是这些年唯一一个跟表哥关系还不错的皇子了。素来都不受重视跟顾家也没什么仇怨的。或许是因为从小到大的环境关系,这位王爷身上并没有其他皇子那样高高在上的模样,倒是难得的平易近人。
“王爷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流云就不打扰王爷了,就请王爷稍作歇息明日一早再入宫觐见陛下。”沐清漪含笑起身道。
知道她事情多,福王也不多留,跟着起身笑道:“如此,本王就不送了。”沐清漪笑道:“王爷留步。”
“在下送顾相出去。”赵子玉沉默的起身,淡然道。福王也不以为意,笑道:“如此也好。”
沐清漪淡淡一笑也不在意,只是道:“那就有劳安西郡王了。”
告别了福王,三人沉默的往使馆外面而去。出了门赵子玉也完全没有要回去的打算,沐清漪侧首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的夏修竹,心底叹了口气,。赵子玉既然能一眼认出她又怎么会认不出从小一起长大的夏修竹?上前一步走在了两人前面,漫步往人少的地方走去。
“郡王?可是有什么话要说?”走到一处僻静的小巷,沐清漪放在停下来看着赵子玉问道。赵子玉挑眉看着沐清漪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张清还是顾流云?或者…都不是?”别人不知道,赵子玉久居华国京城,当初赵家与顾家的关系也不差,怎么会不知道顾流云夭折的事情?
沐清漪淡然一笑道:“如今在下身在西越,到底是什么身份安西郡王又何必在意?郡王,你说是么?”
赵子玉冷笑一声,突然一掌朝着沐清漪拍了过去。身后夏修竹一把拉开沐清漪,只是单手与赵子玉拆招,却并不还手。一时间竟然被赵子玉逼得节节后退。但是赵子玉却不急追,在一掌将要拍到夏修竹的心口的时候险险的停住了,盯着夏修竹冷声道:“果然是你。”
夏修竹叹了口气,抬手取下了脸上的面具。俊美的容颜看着赵子玉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见到夏修竹的容颜,赵子玉眼中闪过一丝安心,很快却又染上了怒色,冷笑着看着夏修竹道:“好的很,堂堂华国御前侍卫统领,前代安西郡王的嫡传弟子,跑到西越来给人家当侍卫。当初人也是你故意放走的吧?”
夏修竹有些无奈,“师弟……”对此,夏修竹也有些愧疚。当初他放走了沐清漪一行人,还让赵子玉为他担了不少心。
赵子玉盯着他道:“我倒是忘了,你现在可不只是随身侍卫了,你还是西越的京畿守备统领,西越新皇用人倒真是不拘一格。你若是还认我是师弟,登基大典之后便跟我回去。”
夏修竹摇头道:“不成。”
他既然答应了容瑾保护沐清漪就绝不会失言。何况华皇的恩情他还了,华皇的行事他无法认同。比起在华国皇宫做着受人忌惮的侍卫统领,他更喜欢留在西越过自己喜欢的生活。无论是沐清漪还是容瑾都没有真的将他当成侍卫,也给了他最大的自由。即使是寄人篱下,夏修竹却感受到了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自由和安宁。只是…却是有些对不起教导自己的师傅和一直关心自己的师弟。
赵子玉怒极反笑,“好一个不成,那就动手吧。”
“你不是我的对手。”夏修竹垂眸,淡然道。
赵子玉冷哼一声,随手抽出软剑就朝着夏修竹刺了过去。夏修竹侧身让过,两人再一次交起手来。看着两人在小巷里你来我往的打得激烈,沐清漪有些无聊的靠着墙壁边上观战。
“哟,这是怎么打起来了?”这世上从来不缺无聊的人士,速来神出鬼没好些日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文华公子太史衡笑眯眯的从房顶上跃下来,刚好落在了沐清漪身边。
“……”
“哎呀,沐姑娘,好久不见。”太史公子一点儿也不感到不好意思,熟稔的跟她打招呼。沐清漪无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还穿着的白色绣银色云纹衣衫,“太史公子,太聪明的人都活不长。”她好像没有告诉过太史衡她的身份,但是看太史衡这幅理所当然的模样,绝对不是刚刚才知道的。
太史衡摸摸鼻子笑道:“这个…沐姑娘前些日子还有意招揽在下,怎么这会儿就翻脸无情了?难道我就不能考虑一些时候么?”
沐清漪挑眉道:“太史公子的考虑就是去将我的身份翻个底朝天?”
“呵呵。”太史公子傻笑。不翻怎么行,跟着天阙城主和跟着西越皇帝,虽然同样是为人做牛做马,但是待遇和前途却是天差地别的啊。太史衡当然不会说,他辛辛苦苦花了两三个月好不容易将所有的事情都查清楚想明白了,先写被这两个家伙给吓死。最后考虑到万一有一天这两人知道他已经翻了人家的底了,还不挥挥手灭了他。于是文华公子闭门苦思了三天三夜,还是决定识相一点的主动投诚比较好。
沐清漪浅笑道:“其实我本来想说,看在你跟表姐的交情的份上,太史公子若是实在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但是…谁让太史公子好奇心太重了呢?正好,我手里还有一个位置,太史公子一定会有兴趣的。”
太史衡眼睛一亮。“史官?”
史官好啊,史官的妙处不在于可以记录现在的事流芳后世,而是可以挖到很多原本以他的身份绝对不会知道的秘闻,以期让他江湖百晓生的名头晋升为天下百晓生。
沐清漪唇边绽出一个清冷的笑意,“监察御史,以后就麻烦太史公子了。”
太史衡俊脸顿时就垮了下来,以为他混江湖就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么?监察御史虽然也挂着个御使的名头,却是个从八品的小官儿。每天的事情就是明察暗访,然后给皇帝打小报告。官职不高,地位没有,还招人嫌。至于那些代天巡狩的监察御史,如果不跟地方官员同流合污,八成就是要被人一路追杀的倒霉催。
沐清漪懒洋洋的道:“太史公子游历天下,想必各地的风土人情都是十分熟悉的。这个职位…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
太史衡幽幽的看了她一眼,明白了,就是要本公子替你收集消息么?你直说呀,消息么本公子多得是!
无论太史衡怎么折腾,沐清漪都不再搭理他。送上门来的人不用白不用,原本以为太史衡遛了,他既然又自己跑回来了就别怪她不念往日的交情了。
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副铁石心肠的模样,太史衡只得无奈的认栽,自己送上门来的还能怪得了谁?
“咦?聂云怎么会打不过赵子玉?”看着不远处被赵子玉打的节节败退的夏修竹,太史衡不解的道。虽然聂云赵子玉的武功都是前任的安西郡王教的,虽然赵子玉才是安西郡王的亲生儿子,但是实际上聂云才是安西郡王的武功的真正传人。赵子玉学的最多也就五六成,居然能将聂云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沐清漪无语的瞥了他一眼,太史衡的武功是有多差才看不出来夏修竹是在让着赵子玉?
太史衡当然没那么差,他只是没话找话说而已。看着赵子玉一掌打在夏修竹的肩膀上,太史衡有些百无聊赖的道:“不去帮忙么?赵子玉虽然打不过聂云,但是如果聂云一味的退避的话,还是有可能被赵子玉弄死的哦。”聂云的武功肯定比赵子玉高,但是赵子玉杀的人绝对不聂云多得多。万一一个不小心一剑戳过去,说不定聂云就一命呜呼了。
沐清漪瞥了他一眼,问道:“帮忙?谁去…你还是我?”
“…算了,聂云好歹是天下五大高手之一,哪儿那么容易受伤啊。”太史公子抬头看天。
沐清漪倒是不担心聂云,赵子玉出手确实恨,但是却并没有杀气。显然并不是真的想要杀了夏修竹。至于想要发泄怒火之类的,沐清漪觉得也可以理解。只是…“安西郡王,你想要打得整个京城都知道华国使者一到西越就挑衅京畿守备统领么?”
闻言,赵子玉冷哼一声飞身退开。他主动停手夏修竹自然也就立刻停下来,垂手站在小巷里望着赵子玉,“师弟……”
虽然一直是赵子玉压着夏修竹打,但是这会儿反倒是赵子玉脸色更加难看一些。赵子玉收起剑走过来,盯着沐清漪道:“顾相好本事。”
沐清漪抿唇淡笑,“过奖。”
赵子玉轻哼一声,转身看着夏修竹道:“既然是你自己选的路,你好自为之。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我师兄。”说完,赵子玉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被留下来的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太史衡有些茫然的问道:“这位到底是干什么来的?”一言不发就开打,打了一半又跑了。
沐清漪轻叹一声,淡笑道:“安西郡王倒是有些意思,不愧是修竹的师弟。”这样的人才…只可惜却是华皇的人,不过若是想要拉拢赵子玉,短期内是不可能的了。
夏修竹沉默不语,显然刚刚见到师弟的事情让他的心情有些沉郁。
“公子,华皇…。”夏修竹皱眉,如果华皇知道他留在了西越而且还跟着顾流云的话……
沐清漪摇头道:“只要华皇还没傻,他不会动赵子玉的。”如今各国名将凋零,如同西越只有南宫绝一样,华国真正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赵子玉。这样算下来,其实西越还不如华国和北汉,赵子玉和哥舒翰都正当盛年,南宫绝却已经年事已高,一旦真的再起战事,南宫绝能不能撑得住还要两说。而下一代年轻一些的将领却都缺乏历练,这些年,西越过得太过安逸了。
夏修竹点点头,不会连累赵子玉就好。他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或者别的什么人,却决不愿连累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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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失败的刺杀
与赵子玉耽搁了不少时间,沐清漪回顾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不过今天显然不是什么好日子,还没到府门口,只听嗖的一声羽箭破空而来,笔直的朝着走在最前面的的沐清漪射了过来。
因为之前有了南宫翼的提醒,这几天夏修竹都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的。只是一转身,抬手就直接朝着那疾射而来的羽箭抓了过去。跟在沐清漪身边的太史衡连忙拉着沐清漪躲到了一边。
一群手持刀剑的黑衣人从各处用了出来,飞快的将三人围住了。
扫了一眼眼前的黑衣人,沐清漪并不着急。夏修竹冷然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什么人?”
“要你们命的人!”为首之人沉声道,“识相的就将顾流云教出来,可饶你一条小命。”
闻言,沐清漪有些忍不住暗笑。若是夏修竹还需要人饶命的话,这世上只怕也没有几个人还能平安的活着了。
只见夏修竹俊脸微沉,“滚,不然死。”
被人如此轻视,黑衣人顿时眼冒火光,“好狂妄的小子,受死吧!”气急败坏的黑衣人不再多说什么,一挥手一群人朝着夏修竹涌了过去。
这群黑衣人的运气显然并不太好,刚刚跟赵子玉打了一架夏修竹的心情也不好。一抬手,一截短枪从袖中划出。在众人的目光中夏修竹伸手一拉立刻将原本银色的短枪拉出五六尺长,抬手一挥轻而易举的扫到了一大片。
枪乃长兵之王,大开大阖在战场上特别是混战之中最合适不过。所以战场上的士兵用长枪的居多。但是普通士兵的枪法和夏修竹这样的绝顶高手的枪法,却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只见夏修竹银枪在手,银光所到之处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太史衡护着沐清漪站在一边观战,一刻多钟时间竟然连一个刺客突破夏修竹的防护冲到他们跟前来的都没有。让原本打算一显身手的太史衡颇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概。只见宽阔的大街上银光闪烁间,血色和惨叫声齐飞,地上早就已经横七竖八的躺着一大堆黑衣人的伤的伤死的死,没有一个还能动弹的。
“好枪法,这聂...夏统领若是上了战场,必定是一员虎将啊。顾相手下真是能人辈出。”太史衡称赞道。
沐清漪点头赞同,安西郡王的武功本身就是从战场厮杀里磨砺出来的。同样的夏修竹的武功也是一脉相承,单打独斗其实并不占优势。但是若论对普通人的杀伤力,只怕天下五大高手还是要以夏修竹为最。
至少容瑾的修罗刀虽然刀下无活口,狠戾非常。但是如果上了战场的话,却远不如夏修竹的银枪顺手。
“这些都是什么人?如今皇城里都是豫王的天下了,居然还有人斗胆敢刺杀顾公子?”太史衡好奇的道。
沐清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太史公子不是消息灵通么?怎么会问我?”
太史衡默默地摸摸鼻子,发现这个据说是云歌的弟弟实际上是云歌的表妹的姑娘实在是太不好相处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我总觉得...事情要遭。”早不行刺晚不行刺,偏偏选在这个时候行刺顾流云。西越皇室这些皇子皇孙的脑子是被狗啃了么?
“我也觉得。”沐清漪幽幽的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空中的一轮圆月。那清冷的月色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这次的刺客人数并不少,质量也不算差。如果真的只是刺杀一个普通的丞相的话大约已经得手了。但是不幸的是他们刺杀的是顾流云,顾流云身边还有这一个前华国御前侍卫统领和江湖百晓生的文华公子太史衡因此别说刺杀沐清漪了,就连一滴血迹也没有溅上她雪色的衣衫。
等到将所有的黑衣人全部摆平了,夏修竹原本还有些沉郁的神色也开朗了不少。显然发泄一通对他的心情是有所帮助的。
“公子,这些人要怎么处理?”夏修竹抬脚踢了踢脚下的黑衣人,黑衣人有些痛苦的声音了一声显然是还活着的。
沐清漪挑眉笑道:“辛苦修竹了,让人送奉天府去吧。”夏修竹下手很有分寸,并没有全部打死。
“是。”夏修竹恭敬地点头,正要转身去料理这些人,突然猛地转身一把抓住沐清漪往街边闪去。
“嗖嗖!”几道羽箭破空而至,险险的贴着太史衡的脖子飞了过去。
“该死的!”太史公子自出江湖以来大概都没有收到过这么大的惊吓,怒吼一声飞身朝着羽箭射出的方向扑了过去。太史衡武功不及,但是轻功却当真称得上是一绝。
躲在暗处的人还来不及反应,就见太史衡犹如一只大鹏猛扑了过来。一惊之下,黑衣人哪儿还顾得上沐清漪,齐齐的举起弓箭想要朝太史衡放箭。太史衡冷笑一声,凌空一个翻身,身子在半空以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倾斜扭转,同时广袖一挥,几道暗器射向了来不及改变方向的黑衣人。
扑通扑通几声,躲在暗处的三个黑衣人颓然倒地。
“白痴,真以为本公子会跟你们拼武功么?”看着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还睁着眼睛愤怒的瞪着自己,太史衡毫不犹豫的踹了两脚,冷笑道。
在一看其中一人,太史衡惊讶的朝另一边的沐清漪道:“都残废了还来做杀手,这是跟顾公子有多大的仇恨啊?还是说...这位真是...身残志坚?”
闻言,沐清漪漫步走过来果然看到躺在地上的三个黑衣人,其中断了一臂,面容看上去...有些眼熟。
“他们怎么了?”
太史衡撇嘴,“没什么,软筋散而已。”
打量了地上的人半晌,沐清漪想起一个人来,犹豫了一下挑眉道:“端王府二公子?”
黑衣男子咬牙道:“是又如何?”
沐清漪淡淡评价道:“不知死活。”
黑衣男子气得呼吸有些急促,厉声吼道:“顾流云,你不过是个媚上惑主的佞臣,你敢拿我如何?”
沐清漪微笑道:“我确实不会拿你如何?不过...还请二公子往奉天府走一趟。回头,本官再跟令尊商量到底该如何。二公子最好是祈祷...端王足够看重你,不然......”
黑衣男子脸色一白,他当然知道沐清漪那个不然之后是什么意思。父王看重他么?或许从前是看中他的,但是现在...在他断了一臂之后还会看重他么?他并不是嫡子,真是因此他才更加急于在父王面前立功,却没想到会功亏一篑。
“带走吧。”沐清漪也懒得理会这些人,挥挥手让夏修竹叫人来将这些刺客押走。等到容瑾知道了之后,只怕又是一场祸事。不过,京城里这些皇子皇孙确实是该教训了。
回到府中沐清漪便直去见了顾秀庭和慕容熙。慕容熙如今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但是要彻底清除余毒却还需要不少时间。容瑾虽然将漱玉丹给了莫问情,但是莫问情却并没有直接用来解毒。只是拿在手里闻了闻,研究了一会儿便原物还给了容瑾。
莫问情医术高绝,同样对医道也有着自己的骄傲和坚持。即使是要救人也绝不会用漱玉丹这样的药的。在他看来,这样就算将慕容熙的毒彻底解掉了,也不是他医术高明的原因,而是用另外一个人的命换回来的。一命换一命,真正出类拔萃的医者都不屑为之。
因此这些日子莫问情就在京城附近四处寻找解毒需要的药材,就连宫中的太医院药房都被他翻过机会,幸好现在住在宫里的认识容瑾而不是西越帝,御药房自然是任由莫问情进出。皇家御医的医术虽然未必不得上药王谷,但是皇家御药房的收藏却丝毫不比药王谷差。比起离开药王谷之后要全天下到处寻找药材,莫问情对西越京城暂住一段时日的安排也难得的表示满意。
“大哥,表哥。”后院里,慕容熙和顾秀庭正对坐着弈棋。看到沐清漪进来顾秀庭方才放下棋子笑道:“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不是去迎接华国的使臣了么?”
沐清漪看了一眼旁边淡笑不语的表哥,点头道:“已经打断好了,华国来的人是福王和赵子玉。”
慕容熙神色淡然的落下一子,目光在夏修竹身上停了一下挑眉道:“受伤了?跟赵子玉打起来了?”
夏修竹摇摇头道:“没事。”确实是没事,赵子玉看着下手狠其实都留了分寸,夏修竹也不过是手臂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剑痕罢了,连药都不用上,两三天就能好。
“安西郡王府历代郡王都会华国忠心耿耿,华国皇室对他们也算不薄,赵子玉一时难以接受也是难免的,你不要怪他。”看着夏修竹,慕容熙淡淡道。
夏修竹沉默的摇摇头,自己的师弟他怎么会不明白?
沐清漪坐到顾秀庭身边,犹豫了一下问道:“表哥,你要去见见福王么?”顾秀庭在京城的消息肯定瞒不住,事实上现在知道的人也不少。慕容恪自然知道当初慕容熙是跟顾秀庭一起失踪的,只怕过不了多久也会找上门来了。
慕容熙摇摇头道:“算了,还是免了吧。既然已经离开了华国如何便跟我没有什么关系了。我不会刻意回避,但是专程去见也没有必要。”他跟慕容恪的感情也只是还说得过去,并没有深厚到瑞地步。
见慕容熙如此,沐清漪也就不再多劝了,点头道:“一切都看表哥的意思便是。”
顾秀庭看着一边的夏修竹皱了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了?”沐清漪一怔,不解的看着顾秀庭。顾秀庭道:“修竹可不像只是更赵子玉动过手的模样。身上血腥气太重了。”
沐清漪无奈,笑道:“没什么,只是遇到几个不知死活的刺客罢了。”
顾秀庭皱眉,在皇城里还敢公然行刺的人,身份必定不简单。
“刺客呢?”
