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对峙
半晌,魏无忌才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淡淡道:“沐姑娘,华国一别…倒是没想到沐姑娘如今才当真是让世人惊叹啊。”
沐清漪微微蹙眉,心中却暗暗松了口气。既然双方都已经怀疑对方,说开了反而轻松自在一些。低眉淡淡一笑道:“让魏公子见笑了。”
魏无忌挑眉道:“只怕是在下让沐姑娘见笑了才是。”既然容瑾就是云隐,那么云隐知道的事情沐清漪自然也不会不知道了。只怕长久以来,他的许多作为在这两人眼中都只是一场好戏罢了。
沐清漪淡笑不语,并不否认。如今魏无忌固然是抓住了容瑾一个极大的把柄,但是魏无忌落在他们手里的把柄却也不少。
“魏公子见谅,既然说开了,清漪还是想问…魏公子今日的提醒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说,魏公子身为天下首富,不在外面逍遥自在,却一意加入皇城里这些纷争之中,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沐清漪沉声问道。
魏无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沐姑娘…当真不怕我杀你灭口?”
沐清漪笑道:“魏公子若是要杀我灭口,又何必出手相救?”
“更何况…沐姑娘是我从京城里带出来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自然是脱不了干系。”魏无忌淡淡的将她没有说的话补齐。站起身来看着沐清漪叹了口气道:“沐姑娘只要相信在下与豫王殿下并非敌对便是了。”
沐清漪挑眉道:“魏公子觉得…这样能说服我么?”
他们这样的聪明人,很擅长说服别人,但是自己却从不擅长信任别人。所以,除非魏无忌能够拿出令她信服的证据,否则…就算魏无忌说出一朵花儿来,沐清漪也不会相信他。
魏无忌剑眉深锁,有些无奈的道:“我不能说。”
“为何?”沐清漪有些好奇的问道。
魏无忌只是苦笑,摇了摇头,走到一边背对着火堆负手而立,显然是放弃了说服沐清漪的打算。只是淡淡道:“今晚看来只能在这里待一晚了。明早便会有人来接应,天亮了回去也安全一些。沐姑娘将就着歇歇吧。”
沐清漪顺从的点头道:“多谢魏公子。”
靠着身后的山坡,就这温暖的火腿沐清漪渐渐放松了精神闭目养神。到底是从小娇养在闺中的妙龄少女,沐清漪的身体体力都不算好。今天这么多的事情又晕过去了一遭,醒过来之后还耗费精力跟魏无忌言语试探,这会儿早就疲惫不看了。靠着温暖的火堆,不一会儿就渐渐的沉入了梦想。
只希望…容瑾真如魏无忌所说的,不要闹出什么大事来才好……
有些幽冷的山坳里,一团篝火静静的燃烧着,不是燃烧出哔啵的轻响。火堆前的沉睡的白衣少年被俊俏的玉颜被红光找的红彤彤,虽然秀眉微蹙仿佛睡得不安稳一般,却再也没有了清醒的时候那样温润却有不掩精明的模样。看上去竟像是又小了几岁。
“沐…清漪…沐长明能生出如此厉害的女儿,想必九泉之下也足堪告慰了。”良久,魏无忌方才低声叹道,只是没想到沐家的女儿终究却还是跟顾家走的更近。不仅暗中接受了顾家遗留下来的产业,甚至连化名也都是用的顾家早夭的嫡次子的名字。
“什么人?出来。”望着沐清漪默然出神的魏无忌突然眼神一沉,抬手一道指风掠过瞬间点了沉睡中的沐清漪的穴,让她完全的昏睡了过去。
一个黑衣男子从暗处走了出来,沉声道:“魏公子。”来人正是之前带人追杀沐清漪和魏无忌的黑衣人首领。
魏无忌皱眉,沉声道:“还不死心?你觉得…你能在我跟前杀人么?”
黑衣人有些无奈的苦笑道:“魏公子,杀顾流云是主上的命令,属下不能违抗。求魏公子不要为难在下。”凭他跟魏无忌的熟悉程度,难道他疯了么没事干跑来找魏无忌的麻烦。但是做别人的奴才,哪里有自己决定做什么不做什么的份儿?
魏无忌皱眉道:“你回去,此事我会亲自去处理。顾流云不能死。”
“但是…。”
魏无忌厉声道:“顾流云是我带出来,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你让我怎么跟豫王交代?别忘了豫王的脾气,他若是不管不顾的非要为顾流云报仇,谁都讨不了好!”淡淡的看了黑衣人一眼,魏无忌沉声道:“你先回去我府上带着。回头我亲自去处理此事,绝不会连累到你。”
黑衣人也知道,只要魏无忌不松口自己想要杀顾流云根本就只是妄想。将魏无忌亲自揽下了这件事的责任自然也松了口气。拱手道:“如此,属下告退。”黑衣人来得快,走得也十分干脆。片刻间便消失在暗夜中茫然无踪了。
魏无忌低头看着靠着山坡拢着自己的外衣,还无意识的想要往火堆跟前靠的白衣少年,重重的叹了口气。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顾流云都不能出事,虽然他对豫王了解的不多,但是对云隐了解的却不可谓不多。若是顾流云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魏无忌也不敢肯定容瑾到底会干些什么事情出来。
城外一片宁静,但是此时的京城里的某些地方去几乎闹翻了天。魏府里,原本早该沉寂下来的大厅里却是灯火通明,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跪满了人。这其中也包括魏家如今的未来女主人千凌。
千凌有些狼狈的跪在地上,虽然有柔软的毡毯铺在地上,但是突然被人从床上抓起来扔到大厅,身上单薄的衣裳还是让她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意从膝盖涌现全身。
千凌泪眼朦胧的望着座上的俊美男子,咬牙道:“豫王殿下,就算你是皇子也不能如此胡作非为!这里是魏家,不是你豫王府。”
座上,一身黑衣的容瑾此时眼中却是一片暴戾和阴鸷,隐约流动着猩红的光芒。俯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千凌道:“告诉本王,魏无忌去哪儿了?”
千凌一怔,有些茫然的道:“无忌还没有回来。你若是有事要找无忌,怎敢……”
容瑾不耐烦的打断她,“谁有功夫找魏无忌?本王只想知道,他把本王的子清弄到哪儿去了!”
“子清?”千凌不解。她这两天染了风寒根本就没有出门,突然被容瑾派人抓到前厅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子清……”
千凌身后,魏府的管事战战兢兢的道:“豫王殿下容禀,咱们公子今天上午出门之后,还没有回来过啊。”豫王喜怒无常的名声他们可是听过的,现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得小心翼翼的只求不要触怒了豫王。
门外,无情匆匆走了进来,容瑾盯着他问道:“还是没有子清的消息?”
无情低头,沉声道:“顾公子跟着魏公子出城之后,就没有人再看到他们进城国。城外的人依然还在四处打探。”
容瑾站起身来,沉声道:“本王亲自出城去找。”
无情连忙道:“王爷,现在城门已经关了……”容瑾冷笑一声,已经快步离开了大厅往外走去,“愚蠢!关了不会再开么?”
无情默然,问题是自古以来除了紧急战报以外,从来就没有晚上开城门的先例。看着容瑾匆匆离去的背影,在看看大厅里跪了一地的人,犹豫了一下道:“步公子,这里就劳烦你了。”
步玉堂无奈的耸耸肩,表示让他随意。
“步公子,这些人该怎么办?”身边有人小心的请示。步玉堂没好气的道:“还能怎么办?找个地方先关起来再说!”