“丢到奉天府去了。”沐清漪道。顾秀庭沉默了片刻,点头道:“自己小心一些。”
“大哥放心就是了。我不会有事的。”
奉天府
大晚上的却是灯火通明,步玉堂脸色阴沉的盯着堂下刚刚被送来的捆成粽子一般的黑衣人。居然该在皇城重地刺杀当朝丞相,最重要的是居然还是顾公子,真是不想活了!
被步玉堂盯着的人却并不将他放在眼底,一脸傲然的道:“还不放开本公子,你不想活了么?”
“放开?!”步玉堂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在步玉堂看来,敢刺杀顾公子,眼前这人不管曾经是什么身份以后都注定了是一个死人了。
“大胆!本公子是端王府二公子容浩!”黑衣男子怒斥道。
步玉堂摸摸下巴道:“原来是端王府的人啊,很好...知道身份了就好办。来人,去请端王殿下来奉天府一趟,端王府二公子谋杀当朝丞相未遂,还请端王给本官和陛下一个交代!”
“是,大人。”门口的衙役匆匆领命去了。
失手被抓,虽然有些懊恼但是容浩并不太过惧怕。他是端王府的公子,正经的西越皇孙,难道还抵不过一个以色媚主的佞臣么?更重要的是,今天的事情并不是他一个人所谓,有道是...法不责众。他就不信,步玉堂一个小小的奉天府尹敢拿他如何。
只是容浩忘了,现在奉天府的后院里还关着十多个朝廷重臣呢。奉天府的职权大小其实完全取决于皇帝的态度。遇到西越帝这样的皇帝,奉天府就是个摆设,但是如果是容九公子,那就不好说了。
“端王到!十殿下到!”
去请容琰的人还没来得及出门,容琰就已经自己送上门了。听到门外的通禀,在看看容浩得意的神色,步玉堂冷然一笑,起身迎了上去,“微臣见过两位王爷。”
容琰脸色有些不好看,他这些日子忙着容瑾的事情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儿子竟然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但是事情已经出了,就算他再不乐意也不能不管。上次容瑾当着那么多兄弟的面砍了容浩的胳膊他没说话,若是这一次再出点什么事儿,他在京城里的声望当真是要荡然无存了。
“父王!”容浩有些欣喜的道。
容琰冷然的扫了他一眼,朝着步玉堂拱手道:“步大人,打扰了。”
步玉堂笑吟吟道:“岂敢,就算端王殿下不来,微臣也正要派人去请王爷呢。”
容琰道:“犬儿任性妄为,若有什么差池还请步大人见谅。本王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步玉堂笑容一敛,这么容易竟想要把人带走?若真是让他把人带走了,他就只能提着自己的脑袋去见陛下和顾公子了。
“端王殿下说笑了,下官请端王殿下来是有些问题想要询问。至于二公子,只怕暂时还要在奉天府住一些日子。”至于之后是进宗人府大牢还是直接上刑场就不关他的事了。
容琰脸色一沉,“步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步玉堂淡笑道:“令公子当街刺杀当朝丞相,如此大事下官若是就这么将人交给了王爷,要如何向陛下交代?还请王爷不要为难在下。”
旁边,容瑆忍不住新哼一声道:“顾流云他算什么丞相?不过是靠着容瑾的宠爱爬上去的佞幸罢了!”
步玉堂神色不变,淡淡道:“不管顾大人是什么,只要他一天在朝微臣他就是西越的臣子,此事请恕下官不敢擅专。”
容琰沉声道:“此事本王自会向陛下和顾相赔罪,步大人现在只需要将容浩交给本王便是。”
“抱歉,下官恕难从命。”步玉堂硬声道。使了眼色示意身边的衙役上前将容浩拉到了一边。
容瑆哪里受得了步玉堂如此冷硬的拒绝,怒斥道:“步玉堂,你好大的胆子!区区一个三品小官居然敢在皇子面前如此放肆!本王再问你,人你到底放不放?”
“不妨。”步玉堂平静而从容的道。
“信不信本王宰了你?!”容瑆怒道。
步玉堂毫不犹豫的转身抽出衙役随身的佩刀架在了容浩的脖子上,漠然道:“端王想要将人带走可以,除非是个死人。就算十殿下要宰了下官,为了不负皇恩,下官也只能在死之前杀了二公子了。”
“步大人倒是对陛下忠心耿耿。”容琰盯着步玉堂半晌,方才沉声道。步玉堂扬眉笑道:“为人臣者,自然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四哥,你跟他啰嗦什么。”容瑆有些急躁的道,不是他沉不住气而是时间不等人。如果他们不趁着事情还没有发作出来先把人抢回来的话,等到容瑾知道了此时,容浩肯定是没命了。若是如此,无论是对容琰的声望还是对端王府的士气都是一个严重的打击。只要人在他们手里,跟容瑾谈条件的时候就会更少几分掣肘。
容琰定定的盯着步玉堂,道:“步大人,你考虑轻触了。浩儿是皇孙,你若是伤了他对你没什么好处。说句难听的,本王不知他一个儿子,但是...你却只有一条命。”
步玉堂不所谓的一笑道:“多谢端王指点,不过...在下这条命也是捡回来的。就算丢掉了也不愧。”
“敬酒不吃吃罚酒!”容瑆冷声道:“来人,给本王将二公子抢回来!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是,王爷!”跟着容琰和容瑆一起来的侍卫齐声应道。
步玉堂一手抓着被捆着死死的容浩,一手握着刀警惕的盯着眼前的众人。蓦地,门外传来一个森冷的声音,“容瑆,你想杀谁?”
黑影一闪,容瑾已经出现在了大堂门口。负手而立,一身黑色锦衣仿佛与墨色的长发融为一体,整个人只能看到那如冷玉一般冰冷白皙的容颜,和指间闪烁着仿佛不祥光绯色光芒的修罗刀。
众人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进了院子里,只是一回头就看到他神色冷肃的站在门口。容瑆和容琰心中不由得一紧,容瑾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臣步玉堂叩见陛下。”一看到容瑾步玉堂顿时松了口气,毫不犹豫的放下刀俯身跪地参拜。
其他人这才回过神来,“叩见陛下。”
容瑾轻哼一声,举步踏入堂中。走到容浩身边的时候听了下来,上下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被困得跟粽子一样的容浩,柔声问道:“是谁让你去刺杀子清的?”
容浩愤怒的瞪着容瑾,去怎么也挣扎不开夏修竹亲手捆上去的绳子。容瑾并不在意,抬手修罗刀在绳子上一挑,原本困得容浩动弹不得的绳子立刻便落地了。容浩睁大了眼睛,有些惊恐的看着那锋利的刀锋在自己身上慢慢移动。那么粗的绳子甚至根本没有用力就被挑断了,足见这看似华而不实的绯红短刀绝对是一把可吹毫断发的利刃。
“回到我,谁让你去刺杀清清的?”容瑾很耐心的又问了一次。容浩张了张嘴,有些艰难的道:“没...没有谁.....”
他不是没有试图散开,但是不知道为何却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仿佛提不起来。
“这么说,就是你自己一个人想要杀了子清的?”容瑾幽幽问道:“很好,你说本王该怎么对付你?把你剁了喂狗怎么样?不...子清养了一只小狐狸,一天割你一块肉喂狐狸怎么样?”
“你...你......”
“陛下!”旁边容琰变色道:“陛下,此事是犬子行事鲁莽,请陛下恕罪。臣一定让他亲自去想顾相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容瑾冷笑一声道:“若是今天让他得逞了,若是子清受了伤甚至是...你觉得赔礼道歉有用么?”
容瑆冷笑道:“不过是个佞臣而已,就算是死了浩儿也是为西越除了一个佞幸,有什么大不了的?难不成顾流云那个小白脸还比不过浩儿正统的皇室血脉,你的亲侄子?”
容瑾嘲讽的冷笑一声,“比?这些垃圾凭什么跟子清比?我说过,谁敢动子清,我便要他的命!现在...容浩,你准备好受死了么?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快的......”
容浩惊恐的看着容瑾手中的刀慢慢的在自己身上轻轻划下,身上的几乎立刻便是一阵阴冷的疼痛,然后容浩眼睁睁的看着鲜血从自己的身上渗出,染湿了身上的黑色衣衫也将容瑾手中的刀衬得更加鲜艳夺目。
容浩甚至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刀锋下的伤口飞快的侵入了他的骨子里去了,整个人顿时如堕寒窟。
“不...不要!不是我...不是我一个人!”容浩颤抖着叫道。
容瑾眼中闪过一丝冷厉,“还有谁?”
在那妖红的刀锋下,容浩只得颤抖着吐出一个一个的名字。都是各家的王府的皇孙和一些跟容浩关系不错的世家子弟的名字。
容瑾冷冷一笑,收回了修罗刀侧首吩咐步玉堂,“去把这些人都带过来,”
“是,陛下。”步玉堂小心翼翼的道。虽然容瑾并没有暴跳如雷,但是步玉堂却本能的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寒战,登基在即陛下这不是打算大开杀戒吧?到底要不要去通知顾公子一声呢?
“还有各府的王爷,侯以上的勋爵,从一品以上的大臣,通通都过来吧。”容瑾继续道。
“是陛下。”心知事情大概不好收场,步玉堂飞快的应了声,脚下不停步的奔了出去。冷静的陛下好可怕!
大堂里一时间寂静无声,容瑾有些慵懒的坐在大堂上神色默然的盯着下面的人。底下,容琰和容瑆的脸色都有些难看,自从容瑾进门之后就没有跟他们正眼说过一句话,明显是根本不将他们放在心上。若是平时,容瑆早就忍不住暴怒了,但是现在,在他们根本不知道容瑾的实力的情况下,却不得不忍了下来。
之前还硬撑着一脸傲气的容浩此时却委顿在地,身上的伤口慢慢的沁出血液,仿佛完全无法愈合一般,他的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今晚本该是一个几位平凡的夜晚,但是皇帝陛下一声诏命,京城里所有重臣几乎都到了奉天府觐见。一时间,除了少数的几个人也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都有些惶惶不安。他们没有忘记,奉天府里如今还关着不少重臣呢。
奉天府大堂外面已经被宫中的御前侍卫重重包围。如今容瑾身份不同,一旦出宫自然是有不少侍卫随侍的。虽然这些侍卫苦逼的经常被皇帝陛下甩掉,经常是一不小心他们要保护的皇帝陛下就不见人影了。但是此时,他们却都恪尽职守的守在奉天府大堂外面,不让外面的人上前一步窥探里面的一切。
大堂外面的空地上已经站满了朝中重臣皇室宗亲,也没有座椅什么的,众人此时也顾不上挑剔,只是三三两两的站着暗地里小声的交换着各自的情报,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王,你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容泱扶着容瑄漫步走了过来,一边低声问道。此时夜色已经深了,陛下却突然将这么多人叫到奉天府来,肯定不是什么小事。
容瑄淡淡道:“这些日子,你们有跟那些人混在一处吧?”用了莫问情的要,容瑄身体也好了不少。虽然还是不健康,但是比起往日那走几步路都要喘上一喘的模样是要好多了。
“谨遵父王的吩咐,儿臣不敢有违。”容泱恭敬的道,蓦地醒悟过来,有些震惊的道:“父王...你是说......”
“八九不离十。”容瑄淡然道。
容泱只觉得额头上阵阵直冒冷汗。若不是前些日子父王三申五令,说不定他也被说动了跟着那些堂兄弟一起胡闹了。若是如此,那自己...幸好......
“庄王殿下。”看到容瑄,不少人纷纷上前见礼,一边隐晦的想要打探出一些消息。但是容瑄自从中毒之后,身体差了不少,性情倒是越发的沉稳圆滑了不少。说了半天,众人依然是迷迷糊糊的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只得有些遗憾的退开了。
“看样子陛下是在里面?”容泱有些好奇的道。御前侍卫守在大堂门口,陛下肯定就在里面。只是不知道...容泱想起那日在顾府见到的那个如春风般和煦的俊美少年,不知道他有没有事?
“顾相到!”一辆马车稳稳的停在了奉天府门口,马车上一个带着面具的青年男子和一个温文尔雅的蓝衣青年同时跃下了马车。那戴着面具的男子已经有不少人认得,正是如今的京畿守备统领。而那蓝衣青年却是十分陌生。
太史衡好奇的看了一眼眼前乌压压一片的人,无一不是玉带紫蟒,富贵逼人。不由笑道:“好大的阵势啊。丞相大人,请下车吧。”
马车里,沐清漪淡淡一笑道:“太史公子好兴致。”
太史衡含笑不语,喜好挖掘秘闻的人一般都有爱看好戏凑热闹的天性,太史衡自然也不例外。如今闹这么大的阵势,难道即将登基的西越新帝真的打算冲冠一怒为红颜...蓝颜么?
夏修竹揭起帘子,沐清漪从容的从马车里走了下来。抬眼看了一眼跟前焦急的等候着的众人,不由得莞尔一笑。
“顾相好啊。”
“见过顾相......”
“顾相......”谁不知道顾流云是新皇最宠信的人?一时间众人纷纷涌上前来打招呼。沐清漪也不着急,淡然的向众人一一回礼,举手抬足,风度翩然。
“顾大人,陛下请你快进去呢。”大堂里,蒋斌匆匆走出来,恭恭敬敬的道。
沐清漪点头道:“我知道了,有劳公公。”
蒋斌连忙道:“不敢,顾大人请。”
“各位大人,先失陪了。”沐清漪含笑朝众人拱手,然后跟着蒋斌往大堂里而去,只留下身后众人神色各异的眼光和纷纷议论。蒋斌是先帝跟前的贴身太监,如今先帝驾崩依然还在陛下身边侍候着。虽然是个太监却是皇帝的亲信,这么多年谁见过蒋斌对哪个臣子如此客气恭敬的?可见这顾流云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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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血溅奉天府(上)
大堂里
容琰和容瑆沉默的坐在堂下的椅子里看着慵懒的倚靠在大堂上闭目养神的容瑾,在看看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容浩,心情也越发的凝重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何,倚坐在堂上的人却给了他们前所未有的压迫敢,让两人暗暗惊心:从未发现过容瑾居然有这样的气势!
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沐清漪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大堂里的众人。
“子清,快进来。”一直闭目养神的容瑾睁开眼睛,朝沐清漪招手道。
沐清漪无奈,只得顺着他的意思进门踏上了高高的台阶之上的桌案前。容瑾直接伸手拉过沐清漪,“这么晚了,子清怎么来了?坐下说话。”沐清漪暗中叹了口气,将容瑆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收在眼底,淡淡笑道:“陛下不是吩咐从一品以上的官员都要来此候旨么?”
容瑾以呆,没好气的嘟哝道:“步玉堂那个笨蛋!”这点小事儿哪儿需要清清大晚上的跑出来?虽然见到清清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但是只要一想到顾家还有一个难缠的未来大舅子,容九公子立刻就郁卒了。
步玉堂当然不是笨蛋,他也不是不知道容瑾根本就没想要沐清漪来,但是一看容瑾那一身的肃杀之气步玉堂就知道今天的事情绝对不好收场。所以,别说容瑾没有特意吩咐不让沐清漪来,就算吩咐了他也得偷偷的设法让人去报个信儿。毕竟,如今这西越皇城里,真正能够劝得住皇帝陛下的,大概也只有顾相一人了。
沐清漪低眉一笑,看了一眼底下神色有些古怪的容琰和容瑆,以及一副被蹂躏过的模样的容浩,问道:“陛下这么晚了,将这么多人招过来做什么?明儿不用办差了?”
容瑾点头道:“子清说的不错,明天北汉的使臣也该来了。子清还要负责接待呢,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走了让你把这些人都杀光么?沐清漪无言,叹了口气道:“明天我不去,让没什么关系的人先回去吧。至少…礼部尚书先回去,不能再外人面前失了礼数。”万一把礼部的人给吓着了,明儿接待北汉使臣的时候一个个魂不守舍担惊受怕的模样,丢脸的还不是他们?
容瑾眼睛微微一亮,这次北汉来的使臣又是那个讨厌的哥舒翰。他可没有忘记在华国的时候哥舒翰还向清清求过亲,虽然被清清给拒绝了,但是还是不能轻敌。清清不乐意见他再好没有了。于是,心情大好的容九公子大手一挥,特赦礼部和几个不怎么重要的部门官员可以回家睡觉去了。前提是,他们睡得着的话。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句话,却让容琰和容瑆清楚的看到了顾流云对容瑾的影响力。同时也更加为今晚的事情担忧起来了。因为一个顾流云遇刺,就大半夜的将整个皇城的权贵全部召集过来,这顾流云妥妥的就是个祸国的妖孽啊。
其实会有这样的想法,有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所有人都没有完全将顾流云当成一个丞相来看。否则,即使不是顾流云,堂堂一国丞相在天子脚下被皇室宗亲给行刺了,本身也不是一件小事。即使不会这么过分,也绝不是可以轻易了结的。只是在容琰这些人眼里,虽然认同顾流云的智谋,但是更多的还是将他当成了一个媚主的佞幸,而不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丞相。
容瑾揉了揉眉心,扫了一眼地上的容浩,有些不耐烦的道:“去问问,人都到期了没有?”大晚上的听到清清遇刺的消息,让容瑾公子十分的不悦。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件自己唯一拥有并且爱逾姓名的绝世珍宝差一点儿被人打碎了一样的糟糕。事实上,容九公子没有一道奉天府拔刀就砍,已经是忍耐了良多了。
蒋斌领命连忙出门去看了,那迅捷如风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来这是一个已经上了年纪的老人家。
不一会儿,蒋斌回来禀告道:“启禀陛下,已经到期了。那几位…已经被押在外面候旨。”
“很好。”容瑾满意的点头,看了看宽敞的大堂还是道:“这儿太小了,出去说吧。给顾相拿一件披风过来。”奉天府大堂很宽阔,站个几十个人也不会觉得挤,但是外面的那么多人还是绝对容不下。所以容九公子也不介意屈尊降贵的出门去。
“不必了。”沐清漪抬手阻止了蒋斌忙碌着想要转身去拿披风的动作。她只是冬天怕冷而已,这已经四月中旬了还怕冷就真的要看大夫了。容瑾仔细的看了看她,确定她面色红润并没有受凉的模样,这才随意的挥了挥手拉着沐清漪起身往外走去。
看到他起身,容琰和容瑆自然也跟着起身了,却不料容瑾走下台阶之后,却在容浩的身边站住了脚步。然后在三人惊讶不解的注视中,一脚将容浩直接从大堂里踹了出去。
“你!”容瑆终于忍不住大怒。
“十弟。”容琰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想要发怒的容瑆,摇了摇头。容瑾偏过头,淡淡的看着他,“如何?”
容瑆咬牙道:“就算容浩做错了事,总还是陛下的亲侄儿,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容瑾冷笑一声,“不是还没死么?等他死了你再来找本公子嚎。还有,做亲爹的都没有发作,你急什么?”
“陛下。”容琰上前一步挡住了容瑆,恭敬的道:“十弟脾气急,还请陛下赎罪。”
“哼!”容瑾轻哼一声,拉着沐清漪往外走去。这幅高傲的模样气得容瑆直跳脚,“四哥,你看看他……”
“嗖!”一道无形的指缝险险的掠过容瑆的脸颊。容瑆只感觉脸上一凉,抬手一抹手上沾满了鲜红的血迹。已经走到门口的容瑾回过头来,淡淡的看着他,“容瑆,给我管好了你那张嘴。不然,本公子就让他再也张不开!”
一瞬间,容瑆脸色煞白。
门外,整个西越最有权势的权贵们都站在宽敞的空地上焦急又茫然的等待着。等到几个明显是各王府公子的年轻人被奉天府的衙役押到门前跪下之后,所有人的神色就更加凝重起来了。更让人惊讶的是里面居然还有早已经被西越帝软禁的负恩侯容淮。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心中暗暗揣测起来,今晚的事情只怕是不简单。
正在众人茫然不解的时候,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被人从里面嘭的撞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里面砸了出来,众人一惊连忙闪开让出了一片空地。那团东西闷哼一声落到地上众人这才看清楚,原来竟然是端王府的二公子容浩。
“二弟,你怎么在这里?”端王府世子连忙上前问道。
容浩被这么突然一脚踢出来,痛的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的瞪着眼前的端王府世子。
“人都到齐了?”门里面,容瑾和沐清漪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同样的俊美出尘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一身黑衣的容瑾就仿佛暗夜的化身一般,给人一种冷酷而血腥的感觉。而一身白衣的顾流云却让人觉得心中多了几分柔软和温馨,干净而温雅犹如春风拂面。这样两个既然不同的人,站在一起却让人觉得出奇的和谐和舒适。就仿佛光与暗,昼与夜,暖阳和寒月,看似截然不同却是永远也不会少了谁。
“参见陛下!”众人齐声道。
里面,几个御前侍卫抬着两张椅子出来,一张就放在奉天府大堂外的台阶上,一张放在右手方往下一些的地方。
容瑾沉默的坐了下来,看着沐清漪在自己下手的位置坐下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虽然不满清清不能与自己并肩而坐,却也知道这必定是清清的意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平身吧。”许久,容瑾方才淡淡道。
众人暗地里松了口气,“谢陛下。”众人谢恩起身。
容瑾斜靠着椅子,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在扶手上轻叩着,闲适的道:“知道为什么要你们来这里么?”
众人各自对视了几眼,齐声道:“请陛下示下。”
容瑾冷笑一声,“容浩,说说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容浩这会儿总算是缓过了一口气,在看看门外这阵势便知道事情不妙了。求助的望向容琰,容琰皱了皱眉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容浩脸色一白,知道父王只怕是要放弃了自己,顿时更加慌乱起来,“陛下…臣、臣冤枉啊……臣是被冤枉的!”
“很好!”容瑾冷冷的盯着容浩,两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盯着容浩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问道:“这么说…你没有刺杀朕的丞相?”
容浩慌乱的点头道:“臣冤枉…臣没有做这些事情…”
“那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解释?端王府的二公子大晚上带着一群人穿着夜行衣在京城里闲逛?东方旭,你给朕出来!”容瑾冷声道。
人群里,原本还悠然看戏的东方旭脸色一跨,苦着脸走了出来干净利落的网地上一跪,“臣东方旭叩见陛下!”
容瑾挑眉道:“朕的丞相在皇城里被几十个刺客围攻,这件事…你羽林军有什么解释要给朕么?”东方旭只觉得嘴里发苦,他哪儿知道这些皇子皇孙发的什么疯啊,居然在皇城里刺杀当朝丞相。虽然羽林军在内城权势颇大,但是这些皇孙到底是皇室宗亲,总是有一些别人没有的特权,特别是这次还不知一个人,以至于竟然有人刺杀顾流云而羽林军居然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臣…失职,请陛下降罪。”东方旭无话可说,只能上前请罪。
容瑾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一边儿去,一会儿再收拾你。”
“是,陛下。”东方旭松了口气,心中暗暗盘算着若是逃过了这一劫一定要在顾府附近在多加三倍的人巡视,免得下次再出问题真的要他的老命了。
东方旭摸摸鼻子,乖乖的跪倒另一边去了。
一看连明显是陛下亲信的东方旭都倒了霉,众人的头皮绷得更紧了。
“容浩,朕的问题…你想出来答案了么?”容瑾悠悠的问道。原来刚才突然问罪东方旭,是在给容浩留时间想借口啊。
容浩哪儿能想到什么答案?皇城里是有宵禁的,除了一些特殊的人士,晚上不睡觉出来乱逛本身就是大罪,更不用说还穿着夜行衣乱逛了。就算容浩能说的天花乱坠他也解释不了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在顾流云遇刺的地方被抓住。
“臣…臣…臣冤枉……”无话可说的容浩只能抵死不认。
容瑾有些不耐烦的打了个呵欠,目光转向了同样被押着跪在地上的众皇孙身上。虽然都是皇孙,但是除了容淮以外容瑾一个都不认识,“你们,容浩说今晚的事情你们都有份,说说看吧。”
“臣等冤枉!”众皇孙异口同声的道,同时还不忘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容浩身上去。既然容浩不仁就别怪他们不义,更何况被当场抓住的可不是他们,当然不能认。
“你们!”容浩怒瞪着众人,当初事情明明是他们商量好的,现在这些人看到他落难了就落井下石。众皇孙对容浩同样也是满腹怨气,哪个皇孙会白痴到亲自跑去行刺?居然还被抓住,还连累他们。端王叔看起来那么精明,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儿子?出了事居然还将他们都给供出来了!
“此事臣等并不知情,请陛下明鉴。”被押跪在地上的人朗声喊冤。
容瑾挑了挑眉,“这是?”
他身后,蒋斌低声道:“这是五殿下府上的大公子。还有…悼恭太子的三公子,六殿下府上的四公子,七殿下府上的大公子……”八皇子年纪比容瑾大不了几岁,还没来及生出能出来惹火的儿子来。
“看来,大家都对朕很不满啊。嗯?五哥,六哥,七哥?”容瑾幽幽道。
被点到名的人只觉得浑身发寒,这么多年,容瑾什么时候正正经经的叫过他们一声哥哥?这会儿听在耳里只觉得阴森森的让人心中一抖。
“陛下,此事必定是误会。犬子就算再胆大妄为也绝不敢行刺当朝丞相,请陛下明鉴。”六皇子上前一步朗声道。
“误会?四哥,你也觉得是误会么?你说…是容浩诬陷众位侄儿呢,还是真如他所说的…众人合谋行刺子清?”容瑾似笑非笑的望着容琰道。容琰神色僵硬,定定的盯着容瑾。同样的容瑾目光错也不错的盯着容琰,眼中却带着嘲弄的笑意。这本就是两难的选择,如果容琰支持容浩的话,必然会得罪所有的皇子。但是如果容琰偏袒这些儿子的话,就表示他必须放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容浩虽然是庶子,而且还断了一只手。但是说到底还是他的亲生骨肉。
气氛仿佛一瞬间都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容琰的抉择。许久,容琰方才垂眸,沉声道:“此事…陛下自有公断。”
容瑾冷笑一声,并不给他逃避的机会,“朕是有公断,但是现在,朕想听听四哥你的公断。都说知子莫若父,四哥想必是了结容浩的,免得到时候外人以为朕冤枉了自己的侄儿。你说…是么?”
容琰咬牙,许久方才抬起头来。冷冷的盯着容瑾半晌,方才一掀衣摆跪了下来,沉声道:“都是浩儿的错,请陛下责罚!”
“父王!”容浩厉声叫道。
“住口!你这逆子!你惹的祸还不够大么?”容琰怒斥道,然后转向沐清漪的方向,俯首一拜道:“犬子胡作非为,请顾相网开一面。”
好一个忍辱负重的端王,好一个大义灭亲的容琰!
盯着容琰恭敬的模样,容瑾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怒极反笑。
“端王这是干什么?你一介皇室宗亲,跪拜一个大臣。就算子清不愿意网开一面也不好意思说了吧?你…这是在威胁朕的丞相么?”容瑾淡淡道。容琰咬牙,“臣、不敢。”
“最好是不敢。”斜靠在椅子里的容瑾换了一个坐姿,居高临下的盯着底下的众人,“你们给朕听清楚了,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胡作非为,朕会让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容浩,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容浩沉浸在被父亲抛弃的打击中还没有回过神来,听到容瑾的话也只是愣愣的出神。容瑾挑眉道:“看来是没有话要说了,刑部尚书。”
“臣在。”刑部尚书战战兢兢的走出来,虽然四月的深夜并不炎热,他的额头上却清晰可见的挂着汗珠了。
“行刺当朝丞相,该当何罪?”容瑾懒懒问道。
“……”刑部尚书有些犹豫的踌躇着。容瑾冷哼一声,“你若是不知道,就换个有本事当刑部尚书的人来回答朕的问题。”刑部尚书心中一颤,新皇这意思是如果他不回答的话,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他就别做了。
“回…回陛下,刺杀朝廷命官…满门抄斩。”刑部尚书颤抖着道。
容瑾有趣的看了看下面的众人,“满门抄斩啊……”
“陛下!”终于有端王党的人忍不住站出来,“启禀陛下,此事都是二公子自作主张,与端王殿下和世子无关,请陛下明鉴!”
“请陛下明鉴!”端王党的人纷纷上前求情,却也更显得容浩的孤单无助。容浩呆呆的望着眼前的众人,眼底泛起阵阵绝望和死寂的光芒。为什么…为什么……
容瑾漫不经心扫了一眼似乎在发呆的容浩,点头道:“也罢,父皇刚刚驾崩朕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大肆牵连。端王府容浩,凌迟。就在这里吧,正好,四哥也可以送侄儿一程。”言下之意,竟是要容琰亲自看着儿子被凌迟处死。
“多谢陛下开恩。”端王党众人都松了口气,只要保住了端王,区区一个庶子没了也是值得的。
“呵呵…哈哈……”一直呆滞着的容浩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目光狠厉的瞪着眼前的众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失去了一只手,平衡能力本就极差,身边的衙役只是随意一按他便挣扎不了了。坐在一边的沐清漪若有所思,抬手朝押着容浩的衙役微微示意了一下,衙役犹豫了一下便放开了手。
容浩挣扎着站起身来,厉声道:“陛下,我有证据!我有证据,他们…他们都是同伙!”
“容浩!你疯了是不是?!”端王府世子不由变色,他当然知道这件事若是真的将众皇孙都牵扯进去的话,对端王府有多大的害处。容浩朝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你当然希望我自己一个人死了?可惜…我偏偏不喜欢一个人死,要死大家一起死吧!”
“陛下,我有证据。那些刺客都是他们找来的。陛下可以派人去查。刺客隐藏在顾府附近没有被发现,也是他们打理的,我留下了所有的证据!就放在端王府我的书房里。”一时间,所有的人脸色都变得难看无比。只有坐在最上方的容瑾心情好极了,面带笑意的看着眼前神色各异的众人,仿佛在看一出虚假的笑话。
“修竹,你走一趟吧。”容瑾好心情的吩咐道。
一直沉默的跟在沐清漪身后的夏修竹沉默的点点头,身影一晃消失在了夜色中。有夏修竹亲自前去,就算有人想要半途截杀也要掂量一下有没有那个本事。容琰有些绝望的闭了闭眼,望着容浩的眼神里充满了冷漠之意。
夜色下,所有的人都沉默不语,仿佛被这冷凝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一般。
角落里,太史衡趁着月色下笔如神。脸上如痴如狂的神色让那张原本堪称俊雅的容颜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诡异,让身边的人忍不住离他三尺远。
“你在写什么?”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魏无忌好奇的问道。若是往常,魏无忌这样的人物一出现必然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但是这会儿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了前方的众人身上,哪里有空注意着偏僻的角落里突然出现的人物。
太史衡将手中的笔纸一收,对着魏无忌呵呵傻笑,“魏公子,没想到你也来凑热闹?”
魏无忌挑眉道:“连文华公子都来了,在下怎么能不来?”
太史衡继续傻笑,他可是光明正大的跟着顾丞相来的,只是比起一干高管权贵们实在是太不起眼,直接被人给忽略了。
“西越帝一怒为蓝颜,皇家子血溅奉天府?”魏无忌好笑的道,他的眼神何等锐利,及时太史衡收的再快他还是看清楚了最前面的内容。到时没想到江湖有名的百晓生文华公子原来还有些章回话本的天赋。
“呵呵。”太史衡赔笑,“魏公子好眼神。”若是让在场的人看到了他写的东西,不用等容浩被凌迟,他就要被人给弄死了。
魏无忌挑眉,“你觉得容瑾会杀了他们?”
太史衡惊讶,“难道魏公子以为…只是想吓吓他们?”容九公子课不是那么无聊的人,他只会嫌杀的太少绝不会嫌杀的太多。
魏无忌但笑不语。
太史衡小心的收拾好自己的册子,“魏公子怎么会在这里?”魏无忌靠着墙壁站着,懒懒的道:“看热闹。”
太史衡抹汗,“是挺热闹的。”
魏无忌沉默的看着前方台阶上坐着的容瑾,虽然看似笑容慵懒,但是魏无忌却分明从他身上感到一股狠厉的杀气。太史衡说的没错,今晚必定会有人血溅此处了。此时的容瑾…已经不是往日那个人前肆意妄为的纨绔皇子,眉宇间那不经意间流露的冷漠和霸气,越来越像那个刚刚驾崩不久的西越帝了。不,也有不像的地方。西越帝绝不会那么温柔的看着一个人,或许…曾经有过,但是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走了。”魏无忌站起身,淡淡道。
“咦?”太史衡有些不解的望着魏无忌离去的背影,难道魏公子大半夜跑过来就是为了跟他打个招呼而已?看着魏无忌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太史衡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放弃了探究。
因为夏修竹还没回来,容瑾也没有什么表示,在场的众人也不敢开口说什么。只是众皇子皇孙的脸色却渐渐的难看起来。如果不是有御前侍卫虎视眈眈的盯着,只怕这些人早就扑上去将容浩给撕成碎片了。容浩却似乎完全不在意一般,带着古怪的笑容盯着众人不适嘿嘿的冷笑。坐在旁边的沐清漪清楚的看到容浩眼神涣散眼瞳放大,带着狂乱的神色。显然整个人的心智已经崩溃了。或许对于容浩来说,被自己的父亲放弃的打击远甚于事情败落将要被处死的打击。
无声的叹息了一声。如果只是因为她遇刺的事情,她不会赞同容瑾牵连这么多人,虽然这些人都称不上无辜。但是现在…需要的不仅是处置这件事,更重要的事容瑾需要立威,需要告诉这些大臣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怀柔仁厚,那是给有这个资本去怀柔的人的。而容瑾,并没有这样的资本,那么就只能反其道而行之。清楚明白的告诉那些想要两头讨好的人,到底该往哪儿站!
“陛下。”内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夏修竹回来的很快,手中还托着一个不起眼的木盒。
容瑾结果看了看,冷冷一笑,随手抛给了底下跪着的众人,道:“看看吧。朕等着你们的解释。”
众人脸上现出绝望之色,他们当然知道这些事什么东西,看与不看都没有什么意义了。几个胆子小一些的当场便软倒在了地上。
“你们胆子大了,还是说朕对你们太过温和了才养大了你们的胆子?”容瑾的声音轻缓而低声,却让人不寒而栗,“各位皇兄,朕也等着你们的解释。你们若有谁觉得朕不配坐这个位置的,走上来,朕将皇位让给他。”
容瑾的声音越柔和,众人的心里就绷得越紧。
“臣…臣等不敢。”
“嗯,确实是不敢。你们自然不敢明着反驳父皇的遗诏,只想暗地里下手等弄死朕是不是?可惜……”容瑾勾唇一笑,“这世上能杀朕的人未必没有,但是却绝不会是你们这些废物。明白么?”
俊美无俦,犹如天人的容貌。优美的薄唇吐出刻薄而冰冷的话却让人生不起一丝反抗的意思。即使是最桀骜不逊看容瑾不顺眼的容瑆也只得乖乖的跪下,挫败无力的盯着眼前的地面。
看着底下沉默的众人,容瑾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很好,看来大家都没有什么一件了。刺杀当朝丞相,凌迟处死。刑部尚书,让人行刑吧。”
刑部尚书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脸色灰白汗如雨下。那模样比他自己要被凌迟处死还要狼狈。六七个皇子皇孙啊,就这么当做被凌迟处死,别说是西越,就是天下各国大概也没有过这样惨烈的事情。
“陛…下……”刑部尚书颤抖着道:
“嗯?你想说什么?”容瑾耐心的问道。
“各位公子…是皇室血脉。按、按规矩,是可以减罪的。”刑部尚书战战兢兢的答道。不是他想要替这些人求情,他现在只想找个洞钻进去。但是如果他不说,等到事情过去了被人再提起来就是他这个刑部尚书的过错。
“规矩?”容瑾挑眉,“朕怎么不知道有这个规矩?”
“这…这是西越律法中明文记载的。”刑部尚书抹汗道。
“那就是说,不能凌迟了?”容瑾道。
必须不能啊。在场的众人暗暗抹汗。
容九公子自觉是个善解人意的君王,点头道:“行,那就算了。”
众人松了口气,容瑾道:“那就腰斩吧。”
所有人的脸都扭曲了,腰斩凌迟到底哪个更痛苦真的很难说。腰斩并不是说一刀斩了就算了,据说腰斩之后的人最多的哀嚎了三天三夜才死。即使是旁观的人回去也要做几个月的噩梦。
“容瑾,你够了没有!”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容瑆突然站起身来,高声怒斥道。
容瑾撑着下巴,淡淡的看着他,“你有意见?”
容瑆怒道:“我当然有意见,他们都是皇室子孙!你居然为了一个佞臣想要残杀这么多的皇孙,父皇尸骨未寒,你就如此残杀皇子皇孙,让父皇的在天之灵如何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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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血溅奉天府(下)
“碰!”