“这…是不是不太好,这些人里有魏公子的家眷。”
“家眷?若是顾大人平安回来还好,若是顾大人出了什么事,这些人能不能活着还是一回事呢。”步玉堂挥挥手示意手下的人去办事。越过哭哭啼啼的千凌走出门外,抬头望着当空清冷的婉约,步玉堂叹了口气低声轻喃道:“顾公子,你可千万要平安无事才好。”
豫王要出城,即使是深更半夜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原本容瑾要出城自然是不用这么麻烦的,毕竟云隐公子轻功卓绝就算直接越墙而过也不会有人发现的。但是容瑾既然要找人,自然不能一个人出去,而带着一群人在晚上想要通过城门却是万万不能。
“豫王殿下……”守城门的守卫哭丧着脸,“求豫王殿下不要为难小的了,这城门不能开啊。”这个时候他不开城门固然是得罪豫王殿下,但是如果开了城门,只怕明天早上他全家都要人头搬家。
容瑾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盯着城门口的守卫,冷声道:“这么说…是不开了?”
“是不能开啊。”守卫苦口婆心的劝着。若是能开他一个小小的侍卫和豫王殿下为难做什么?又不是活腻了。
容瑾轻哼一声,倒是难得的没有为难他。直接亮出一块金牌,沉声道:“现在能开了吧?”
容瑾手中是一块九爪盘龙的金牌。金牌上明晃晃的刻着如朕亲临字样,这是陛下的随身金牌,别说是城门了就是宫门也能够叩开了。这原本是西越帝担心容瑾随时进宫不方便才给他的。却没想到容瑾拿到之后从没有主动进过宫一次就算了,第一次还是用在了这个地方。
守卫连忙下令开门。城门一开,容瑾便如一道风一般的直接卷了出去。
刚刚出城不久,就遇到了早就已经出城找人的夏修竹和无心。看到容瑾策马而来,无心更是一脸的羞愧。虽然是小姐吩咐他去做别的事情的,但是身为随身暗卫弄丢了主子却是天大的失误。
“王爷。”夏修竹剑眉微皱,脸色也有些凝重。
往夏修竹身后望了一眼,没有看到想要见到的人,容瑾眼神微黯,沉声道:“夏兄,可有什么线索?”
夏修竹沉声道:“应该是和魏无忌一起遇到了人攻击,不过顾公子和魏无忌应该逃走了。一路上我们也抓到了两个行踪诡异的人,但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自尽了。”
闻言,容瑾心中倒是微微松了口气。如果是跟魏无忌在一起,以魏无忌的武功只要他不对清清不利,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的。至于抓住的那些人…“自尽了?京城里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神秘势力了?”一被抓住立刻自尽,这是死士的做法。但是,谁又那么大的势力又跟清清有这样的仇,会怕死士来追杀他?
近乎直觉的,容瑾觉得这些人即使冲着清清来的,而不是当时也跟清清在一起的魏无忌。
“想范围在扩大一些,往周边找,无论如何也要尽快找到子清。”容瑾沉声道。以魏无忌的脚程,如果真是他带走了清清绝对不会在京城附近提留。容瑾闭了闭眼,习惯性的伸手握住了腰间的寒玉。一阵清凉的感觉顿时沁入手心,让他无比烦躁的心情稍稍平静了一些。容瑾想了想,一拉缰绳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夏兄,你带人往另一边去找。”
山坳里,魏无忌盘膝坐在火堆边闭目养神。一阵马蹄声从远处渐渐的传来,魏无忌蓦地睁开了眼睛,侧头倾听了片刻,唇边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很快,马蹄声便朝着这个方向奔来。魏无忌起身走到沐清漪跟前,低头看着偏着头沉睡的少年,微笑道:“倒是睡得不错。容瑾对你倒是真的上心了,能找到这里来…只怕找了一晚上吧?”
容瑾策马驰入山谷,看到的便是沐清漪披着魏无忌的外衣昏睡在火堆边。魏无忌正面带笑容低头轻抚她沉静的容颜的画面。
“魏无忌!”容瑾咬牙切齿。
魏无忌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回头对着容瑾微微一笑,淡声道:“云、隐。”
容瑾眼神一闪,毫不犹豫的从马背上一跃而去,一道红光飞快的劈向了站在沐清漪身边的魏无忌。魏无忌朗声一笑,飞快的跃开。一柄乌金色的折扇飞快的出现在他手中,折扇一展,宽大的扇面横扫向容瑾。
容瑾的修罗刀固然不是凡品,但是魏无忌的折扇也不是文人用来附庸风雅的道具。即使与修罗刀相撞也完全没有丝毫的损伤,甚至隐隐有金铁相击的声响。而两人使得都是短兵器,短兵相接自然是招招凶险无比。
魏无忌跟容瑾交手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天下极大高手除了这段日子经常跟容瑾切磋的夏修竹以外,只怕就属这两人交手的次数最多了。但是魏无忌从来没有见过容瑾如此杀气腾腾的打发,可见这一次是当真惹怒他了。容瑾对沐清漪的重视确实是早已经超过了寻常的朋友,主仆,甚至是情人。也难怪那个人要杀沐清漪了。
“云隐,你现在杀不了我,何必如此动怒?”即使在打斗中,魏无忌也还有闲暇开口劝道。
容瑾眼中却满是嗜血的光芒,“杀不了呢?你试试看?”
又一次兵器相交,魏无忌握着折扇的手也不由微微一怔。心中暗暗叹息,云隐还没满二十岁,这样的武功天赋…若是再过两年他只怕真的要小心一点了。
另一边的火堆旁,打斗的声音让原本沉睡的沐清漪皱了皱眉,慢慢睁开了一眼。对着眼前荒芜幽暗的山谷和跟前的火堆,一时间还有几分茫然。看着天边已经寥落的星光,这一夜竟然睡得这么沉?沐清漪知道这绝不是自己自然入睡的,想必是魏无忌点了自己的穴道。即使在家里,她也无法睡得这么沉,何况是面对一个根本不能信任的外人?
“云隐,你玩真的?!”不远处,传来魏无忌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说呢?”容瑾冷笑道。
“容瑾?”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两个人影正在纠缠着。虽然天色黯淡,但是某人的身影却是即便不细看也能认出来的。
黑暗中的人似乎顿了一下,下一个容瑾便出现在了火堆边上。身上将沐清漪拉了起来,“清清,有没有受伤?”
沐清漪摇摇头,“你怎么来了?”
容瑾道:“自然是来找你的。”皱着眉看了看她身上披着的衣裳,容瑾一把拉下来随手扔到地上然后脱下了自己身上的外衣给沐清漪披上,“真的没有受伤?”
沐清漪摇摇头道:“没有,是魏公子救了我。”许多事情自然不能当着魏无忌的面说,沐清漪便知挑了最平和的话题来将。
容瑾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他带你出城,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本王还要怀疑他是不是跟刺客一伙的呢。”
沐清漪无奈,还真让容瑾猜着了,魏无忌就算跟刺客不是一伙的也绝对是认识的。只是此时若是再说这件事,只怕两个人还要再打一场,还是晚点再说吧。
魏无忌摇着折扇漫步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看着自己被扔在地上还疑是被人踩了两脚的外衣苦笑着摇了摇头。
“豫王殿下,现在你看到了顾公子没事。不知道在下府里可还安好?”魏无忌也算是了解眼前的人了,沐清漪被他带出京城不见了,容瑾若是不到魏家找人那才怪了。
容瑾有些怪异的看了魏无忌一样,“你府里怎么样了,本王怎么会知道?清清,冷不冷,坐下歇一会儿,天亮了咱们再回城。”
沐清漪顺从的点点头,重新在火堆边上坐了下来。又拉着容瑾一起坐下,轻声问道:“你一晚上没休息吧?要不要休息一下?”