一道劲风扫过,原本还一脸大义凛然容瑆往后飞了出去,重重的跌落在身后的石板地上。容瑾并没有动作,仿佛只是随意的挥了一下手,但是容瑆却摔得比刚刚的容浩还要重。站得近的人都听到了沉闷的骨头的声音。
容瑆跌落到地上,不由得闷哼一声。肩膀上和胸口传来的剧烈疼痛告诉他他的右肩和肋骨都撞断了。
“容瑾,你…。”一口鲜血从容瑆口中喷出,染红了他跟前的石板。
“容瑆,你想死朕成全你!”容瑾的声音听在众人耳中犹如寒冬突降,所有的人心中都不由得一颤。之间大门口黑影一闪,原本容瑾坐的的位置上已经变得空荡荡的。就在众人的震惊之下,容瑾已经欺进了容瑆的跟前,跌落在地上的容瑆被他一把抓了起来,冰凉的手指落到了他的喉结上。
“陛下恕罪!”旁边众人大惊,容琰高声叫道。
容瑾冷哼一声,淡淡的盯着容瑆问道:“你想死么?”
“放…放开我…”平生第一次,容瑆真正体验到死亡的临近,此时在容瑆的眼中,容瑾比地狱里的恶鬼来要恐怖。容瑾只是轻哼了一声,听在他耳中却仿佛又闷哼在脑海中响起,心口又是一堵顿时隐隐作痛。
“陛下,请三思。”一直没有说话的沐清漪突然站起身来,淡淡道。
容瑾微微挑眉,漫不经心的放开了容瑆。容瑆做错了事他让人处置容瑆,外人只能说一句西皇严厉无情,但是如果他这会儿亲手杀了容瑆的话,只怕就会变成新皇残忍嗜血,好杀成性了。许多事情,容瑾并非不懂,只是以前不愿意理会罢了。
容瑆一被扔开,旁边的众皇子立刻接住了。在看看此时的容瑆,右肩诡异的凸起,胸口凹进去一块,显然是肋骨断了,脸色煞白,刚刚喷出的血染红了衣襟,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一时间,所有的皇子看向容瑾的脸色都多了一丝恐惧和隐忍的愤怒。容瑆的下场让他们不禁升起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来。只有站在人群中冷眼旁观的容瑄看上去最为冷静。
原本看到容瑾如此,容瑄也打算上前的。毕竟是兄弟,如果让容瑾当场吧容瑆给弄死了他们却一句话都没有的话,那才会惹人诟病。但是就在容瑄想要上前的瞬间,却被站在身边的南宫绝暗中一把拉住了。
容瑄有些意外的侧首看向自己的舅舅。南宫绝神色肃然,眼神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正捏着容瑆的容瑾,压低了声音道:“不要靠近陛下,危险。”
“怎么?”容瑄挑眉。
南宫绝低声叹息道:“陛下的武功修为…绝不在我之下。”如今想来,当初那些挑衅九皇子的人是多么的命大,要知道到了他们这样的武功修为,弄死一个人是完全可以无声无息的。
容瑄也同样震惊,怎么可能?!
武功不下于南宫绝,全天下也不会有几个。他们都知道容瑾的武功不差,但是却也绝没想到会高到这种地步。但是容瑄知道,南宫绝是绝对不会骗自己的。这么说来…向药品将容瑾拉下皇位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武功高低不能决定皇位归属,但是…一个坐在皇位上的人的武功高低却能够决定他的帝位是否稳固。至少,来硬的是绝对不行的。暗地里刺杀什么的更是不行。
容瑄神色漠然的看向容琰和容瑆,眼神中倒是更多了几分怜悯之色。
看着不过片刻间原本还活蹦乱跳的容瑆就只剩下半条命了,容琰忍住气,沉声道:“陛下,就算十弟冲撞了陛下,陛下教训一二便是了。下如此重的手……”
容瑾漫步走回座位上坐下,冷然道:“朕是看…十弟学不会规矩,所以才出手教教他。有什么不对?”
容琰一窒,转身道:“皇伯,皇叔,二哥,还请你们主持公道。”
一直作壁上观的容慕礼和容慕风对视了一眼,双双叹了口气。当真是没想到,当初的容慕天不好应付,如今上位的容瑾更不是省油的灯。至少容慕天最胡闹的时候,也没有像今天这样亲自出手伤人过。
容慕礼颤巍巍的走出来,朝着容瑾拱手道:“启禀陛下…今日之事确实是容浩等人之错,但是还请陛下看在先帝刚刚驾崩,尸骨未寒之际,饶了他们一条小命吧。”
容瑾偏过头看着沐清漪,“子清,你怎么说?”
沐清漪抬眸,看向容瑾淡淡一笑道:“微臣相信,陛下自有公断。”
容瑾满意的点头,含笑道:“子清是朕的功臣,是西越百官之首。朕自然不能寒了臣子的心。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伯,此事朕恐怕不能答应你。不过…容瑆御前犯驾之罪,看在皇伯的面子上免了便是。”
众人无言,默默地看了一眼躺在八皇子怀里奄奄一息的容瑆。只剩下半条命了,陛下你还请怎么着?
容慕礼愣了一愣,似乎没想到容瑾竟然这么不给他面子。只是再看看容瑾俊美冷傲的容颜,又似乎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是这么多的皇孙,若是就这么被杀了,却也实在不再皇家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就算是西越帝当年,也从来没有过一口气杀这么多皇子皇孙的地步。
叹了口气,容慕礼道:“还请陛下网开一面,饶过这些孩子吧。”
容瑾神色冷漠的盯着底下的众人,许久方才淡淡道:“抱歉了,皇伯。今天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皇伯,你不用劝他,他就是铁了心要将咱们这些皇子皇孙赶尽杀绝。”一边,六皇子高声道。
其他官员们也纷纷低头切切私语起来。虽然丞相遇刺的事情确实不是小事,但是一口气要将七八个皇孙凌迟处死,谁都看得出来陛下的目的绝不只是因为顾相遇刺而已。莫非真如六皇子所说的,陛下想要将这些先皇的子嗣和皇孙都赶尽杀绝。
经过了西越帝二十年的铁血统治,西越的权贵们并不想再要一个比西越帝更加冷血无情的君王。一时间,人心纷乱起来。
容瑾难得的拿出极少有的耐性听着下面的众皇子在六皇子的挑唆下开始你一眼我一语的控诉着他。就连原本还算安分的官员和权贵们也开始议论起来,神色间明显的更偏向这些皇子。容瑾心中冷冷一笑,目光冷肃的盯着折腾的欢快的六皇子。终于忍不住了么?
“父王……”容瑄身边,容泱扶着父王有些担忧的看着六皇子,低声道。他一直都知道,六皇叔是跟他们庄王府一党的,看着六皇子此时的作为不由得皱起眉来。
容瑄冷漠的看着六皇子,淡淡道:“不用管他,什么都不要说。”六皇子跟他到底不是同母所出的亲兄弟。原本他实力雄厚自然能够压得住他,等到他中毒之后失去了夺位的可能性,六皇子的态度立刻就转变了。之前还暗示希望庄王府支持他,被他否决了之后他的态度就一直有些游移不定,还暗中向容琰示好。现在却在这个时候出来搅局…看来他这位六弟也打算赌一把么?他倒要看看,这些年他学了些什么本事。
“请陛下开恩!”被众皇子一搅和,许多权贵大臣都纷纷跪下来求情了。原本被吓傻了的众位皇孙也回过神来,抓住机会大声哭嚎起来。这副场景,说是求情不如说是逼迫更恰当些,容瑾就是再狠,也不能把人全给杀了。容瑄有些好奇的挑眉,他也想看看这位九弟要如何应付。
“朕若是不开恩,你们打算如何?”台阶上,容瑾靠着椅子淡淡的问道。
众人一窒,六皇子咬牙道:“陛下尚未登基,就对子侄不仁,好杀成性有违先帝遗德,请恕我等不能尊奉父皇遗诏,想必父皇也不会怪罪我等的。”
容瑾盯着六皇子半晌,终于低声笑了出来,“终于说出来了么?你们也是这个意思?”
众皇子沉默不语,这些要被容瑾弄死的皇孙都是他们的亲骨肉。何况容瑾登基原本也实非他们所愿。
许多时候,沉默就是默认了。
“还有谁觉得六皇子说的有道理,站出来让朕瞧瞧。”容瑾淡淡道。
大堂外一片宁静,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六皇子一看,心中暗暗发急,朗声道:“众位大人不必怕他,神策营大军已经将此处团团围住,今日本王和众位皇兄弟便要清君侧,以慰父皇的在天之灵!”
六皇子一挥手,果然无数身着盔甲的将士从暗处涌了出来,将整个奉天府围得水泄不通。
容瑾有趣的勾起了唇角,果然有点意思。他这位六哥倒是个聪明人,还知道拉上所有的皇子一起。不过,这还不够!
“清君侧?”容瑾笑道:“刚刚还要朕放过这些人,这会儿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清君侧了?还是…六哥,谁准你擅自调动神策营兵马的?”
六皇子得意的一笑,“九弟,你以为神策营的兵马真的被你掌控了么?神策营的统帅不巧,是本王的人。原本以为没有必要动用,现在看起来却是恰到好处。不是么?”原本六皇子一直跟着容瑄,隐藏在南宫家的强大之下区区的神策营就不够看了,他也从没有打算轻易动用。只是却没想到容瑄居然如此的不中用,不过现在倒好,正好让他捡了个便宜。
容瑾垂眸,漫不经心的道:“六哥想要如何?”
六皇子道:“本王也不愿违背先皇的旨意,只要九弟杀了顾流云这个逆贼,你依然还是皇帝。”
半垂的眼眸中掠过一丝猩红,容瑾慢慢的抬起头来,“胆子不小。”
有神策营大军在手,六皇子并不担心。就算有御林军和京畿守备,但是容瑾现在也没有完全的掌控住这两支兵马的忠心。何况,此时围住了奉天府的兵马足足有两万人,等到羽林军和京畿守备军杀过来,早就已经晚了。说起来,这些兵马还是容瑾的人自己带进来的呢。
想到此处,六皇子的心情不由得更好了起来。朗声道:“顾流云区区无知小儿,陛下受其魅惑就封他为丞相。更是为了他不惜斩杀皇室血亲,这样的佞臣,难道不该杀?各位皇兄弟,各位大臣,你们说是不是?”
六皇子显然很擅长蛊惑人心,“六殿下说的没错……”
“正是,这顾流云果真是个妖孽…。”
回应的人越来越多,容瑾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愉悦起来。果真是没见过血这些人就怎么都学不乖,很好,实在是…太好了。
人心,有的时候就是这么有趣又可笑的东西。只需要稍微的撩拨一下,就能够让许多人按照自己的心思言听计从。当然,这也与许多人的审时度势脱不了关系。比如说现在,如果六皇子手里没有几万神策军,如果容瑾没有表现的这么冷酷无情,就算再怎么挑拨这些权贵大臣也不敢当着容瑾的面跟他对着干。毕竟,容瑾才是西越名正言顺的帝王。而这个时代,名正言顺四个字在许多人眼中都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正因为容瑾的冷酷超过了许多人能够忍受的范围,今天容瑾能对着皇子皇孙毫不留情,对着他们这些臣子自然就更不用说。六皇子手中有数万神策军包围着,赢面明显就更大于只带了十几个御前侍卫的容瑾。甚至连皇室的王爷们除了一直没说话的庄王和不知所踪的循王,其他人都明显是跟容瑾对立的。天时地利人和,容瑾似乎一样不占。这些本就不怎么忠心的权贵们自然是毫不留有的投向了六皇子。何况,他们连借口都光明正大——请诛佞臣。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请陛下诛杀顾流云!”众人齐齐跪地,齐声道。一时间,只有少数的一些人还站着以外,大堂外的空地上乌压压的跪了一遍。
“朕,不允。如何?”容瑾神色冷漠如冰,沉声道。
六皇子咬牙道:“陛下受顾流云魅惑,不辨是非。如此,就只有臣等替皇上清除逆贼了。神策营,诛杀顾流云!”
沐清漪身边的夏修竹脸色一沉,上前一步想要挡在她的前面,却被沐清漪抬手拦了下来。
在众人的注目中,一直沉默不语的沐清漪慢慢的站起了来,淡淡道:“六殿下,这种拙劣的计谋就想逼死我顾流云。是您想皇位想疯了还是觉得我顾流云是傻子?”
六皇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显然没想到到了这种局面顾流云还敢面不改色的嘲弄自己。冷笑一声道:“顾流云,你不必嘴硬。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沐清漪有些疑惑的偏着头道:“说起来,六皇子似乎对本相怨怼颇深,不知道本相什么时候得罪过六皇子?”说起来,沐清漪还真没的罪过六皇子。就是跟容瑄的恩怨也比跟他要深得多。
“又或者,本官做了什么让陛下昏昧荒唐的事情,让六殿下如此急匆匆的想要清君侧?”沐清漪淡淡笑道。
六皇子冷声道:“因为你,陛下要将七八个皇室血脉凌迟处死,难道还不是媚主?”
沐清漪笑容冰冷,“哦?这么说,身为皇室子孙就可以刺杀当朝丞相了?六殿下,你似乎搞错了一件事情。西越,不是容家的,而是…陛下的。皇室宗亲之所以荣华富贵,是念及与君王同出一脉,不是说你们有资格跟君王共享江山!本相为臣,尔等,同样为臣。原来就因为你们姓容,陛下就连处置几个妄图杀害朝廷重臣的权利都没有了么?若是如此,不如你们直接与陛下平起平坐不是更好?”
“你强词夺理!”六皇子怒斥道,“就是因为你巧言令色,才让陛下根本不听朝臣谏言,肆意妄为屠杀皇室血脉!”
“谏言?”沐清漪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人,“这难道不是在逼迫陛下么?”
“陛下做的不对,我等劝谏有何不对?”六皇子道。
沐清漪笑道:“这么说…六殿下认为几位皇孙刺杀朝廷重臣没有错?”
“不错!”六皇子傲然道:“你这种佞幸人人得而诛之。”
“好。”沐清漪点头,淡淡一笑。六皇子却是一愣,有些警惕的盯着沐清漪不知道他想要搞什么鬼,只见眼前的少年俊美的容颜一凛,厉声道:“修竹,把六皇子给本相杀了!”
“是。”夏修竹应声,随手拔过身边的侍卫手中长剑就朝着六皇子直直的刺了过去。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大惊失色,六皇子连忙往一边散去。但是以他的武功怎么可能躲得过夏修竹的一剑?即使只是极其随意甚至连一份力都没有用上的一剑。
旁边的容琰等人一见事情不好,也顾不得其他连忙拔剑去挡夏修竹的剑。此时六皇子好不容易扳回了一城,若是让夏修竹将六皇子给杀了,之前好不容易凝聚的士气又要烟消云散了。
容琰和旁边的五皇子一左一右,两把剑齐齐的架住了夏修竹的剑。夏修竹微微皱眉,剑锋微微一转,再一次刺向六皇子。六皇子得到了一丝喘息,连忙躲到了众人身后,慌乱中甚至将身边的一个侍卫送到了夏修竹的剑下。
“修竹,算了。”
长剑在那侍卫胸口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夏修竹皱眉,虽然一击没有成功,倒是只要这一剑刺下去,就算中间当着一个侍卫他也可以保重六皇子必死无疑。
“顾…顾流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众刺杀本王!”六皇子吓得脸色惨白,就连说话都有些喘息了。
沐清漪悠然的坐回了椅子里,淡淡道:“既然六皇子认为皇孙刺杀丞相无罪,那么,本相杀了对陛下不敬意图犯上的皇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六殿下,你说…是么?”
“你敢!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本王杀了这个逆贼!”六皇子气急败坏,明明自己占着上方,却被顾流云如此落了面子,六皇子怎么能忍?连忙高声呵斥神策营的将士。
“嗤!”
旁边,容瑾毫不客气的嘲弄的嗤笑,“你当朕跟你一样白痴么?神策营不听话朕还会将他们放在内城里?天枢,开阳!”
“属下在!”神策营将士中,天枢和开阳排众而出恭敬的道。
容瑾淡淡道:“把这些白痴给朕带下去,看着就心烦。”
“是,陛下。”天枢沉声应道,一挥手,神策营的士兵立刻上前,将之前蹦跶的最欢快的几个权贵大臣都扣了起来。
“这…怎么会…”六皇子立时傻了眼,他一直以为神策营是自己最大的底牌,就连容瑄和南宫绝都不知道的底牌。却没想到神策营真正进城的根本就不足一成,其余的都是天阙城的将士。即使是他以为自己掌握的神策营,也早就已经不是他能掌握的了。毕竟,原本的神策营也是认令不认人的。
看着容瑾盯着他如毒蛇一般阴冷的眼神,六皇子哪儿还会不知道自己完了。但是此地被他自己调来的神策营团团围住根本就是插翅难逃。扫了一眼周围众人,六皇子突然飞身想沐清漪扑了过去。
众人之间黑影一晃,原本距离沐清漪还有一段距离的容瑾已经出现在两人之间挡住了六皇子的去路。一道绯红的刀光流过,半空中的六皇子惨叫一声,颓然倒地。
跌落在地上的六皇子身上完好无损,比起惨状渗人的容瑆好看多了。但是,鲜血从他的双手的手腕上淌出,不一会儿就染湿了身下的大块地面。这模样就算六皇子不死,手也要废了。
“容瑾!”双手被废六皇子又恨又怒,全然忘了之前的谨慎和对容瑾的戒备。怒吼道:“容瑾,有本事你杀了我!”
容瑾冷笑,“你当朕不敢么?”
广袖一挥,刚刚还疯狂的叫骂的六皇子脖子一歪顿时没有了声息。脖子上一道血痕慢慢的绽开,双眸还睁得圆圆的充满了愤怒和震惊,仿佛不相信容瑾真的会这么轻易的杀了他一般。
一个刚刚还得意非凡嚣张不已的皇子,就这么轻易地丢了性命。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仿佛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一般。看着眼前站在血泊中垂袖而立的黑衣青年,俊美不凡的容颜上带着阴鸷和冷酷的杀意,仿佛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他们…到底在挑战一个什么样的人?
所有人心中都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股寒意,眼前这个冷酷的几乎让人喘不过起来的男子,真的是当初那个被西越帝千娇百宠的纨绔九皇子么?其实六皇子不算是在容瑾手下死得最惨的人,但是六皇子的身份和容瑾此时的气势以及武功,却让人心中升起了从未有过的畏惧。
“你们,给朕听清楚。这西越,是朕的。朕也不需要让告诉朕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如有再犯,他就是你们的下场!”低沉的声音清楚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胆子小的人早就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许久——
“臣等万死,求陛下恕罪!”原本还义愤填赝的控诉着沐清漪的罪状的朝臣们重新跪了下来,这一次却是恭恭敬敬的臣服。
容瑾面上冷然一笑,既然不知道什么叫忠心,那就教会他们什么叫畏惧!
“现在,刑部尚书,行刑!”容瑾漫步走回台阶之上的位置沉声道。
“是…是…臣,遵旨。”刑部尚书颤抖着道。
容瑾犹豫了一下,看向坐在一边的沐清漪,淡淡道:“天色以外,明日还要接待北汉使臣,丞相先回去歇着吧。”
凌迟的场面太过凄惨血腥,容瑾并不想让沐清漪被吓到。沐清漪微微叹了口气,淡淡开口道:“陛下登基在即,凌迟之刑有伤天和,还请陛下从轻发落吧。”
容瑾点头道:“朕心中有数,子清先回复吧。来人,送顾相回去。”
“臣遵旨!”跪在一边当壁画的东方旭难得的机灵了一会,抢在御前侍卫之前开口,然后飞快的冲到沐清漪跟前,“顾相,请。”
他可一点儿也不想看血流成河的场面,更不想等陛下忙完了之后再回过头来找他算账。沐清漪点点头,起身道:“有劳东方大人了。”
看着沐清漪上了马车离去,在场的所有人心中不由得都紧紧地崩了起来。有沐清漪在场,容瑾多少还会收敛一点,但是当沐清漪离去之后众人才发现,原来他们刚刚见到的并不是陛下最可怕的一面。
“既然丞相替你们求情…凌迟也确实是有些浪费时间,就罢了吧。”容瑾斜靠在宽大的椅子里,懒洋洋的斜睨着底下的众人道。
“方才各位都急着想要清君侧,进忠言,为朕分忧。朕心甚慰。”容瑾悠悠道:“这会儿…也就劳烦众位一并为朕分忧了吧?”
说完,容瑾仿佛漫不经心的点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朝中掌握着比较重要的权势,但是却摇摆不定的人。只见容瑾淡淡的一指,“就由各位大人来行刑吧?”
“扑通!”
刚刚站起来还没多久的朝臣们又跪倒了一片。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要他们算计别人弄的人家破人亡都不会眨一下养几个。但是要他们自己拿着刀子去杀人,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杀皇室之孙,他们却是没有那个胆子。何况,只要他们一下手,那么以后跟各家王爷的关系……
容瑾似乎也没有勉强他们的意思,说完这些话之后便撑着额头靠着扶手闭目养神起来。底下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此事要如何收场。
许久,容瑾才睁开眼睛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叹息道:“这就是…父皇留给朕的忠臣?嗯?”
底下一片沉寂,谁也不敢开口多说什么。
“陛下。”一个御前侍卫模样的男子飞快的走过来,低头在容瑾耳边低语了几句。容瑾神色一冷,原本就不太好看的神色更加冷漠起来,盯着下面的众人道:“既然你们不远为朕分忧,就在家好好呆着吧。来人,负恩侯容淮,端王次子容浩等人谋杀当朝丞相,御前犯驾,赐死!十皇子容瑆,六皇子容琤,意图谋反,赐死。所有从犯,与之同罪。其余人等,贬官一等。若有再犯,诛族!”
“多谢陛下!”众人颤声道。
如果之前容瑾一次处置这么多人,绝对会又是一场波澜。但是此时,众人大约已经被吓得麻木了,听到贬官一等,只觉得松了口气。突然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哪儿还顾得上其他?甚至对于闹出这一场祸事的六皇子都隐隐有些活该如此的想法。
容瑾淡然挑眉,沉声道:“大将军南宫绝,即刻起执掌神策营。庄王府世子容泱,晋封安郡王,靖远侯东方飞,加封骠骑将军,统领健锐营。”
“臣等多谢陛下隆恩。”被点到名的众人出列谢恩,最意外的自然要数容泱了,在基本上所有皇族遭殃的现在,他一人被晋封为郡王。是隆恩,也是烫手山芋,端看庄王府以后要怎么自处。
南宫绝也同样有些意外,西越帝已经多年不让他领兵了。虽然是他并不太熟悉的神策营,但是以南宫绝的威望无论是那一支兵马到了他手里都绝对可以指挥的动。抬眼对上容瑾平静无波的眼眸,南宫绝觉得他在容瑾的眼中看到了类似于挑衅的傲然。
很明显,容瑾不怕南宫绝掌握兵权,他有自信即使南宫绝想要干什么他也能控制得住。
南宫绝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难怪最后登上皇位的是这一位。
“臣领旨,谢恩。”南宫绝俯身一拜。
这一夜发生了多少事,外城的寻常百姓并不深知。而内城的权贵们也三缄其口。只知道,有几位皇室子弟再也不见踪影,不少朝中大臣抄家灭族,更多的人地位跌落,许多重要的位置也空了出来,让底下的官员们眼神火热,跃跃欲试。
也只有当晚在场的人和奉天府的衙役知道,当晚的血几乎染红了奉天府堂前的所有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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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容瑄效忠
容瑾回到宫里的时候东方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刚刚处置了那一群完全不懂得什么事安分守己的废物,但是容九公子的心情依然不太美好。
一回到含章宫中,容瑾便一脚甩开了挡在跟前碍事的香炉,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一个灰衣男子跪倒在身后,低声道:“两个时辰前,有人闯入宗人府劫走了循王殿下。”
容瑾沉默了许久,却意外的并没有发作,许久方才低声咬牙道:“魏、无、忌!”
宗人府大牢虽然不如天牢戒备森严,但是也不是什么人想闯就能闯的,也只有魏无忌这样的高手能够来去如入无人之境。毕竟,当年就是在皇宫里魏无忌还能独自一人摸到梅园去。
好极了!
容瑾眼眸中掠过一道寒光,本公子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铁了心要跟本公子作对!
“下去吧。”容瑾淡淡道。
灰衣男子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容瑾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了这件事反倒是让他有些反应不过来。见状,容瑾不悦的沉下了脸色,沉声道:“下去!”
“是,陛下。”回过神来,灰衣男子也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陛下没有追究是天大的好事,他居然在发呆,简直是嫌命太长了。
看着属下飞一般的退了出去,容瑾轻哼一声只当没看见。都怕他么?怕他好啊。等到朝堂上那些人也都怕他了,也就消停了。
这一日的早朝显得格外安静,容瑾神色悠然的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满意的看着下面显得无比恭顺的臣子们。心中淡淡的冷笑:许多人就是给脸不要脸,非要狠狠地收拾一顿才知道什么叫做安分。
容瑾还没有正式登基,原本也是不必早朝的。只是昨天旁晚华国使臣才赶到皇城,因为天色已晚容瑾并没有接待他们,自然只能早上补上了。
昨晚奉天府外的一幕想必让很多人都睡不着觉。此时再看殿中少了不少位高权重的重臣和权贵,剩下的那些虽然力图打起精神来,但是那眼底深深的暗青色却瞒不过容九公子的利眼。反倒是那些品级较低的臣子,大都显得精神抖擞。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谁都明白,但是越是位高权重的人就越难以改换门庭。反倒是这些品级较低的官员,本身就算跟哪一方有过什么牵扯,也不会太过身后,想要改换门庭自然是再容易不过了。昨晚一晚上就去掉了七八位皇孙,两位先皇的皇子,还有不下十位的朝廷重臣和权贵。这一场皇权争夺的孰胜孰负,谁都能看得出来。那些空出来的位置自然是需要人补上的,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机会来了。怎么能不兴奋?
再看看站在最前方,穿着一身雪色绣银色云纹,外面罩着一层薄纱俊秀非凡的白衣少年,众人心中眼底都满是羡慕。朝堂之上,跟对人主子就能一步登天平步青云。这位少年丞相显现就是最好的例子。半年前,来到西越的时候还只是一个落魄的世家公子,半年后却已经是傲立于朝堂之上的一朝宰相了。若论升迁之快,只怕古今无人能出顾流云之右。
再看看紧随其后的容泱,东方飞,东方旭,姜誉,步玉堂等人,无一不是连跳数级。东方飞和南宫绝自不用说,东方旭几个月前也不过是京城里晃荡的纨绔子弟,如今却已经是执掌皇帝最亲信的羽林军的统领。不少人突然回过味儿来,新皇脾气古怪不假,心狠手辣不假,但是…似乎却也并不刻薄寡恩啊。前提是,你要效忠于新皇。一时间,不少人心思飞快的转动起来。
同样站在下面,姓容的皇室贵胄们脸色确实格外的难看。经过昨晚,皇室宗亲损失不可谓不惨重。就只是容琰,就损失了对他最中心的容瑆和次子容浩,除了静观其变的容瑄以外其他的皇子不管是有没有参与其中全部都伤筋动骨。最重要的是,经过了昨天容瑾的杀猴儆鸡,朝中若不是真的关系铁的绑成一团拆不开了的朝臣,也没有多少还有胆子再跟着他们闹了。毕竟…本身就是提着脑袋的买卖,如今看起来上面的这一位更不是个省油的灯。
但是若说就这么算了,经过昨晚的事…他们这些人跟容瑾根本就不可能再握手言和了。就算他们肯放下心结真心臣服容瑾,容瑾也绝不会再相信他们了。
“华国使者觐见!”
大殿外,响起了有些尖锐的通禀声。容瑾有些懒懒的道:“宣。”
不多时,慕容恪与赵子玉便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看到站在朝臣最前面,也最显眼的沐清漪是慕容恪还忍不住坑了一下,方才恭敬的一揖,“华国福王慕容恪,见过西越皇帝陛下。”
慕容恪和赵子玉是别国皇子郡王,又是使臣,自然不用对容瑾行君臣大礼,只是恭敬的一揖也就足矣。
容瑾挥手,淡然笑道:“福王和安西郡王远道而来,昨晚歇息的可好?”
慕容恪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奉天府和华国使馆都在内城,昨晚京城里发生的事情慕容恪和赵子玉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也还是知道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哪儿还能睡得好?
看着眼前高坐在皇位上,只穿着一身玄色龙纹锦衣,就连龙袍都没有穿的西越新帝,慕容恪也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惊叹。谁能料想,去年在华国的时候那个根本没人看在眼里,看似嚣张任性却病歪歪的西越皇子居然会一跃成为西越的继位者。更没想到,这个容颜俊美的足以让无数女子心醉神迷的西越新皇居然会如此心狠手辣。若不是确定此事很他们没有关系,慕容恪都要忍不住怀疑这是不是西越新皇在给自己下马威了。
再看一眼殿中的群臣,就连据说权势最大的两个王爷端王和庄王都沉默寡言,更不用说那些朝臣一脸的敬畏和服帖。原本还以为西越帝骤然驾崩西越皇室必然会因为皇位而大动干戈,没想到这位谁也没有想到的九皇子登基之后,竟然能够这么快的掌握住局势。甚至还启用了连西越帝都忌惮的东方家和南宫家的人,看来,父皇的算盘只怕是打不响了。
“多谢陛下关心,我等一切安好。”福王拱手道。
容瑾满意的点点头,对慕容恪这个使者还算满意。至少不适合那种爱请出头找人麻烦的。虽然九公子不怕麻烦,但是如果太多了的话还是会感到厌烦的。因为慕容恪的识趣,容瑾也越加的和颜悦色起来,笑道:“如此便好,若有什么不便之处,尽管吩咐礼部的人去办便是。另外,朕的丞相也是来自华国的,福王若是有什么事情同样可以与丞相商量。”
福王殿下强笑,“多谢陛下。”我不找你麻烦,你也别找我麻烦好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华国皇家这件人尽皆知的丑闻真的不适合在打我的脸么?
其实福王殿下想太多了,容九公子纯粹只是想要跟人得瑟一下而已。
“福王殿下,请多指教。”沐清漪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殿上的容瑾,转身朝慕容恪拱手道。慕容恪这才一笑,回礼道:“顾相言重了。”
还好顾流云不是那么讨厌……
下了早朝,沐清漪跟着所有的朝臣一道退出了大殿转身准备回府。登基之前的事情太多,她自然也没那个闲工夫跟容瑾歪腻了。只是临出门前看到容瑾那幽怨的眼神,不由得暗暗好笑。明明是一挑眉一瞪眼就能让满朝文武心肝都要跳三跳的人,偏偏喜欢做这样的小儿女模样。
“顾相。”在众人犹豫探究的眼神中,容瑄带着南宫翼和容泱大方的上前跟沐清漪打招呼。这一次的事情容瑄没有跟着闹事,容瑾也承了他的情重新启用了南宫绝,册封了容泱郡王。如今在外人眼里庄王显然就已经是站在了新皇这一边了。不少人眼红之余,也不得不感叹庄王和南宫绝虽然是武夫出身,但是站稳的眼光和动作倒也不差。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这个时候更新皇死磕…奉天府门外的血还没洗干净呢。
虽然外人眼里觉得庄王府可以高枕无忧,但是容瑄自己却知道,庄王府和皇帝之间也并不是没有矛盾的。只要这个矛盾不解决,总有一天,容瑾只怕还是容不下庄王府。竟然连对皇位的奢念都断了,还有什么不能舍的?容瑄也不是那种犹犹豫豫出尔反尔的人,既然安下心要做臣子就不要留下后顾之忧。他容瑄就算只是做王爷,也要做所有的皇子王爷中独一份的!
“庄王殿下。”沐清漪微微挑眉,再看了一眼穿着簇新的郡王服饰的容泱,拱手笑道:“恭喜郡王。”
容瑾并没有西越帝的那些毛病,花钱白养着那么多的皇亲贵胄多不划算,所以只要是封了爵位的皇子皇孙全部都要上朝办差。今天倒是容泱平身第一次上朝,显然也有些兴奋。
“多谢顾相。”有了这些日子庄王府从强盛到岌岌可危,再到现在的重新站稳脚步。又有容瑄和南宫翼的指点,容泱看上去倒是显得颇为沉稳。想必在多一些历练之后,也不会比他的父辈差什么。西越的这些皇孙们并不是脑子笨,只是没有历练的机会罢了。
“顾相这是要回府?”容瑄问道。
沐清漪淡笑道:“正是,北汉使者大约今天也会达到京城,还有些事情先处理了,免得怠慢了贵客。”
容瑄道:“犬儿愚钝,不过尚可驱遣,顾相若是有什么吩咐,可以差他去办就是了。”言下之意,竟是要容泱以一介郡王的身份听沐清漪调遣。这样安排虽然有些掉价,但是却也说得过去。毕竟官职的品级与爵位大小并不一样,实际上顾流云才是文官之首,天子之下第一人,容泱办差的时候听他吩咐也没有错。只不过要让容瑄这样一个皇子王爷亲口说出这样的话,却也是难能可贵的。
沐清漪沉吟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如此,以后就有劳郡王了。”
容泱连道不敢,只道:“以后有劳顾相指点。”虽然顾流云看起来比他还小得多,但是容泱却万万不敢轻视这个少年丞相。不说陛下对他的重视很信任,就连父王和舅舅在他面前也是谨慎小心,就知道这个少年的厉害了。
见沐清漪答应下来,容瑄神色也缓和了不少。笑道:“在下也还有一些事情想要请教顾相,不知道是否叨扰了?”
沐清漪笑道:“王爷客气了,请。”
看着沐清漪一行人离去,跟在身后的朝臣和权贵们各个神色复杂,有人感叹有人羡慕有人记恨。往日里还前呼后拥的王爷们面前却是显得有些凄凉。虽然昨晚除了被处死的两个皇子和几个皇孙意外,其他的西越帝皇子并没有被牵连。但是人都是会看眼色,看局势的。跟着几个王爷闹得凶的那几家重臣,家里现在还没抄完呢。因此,容琰等人看似没有受什么损害,实则底下的势力已经基本上散的七零八落了。
“四哥。”几个皇子看着远去的容瑄等人,神色都有些苦涩和难堪。从一开始,他们就太不将容瑾放在眼里了,甚至于将容瑾几次的退让当成了软弱无能。现在已经彻底将人得罪了才看到对方的强势,却也悔之晚矣。
“二哥倒是好眼力。”五皇子感叹道。原本最有力的皇位争夺者之一的容瑄,本以为已经被踩到了谷底,谁能想到竟然又借着新皇从新爬了起来。虽然失去了皇位,但是先皇的传位诏书本就已经告诉了所有的人,他们的争夺根本毫无意义。而现在,可以预见的是容瑄必然会成为所有王爷中最说得上话的一位,如果容瑄处理的好的话,他甚至可能拥有比西越帝在位的时候更多的权利。毕竟,西越帝在位后二十年,南宫家可是一直都被闲置着的。
容琰叹了口气道:“不是谁都能有他的好运气,若是没有南宫家...换了咱们这些人,陛下指不定还嫌碍事呢。”
从一开始容瑾想要拉拢的就不是容瑄本人,也不是庄王府,而是庄王府身后的南宫家。只不过南宫家与庄王府关系太过紧密根本就不发分割,容瑾才退而求其次从庄王府下手的,现在看来效果倒也不错。
顾府书房里
等到送茶上来的丫头退了出去,沐清漪方才含笑对容瑄等人道:“寒舍简陋,只是这清茶还算不错,王爷不妨试试。”容瑄虽然自从中毒之后对外人都更多了几分戒备,倒也不至于怀疑沐清漪会在茶里下毒,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有些惊讶的挑眉道:“这似乎不是西越的茶。”但是味道却半点也不必西越最好的贡茶差,甚至还多了几分别样的滋味。”
沐清漪淡淡一笑:“家中兄长从南夷之地回来,正好带了一些当地的茶。听说庄王殿下也是好茶之人,不如一会儿代些回去。”
容瑄自然知道顾秀庭就皇城里。若是从前西越帝还在的时候,秀庭公子曾经名震华国,辅佐过华国太子,这样的人物容瑄少不得也要争取一下,但是如今竟然息了夺位之心,这些想到反倒是淡了许多。多了几分置身事外的悠然之意,只是笑道:“秀庭公子才名远播,若能一见也是本王三生之幸。陛下登基...不知秀庭公子是否会出席登基大典?”
沐清漪点头道:“这是自然。”
容瑄笑道:“本王久仰秀庭公子风采,到时候一定要共饮一杯。”沐清漪笑道:“庄王亲临,原本也该为兄长引见,不过大哥今早出城游玩去了,还请见谅。”
容瑄自然不会怪罪,他也不是专程来见顾秀庭的。只是笑道:“如此,倒是有些遗憾。”
“不知...庄王殿下可是有什么指教?”看着容瑄有些犹豫的神色,沐清漪直接将话题转向了正事。容瑄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容泱,容泱会意,立刻站起身来,“听说顾府景致如画,颇有华国的特色。不知小王是否可以欣赏一二?”
沐清漪含笑招来管事,要他带容泱出去。书房里便只剩下容瑄和南宫翼沐清漪三人了。沐清漪挑眉,有些好奇的道:“是什么事情,竟然连安郡王也不能得知?”容瑄淡淡笑道:“泱儿年纪虽然远比顾相大许多,但是若论见识智谋与顾相却是天壤之别。性子也不够沉稳,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免得被人利用而不自自知。”
沐清漪凝眉,定定的盯着容瑄,心中猜测着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转念一想,却也有了几分底,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一下,浅笑道:“庄王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容瑄皱了皱眉,凝视着沐清漪淡然自若的神色,半晌才问道:“有人告诉本王,九弟武功盖世绝不在南宫大将军之下?”