见清清对自己如此温柔疼惜,原本看到魏无忌的怒火也渐渐消失了。容瑾不客气的偏过头枕在她的腿上,点头道:“本王困了,睡一会儿。”
沐清漪抬手轻轻拂开他垂在脸上的发丝,轻声道:“睡吧。”连魏无忌都没有发现,但是沐清漪却看得清楚。一晚上下来,容瑾的神经已经绷得紧紧的了。若是再折腾下来,只怕下一次发病的时候又要提早到来了。
抬手轻柔的在他头上的穴位上轻轻按压着,容瑾原本还有些僵硬的神色在火光下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开始还不紧不慢的跟沐清漪说几句话,慢慢的却似乎当真睡着了。
“豫王很信任你。”看着脸上的神色和缓,俊美的容颜宁静乖巧的让人不敢相信这是白日里那个张扬桀骜的豫王的人,魏无忌神色有些复杂的望着沐清漪淡淡道。
沐清漪含笑看着魏无忌道:“每个人都有信任的人,魏公子自然是一样的。”
魏无忌摇摇头道:“不一样。”至少,他绝对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如此的毫无防备,将自己的所有弱点都毫无掩饰的展示在一个人的面前。魏无忌相信,在遇到沐清漪之前,容瑾必定也跟他是一样的。
头上的穴位是人体之重穴,身为绝顶高手的他们早就已经养成了习惯,即使是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也绝对不会将这样的地方毫无保留的交给任何一个人的。而沐清漪对容瑾来说,显然已经不仅仅是信任而已了。容瑾俨然是能够将自己的性命交给眼前的女子了。只是不知道这样对容瑾来说,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祸事。
说话间,夏修竹提着宝剑慢慢出现在了不远处。显然是循着容瑾的踪迹跟上来的。但是看到火堆前的三个人却并没有再上前,只是沉默的站在不远处伫立着。甚至,沐清漪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沐清漪不能察觉,却不代表魏无忌也不能。魏无忌警惕的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黑暗中站着的人,虽然没有感觉到什么敌意,但是这人明显也不是自己的人。那么就只能是……
看了一眼靠着沐清漪睡得惬意的微微掀起唇角的某人,黑暗中的那个人武功修为分明不在自己之下,容瑾手底下什么时候有了这样一位高手?或者应该说…这世上什么时候还出现了这样一个无名的高手?
魏无忌神色凝重之时,原本闭着眼的容瑾慢慢睁开了眼睛,淡淡的扫了一眼魏无忌之后又重新合上了。只是唇边的笑意显得更加愉悦和放松起来。
等到容瑾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凉了。容瑾坐起身来笑眯眯的看着对面脸色有些不渝的魏无忌,“魏公子心情不好么?”
显然,躲在暗中的夏修竹给了魏无忌不小的压力。即使是魏无忌在同时面对两个武功跟自己差不多的高手的时候,也不得不为自己的性命小小的担忧一下。
魏无忌淡淡笑道:“豫王殿下不准备回去上朝么?”
容瑾挑眉,“上朝?不上又怎样?”即使已经开始参与朝中事务,对于上朝这件事容瑾表现的也并不太热衷。并不是每天都有重要的事情的,大多数时候还是一群无聊的官员互相东拉西扯。
魏无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不远处,夏修竹沉默的拎着两支刚刚打来的野兔走了过来。这里距离京城足足有三四十里,即使是骑马回去吃早膳也太晚了。
魏无忌这才看清楚昨晚困扰了自己小半夜的人的模样。身长玉立,身形并不壮硕但是浑身上下却都俨然散发着武者而且是强者的气息。习武之人,很难有人能够如魏无忌和容瑾这样将身上的气息完全掩盖住。特别是当夏修竹可以释放出杀气却不现身的时候,对魏无忌的困扰不可谓不大。
“修竹,你也来了?”沐清漪惊讶道,她完全不知道夏修竹的存在,自然也不知道魏无忌为什么自从容瑾睡着了之后神色就越来越难看。
夏修竹沉默的点点头,“公子可有受伤?”
沐清漪笑道:“我没事,辛苦修竹了。”
夏修竹点点头,熟练的将已经处理好的猎物架在火上烤。然后才取出几个红彤彤的果子抛过去,却被容瑾凌空接住了。容瑾拿在手里看了看,挑眉道:“从城里带出来的,还是夏兄细心,本王倒是忘了,清清吃。”这个时节山里无论是要找猎物还是要找野果都不容易。这新鲜红润的果子自然是从京城里带出来的。
沐清漪也不拒绝,大早上以她的胃口也吃不了油腻腻的野兔,而她现在也确实是有点饿了。
看着这两人一个小口的吃着果子,一个仔细的捧着果子等到她吃完了立刻又送上另一个的模样,魏无忌摸摸鼻子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旁边的夏修竹笑道:“这位公子是?”
“夏修竹。”面具下,夏修竹声音平稳的道。
没有听说过。魏无忌挑眉,这样的武功修为绝不应该是默默无闻之辈。魏无忌的目光落在了他脸上的面具上,戴着面具就是为了不让别人认出来,就如同当初的云隐公子。那么,这个夏修竹必定也是一个有些名气不想让人认出来的人物。
魏无忌第一时间有些怀疑他是莫问情,两人的身形倒是都差不多。只是莫问情远比眼前的夏修竹要冷漠的多,而已莫问情的骄傲只怕也绝不会如此掩人耳目。灵以外就是,眼前这个夏修竹的武功显然还比莫问情高出了一线。
“原来是夏兄,不知夏兄……”
夏修竹直接的道:“魏公子不必如此多礼,在下只是顾公子的侍卫而已。”
魏无忌挑眉,自然是不信的。这样的绝顶高手只是顾流云的侍卫,任谁都不行。但是夏修竹显然也没有非要他相信的意思。慢条斯理的翻动着手中的野兔,淡淡的肉香从火堆上飘起。
“修竹,魏公子可是一代高手。他其实是想要跟你切磋一番。”旁边,容瑾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笑道。
夏修竹顿了一下,才抬头看向魏无忌道:“能跟魏公子切磋,是在下之幸。”能让容瑾评价为高手的想必就是真正的高手了。夏修竹晚来了一步并没有看到昨晚魏无忌和容瑾动手,但是天亮了之后却看到了两人过招时在地上和四周留下的痕迹。既然据说体弱多病的容瑾能够使绝顶高手,外人传闻的文弱商人的魏无忌自然也可以是绝顶高手。对此,夏修竹并不感到震惊。
魏无忌却有些犹豫,跟夏修竹过招自然有机会了解到他的武功甚至是他的来历。但是这会儿容瑾在一侧虎视眈眈他却无法放心动手,只得淡笑道:“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跟夏兄讨教几招。”
夏修竹也不在意,将手中烤好的野味以匕首分割开来,非给容瑾和魏无忌。魏无忌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接过来吃了。
四人吃了一顿野味早餐,东边的朝阳已经渐渐升了起来。魏无忌看看天色不早了,才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城了。”有容瑾和这个夏修竹在自然也没有人能够再伤害到沐清漪,魏无忌觉得自己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便打算先行告辞。
“说的是。”容瑾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也牵着沐清漪的手站了起来。盯着魏无忌淡淡道:“只是,在回京之前…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解决一下。”
魏无忌心中一凛,警惕的道:“豫王请说。”
容瑾冷声道:“昨天刺杀清清的刺客,跟你是什么关系?”
魏无忌一怔,看了一眼站在容瑾身边的沐清漪也知道这事瞒不住。无奈的摇摇头道:“那些人…。我确实知道是什么人,但是,却不能告诉你。怎么?难道豫王殿下还打算恩将仇报不成?”
容瑾冷笑一声,“恩将仇报?难道不是你将清清引出皇城,那些刺客才来追杀她的么?”
魏无忌耸耸肩道:“所以我救了顾公子,也没有要豫王殿下报恩啊。至于那些刺客的消息…本公子应该没有义务提供给你吧。”
容瑾凌厉的凤眼有些危险的眯起,“那么…本王就只能将你当成给那些刺客一伙儿的了。”话音未落,原本气氛还算平和的山谷里立刻有紧绷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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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深夜探访
看着跟前的两个神色不善的男人,魏无忌只得在心中无奈的苦笑。豫王本身就很难缠了,知道豫王的另一个身份就是云隐他还不赶快走人居然还在这里等他,简直就是自己找抽。
若是只有容瑾一个人,魏无忌自然是自信自己绝不会输给他的。但是现在,旁边还站着一个武功更他们相差无几的夏修竹,情势便对自己极为不利了。于是他只得看向旁边的另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顾公子,你也要如此待我?”
沐清漪忍不住一头黑线,平静的拉下了容瑾想要出刀的手。淡笑道:“昨天多谢魏公子相救之恩。现在…就算是还了?”
魏无忌苦笑着摇头,“顾公子好会做生意。也罢,那么在下这便告辞…应该没有人会在背后捅我刀子吧?”沐清漪抬手示意,“魏公子请。”
魏无忌深深地看了脸色阴鸷的容瑾一眼,低声轻笑一声,“顾公子,记得在下说的话。”说罢也不再停留,足下轻轻一点便掠向了远方。
“清清,为什么放他走?”容瑾有些不满的道。
沐清漪叹了口气,望着容瑾眼睑下的暗青色轻声道:“咱们回去再说。”
平安的找回了沐清漪,容瑾此时的心情也还算不错。何况…就算他跟夏修竹堵住了魏无忌最多也只能揍他一顿,既然不能杀走了也就走了,容九公子也不再计较,“好,咱们回去再说。”
回到京城中,还来不及说话容瑾就被西越帝叫进宫去了,毕竟昨晚那么闹了一场西越帝即使身在宫中也不可能一点儿消息也听不到。更何况,还有那几位时刻盯着容瑾的皇子王爷在,就算下面的人不告诉西越帝这些皇子们只怕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沐清漪只得先回到府中略微洗漱了一下,也没空再休息便直接到了书房。书房里,步玉堂无心霍姝夏修竹等人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看到众人放心下来的神色,沐清漪有些歉疚的笑道:“昨晚辛苦大家了。”说到底还是自己托大了,以为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她又有着奉天府尹的身份,没有人敢在京城里对自己不利。才一个人没有带的直接跟魏无忌出城,也才有了昨天的祸事。
步玉堂笑道:“公子平安回来了就好,只是还要跟公子请示…魏府的人腰怎么处理?”
“魏府?”沐清漪疑惑的道。
步玉堂无奈,将昨天沐清漪失踪的消息遗传出来,容瑾就离了带人抓了魏家所有人的事情仔细说了一遍,然后才道:“王爷被陛下召进宫去了,一时半刻只怕是出不来,属下想公子平安归来,魏府的人是不是应该处理了,免得魏公子亲自上门来要人只怕是不太好看。”
沐清漪问道:“你们将魏家的人关在那儿了?”
步玉堂恭敬的回道:“除了那个叫千凌的魏公子的未婚妻和几个管事带回了豫王府,其他人都直接关在魏家命人看守着。”
沐清漪沉吟了一下,方才道:“派人将人送回去了,另外,备一份礼物送去给千凌姑娘压惊,随便向魏公子致歉吧。”
步玉堂沉声应是,飞快的退下办事去了。
沐清漪靠在椅子里揉了揉眉心,方才问道:“昨天京城里可还有什么事情?”
霍姝扑哧一笑,走过来接替了沐清漪为她轻轻按压着额边的穴位,一边笑道:“昨儿公子不在京城里当真是可惜了,京城里还当真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呢。”
沐清漪微微挑眉,看着霍姝。霍姝十分难得的有些幸灾乐祸的道:“昨儿不是顺宁郡王和平湖郡主的大婚么,听说…平湖郡主昨儿逃婚了。”
“逃婚?”沐清漪一愣,这确实是她没想到的。虽然见过那平湖郡主一次看上去确实是娇纵任性的模样,但是沐清漪还是没想到她居然敢逃婚,“那昨天的婚礼…岂不是半途而废了?慕容煜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霍姝笑道:“婚礼倒是办完了,不过…大家都说婚礼上那拜堂的新嫁娘的身段儿看起来不太像平湖郡主。不过昨天大家都忙着找公子,这事儿到底是真是假到倒是没有确定。”
沐清漪摆摆手道:“不必查了,既然这会儿还没闹出来,就算昨天拜堂的人不是平湖郡主,这会儿在顺宁郡王府的也肯定是平湖郡主了。”那平湖郡主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有胆识谋略的女子,除非有什么高手暗中相助,否则她就算侥幸逃出去了,被抓回来也是迟早的事情。
霍姝当然也不在意顺宁郡王府的人到底是不是平湖郡主,只是笑嘻嘻的道:“属下知道了,只是听说昨儿顺宁郡王脸色难看得很,说来给公子解个闷么。”
沐清漪淡淡一笑,看向无心和夏修竹,道:“昨天辛苦你们了,无心,此事是我疏忽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无心沉默的点了点头,只是听没听进去却难说了。沐清漪明白,无心做了容瑾的侍卫好些年都没出过任何问题,跟着自己还不到一年就出了两次事,心里只怕很是过意不去。只是这其实当真怪不得无心,毕竟,容瑾那样的人想要出事也很难。而她却正好相反完全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包袱和累赘。
倒是夏修竹看着沐清漪沉声问道:“昨天行刺的人,公子可有什么头绪了?”
沐清漪摇摇头,叹了口气。夏修竹沉吟了片刻,道:“那么,就从魏公子查起吧。”魏无忌既然知道那些刺客的身份,只要盯着他总会有收获的。
沐清漪脑海里蓦地想起魏无忌告诫不要再查以前的事情的话,皱了皱眉将这些抛到脑后,点头道:“那就辛苦修竹了。”
夏修竹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容瑾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俊美的脸上带着几分阴郁之色,显然怒气还完全消融。沐清漪挥挥手示意众人先退下去。无心和霍姝都暗暗松了口气,连忙行礼告退。整个豫王府和顾家,如今除了沐清漪以外大概也只有夏修竹对容瑾的怒气没有什么感觉,其他人或多或少还是都有些惧怕这个喜怒不定的主子的。
“怎么了?”沐清漪起身将他按进旁边的椅子里做好,又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到他手中。容瑾神色稍缓,抬头望着沐清漪道:“没什么,老头子啰嗦了几句而已。”
沐清漪理解的点点头,半夜带着一群人跑出城去,西越帝若是还不闻不问的话那才是真的老糊涂了。容瑾靠这样椅子微微皱眉道:“那些刺客不是老头子派来的。”
沐清漪莞尔一笑,“你该不会是拿这个去问陛下了吧?陛下若是想要杀我…哪儿需要派杀手啊?”西越帝是西越的皇帝,可说是掌握着天下人的生死。如果想要杀手下的一个官员,哪儿需要如此兴师动众?一开始沐清漪就没有考虑过西越帝。
容瑾轻哼一声道:“没有。”容九公子也不是真的冲动的什么都不顾的傻子。就算他真的怀疑西越帝也绝不会当面去问的。有的时候,越是怀疑的事情越不会问,反倒是经常拿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气西越帝罢了。
沐清漪这才放心的点点头,魏无忌说的确实不错,容瑾本质里绝对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昨天的刺客到底是怎么回事?”容瑾沉声问道。
对于容瑾,沐清漪并不愿隐瞒他什么,当下便将魏无忌的话转告了一番。听完,容瑾俊美的容颜当下便沉了下来。看着他这副模样,沐清漪轻声问道:“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容瑾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了,既然清清答应了魏无忌,那么只要魏无忌不找我麻烦,我也不再找他麻烦便是。”现在双方都捏着对方的把柄,要找麻烦只怕也找不起来了。
沐清漪含笑看着他,挑眉道:“不找他麻烦?魏公子的未婚妻我可是刚刚让步玉堂送回去呢。”
容瑾不屑的轻嗤一声,“那又如何?如果不是他害的清清始终,本王有那个闲工夫找那女人麻烦么?至于那些刺客的幕后凶手,本王倒是想知道,谁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动我的人!”