沐清漪垂眸,淡淡一笑道:“这是...南宫大将军所言?南宫大将军纵横沙场遇人无数,能得大将军金口一赞,陛下想必也是深感荣幸。”不承认,却也没有否认,容瑄的眉头不由得皱的更紧了。盯着沐清漪道:“说起来...自从九弟登基之后,本王就一直觉得有些眼熟。黑衣,使刀,武功盖世,性情桀骜....顾相可认识云隐公子?”
沐清漪轻声叹息,对于容瑄猜到容瑾的身份并不如何惊讶。毕竟,只要知道容瑾武功高强又同时见过两人的人,其实很容易将容瑾和云隐联系在一起。之所以从来没有人怀疑,一切都是建立在云隐武功绝顶,而容瑾根本就不曾习武且身体虚弱的基础上。一旦这个认识被打破,基本上也没有什么秘密了。
“如果只是如此,本王原本不该多问。但是...有一件事本王却不得不问。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当初...大皇兄悼恭太子薨逝的时候,九弟也是在彭城的!”这才是所有一切的关键,如果云隐只是云隐,如果九皇子只是九皇子,那么无论容瑾隐藏着什么容瑄都不会过问。但是,如果容瑾就是云隐的话,那么当初彭城发生的一切,到底是因为他们的贪念而起,还是他这位好九弟算计所至?
沐清漪垂眸,微微叹了口气,“王爷的记性自然不会有错。”
容瑄沉声道:“那么...请顾相告诉本王,当初,悼恭太子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容璜意外身亡,朝堂的平衡被打破,庄王党和质王党互相攻讦难解难分,端王容琰乘虚而入。这半年来京城里的风风雨雨,最开始便是因为容璜的死,而最后得利的却是容瑾。即使先皇传位,如果嫡长子还活着的话,新皇也难以自处。如果早在半年前九弟就已经算到了这些...容瑄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到底是个什么鬼?!
“顾相,本王...只想知道一个真相而已。”
“既然二哥想知道,何不直接来问朕?”门外,容瑾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容瑄先是一惊,很快又放松了下来,起身道:“见过陛下。”书房的大门是开着的,他和南宫翼都是习武之人,但是却谁都没有发现容瑾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容瑄反倒是直接放弃了与之抗衡的念头,在这书房里,无论容瑾想要干什么他们都不理阻止,竟然如此,又何必再白费力气?
”陛下怎么来了?”沐清漪跟着想要起身,容瑾却已经到了她跟前,抬手将她按在了椅子里,“坐着说话就是了,刚刚听说二哥到子清府上来了,我也正好想起来似乎有些事情昨晚忘了跟二哥交代。所以,就跟着过来了。子清嫌弃我打扰了么?”
沐清漪淡淡的翻了个白眼,容瑾毫不客气的挤到了她身边坐下,甚至毫不避讳的将手枕在了沐清漪背后。另一只手随意一挥道:“有什么话都坐下说吧,二哥坐。”
容瑄苦笑,这辈子大概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容瑾正儿八经的叫他一声二哥。只是不知道这一声二哥他能不能担得起。与南宫翼对视了一眼,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间竟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容瑾明显不合礼仪的动作。
“二哥想问什么?”容瑾问道。
容瑄抬头与他对视,“大哥,到底是怎么死的?与九弟到底有何关系?”
容瑾有些好奇,“二哥居然会关心起大哥怎么死的?我怎么没看出来两位感情这般好。”
容瑄摇头,“我只是想要知道真相而已。”容璜都死了,他跟他也没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至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更重要的是这件事他牵连到他。容瑾摸摸下巴,想了想道:“大概...有那么一丝关系吧。”|
容瑄摇了摇头道:“大哥死的时候,九弟应该已经回到了京城。难道...九弟布置好了才离开的?九弟就那么有信心不会出错?”容瑾靠着椅背,笑眯眯道:“二哥既然已经猜到了这么多,何不继续猜下去了呢?”
容瑄闭了闭眼,道:“却是...从我知道九弟就是云隐公子之后就一直对有一件事情非常疑惑。”
容瑾挑眉,示意他直说。容瑄盯着坐在他身边的沐清漪,沉声道:“云隐说过...华国明泽公主沐清漪是他的未婚妻,那么...现在明泽公主去了哪儿了?论关系,明泽公主似乎是顾相的表妹?”
容瑾但笑不语,容瑄继续道:“曾经,听四弟说起过华国顾家。据说,顾家二公子顾流云...未满八岁就已经夭折了。”
这番话,说得看似混乱的毫无头绪,但是在场的却无一不是聪明人。原本一直坐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南宫翼脑海中蓦地闪过一道灵光,目光定定的望着容瑾把玩着沐清漪发丝的手上。许久方才回过神来,猛地睁大了眼睛等着沐清漪道:“顾相!你......你是......”犹豫了半晌,南宫翼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问题,但是同时又觉得肯定是自己发了疯耳朵有问题听错了才会有如此荒谬的想法。
容瑄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望着沐清漪,借口道:“顾相...就是明泽公主吧?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顾流云这个人。”顾家的二公子早就夭折了,顾家就算是旁支也不可能取一个跟夭折的孩纸同样的名字。从头到尾,从华国到西越,那双翻云覆雨的手都是一个女子的。
“表哥!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是......”南宫翼有些绝望的道,这样一个手段智谋世间罕见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女子。南宫翼突然想起了某一次他提起女子时不以为然的口气,和当时眼前的少年有些古怪的神色。
容瑾低声一笑,赞叹道:“二哥不愧是二哥,果然是不简单呢。仅凭一点猜测就敢在朕面前这么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若是别人,只怕就算手里有了证据也会忍不住再三确认,就算确认了也会忍不住自欺欺人觉得不可能了。
容瑄苦笑,“再如何自欺欺人,也改变不了事实。”事实就是,满朝文武权贵,还有他们这些皇子皇孙,被同一个女子操纵于鼓掌之间而不自知。这样的女子,不得不说确实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奇女子,容瑾能够无声无息的将这样的女子拉拢到自己手中,也确实是深藏不漏。
沐清漪淡淡一笑,“让庄王殿下见笑了。”
声音清越婉约,却不同于男子更多了几份温柔清脆宛如环佩轻响。南宫翼忍不住扶额,有些痛苦的呻吟了一声,这都是什么世道啊。一个十多岁的女子登上了西越的丞相之位,若是让朝中那些老古董知道了,只怕闹腾的不会比当年先帝纳梅妃的时候差,不,一定会更加激烈。毕竟先帝纳梅妃,也不过是所谓的有失伦常,跟这些人本质上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但是女子为相,在那些老古董眼里只怕是将西越读书人的脸扔在地上踩了。
沐清漪有些歉然的看了南宫翼一眼,南宫翼突然觉得那张号称皇城第一美男子的容颜让他有些无法直视了,只得挫败的偏过了脸去。
容瑾有些不悦的轻哼一声,道:“二哥就是想问我是不是云隐,清清是不是明泽公主?”
容瑄摇头道:“不,我只是想要先确定一下我的猜测,我想问的是...从大哥的死开始,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九弟布的局?”
“这个么...一半一半吧。”容瑾也无意隐瞒,挑了挑眉道:“二哥真当我是神仙不成?嗯哼...大哥的死、确实是我的意思,又如何?”容瑄与他对视半晌,有些突然地低下头来,淡淡道:“成王败寇,不如何。”就算是容瑾杀了容璜嫁祸他有如何?早已经时过境迁,何况,就算是在当时除非容瑾自己承认,他也找不到证据。
容瑾懒懒的道:“大哥的死也不能全怪我啊。若是你们不去抢那个盒子,到底死的是谁还未可知呢。更何况...九霄仙芝的局可不是我布的。不过是顺势而为而已,谁让清清跟莫问情交情不错呢,顺手帮他摆脱那些江湖中人的纠缠而已。”所以,本公子可没逼着你们去抢盒子。
容瑄只剩下了苦笑,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坐起身来,容瑄望着容瑾正色道:“最后一个问题。我中毒的事情,跟九弟到底有没有关系?”
容瑾平静的回望着他,淡然道:“没有。”容瑄的事情确实是不关他的事啊。
“好,我没有问题了。”容瑄点点头。站起身来望着容瑾看了许久,突然深吸了一口气,一掀衣摆跪倒在地上。容瑄恭恭敬敬的朝着容瑾行了一个大礼,沉声道:“臣,容瑄。叩见吾皇万岁!”
这一拜,表示了庄王容瑄的彻底臣服。从此以后庄王一党退出皇权之争,忠心辅佐新皇。
容瑾盯着容瑄看了许久,终于淡然道:“平身。只要庄王府和南宫家不生异心,朕保证...有生之年绝不负庄王府和南宫家。”
“谢,陛下。”容瑄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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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重逾万金的求婚书
送走了一脸释然的容瑄和一脸茫然的南宫翼,沐清漪的心情十分不错。南宫家是西越最重要的武将世家。尤其在这个先帝驾崩新皇登基朝政未稳的时候,南宫绝这个一些第一名将的效忠就显得格外重要了。而且,即使不看南宫绝,容瑄本人的能力也不容小视。
之前沐清漪一直担心着容瑄会因为彭城的事情而心生芥蒂。如果换一个稍微心胸狭窄的人,遇到这件事只怕都没有那么容易就算了,如今容瑄肯主动和解也算是一件好事。
“清清这么开心?”看着沐清漪含笑的模样,容瑾有些吃味的道。
沐清漪挑眉道:“南宫家和庄王府的事情解决了,难道你不高兴?”容瑾不以为然,“还好。容瑄识趣自然是好事,若是还想要闹本公子也不怕他。”
沐清漪无奈的抬手去捏他那完美无瑕的脸颊,“九爷,吓唬几个武功平平的人也就算了,你真当自己天下无敌啊?”这一眨眼,天下五大高手又聚集到了一处,若是容瑄真想要跟他们闹腾,也未必没有办法。至少添点乱是没有问题的,刚刚杀了一对西越皇族的容瑾也不可能再立马就将容瑄给宰了。
容瑾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懒洋洋的将头靠在她肩上,“总之,清清不许为了不相干的外人高兴。”
沐清漪抬手,毫不留情的掐了下去,“原来,我连高兴的权利都没有了?嗯?”
“清清……”顶着被掐的红通通的脸颊,容九公子可怜巴巴的望着沐清漪,“我不是……。”他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在吃醋而已么。最近的事情太多,还有那讨厌的顾秀庭和慕容熙,分去了清清太多的注意力,让容九公子感到森森的寂寞。
“我知道。”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模样,沐清漪含笑靠在他怀里笑道:“九爷,你也想点正事成么?”
容瑾眨眼睛,“什么正事?求亲的事情么?顾秀庭到底对本公子的聘礼有什么不满意?!他已经拒绝本公子三次了!”说起这件事,容九公子就满腹的怒气,虽然没见顾秀庭看在眼里,但是经过慕容熙隐晦的提醒容九公子还是非常识趣的准备了丰厚的聘礼前去求婚,虽然他一点儿也没觉得在清清答应嫁给他之前这件事到底有什么意义。但是如故顾秀庭从中作梗的话,清清很有可能会原本已经答应了他还临时反悔。
所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秀庭公子在九公子的眼里妥妥的是个小人。
但是,即使容九公子诚心十足,秀庭公子却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给他打回来。一次也就罢了,接二连三的让九公子十分火大。
沐清漪无奈,打定了主意大哥和容瑾之间的争斗他绝不插手。只得笑道:“这个…或许是大哥想要考验你的诚心吧…大哥没跟我说,我也不知道。”
“诚、心!”九公子咬牙,本公子难道不够诚心么?那个混账分明就是故意刁难本公子!
见状不好,沐清漪连忙不着痕迹的转化话题,“我刚刚想说的是…朝堂上的事情,还有跟华国和北汉的关系,你该好好考虑一下了。别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你刚刚登基,根基不稳,华国和北汉的心思只怕没有单单是道贺那么简单。”
各国之间今天打明天合早已经是常态。华皇如今已经是风烛残年,去年华国皇室也是元气大伤,不足为虑。但是北汉却不一样,自从北汉现任皇帝哥舒竣却是正当壮年雄心勃勃。这些年北汉厉兵秣马找已经有逐鹿天下之心,这一次西越帝突然驾崩,容瑾这个毫无政绩人心可言的皇子意外登基,对北汉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容瑾俊眉微扬,将她搂在怀中笑道:“这些我自然知道,清清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哥舒竣的野心他自然知道,即使是老头子在外的时候北汉和西越的边境也没有真正安宁过。而哥舒翰这样的一代名将的出现,更是助长了哥舒竣的野心膨胀。不过…本公子还怕他不成?
抬眼看着容瑾道:“你重新启用南宫绝,就是为了防备北汉?”不仅是南宫绝,还有东方飞。东方飞虽然上战场的时候并不多,但是到底是将门之后,当年在战场上的表现也不俗,只可惜后来一直没有机会罢了。如今容瑾重新启用这二人,确实是比重新培养新的将领要来得快的多。而南宫家和东方家也可形成极好的制衡。
果然,容九公子什么都懂,只是不愿意说罢了。许多事情根本不用人提醒,他自己就能够做得很好。
容九公子得意的轻哼一声,“清清觉得我做这个决定怎么样?”
沐清漪称赞道:“很好,若是我也只能这么做了。”
容瑾愉悦的吻吻她的眉心,笑道:“清清做了本公子的大丞相,只要安心治国就是了,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本公子来处理。我会给清清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帝国。”
野心,不是只有哥舒竣才有。容九公子的野心几乎是与生俱来的蕴藏在他的骨子里的,而十几年危险重重的皇室生涯也更加滋养了他的雄心壮志。早在还未曾沾染到半分权利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中将这个天下描画了无数次了。所以他才会在天阙城藏下数万精兵。而这些兵马如今都是他手中最重要也最忠心的砝码,也会是他将来征战天下的利刃。
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在九公子的计划之中,唯一的变数大概就是眼前的人儿了。容瑾抬手,轻柔的描摹着她精致美丽的容颜,不由得满足的笑了起来。他喜欢这样的变化,若说从前,他想要夺得天下却不知道自己多了天下之后要干什么。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他想要将这天下作为礼物送给她,想要和她一起站在这天下的最顶端俯视苍生,看着她明媚愉悦的笑颜。
“清清,我想到送什么聘礼了,清清嫁给我好不好?”容瑾搂着她欢快的道。
沐清漪有些敷衍的点头道:“嗯…送什么?”送什么都没用,只要大哥不同意就什么都没的说。虽然这样对一直锲而不舍的容瑾有些歉疚,但是沐清漪是不可能为了这件事去违逆大哥的意思的。而且她也知道大哥并不是真的不同意她和容瑾在一起,只是…单纯的想要刁难某人而已。
“本公子把这个天下送给清清做聘礼!天下为聘…顾秀庭总不能还不满意吧?”九公子霸气无比的宣告。
沐清漪无言,“天下?”
九公子想了想,“嗯…现在只有西越,很快就会有全部了。”能先欠着么?说了大话的九公子深深地觉得有点郁闷,不过心中对这个想法却越加的跃跃欲试起来。
“嗯哼,本公子知道要准备什么了。这一次顾秀庭一定会同意了。”容瑾信心满满的道。如果他还不同意,本公子就把他绑了扔回南夷去,保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九公子在心中阴测测的想着。
看着他一脸认真盘算的模样,沐清漪有些不忍劝他不用太过着急。就算大哥答应了,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没法子举办婚礼。倒是…“庄王和南宫翼都知道了我的身份,不要紧么?”
容瑾挥挥手道:“庄王和南宫翼都是聪明人,他们不会说出去的。而且…就算说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难道他不知道清清只要还是个男子他们就不能成亲么?所以,如果容瑄真的把这件事捅出去,他说不定反而会感激他呢。
回到庄王府,南宫翼还有些神情恍惚。容瑄挥退了容泱方才看着南宫翼挑眉道:“这是怎么了?还没回过神来?”
南宫翼苦笑,“哪儿那么容易…我当真是没想到,这顾流云居然是一个…姑娘。”有些艰难的两个字终于从南宫翼嘴里吐了出来,同时脸色也就更加难看了。
容瑄摸摸下巴,道:“顾流云那模样…就是个姑娘也必定是个绝色美人,你这模样怎么跟她是鬼似的?”
她分明就比鬼还要可怕!南宫翼默默扫了容瑄一眼,果然不愧是皇室中人,对于一些骇人听闻的事情接受度就是比他们这些普通人高的多。
“表哥…她是当朝丞相啊。若是这事传出去,西越的大丞相之女儿身。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要疯了!”
“那又如何?”容瑄挑眉,打量着南宫翼道:“我说表弟,你虽然现在是文官,好歹也是出身南宫家的,别一副那些穷酸文人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行么?”容瑄尚武,对那些喜好勾心斗角的文人同样没什么好感。更重要的是,如果现在他是皇帝的话,有个女人当丞相他说不定还会震怒一下,但是现在他只是一个王爷,谁当丞相也轮不到他啊,事不关己,既不操心。有空担那份心,还不如到时候看看容瑾怎么处理这事儿呢。看明泽公主和容瑾的关系,她也不可能一辈子当男人吧。
说起来…想起那个白衣翩然的少年,容瑄也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难得的叮嘱南宫翼道:“表弟,好好看着泱儿。不管顾流云是男人还是女人,咱们都惹不起她。”
南宫翼疑惑的看着自家表哥,素来都是他劝容瑄的份儿,如今轮到容瑄劝他了倒是有些新奇。容瑄苦笑道:“那位明泽公主…你想想之前咱们都以为华国那些事情是顾流云和顾秀庭暗中筹谋的。但是现在…根本就没有顾流云这个人。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所有的事情都是明泽公主一手操纵的。一个侯府不受宠的嫡女,不到两个月时间成为华皇新封的公主,将华国皇室弄得元气大伤。到了西越以后,咱们损失也不轻啊。南宫,论智谋,咱们这些人包括那自诩聪明的容琰,没人是她的对手。”
南宫翼也是一身冷汗,点头道:“我知道了,表哥你放心。”
容瑄点头,有些嫉妒的叹息道:“老天对九弟可当真不薄。”没有权势,没有党羽支持算什么?有沐清漪在满朝文武都是摆设。
“表哥,这事儿…要传出去么?”南宫翼犹豫了一下,问道。
容瑄沉默了片刻,摇头道:“不,谁都不要说。包括泱儿和舅公。这事儿…闹得越久…后面越好看。本王倒要看看到时候四弟这些人是个什么嘴脸。”不如容瑾也就算了,居然连一个女子都不如,到时候这些人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见他如此,南宫翼倒是彻底放心下来。既然如此胜败已定,认清楚自己的位置才是最好的做法。若是还心有不甘反倒不是一件好事。想了想,南宫翼笑道:“如此也好,顾…相虽然是女儿身,但是手段谋略不输男儿,泱儿跟着她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容瑄一怔,这才想起来,“告诉泱儿,对顾相一定要尊敬,不得无礼。最重要的是…不许太接近了!”吃醋的男人是没有理智的,看容瑾平日里对沐清漪言听计从的德行就知道他对沐清漪有多看重了。万一儿子一不小心因为这个触怒了容瑾,到时候连喊冤都没有地方喊。
南宫翼愣住,看了看容瑄不由得一笑,点头道:“我知道了。”
顾府,沐清漪出门迎接北汉使团去了。后花园里,秀庭公子略带嫌弃的扫了一眼跟前的一张纸,挑眉道:“这就是西越陛下所谓的诚意?一张纸?”