魏府
“无忌。”
魏无忌站在窗前神色凝重的望着窗外孤零零的一株梅树,身后千凌苍白着容颜抬手从后面搂住魏无忌,柔弱的容颜轻轻在魏无忌的背上蹭了蹭。
魏无忌侧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道:“昨天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千凌连连摇头,道:“不…这怎么能怪你,分明是那个豫王无理取闹!无忌…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魏无忌转过身,淡淡的看着她道:“不然还要如何?双方都没事,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千凌轻咬着唇角,幽幽道:“难道,我…咱们魏家受到的羞辱就这么算了?若是这样,以后这京城还有全天下的人要怎么看你。人家还知道魏公子惧怕豫王,连家里被闹翻了天也不敢吭一声。”
魏无忌挑眉,道:“他是皇子,我是庶民。我惧怕他有什么好奇怪的?俗话不是说么,贫不与富敌,富不与官争,何况他是陛下最宠爱的话皇子,我便是让让他也没什么人敢多说什么。”
“可是……”千凌犹自不甘,跟在魏无忌身边这么多年,即使他还是魏无忌的丫头的时候也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只是穿着中衣被人从房间里拖出来,和一群管事关在一家狭小的屋子里。如果魏无忌今天没有回来,千凌怀疑自己会不会被豫王府的人整死。
“千凌,你以前都不爱管这些事情的。”魏无忌平静的截断了千凌还没有出口的话,语气依然平淡,其中却多了几分不悦的成分。
千凌心中一惊,有些怯怯的望了魏无忌一眼。她总觉得今天回来的魏无忌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是却又说不出来到底哪儿不一样了。不,应该说魏无忌的不一样一惊有一段时间了。这几年魏无忌总是无条件的宠溺着她,这份宠爱让她不安又忍不住感到得意。甚至隐隐的让她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但是现在…。
千凌在心中慌乱的摇了摇头,如果失去了魏无忌的宠爱,那么她就会变得跟从前一样什么都不是。甚至比从前更加糟糕…不,她决不能失去魏无忌……
“无忌…你,你生我的气了么?”一滴清澈的泪珠从千凌的眼角滑落,千凌惊惶的望着眼前的男子。柔美的容颜写满了惊惶和不安。
魏无忌一怔,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柔声道:“怎么会?我怎么会生凌儿的气?只是外面的事情你不懂,豫王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看到温柔如昔的魏无忌,千凌心中稍安,却还是忍不住想要试探,“可是…豫王他那么无礼…无忌为什么要怕他?就算无忌不想与他为敌,只要、只要……”
“只要什么?”魏无忌温柔的问道,眼眸里带着淡淡的鼓励。
千凌心中一喜,轻咬着唇角道:“听说秦王跟豫王关系不好,只要咱们跟秦王交好,秦王一定会帮我们对付豫…啊?!”
千凌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一个耳光不轻不重的甩在了千凌的脸上。千凌本就是体弱多病的身子,冷不防这么一个耳光挥来身子一晃便跌倒在了地上。
一缕血丝从千凌口中溢出,千凌怔怔的捂着火辣辣的作痛的左脸,震惊的望着跟前一袭紫衣身长玉立的男子。这一个人耳光带给千凌的震惊远比脸上的疼痛更加让她难以承受。
魏无忌从没有打过她,即使是在她作为他的侍女的时候。自从几年前她被云隐公子刺了一剑之后更是对她视如珍宝,小心呵护。所以千凌从来没有想过魏无忌会对自己动手,仅仅是因为自己说了几句根本无伤大雅的话。
魏无忌垂眸,仿佛没有看到千凌眼中的震惊一般,俯身将她扶了起来。抬手轻柔的拭去她唇边的血迹,怜惜的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千凌惊恐的望着魏无忌,即使原本不算疼,但是脸颊被魏无忌这么扣着,魏无忌的手指覆在她刚刚被打了的脸上也疼的很。但是魏无忌却表现的仿佛他根本没有动过手,仿佛千凌只是自己没站稳跌倒了一般。就连眼神也充满了温柔和疼惜,“以后小心一些,凌儿还想要说什么?”
千凌惊惧的摇头,魏无忌满意的点头笑道:“那就好,凌儿好好歇着,过些日子咱们就该成亲了不是么。对了…秦王府送来的那些东西,都让人退回去吧。凌儿想要什么,难道我还能买不起不成?”
说完,魏无忌放开了千凌转身走了出去。
千凌怔怔的望着魏无忌离去的背影,心中的震惊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等到回过神来,只觉得身子一软,靠着窗户险些坐倒在地上。
抬起手,轻轻抚上依然火辣辣的痛着的脸颊。千凌的眼中闪过迷茫和惊惧。她依然不明白魏无忌为什么动手打她,难道是因为她收了秦王妃送的礼物,让他不高兴么?就为了这个…他就毫不怜惜的甩了她一个耳光…
他真的是那个曾经宠她爱她,对她千依百顺的魏无忌么?还是…她从来没有了解过他?想起刚刚魏无忌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怜惜温柔,但是那样的温柔却让她想起了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宠物,一个精致无比的小玩意儿,总之…那仿佛不是看一个活生生的人的眼神…
千凌一瞬间脸色煞白,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往下想。她不是灵枢,不是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如果没有无忌,她什么也不是……
魏无忌离开千凌的房间,眼中依然闪烁着冷怒的气息。让跟在身后的下人也不由得噤若寒蝉。公子对千凌姑娘素来温柔似水,今天突然从千凌房中带着怒气出来,虽然外面的人并不知道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由得开始猜测千凌是不是要失宠了。毕竟,千凌的家世身份跟魏公子实在是太不相配了。魏公子拒绝了那么多的公主郡主千金小姐,独宠一个丫鬟,谁都不相信这份宠爱会长久。现在看到魏无忌如此,也都在心中升起一种固然如此的感觉。
“启禀公子,主上召见。”魏无忌快步向外走去,一个下人打扮的男子突然出现在道边,低声道。魏无忌立刻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一眼跪在跟前的人,沉声道:“知道了。”
深夜,一道暗影从魏府掠出,飞快的往内城的方向而去。很快在内城里的一座府邸的房顶上停了下来,略迟疑了一下,便翩然落地停在了庭院中。
一落地暗影便察觉了院子的四周布满了暗卫,但是这些暗卫对他的到来却似乎无动于衷。身后的房间里,烛光依然亮着,片刻后,一个温润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无忌,进来吧。”
黑衣人上前,推开们进去。烛光照出了黑衣人俊美的容颜,正是魏公子无忌。
房间里布置的十分舒适,柔软的长毛毡毯,古朴却不失华贵的陈设,还有房间里燃着的缕缕梅香,一时间竟让人忘了外面的寒冷幽暗,陷入一片温暖和煦之中。
层层的暗金色帘幕后面,传出一个温润却略带寒意的声音,“无忌,你长大了……”
魏无忌一怔,沉默的跪倒在地上。在外人面前高傲的不输王侯的魏公子在这男子跟前却跪得十分的诚恳和恭敬,只怕就是西越华国和北汉三国的皇帝也没有如此殊荣。
“义父恕罪,无忌知错。”魏无忌沉声道。
“知错?知错为何还接二连三的阻挠晋明办事?”帘幕后的人冷笑一声,沉声道。
魏无忌恭敬的道:“义父,豫王行事素来毫无顾忌,若是让顾流云在我跟前死了。就算跟我没关系,豫王也必定不会放过我的,到时候…只怕反而坏了事,还请义父明鉴。”
“毫无顾忌?”帘幕后的人道:“你干脆说…豫王为了那顾流云会不惜一切不是更加贴切?”魏无忌默然,显然是默认了对方的话。
帘幕里的人也沉默了良久,淡淡道:“豫王跟那顾流云相识不过数月,就能够为了他不顾一切。如此…你还说他不该死?无忌,你在想什么?”
魏无忌脸色一白,沉声道:“义父…是在怀疑无忌么?”
“不,我不会怀疑你。”帘幕后的人淡淡道:“但是,你记住,顾流云一定要死!这次的事情就算了,后面的事事情你不得再插手。”
“为什么?”魏无忌忍不住冲口而出,“难道就因为顾流云是个男子。但是…京城里那些传闻只是以讹传讹,顾流云此人聪明绝顶,对豫王……”
“无忌,你在替顾流云说话?”帘幕后的人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了起来。只是笑声里却并没有什么暖意。过了一会儿方才道:“不管是男是女,都要死!”
“为什么?”魏无忌惊诧,同时也决定隐瞒下了顾流云的真实身份的事情。那样一个女子,可说的上是百年难得一见了,就算没有容瑾的关系,他也不希望这样卓绝的一个女子死于非命。
“碰!”里面传来了一声沉闷的轻响,就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地上。只听里面的人厉声道:“为什么?情之一字害人不浅,他既然想要成大事,还要这个情字做什么?顾流云是男人,固然该死!若是个女人…就更改死!”
魏无忌惊怔,皱眉道:“豫王总是要娶妻的。”
“不错,我自然会替他选择一个合适的…能够助他一臂之力的妻子。已经二十岁了还没有娶妻,真是任性……”说到这个,虽然有些不满的斥责,那声音却又带着似乎浓浓的宠溺之意。外面,魏无忌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长时间跪在地上的冰冷和不适,只是在心中暗暗道:只怕他没那么容易听你的话,若是真的那么疼爱他又何必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想起昨晚在闪过里看到容瑾的模样,那是他第一次跟没有带着面具的云隐公子交手。但是他对云隐却非常熟悉,那样狠辣的招数,那样冷酷的仿佛全天下都是死物的眼神,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受尽了宠爱的皇子能够养出来的性子。
想了想,魏无忌还是开口道:“义父,请三思。经过这一次,豫王必定会起了戒心,想要动顾流云只怕并不那么容易,万一暴露了身份,只怕是……”不管怎么说,现在魏无忌都不想跟容瑾为敌,即使被皇子的身份限制着,容瑾依然是一个非常难缠的对手。
帘幕内的人冷冷一笑道:“暴露身份?对谁暴露?你真的以为老头子什么都不知道么?他只是…找不到机会动手罢了。行了,你去吧,这件事你不许再插手,否则…后果你知道的。”
魏无忌垂眸,眼神有些黯然的微微叹了口气。终于低声道:“是,义父。那。还请义父千万小心。”
“若不是你多事,早就没什么事了。”里面的人轻哼道。沉吟了一下,又放缓了声音低声道:“我知道了,你去吧。还有你那个千凌,趁早处理了吧,你年纪也不小了,早该成家了。难不成你还真想要去一个丫头不成?”
“娶一个丫头也没什么不好的,千凌也算是对我颇有功劳了。”魏无忌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的人生不是他自己的,但是有一些东西他却固执地坚持想要自己拥有。
里面的人显然并不当真,只是淡淡道:“回头你好好想想,去吧。”
“是,无忌告退。义父保重。”魏无忌恭敬的道。
“什么人?!”
魏无忌刚刚起身还未转身出去,门外突然响起侍卫的一声厉吼,然后便是闷哼了一声显然说话的侍卫已经被人制服了。魏无忌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外面想起一个熟悉而冷酷的声音,“魏无忌,你给本公子滚出来!”
魏无忌苦笑,竟然忘了云隐公子有多记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什么的那是说他没有能力报仇的时候,如果有能力,他一般都是当场就要报的。只是对于容瑾竟然能够不让自己察觉的跟踪到这里,实在是有些出乎魏无忌的意料之外。
“是他?”房间,男子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声音里却似乎多了一些什么。
魏无忌眼神微变,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点头道:“是,无忌这就去打发他。”说完,魏无忌快步走出了房间,然后随手关上了身后的门。
果然,有些暗淡的月光下站着的正是一身黑色锦衣的容瑾。即使夜色黯然,即使一身黑衣,似乎都完全不能掩藏他眼中的冷焰。看到魏无忌出来,容瑾冷冷一笑,随手挥去修罗刀上的血迹,刀尖指向魏无忌冷声道:“叫房间里那个缩头缩脑的东西也一起出来吧。”
魏无忌皱眉,有些不悦的道:“云隐,好奇心太强了不是好事。”
容瑾冷笑,“好奇…本公子确实是挺好奇的。这京城,敢在本公子头上动土的人还真不多。”魏无忌凝眉道:“里面的人跟昨天的事情无关。”
|“等本公子将人抓出来就知道有没有关了!”容瑾也不再啰嗦,手中的修罗刀划出一道血影,毫不留情的朝着魏无忌挥了过来。魏无忌无奈,只得挺身相迎。两人直接在院子里你来我往的动起手来。暗处隐藏的侍卫虽然有心帮魏无忌,但是两人交手的速度极快,即使这些侍卫都称得上是高手,要在这样的暗夜近战中分辨出哪个是容瑾哪个是魏无忌也是不易。只得在一边干看着。
容瑾此时的脾气显然是处在爆发的边缘,下起手来丝毫的不留分寸。而魏无忌却显然并没有想要伤容瑾的意思,相较之下气势就先落了下方,不一会儿竟然渐渐地显出败迹。容瑾冷笑,“魏无忌,你自己找死就别怨本公子!”
他们这样级别的高手过招,胜败本就在毫厘之间,所以每一次动手都必然会用尽全力。在没有实力对对手手下留情的时候留情,即使魏无忌当场死在容瑾刀下容瑾也不会为他有半分惋惜。
魏无忌无奈的苦笑,他若是在这里伤了容瑾,那才是真的不要命了。
“云隐,在这里跟我拼个你死我活意义何在?就算我以前得罪过你,也没有到要死要活的地步吧。”魏无忌无奈的道。
容瑾冷哼一声,手下却片刻不停,“行,今天本公子不想跟你浪费时间。你让开。”
“那我们还是继续打吧。”魏无忌叹气,手中折扇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暗光迎向容瑾的修罗刀。容瑾也不退避,绯红的修罗刀挽出一朵绚丽的刀花,一刀避开了魏无忌扭身往房门口扑去。
“放箭!”暗中的侍卫等得便是这个机会,见容瑾和魏无忌分开连忙下令。
“住手!”魏无忌心中一惊,连忙叫道。
容瑾却不理会这些,冷笑一声不管不顾的直接朝着那紧闭的房门掠去。
“住手。”房间里,一个声音淡淡的响起。吱呀一声,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容瑾一抬手,修罗道驾到了来人的脖子上。
院子里突然一边宁静,好一会儿,那人才沉声道:“都退下,无忌,你一起进来吧。”
魏无忌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脸色十分难看的容瑾,还是点了点头,“是。”他实在是有些担心,如果他不在容瑾会不会不管不顾直接一刀劈了眼前的人。
容瑾眼神一闪,很快又蒙上了一层冰霜。仿佛刚刚眼中的复杂神色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果然是你。”
“是我。”房门口的人淡淡一笑,往后退了一步让外面的人可以进来。仿佛丝毫不担心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道。房间里,明亮的烛光下,一个穿着暗金色衣衫的中年男子含笑而立,俊美稳稳的眉宇间似乎带着淡淡的情愁,消瘦的容颜,有些单薄的身体,还有鬓间夹杂的挥发显露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衰老和沧桑。
------题外话------
灭哈哈,猜出来了是谁了吧~皇宫啊,就是一个把好人憋成坏人把坏人憋成变态的地方。不过伦家还是希望亲爱哒们不要急着给见过的每一个人下定论是好是坏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和经过咩?很多事情也不是单纯的好坏可以分清楚哒~当然,欺负偶们清清滴银一定要修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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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癫狂如魔
幽静的房间里,最后进来的魏无忌反手关上了房门。原本厚重的暗金色帘幕已经被拉起,那中年男子就站在一张宽大的软榻前面,含笑看着容瑾。
“瑾儿,这么生气是要做什么?”中年男子含笑问道。
“容、璋!”这中年男子,正是西越帝的三皇子,循王容璋。
魏无忌叹了口气,走过来抬手按下容瑾手中的修罗刀。容瑾冷然的抬手格开了魏无忌的手,刀尖依然定定的指着容璋,“你…想杀清清?你想死么?”