容九公子脸上的神色扭曲了一下,咬牙切齿道:“这是普通的纸么?!这是圣旨!”
“所以你的诚意就是下旨要我同意把清漪嫁给你?我可不是西越的人。”秀庭公子淡笑道。
“你敢看完了再说话么?表哥!”还真以为自己是清清的亲大哥啊,在外人面前你也不过是个表哥而已!一表三千里,只听过求亲的时候亲大哥不同意的,长兄为父也没办法。就没听说过表哥还能发表意见的!
秀庭公子扬眉,从善如流的拿起桌上纸看。
西越新帝容瑾在此立誓,今生只娶沐清漪一人为妻。永不纳妾,共享江山,同享富贵,永世不悔。如有违背,江山易主,天下共诛!
下方,还盖着两个火红的印记。一个是西越历代皇帝的玉玺印记,一个是容瑾身为皇帝的私印。看着容九公子得意非凡的模样,秀庭公子淡淡挑眉一笑:有点意思。
“怎么样?本公子够诚意了吧?这可是本公子的一个私印印记。”容瑾斜睨着顾秀庭道。除了本公子,全天下还有谁能这么真心的对清清好么?哼哼!
旁边,慕容熙有些好奇的接过了顾秀庭手中的纸张。能够让他家表弟都惊讶了的东西,想必是有些意思的。
待到低头看了纸上的内容之后,慕容熙真诚的看着顾秀庭,“表弟,可以同意了。”
看吧,连华国前太子都被本公子感动了!
“西越新皇如此诚意,若是再不答应岂不是显得咱们不识趣了。何况…这一纸婚约当真不错…哪天清漪不想要这个丈夫了,塞个女人给他就可以带着整个西越改嫁。相信到时候即便清漪已经嫁过人了,这世上想要娶她的人也会从青州一直排到瀛洲去的。”慕容熙淡淡笑道。
混蛋,本公子才不会把清清让给别人。
容瑾公子傲然的斜睨着两人道:“清清对本公子一片真心,尔等小人休想里间我们。”
秀庭公子仔细的收起了那贵逾万金的求婚书,抬眼看着容瑾道:“婚礼你打算怎么办?”
“咦?”还打算和秀庭公子打仗八百回合的容九公子没想到顾秀庭居然这么容易松口了,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顾秀庭无奈的抚额,把歌儿交给这种时灵时不灵,随时都可能犯傻的傻瓜真的没问题么?
俗话说长兄如父,做一个父母都不在了的长兄更是压力不小。至少为妹子选夫婿这件事就让他费劲了心思。虽然也没有别的人选给他选,但是眼前这唯一的一个却也要费些心思整治一番才行。
说起来,这一切都要怪容瑾。如果不是为了帮容瑾一直都易装成男儿,凭清漪的绝世容貌和才情,还用担心求情的男子不挤破了大门么?
“怎么?九公子不打算成亲?”顾秀庭没好气的道。
“当然不是!”容瑾愉悦的一跃而起,“本公子这就去准备,很快就可以了。嗯…登基大典之后就举行婚礼!本公子要昭告天下!”
慕容熙悠悠道:“陛下,关于婚期的事情,最好还是跟清漪商量一下比较好。”
“我这就去找清清。”容瑾足下轻轻一点,如一朵黑云一般飘出了顾府。留下顾秀庭和慕容熙面面相觑。
半晌,慕容熙才尤其好奇的问道:“你说清漪会不会同意?”
顾秀庭摇头,“现在时机不对。”容瑾刚刚登基,百事待兴,若是公开举行大婚的话,沐清漪的身份就绝对瞒不住。现在后宫里有没有皇后,皇帝大不大婚不要紧,但是若这个时候少了一位丞相,就是大问题了。
慕容熙不觉得有些同情起兴致勃勃的容九公子了。容九公子也算是天纵奇才,偏偏遇上了这么两个永远理智大于感情的兄妹俩,这些天被顾秀庭折腾的没脾气,这会儿可以预见的还要被沐清漪打击。
“他对清漪倒是真心,这世间除了容九公子只怕没人敢许下这样的承诺。”慕容熙挑眉道。别说是作为一国之君,就算是一个普通男人许下这样的承诺都是不易。并非男人一定就花心好色,而是这世道就是这样,男子三妻四妾才是正理,若真是只守着一个妻子反倒是要被人笑话。
秀庭公子悠然的弹了一下手中的求婚书,“他若没有这样的觉悟,我怎么放心将清漪嫁给他?就算真的嫁了…将来也必不能长久。”
这些年的经历,还有从烈火中死去又复生的经历对小妹绝对不是没有丝毫影响的。虽然她看上去甚至比作为顾家大小姐的时候更加的温婉如水,但是这静水深流之下隐藏着的却是令人惊心的波澜。曾经的顾家大小姐或许不会阻止丈夫纳妾,但是现在的沐清漪…如果容瑾身边又任何一个女人,她们也绝对走不到今天,如果将来容瑾背叛了她,只怕又是一场祸事。
慕容熙有些惊讶,“难怪这几天你一直折腾容瑾,原来就是为了这个?看来容九公子的悟性不错。”没有被顾秀庭折腾死或者气疯就能够自己想到顾秀庭想要的是什么。果然不愧是能够最后登上西越皇位的人么?
顾秀庭淡笑不语,只是道:“婚事推后一些也无妨,既然容瑾准备了这份厚的聘礼,嫁妆总不能太薄了。”整个顾家陪嫁,对于一般的人家甚至是王侯将相来说都绝对不薄。但是对于以江山为聘的容九公子,就有些不够看了。秀庭公子自然不能再嫁妆上委屈了妹妹。
如果容九公子知道顾秀庭的想法的话,一定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哭诉:本公子一点也不介意有没有嫁妆的问题啊!
皇城城门外,沐清漪带着容泱和礼部一干官员等在城门口准备迎接北汉的使者。远远的便看到一路常常的队伍朝着这边过来,队伍最前面却是一个红衣女子策马扬鞭,疾驰而来。
还未走进,就看到那女子容貌明艳动人,骑在马背上更是显得风姿飒然。她骑着马一路狂奔,倒是将身后北汉的队伍远远地甩在了马后。
骏马一转眼就已经到了城门跟前,那女子停也不停,直直的朝着沐清漪冲了过来。跟在身边的侍卫连忙上前挡在了沐清漪跟前。站在沐清漪身后的夏修竹更是直接放出了一丝凛冽的杀气。马儿顿时受到了惊吓嘶鸣一声两腿人立而起险些将马上的女子甩下马背。
“哎呀!”马背上,红衣女子惊呼一声连忙拉住缰绳安抚马儿。一边叫道:“清弟弟,你不记得我了么?”
沐清漪忍不住抚额,“永嘉郡主,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红衣女子,真是北汉的永嘉郡主哥舒冰。
哥舒冰骑术显然十分不错,马儿很快就被安抚住了。哥舒冰这才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跑到沐清漪跟前笑道:“果然是清弟弟哦,远远的我看到就像。咱们这是有缘啊。”
沐清漪一脸黑线,你的眼力是得有多好才能那么远就认出我啊。
旁边,容泱轻咳了一声,道:“顾相,你们认识?”
沐清漪点头,道:“这是北汉的永嘉郡主,郡主,这是庄王府世子,安郡王容泱。”
“郡主远道而来,欢迎。”容泱拱手道。
哥舒冰不在意的点点头,一脸亲密的挽着沐清漪的胳膊笑道:“清弟弟,你怎么会在西越?啊…你是西越的官员?”
看看沐清漪站的位置,再看看沐清漪身上不同于往日朴素的白衣,哥舒冰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容泱忍着笑道:“郡主,这是我西越大丞相,顾流云顾相。”
“啊?!你是丞相?”哥舒冰惊讶的望着沐清漪。虽然她不参与朝中,却还是知道丞相到底是什么的。但是丞相不是应该是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么?
沐清漪无奈的白了她一眼,低声道:“别装了,再装就不像了。”她才不相信北汉远道而来视线就没有打听一点关于西越的事情。哥舒冰呵呵傻笑,望着沐清漪真诚的道:“我是真的很震惊啊。”
沐清漪翻了个白眼,低声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哥舒冰不是不懂规矩的人,不顾整个北汉使团还没到达就先一步跑过来了,想必是有事情要说。在打量了一下明媚动人的永嘉郡主,“这次…你该不是又来和亲的吧?”
哥舒冰嗤之以鼻,“本郡主怎么会来和亲?十一哥哥最疼我了。”最重要的是,哥舒冰这性子来和亲,谁能放心得下啊。
“本郡主是来悄悄告诉你一声,沐云容那个女人也跟来了。”哥舒冰翻着不优雅的白眼道。
沐清漪微微一怔,垂眸道:“沐云容?她跟我有什么关系?”原本以为沐云容去了北汉这辈子应该见不到了才对,没想到她竟然能跟到西越来,你那不成?
“和荣郡主现在是烈王妃?”沐清漪挑眉道。
哥舒冰连连摆手,道:“你可别胡说,我十一哥喜欢的可是清漪。唉…也不知道清漪现在怎么样了。”
沐清漪无言,默默地摸了摸鼻子,“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西越使者的队伍里?”
哥舒冰叹气道:“你要知道,这世上不是每一个人都跟我十一哥和皇帝哥哥一样不为美色所惑的。”不管怎么说,沐云容长得还是十分不错的。虽然她不愿承认,但是北汉草原上美女比起华国和西越这样的山水之间的地方还是少了那么一点儿的。
“十一哥不是不肯要沐云容么,皇帝哥哥本来是打算收紧后宫的。谁知道怎么会是,她就被八哥看中了,她现在是恒王妃。这一次出使西越是八哥和十一哥一起来的。”哥舒冰有些不满的道:“谁知道她给八哥灌了什么迷魂汤,八哥对她言听计从……”
沐清漪却没有心思在听这些,只是心中若有所思,北汉一次派出了两个亲王来祝贺新帝登基,对西越倒是当真看重的很。
说话间,北汉的使臣也已经到了城门口。以沐清漪为首西越众臣跟着迎了上去。
“顾流云恭迎北汉恒王、烈王大驾。”沐清漪拱手笑道。
为首一人正是许久不见的北汉烈王哥舒翰。哥舒翰翻身下马,打量了沐清漪几眼,拱手笑道:“有劳顾相相迎。”
沐清漪笑道:“两位王爷远道而来,在下岂能不恭迎大驾。”
哥舒翰身后,只见一个身形高大,仿佛威风凛凛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有些挑剔的打量了沐清漪一眼道:“你就是西越的大丞相?西越是没有人了么?怎么是一个跟大姑娘似的小子?”
这位恒王…对她有敌意呢。沐清漪垂眸,心中暗暗笑道。
“本相正是顾流云,这世上如烈王殿下一般文武兼修的英雄自然是少见,在下出身书香世家,素来不谙武艺,不及恒王英武。不过…在下那是文官,倒也不妨事。”沐清漪淡淡笑道,笑容温润,眼神却没有半点温度。
恒王自然是听不出沐清漪在嘲讽他空有武功,一身蛮力。但是听到他如此盛赞哥舒翰脸上却很是有些不悦。北汉诸王之中,只有哥舒翰和北汉皇帝哥舒竣是同母所生。哥舒翰军功彪炳,哥舒竣治国有方,因此别的王爷都被掩盖在了这两兄弟的名声之下。
“顾相过誉,本王荣幸之至。”哥舒翰笑道。
恒王轻哼一声,道:“顾相这哪儿是不谙武艺啊,分明是比本王的爱妃还要柔弱的多啊。”说罢,便放声大笑了起来,其中讥讽的意味不言而喻。在场的西越众臣都有些尴尬。
沐清漪身边,容泱冷笑一声道:“顾相出身名门,天人之貌自非常人所能及。恒王的所谓爱妃容貌连个男人都不如,本王倒不知道,有什么可得意的!”
“你!”恒王显然没想到有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嘲讽自己,顿时大怒。
哥舒翰有些不悦的皱眉道:“八哥,咱们是来做客的,就要有些做客人的抬举,免得让人讥笑咱们北汉都是粗俗无礼之辈。顾相,八哥素来有些…还请见谅。”
沐清漪淡淡一笑道:“怎会?来者是客,这点气度本相还是有的。何况…身为男子虽然不该纠结于容貌,但是能得恒王称赞,也是本相的荣幸。恒王不必气馁,我西越女子无不娇俏可人,回头若是恒王有中意的,本相一定启奏陛下赐婚与恒王。必不会让恒王再有爱妃不如人之叹。”
“扑哧。”看着恒王僵硬的脸,哥舒冰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恒王冷哼一声,沉声道:“容儿,出来让顾相悄悄,西越皇城里能找得出比得上本王爱妃的女子来!”
“王爷。”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沐云容穿着一身华丽的北汉服饰款款走下了马车,看着对面的沐清漪微微一笑,“云容见过顾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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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玉佩定情
毫无疑问,沐云容很美丽。即使当年在华国京城也是有名的美人。但是,沐云容显然还不够美丽,至少在见过了梅妃德妃等上一代西越美人的老臣和看惯了容瑾、顾流云等一干绝色风姿的年青官员都表现的很淡定。
恒王所以为的让人赞叹爱妃的绝色风姿的情景只可能发生在他的臆想之中。至少在西越众人的眼中,那一身红衣鲜艳夺目的永嘉郡主都比这位恒王妃要耀眼几分。
若是再与跟前白衣翩然的少年丞相相比,就更不知道被甩出几条街了。难怪恒王羡慕嫉妒恨啊,这种货色也好意思拿出来跟顾相比。西越的官员们看看自家风华绝代的丞相,在看看站在恒王身边,虽然华服美饰珠环翠绕却依然显得光芒黯淡的恒王妃。心中莫名的升起几分自豪之意。
沐云容有些出神的望着眼前侃侃而谈的白衣少年,心中莫名的升起了几分嫉恨之意。其实沐云容无论是跟顾流云还是张清都不熟,只是…想到自己在北汉的各种遭遇和苦楚,想到下场凄惨的肃诚侯府,这一切的一切都要怪到沐清漪身上。但是在沐清漪下落不明的现在,这个跟沐清漪有关系,又跟她有几分相似的少年自然是成了沐云容迁怒的对象。
虽然现在身为恒王妃看似风光无限,并不代表沐云容就没有受过苦。在遇到恒王之前的日子,沐云容过的并不容易。也正是那段日子,让原本还有些天真的沐云容迅速的成长了起来。没有了肃诚侯府的依靠,远在异国他乡的沐云容只能靠自己,而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所以,她才能抓住机会攀上了恒王,而不是如和琳郡主、明和公主一样被北汉皇帝哥舒竣给扔进了冷宫里。
但是,大约也正是恒王的宠爱助长了沐云容的骄气,让她忘记了曾经的惧怕和恐慌。沐云容本身就不是一个吃一垫长一智,知道什么叫做安分守己的人。她惧怕你的时候自然会万分乖巧,但是当她认为她有足够的依仗的时候她依然会耀武扬威。
虽然在沐云容眼中的顾流云和沐清漪并不是一个人,但是却并不妨碍沐云容讨厌眼前这个白衣翩然的俊美少年。
沐清漪平静的看着眼前变化颇大的沐云容,才不过一年多时间,沐云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曾经身为肃诚侯府嫡女的娇纵之意,反倒是眉宇间更多了几分妩媚和温柔。若不是那双眼睛里面依然不时闪过算计的精光,只怕沐清漪还真的要以为这只是一个跟沐云容长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女子了。这样娇柔的女子,确实是许多自以为英雄了得的男子最喜爱的模样,难怪恒王能对她如此宠爱。
“恒王妃有礼。”其实沐清漪只看了一眼,就淡淡的转开了眼,甚至还侧身让了半步。他现在到底是男儿装扮,自然是不太方便盯着别国的王妃看了。沐清漪抬头对哥舒翰笑道:“烈王殿下,恒王殿下,请先入驿馆稍事歇息。”
哥舒翰若有所思的看了沐清漪一眼,点头道:“有劳顾相。请。”
“烈王请。”
恒王自己讨了个没趣,又见沐清漪对哥舒翰殷勤有礼对自己却不闻不问,心中也是十分不悦。只是碍于哥舒翰的威势不能多说什么,只是轻哼了一声,拉着沐云容跟在两人身后。
沐云容同样不悦,她虽然并不欣赏顾流云这样长得比女人还好看的小白脸,但是也并不代表她喜欢别人忽视自己。而现在,她堂堂恒王妃却被西越所有的臣子忽视了。就连站在顾流云身边那个叫容泱的安郡王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反倒是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一直跟他不对盘的永嘉郡主身上。
永嘉郡主岂会不知道沐云容在想什么,把玩着腰间的软鞭凑到沐云容跟前,哥舒冰笑眯眯的道:“八嫂,这是在想什么呢,闷闷不乐的。”
沐云容轻哼一声,咬牙道:“与郡主无关!”
哥舒冰扬眉道:“怎么会呢?咱们来的时候皇后嫂嫂还说要咱们互相照顾呢,我这不是关心八嫂么?”
沐云容冷笑一声,低声道:“不劳你关心,郡主有那个闲心关心我,还不如想想怎么把自己嫁出去吧。”
哥舒冰脸色微沉,很快又笑了起来,“本郡主是北汉贵胄,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愁吃喝。哪儿像有的人…若不是攀上了八哥,这会儿指不定在哪儿呆着呢,哦?你最好祈祷八哥一直喜欢你,不然的话…八哥能为你废了八嫂,哪天就能为了别人废了你!”
这也是永嘉郡主看沐云容最不顺眼的地方。恒王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了,居然为了这个女人废掉了为他生下了两个王子的恒王妃。前任恒王妃虽然是北汉女子,容貌并不如何出色,却也是难得的贤良淑德的好女人,却因为沐云容而被废为庶妾,就连两个小王子也差点被她害死。还是皇后嫂嫂看不够去,让人将两个孩子接进了宫中抚养,不然说不定就被沐云容给害死了。若是早知道这女人这么厉害的话,当初在回北汉的路上就弄死她!