“你想杀我?”容璋的神色有些古怪起来,俊雅的容颜上闪过一丝与外表不相称的扭曲。
容瑾冷冷的看着他,并不答话。容璋定定的望着他冷峻的容颜有些怔忡,低声轻喃道:“你…跟你娘长得真像…。”
容瑾毫不留情的抬刀拨开他想要伸过来的手道:“我没见过她,你不用跟我套交情。敢伤害清清,本公子就要他死。”
容璋却并不介意他冷酷的语气和神色,含笑摇头道:“不,你不会杀我的。真是个傻孩子……”
容瑾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不再说话直接抬刀就朝着容璋砍了过去。
“容瑾!”魏无忌脸色一变,他本就是放着容瑾可能会突然出手,因此一看到容瑾动作便立刻挡在了容璋的跟前,举起折扇架住了容瑾的刀。容瑾冷哼一声,挥刀横斩毫不留情的再一次砍向容璋,魏无忌回身空手抓向容瑾的修罗刀,虽然刀被抓住了,但是魏无忌的手上却是一片血红。
“无忌。”容璋皱了皱眉,看着魏无忌鲜血直流的手。
容瑾神色阴冷的看着他,“现在你总该知道,我是不是下得了手了吧。”
容璋似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脾气真坏。”
“不许用这种口气跟本王说话!”容瑾烦躁的怒斥道。容璋却没有理他,而是拉着魏无忌到一边去上药。对于习武之人来说手有多重要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若是伤的重了魏无忌的武功虽然不至于全废却也至少要折损两三成。但是对于一个绝顶高手来说,就是一丝一毫也可能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境界。
容瑾冷漠的盯着上药的两个人,等到魏无忌包扎好了伤口容璋方才回过神来看着容瑾,柔声道:“因为我要杀顾流云,你就要杀我?”
“任何想要杀清清的人,本王都要杀。”容瑾冷漠的道。
容璋叹息着摇头,道:“傻孩子,本王是为了你好。”
容瑾冷笑,显然是根本不信容璋的话。一个从小到达就当他是路人的人,突然要杀他心爱的女子却美其名曰是为了他好?他不会信,也不需要这种好。
容璋漫步走回软榻上坐下,似乎完全不担心容瑾越过了魏无忌再砍他一刀。皱着眉轻轻咳嗽了两声,容璋看着他道:“你想要皇位什么?”
“是有如何?”容瑾傲然道。
容璋笑道:“我可以帮你。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跟无忌的关系,就应该也知道,如果我帮你的话…你可以得到多少东西。”
容瑾挑眉,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天上也绝不会掉下馅饼来。果然,只见容璋淡淡笑道:“离开顾流云,我会替你安排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做王妃。到时候…有了我的支持,再除掉容瑄和容琰,这皇位便是你的了。”
容瑾垂眸,许久唇边才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安排的真是不错…到时候,本王登基继位了,你在暗中操纵朝堂,就算父皇不见皇位传给你,你一样可以江山在握是不是?”
容璋摇头,微笑道:“你以为我对皇位和西越的江山和敢兴趣么?乖孩子,情之一字害人不浅,我也是为了你好。已经快要二十了,还没有王妃,也没有子嗣。就算真的占了先机,朝臣们也绝不会同意一个无妻无子的皇子继位的。只要你让我杀了顾流云,所有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摆到你面前。你……”
房间里,黑影一闪,容瑾已经到了容璋的跟前。冰凉的修罗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敢伤清清一根汗毛,本王将你碎尸万段。”容瑾沉声咬牙道。
容璋清清抬手,拨开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望着容瑾柔声道:“你不会杀我的。瑾儿,你明白的是不是?我…才是你的父王。这些年,你不是一直都想要问我这个问题么?”
容瑾眼瞳飞快的收缩了一下,一抹淡淡的猩红在眼底慢慢的绽开。许久,才听到容瑾的声音仿佛有些艰难的从那冰冷却鲜红欲滴的薄唇里吐出,“父王?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瑾儿?”容璋微微皱眉,似乎察觉了有什么不对。却听到容瑾冷漠的笑声,“父王?本公子从小便会自己一个人长大的,自己学权谋,自己学武功,自己学…杀人,你觉得、本公子很需要父王这种东西?老头子就很讨厌了,你还敢来烦本公子,找死!”
血色完全的弥漫了整个眼底,容瑾一把掐住容璋的脖子。容璋虽然这些年身体欠佳,但是早年却也是文武双修的。反应过来飞快的抬手戳向容瑾掐住自己的手臂上的穴道。趁着容瑾松手之极立刻飞身往另一边退去。同时,看到不对的魏无忌也欺身上前,袭向容瑾的背心。
听到背后的响动,容瑾立刻放弃了容璋,转身跟魏无忌打了起来。很快,魏无忌便发现了容瑾每一招打出竟然都比平时看起来更厉害了两三分,但是幸好似乎没有了往日的刁钻阴险,只是直来直去仿佛凭着直觉在跟魏无忌动手。但是魏无忌知道,即使如此,他只怕也难以制服现在的容瑾。
“容瑾,你胡闹什么?”一边招架着容瑾的攻势,魏无忌厉声吼道。
容瑾却仿佛不觉,手中修罗刀幻起一片血色的光芒,“死去!魏无忌,你也去死!”
“你还认得我?”魏无忌也看到了容瑾充血的双眼,那模样分明就是已经失去了神智。只得对旁边的容璋道:“义父,你先走。我拦不住他。”
“别伤了他。”容璋沉声道。
容瑾似乎对容璋的声音更加敏感一些,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刻放弃了魏无忌转身扑了过去,“想杀清清,你去死吧。”
魏无忌吓得脸色一白,飞快的扑了过去总算敢在容瑾的刀到之前挡在了容璋的前面,修罗刀在他背心上划了一道口子。却不知道这样的血腥味更加刺激了容瑾,魏无忌一把推开容璋,回身继续拦住容瑾。
“清清…都去死……”房间里本就不算宽大,不过转眼间整个房间就被毁成了一片废墟,两人很快就移到了房外的院子里。只见容瑾状如疯魔,想要上前来帮忙的侍卫无一不是不出一合便倒在了他的刀下。不过幸好,只要人倒了他也不计较到底死没死,并不会在低头去补刀,而是继续去砍下一个人。
片刻间,院子里就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这样浓厚的血腥味也让容瑾本就充血的眼眸变得仿佛是染了血一般的血红色,看不到半点原本属于人应该有的情形。
“清清……”被这么多人挡住去路,容瑾感到烦躁极了,他只凭着本能提刀便砍。只要将所有的人都杀光了…就能找到清清了。
魏无忌眉梢微微一挑,再一次插入众人之间,拦下了想要想要离开的容瑾。容瑾这个时候全部理智,若是出去也遇到人就杀,明天的乐子就大了。
“快,派人去找顾流云过来!”一边拦下沐清漪,魏无忌一脸侧首向旁边的人吩咐道。连这种时候都还能记得沐清漪,应该总是会有些效果的吧?