“你!”沐云容神色一僵,咬牙怒道。
“你们在说什么?”一直听着前面哥舒翰和沐清漪说话的恒王突然转过头来,有些奇怪的看着两人。
沐云容连忙挤出一丝笑容,轻柔的道:“没什么,永嘉郡主问妾身累不累。”
“虚伪!”哥舒冰轻哼一声,不屑的侧过了头去。
走在前面的哥舒翰和沐清漪却没有理会后面三人之间的小波澜。哥舒翰侧首看着还不到自己肩膀的白衣少年,扬眉笑道:“不过一年时间,顾相如今已经是西越百官之首,真是让哥舒惊叹不已。”
沐清漪笑道:“烈王过奖了,不过是承蒙陛下看重罢了。倒是烈王之名威震诸国,本相才是感佩不已。听说烈王殿下去年又打了个大胜仗?”
哥舒翰笑道:“顾相消息灵通。区区北方弹丸小国,不值一提。”北汉西北方诸多小国林立,与北汉也是时合时战,这几年哥舒翰声威渐盛,才收敛了安分一些。不过偶尔还是免不了要打上几次的。
沐清漪淡淡道:“在下少时在家念书也曾读到过,柔然兵强马壮,民风悍勇,国虽小兵却不弱。烈王过谦了。”
“顾相果然广博,在下佩服。”哥舒翰笑道。北汉和西越西南和西北都同样与外族接壤,化外之民悍勇好斗,以至于北汉和西越民风也同样颇为尚武。反倒是华国,有西越和北汉为屏障,自来鲜少受外族骚扰,因此文采风流,名士辈出,但是民风却偏于柔弱。
沐清漪淡然微笑,哥舒翰看着沐清漪道:“在下想要跟顾相打听一个人,不知顾相可知道她的行踪?”
沐清漪一怔,行踪暗觉不好。只听哥舒翰道:“华国明泽公主,肃诚侯府嫡女沐清漪,算来也算是顾相的表妹,不知道顾相可有她的消息?”
“明泽公主……”沐清漪垂眸,有些勉强的笑了笑道:“让烈王失望了,在下…并没有明泽公主的消息。”
哥舒翰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点头道:“无妨,本王也不过随口一问。”
沐清漪心中有些无奈的一叹,她很清楚哥舒翰已经开始怀疑她了。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哪儿引起了哥舒翰的怀疑,但是她自己也清楚这一年多发生的事情太多,根本就不可能做到毫无破绽可循。既然夏修竹能知道,庄王能知道,哥舒翰自然也能够猜到。只是她却不愿再与哥舒翰扯上太多的关系。哥舒翰会是个不错的朋友,但是现在他们却是分属两国,更重要的是,哥舒翰之所以会注意到她都是因为当年漪儿对他有恩。但是…她并不是曾经的那个沐清漪。
将哥舒翰一行人送回了使馆,沐清漪便转身准备告辞了。但是北汉的使臣却显然没有华国那么好打发。若有所思的哥舒翰和一脸阴郁的恒王不说,只是永嘉郡主哥舒冰和沐云容就让她十分头疼。
永嘉郡主兴奋不已的拉着沐清漪要他陪她逛街,沐云容同样一脸温柔殷切的模样赞同着哥舒冰的话。
沐清漪没好气的瞥了哥舒冰一眼,要西越丞相陪着逛街,亏她想得出来。若她真的陪她上街走一圈儿,不用等到明天就不知道会传出些什么样的传言。沐清漪挑眉一笑道:“要人陪逛街是吧?不如在下替郡主找个人如何?”
哥舒冰倒也没有真的非沐清漪不可,只是直觉的喜欢这个漂亮又厉害的弟弟,想要跟他闹着玩儿罢了。听到沐清漪如此说,哥舒冰也好奇的道:“什么人?”
沐清漪笑道:“郡主你出了大门,去对面的那座宅子,那里肯定有你认识的人。不如找他陪你逛街如何?不…你们可以一起逛街,反正都是初来乍到的么。西越皇城还是有不少好玩儿的地方的。若是还担心迷路,安郡王也可以陪着一起去。”
“对面?那不是华国的使馆么?”哥舒冰惊讶道:“难道华国来的人…还是本郡主的熟人不成?”她在华国除了清漪以外没有别的交情好的人了啊。
沐清漪笑道:“是啊,安西郡王赵子玉。郡主还记得么?”
“那个小白脸?!”哥舒冰叫道。沐清漪无语,真是不知道这永嘉郡主的眼睛和脑子是怎么长得。赵子玉容貌俊美,身形修长略显单薄,确实是不想战场上战无不胜的猛将。除了那有些冷肃的气质,跟哥舒翰比起来还真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但是再怎么样,赵子玉那长相跟小白脸也有很大的差距,说的不客气一点,她现在的模样就比赵子玉更像小白脸。但是在哥舒冰面前,小白脸似乎不是个形容词,而是赵子玉的别称。
哥舒翰无奈的叹气,“永嘉!”
哥舒冰吐了吐舌头,朝着哥舒翰扮了个鬼脸笑道:“那个小…赵子玉,也可以啦,咱们去找他!”
沐清漪挥挥手道:“安郡王,劳烦你陪郡主走一趟?”
容泱当然没有意见,这个永嘉郡主美则美矣,这性子实在是让人吃不消。不过,这显然是安西郡王赵子玉的麻烦,而不是他这个安郡王的麻烦。华国使馆离这里也不愿,走一趟又如何?
“郡主,请。”容泱侧身,有礼的道。
沐清漪似笑非笑的看向沐云容道:“恒王妃也是华国人,要不要跟永嘉郡主一道去见见福王和安西郡王。”
沐云容脸上的笑容微僵,淡淡道:“不用了,本妃身为女眷,不好贸然去见外男。”言下之意便是嘲讽永嘉郡主不知羞耻,自己巴巴的跑去见别的男子。但是北汉对这些本就不怎么在意,永嘉郡主从小到大草原上到处跑,去找个男人逛街怎么了?轻哼一声不屑的瞥了沐云容一眼,直接转身走人了。
沐清漪浅笑道:“恒王妃果然不愧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如此便是极好,王妃就跟着恒王好好歇息吧。西越男儿多是不拘小节,小心唐突了王妃。”
说完,也不再看沐云容的脸色,沐清漪直接转向哥舒翰道:“请烈王和恒王稍事休息,本相先回宫复旨了。”虽然相处不过半个时辰,沐清漪也看出来了这次的北汉使团是以哥舒翰为主,所谓的恒王不过是个配成的罢了。自然也就懒得再多在他身上费心思了。沐清漪虽然不算睚眦必报的记仇性子,却也没有兴趣去跟一个明显对自己怀有敌意的人敷衍应酬。
“顾相,请。”哥舒翰点头道。
“告辞。”
送走了沐清漪,哥舒翰一回到大厅里就听见恒王再发火。大厅里的椅子也被他踹得东倒西歪,“什么玩意儿?!竟敢对本王如此无礼!”
哥舒翰眼底闪过一丝不悦的锋芒,踏入大厅淡淡道:“八哥,适可而止。”
恒王一怔,有些不服气的瞪着哥舒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个顾流云,那是什么态度?不过是个仗着被西越新皇宠爱才爬到丞相之位的男宠,居然敢如此对本王!”
你除了仗着自己是北汉亲王,还有什么别的本事么?好意思说别人。哥舒翰沉声道:“八哥,他是西越丞相。在西越跟他闹,你以为你能占什么优势?”
恒王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方才也只是出言嘲讽顾流云而已。若是在北汉,只怕就直接动手了。
沐云容站在一边,看着被哥舒翰三言两语便说的没了声息的恒王,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和不甘。但是哥舒翰在北汉的权威只在身为皇帝的哥舒竣之下,就连身为兄长的恒王都怕他,更不用说是沐云容了。即使不甘也只得默默地住了口。
哥舒翰神色淡然的扫了一眼沐云容道:“恒王妃,有空便劝劝八哥平心静气。皇兄对这次西越新帝登基很是看重,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回去只怕不好对皇兄交代。”
沐云容打了个寒战,有些慌乱的点了点头。比起高大英武,似乎不好接近的哥舒翰,沐云容更怕那个看起来温文的有些不像北汉人的哥舒竣。
除了北汉使馆,正好便看到哥舒冰拉着赵子玉出门的情景。赵子玉俊美的容颜上写满了不耐烦和僵硬,但是却显然有些招架不住哥舒冰的人情。到底是华国人,从小便对女子尊重守礼的赵子玉哪儿招架得了哥舒冰这样自来熟完全不会看人脸色的女子。偏偏这个女子身份还不一般,赵子玉全完不能像对付一般女子那样将她远远地甩开。
正好看到沐清漪从对面出来,赵子玉朝他甩来一道恨恨的冷光。沐清漪只是朝他挑眉淡然一笑。当着我的面找夏修竹麻烦,还敢挤兑本公子。真以为我是大慈大悲的菩萨么?不给你找点麻烦怎么对得起我天纵英才的少年丞相的名声?
当然…如果赵子玉和哥舒冰真的成了的话,她也不介意手下一份媒人的谢礼。
“师弟跟永嘉郡主不合适。”身后,夏修竹淡声道。
沐清漪回头,笑看着夏修竹道:“修竹啊,没发生的事情不要轻易说不合适。而且你看,安西郡王都二十多岁了还没个红颜知己,很显然是前代郡王去世的太早了,没人为他费心,你这个做师兄的也要多为师弟操心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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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将一个敌国郡主塞给他么?赵子玉是安西郡王,华国柱石,华皇怎么可能同意他娶一个北汉郡主做王妃?
目送赵子玉被永嘉郡主和容泱一左一右的拉走往繁华热闹的大街的方向走去,夏修竹摇了摇头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清清……”容九公子兴奋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沐清漪一回头就看到容瑾一身黑衣,兴奋不已的朝着自己扑了过来。
夏修竹微微蹙眉,抬手就去挡容瑾扑过来的身体。沐清漪根本没有丝毫的武功,若是被容瑾扑实了,有九成的可能会直接倒地上去。虽然夏修竹也可以在身后扶住她,但是三个人在大街上…实在是太难看了。所以夏修竹选择直接去挡容瑾。
但是容九公子却不是那么好挡的,只见容瑾飞快的朝夏修竹一挥袖,宽大的广袖直接卷了过去,在夏修竹侧首避开的同时,容瑾已经一矮神从夏修竹身边掠了过去,将沐清漪搂了个正着。
“清清!”
被人搂在怀里动弹不得,沐清漪顿时就黑了一张俊脸。这里可是华国和北汉使馆门口,被人看到了新皇和丞相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
“容、瑾!”
听到清清咬牙切齿的声音,容瑾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开了她,却依然心情万分愉悦的望着她,“清清……”唤着沐清漪名字的声音更是缠缠绵绵,一波三折。
沐清漪叹气,“又有什么事?”
“表哥同意本公子的求婚了!”欢快的道。
“表哥?”沐清漪挑眉。
“顾秀庭!”容瑾决定了从此就将顾秀庭固定在清清表哥的位置上。大哥什么的太讨厌了,太爱多管闲事了。
沐清漪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道:“嗯,既然如此,你回去娶他吧。”
“咦?”容九公子目瞪口呆的望着沐清漪转身而去的背影。有些茫然的望着旁边的夏修竹,“清清为什么生气?”
夏修竹摸摸鼻子,默默的跟着沐清漪身后走了。望着清清远去的背影,九公子委屈极了。他自然舍不得对清清发脾气,所以——“无情!”
无情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公子。”
“限你十个字以内,告诉本公子清清为什么生气!”容瑾咬牙道。
无情犹豫了一下,道:“顾相大概、是不好意思吧?”他怎么知道顾相为什么会生气?不过九公子有的时候还是很好骗的。
“原来如此。”容瑾满意的点头,挥挥手道:“你回去,本公子要去追清清。”言罢,不再理会一脸纠结的无情,九公子飞身而去朝着前方掠去。
北汉使馆院内,哥舒翰靠着墙壁站着若有所思。院外的街道上的对话自然也一丝不漏的传入了他的耳中。
“清清…顾流云,原来如此……”说不上是惊讶还是失望,北汉对女子的歧视远不如西越和华国,哥舒翰更是一个心胸宽广的男子,对此倒是没有不能接受。只是没想到…“这个沐清漪,当真是他当年遇见的那个胆小如鼠的小姑娘么?”
“哥舒翰,你来晚了,清清是本公子的,你跟本公子离远点!”一个极细的声音带着嚣张的语气不知从何处传来。站在院子里的北汉侍卫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一半。哥舒翰眼神一凛。传说中原有一种武功叫做传音入密,只有内功极高的人才能够做到。这个西越新皇…西越九皇子…云隐!
“清清……”
容九公子追上沐清漪的时候沐清漪已经回到宫中坐在含章宫的书房里批折子了。
倒不是容瑾脚程太慢,而是他给了哥舒翰一个传说中的下马威之后,心情大畅脑子里灵光一闪又去干了点别的事情。而沐清漪将容瑾甩下之后却是直接回了皇宫。登基在即,各种事情堆积如山。前几日又狠狠地刷掉了一批重臣,堆积下来的事务自然要落到她这个丞相身上了。
只是,那时儿停下笔有些怔忡的神色,也表明了刚才的事情对她并不是全无影响的。回过神来,看着折子上一个清晰的墨点,沐清漪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怎么还真的跟个待字闺中的姑娘一般了?
摇摇头,将这些杂事抛到脑后,沐清漪开始聚精会神的处理政事。直到门外传来容瑾依旧欢快非常的声音。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影响不了容九公子的好心情。
有些挫败的搁下笔,沐清漪抬头看着已经踏入殿中的某人,挑眉道:“又有什么事?”
容瑾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到沐清漪跟前,眨巴着眼睛望着她,“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疑惑的挑了下秀眉,沐清漪小心的打开盒子,锦盒中放着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务,而是一块精致小巧的玉佩。
一块极品的白玉,不过掌心大小的模样雕琢的却十分精致。一面雕着龙凤龙凤呈祥,另一边也同样雕着花开并蒂。只是龙的下方还隐藏着一个隽秀的瑾字。而在凤的下方却是一个歌字。
云隐的手素来是十分灵巧的,平日里也爱亲手雕刻一些首饰从给她。虽然她多半是用不着但是却也喜悦于这份心意。但是之前收到的所有的首饰都远没有眼前这一件来的精致美丽。一看就知道不知道废了多少心思。
容瑾笑眯眯的在圆形的玉佩上轻轻一按,原本完整的玉佩便被拆成了两块。一块是龙腾四海,一块便是凤舞九天之象。容瑾笑嘻嘻的将玉佩刻着龙的玉佩塞到沐清漪手中,另一块刻着凤凰的玉佩却小心的自己收了起来。
“清清喜欢么?”
沐清漪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问道:“怎么想起来送这个?”在一看容瑾左手上一道明显的伤痕,不由得叹了口气。容瑾雕琢玉器显然是比一般的玉雕师要省事省力的多。毕竟那些坚硬的玉石在他的眼中更柔软的泥土大概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是如此精致复杂的东西,换个寻常的玉雕师只怕半年也未必能够弄得好,容瑾急于求成怎么会不受伤?
容九公子理所当然的道:“表哥说华国成亲之前,要送给对方玉佩最订婚的信物啊。清清觉得不好看么?”
沐清漪默默地收下了玉佩,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大哥肯定是忘了告诉他华国的规矩是订婚之后女子要送玉佩给未来的夫君表示同意了这门婚事,而不是由男子送给女子。
看到她手下玉佩,容瑾更加高兴起来了。从沐清漪手里拿过玉佩,不知道从哪儿抽出了一段红色的丝线,小心的系好了玉佩然后挂在了沐清漪的脖子上。
容瑾一脸满足的偏着头打量着她胸前挂着的莹润的龙形玉佩,还有那个精巧的瑾字,只觉得无比的满足。
“清清,登基大典之后咱们就成婚好不好?我要办一个盛大的婚礼,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成亲了。”容瑾搂着沐清漪,摩挲着她柔顺的发丝,低声道。
“胡扯。”沐清漪无奈的道:“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要怎么跟人解释我的身份?”她若只是个普通的小官甚至是奉天府尹都还好说,分身之术掩饰得当也未必会被人看出破绽。但是她如今身为丞相,皇帝大婚丞相却不在,这可能么?
有太多的场合都是丞相根本就不能回避的。
容瑾挑眉道:“本公子为什么要跟他们解释?本公子就要名正言顺的告诉所有人,西越的大丞相就是女子了,怎么样?”
“你就不怕那些老头子疯了跟你一哭二闹三上吊?”沐清漪好笑的道。
容瑾嗤之以鼻,“连个女子都比不过,他们还有什么脸闹腾。不管不管,清清,登基之后咱们就成婚。不然等到顾秀庭走了,以后咱们成婚的时候顾秀庭参加不了,你岂不是会感到十分遗憾么?”
“这个…”沐清漪犹豫,大哥对她来说很重要,若是大哥和表哥都不能参加婚礼,不只是她会遗憾,大哥肯定也会很失望的。
“随便办个婚礼不成么?”沐清漪娇颜微红,低声道。原本她是这么打算的,低调的办个婚礼有大哥支持就可以了。但是一贯张扬的容九公子显然很难接受这个想法。
“不行!”容瑾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下巴在她颈边磨蹭着,“那太委屈清清了,本公子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清清是我的妻子。而且…清清你也知道,这一年多许多事情我们做的并不周到,与其等到以后被人拆穿,还不如咱们自己来。我可不想清清一直穿着男装被人暗地里嘲弄。”
沐清漪无奈的叹气,被人暗地里骂是男宠佞臣,或者被人骂祸国妖女,到底哪一个更糟糕一些啊。
“清清本来就是女子,为什么要假装成男子?就算清清是女子,一样可以成为一代名相。”容瑾低头,额头靠着她的额头,低声道。
“你……”沐清漪神色复杂的望着容瑾真诚的眼眸,终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道:“都听你的便是。”
“清清?!”容瑾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太好了!”欢快的将她搂入怀中,容瑾低头深深地吻住那优美的菱唇,“清清…本公子会对你很好很好,最好…只对你一个人好的。”
“我知道。”沐清漪轻叹,抬手环住了他的肩膀。
“清清…我……”容瑾不知道想要说什么,想说我喜欢你?我爱你?却都觉得这些话完全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能更深的亲吻这眼前的女子,“清清,你是我的…。”
“启禀陛下,北汉烈王和…。”东方旭急匆匆的传了进来,却在看到书房里的情景时脸色一白,飞快的冲了出去,“啊啊…我什么都没看见!”东方公子惨烈的声音在含章宫中回荡着。
------题外话------
还是决定让哥舒翰早点知道清清身份吧。不然…太不公平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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