容璋站在一个角落里,温雅的容颜阴沉发白。听了魏无忌的话,朝着旁边的人点了点头,旁边的侍卫连忙飞身而去。
沐清漪大半夜被人叫醒原本十分不悦,但是听到容瑾出事的消息却也下了一跳。但是她刚刚被人刺杀过,顾府里无论是谁也绝不会同意她一个人跟着个身份不明的人出去的。最后只得由夏修竹和无心陪同一起去。
等到一行人回到那座神秘的小院的时候,还未进门就闻到里面传出来的血腥味。夏修竹皱了皱眉将沐清漪挡在身后,“公子,千万小心。”
沐清漪沉默的点点头,心中隐隐已经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果然,一推开院门,一道冷厉的红芒就扑面而来。夏修竹轻哼一声,抬手一挥挡开了迎面而来的刀气,但是衣袖却依然被削去了一角。不过容瑾并没有关注他们,因为他正压着魏无忌使劲打。往日里风度翩翩,气度尊贵的魏公子此时却是一副前所未有的狼狈模样。
身上的一副上被划出了好几道破痕,有的地方已经流血了,所幸并不是致命伤。就连头发都有些凌乱,俊美的容颜上,下巴处也有一道乌青,看上去像是用拳头打得。
看到夏修竹,魏无忌顿时喜出望外,“夏兄,快来帮忙。”
夏修竹皱着眉看了看,他也看出了容瑾的模样不太正常。侧首看向旁边的沐清漪,沐清漪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动手吧,先制服他再说。”
夏修竹无声的点点头,凌空一跃,一掌拍向容瑾的后背。有了夏修竹的帮忙,魏无忌的压力顿时大减,飞身退到沐清漪身边想要喘口气。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沐清漪盯着院中打斗的两人,皱眉问道。魏无忌苦笑道:“我也想知道我们到底做了什么。”
就算义父所说的话刺激到了容瑾,这反映也未免太激烈了一些,还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魏无忌皱眉沉思着。
“你还想看到什么时候?!”另一边,夏修竹的声音冷冷的传来,显然是对魏无忌说的。现在这院中人确实是不少,但是够资格跟容瑾动手的却只有夏修竹和魏无忌了。但是原本三个人武功都是半斤八两,夏修竹想要独自一个人制服容瑾根本就不可能,拼尽全力只会是两败俱伤或者一死一伤。所以,即使魏无忌已经受伤了,却也不得不继续。
两个同级别的绝顶高手联手,总算勉强将容瑾给制住了。
夏修竹皱了皱眉,侧首对旁边的沐清漪道:“坚持不了多久。”失去理智的容瑾力气变得奇大无比,最重要的是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疲惫一般。按理说之前已经跟魏无忌打了那么久了就算没受伤应该也消耗了不少体力了,但是居然还是要两人联手也用了不少时间才勉强将人制服。
“滚!清清…清清…”被人压制住动弹不得,容瑾不由得更加暴躁起来。夏修竹和魏无忌却更加不敢松手,只能死死的压住容瑾,因为他们都很清楚,这一次如果再让容瑾挣脱了,完全被激起暴戾血性的容瑾真的有可能会血洗京城了。
“瑾儿……”容璋脸色苍白,终于忍不住冲了出来。却不想容瑾竟然还记得他的声音,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又爆发起来,“滚!我要杀了你…杀了你……”魏无忌无奈,之前被容瑾砍伤的手痛得他直皱眉,但是他却连动也不能动只能用双手紧紧地扣住容瑾的重穴让他无法动弹。
“容瑾。”沐清漪快步越过跟前的容璋,走到了容瑾跟前。
“容瑾,你听得见我说话么?”抬手轻轻拂过他颊边散乱的发丝,沐清漪柔声道。
“公子…”夏修竹微微皱眉,容瑾这个模样实在是有些危险,沐清漪手无缚鸡之力若是不小心伤到那真的是非死即伤。
沐清漪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叹了口气,从容瑾腰间的暗袋里找出她送的那块寒玉放到容瑾的手里。容瑾反射性的紧紧的抓在手中,冰凉的寒意让他的癫狂的动作顿了一下,血红的眼眸有些疑惑的望着眼前的人。
沐清漪朝夏修竹和魏无忌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先带容瑾离开这里。这满园的血腥气息只会让容瑾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魏无忌看了一眼容璋,容璋垂眸叹了口气,挥挥手示意魏无忌将人带走。
魏无忌与夏修竹一人一边,挟持住容瑾转身进了身后的房间。这里自然不是三皇子的循王府,房间里自有密道可以让他们通往想去的地方。
“这位……”沐清漪望着跟前神色阴郁完全不同于上一次在街上见到的循王某样的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方才道:“今天的事情…豫王府改日再向阁下讨教,先行告辞。”
容璋冷冷的盯着沐清漪道:“你的胆子倒是不小。”
沐清漪不以为意,有了今晚的事情她自然也猜到了不少事情。只是现在容瑾的情况不明,她也无心计较这些,只是淡然一笑,拱手道:“告辞。”
无心挡在沐清漪跟前,戒备的看了一眼容璋才一手拉起沐清漪飞身掠出墙外。身后,容璋神色莫名的望着苍茫的夜空默然出神。
回到豫王府,容瑾果然已经被夏修竹和魏无忌给带回来了。静心苑平日里本就人少,有了天阙城护卫的守护更不用担心惊到什么人了。沐清漪推门进去,就看到容瑾被人用一条细细的链子捆着,那链子虽然不过手指粗细,容瑾却怎么也挣不断。捆绑的人显然是担心他磨伤了自己,还不忘在链子上缠了一圈厚厚的布。
看到容瑾被放在地上,沐清漪皱了皱眉。旁边的椅子里,魏无忌一身狼狈的外在里面连动都不想动一下,显然是累得不轻。看到沐清漪的神色,无奈的笑道:“不是我们想把他扔在地上,寻常的椅子和床可经不起他折腾。”旁边地上已经成为一堆木料的椅子就是证据。上好的檀木椅子人一放进去就立刻散架了。
魏无忌一边慢条斯理的为自己再一次裂开的手包扎,一边道:“这是极北之地挖掘出来的金石锻造的链子,以人的力量是绝对挣不断的。无论是寻常人还是盖世高手。而且这链子本身也带有寒意,应该能让他快一点清醒过来。”
“治标不治本,恐怕还要另想办法。不然只会越来越严重。”夏修竹肃然的看着沐清漪沉声道。无论是用寒玉清心宁神,还是用寒铁强行清醒,都是治标的法子。如果不解决容瑾本身的问题的话,早晚有一天他要癫狂致死。
“说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魏无忌皱眉道。这么多年,他竟然不知道容瑾又这个毛病。一直都只是听说容瑾的身体虚弱,但是真正身体虚弱的人是绝对不会有容瑾那样的武功的。同样的,真正身体虚弱的人,就算发狂也决不会有容瑾那么大的杀伤力。
沐清漪有些黯然的摇了摇头。
“唔……”地上,容瑾再一次开始挣扎起来。魏无忌皱眉道:“连点穴都没有用么?”
沐清漪叹了口气,对两人道:“你们去休息吧,我看着他就行了。”
夏修竹皱眉,不赞同的道:“不行,这太危险了。”
沐清漪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何况,魏公子不是说了么,这个链子他挣不开的。”
“唔…清清……。”容瑾痛苦的呻吟着。此时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更是只有漫天的血腥。心中有一股极为暴戾的感觉叫嚣着要他将眼前所有人都杀光。但是被寒铁链子束缚着,耳边又还传来一个极为熟悉的轻柔嗓音,又让他觉得十分舒服,仿佛就这样永远的睡过去都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一般。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闹得他的脑子都要炸开了一般,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呼唤一个名字,“清清…清清,疼……”
沐清漪连忙俯身在他身边跪坐下来,柔声道:“哪儿疼?”
“头…头疼…杀!我把他们都杀了…。清清……”沐清漪微凉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他的额头,轻柔的按压着,柔声道:“没事了,很快就不疼了。别怕……”
看着地上渐渐平静下来的人,魏无忌和夏修竹对视一眼,魏无忌叹了口气低声道:“走吧,应该没咱们什么事了。”夏修竹回头看了一眼跪坐在地上,搂着容瑾的头温柔的低声说话的白衣少年,无声的跟着魏无忌走了出去。
容瑾一醒来便闻到房间里淡淡的梅香,深吸了一口心情不由得愉悦起来。是清清调制的幽寒香。其实清清调制的幽寒香与当年梅妃留下的并不是完全一样的,至少容瑾就能清楚的分辨出这其中的差别,但是容瑾却觉得自己更喜欢清清的。
呃?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人用什么铁链子捆着。即使是绝世高手被这样捆着一晚上动弹不得也绝对不会舒服的。浑身上下都酸痛不已,背后的地方更是火辣辣的痛。容瑾原本慵懒的眼神一凛,昨晚的一幕幕瞬间用上了心痛。依然有些充血的眼眸颜色渐渐的又开始加深。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掩住了他的眼眸,“不要忽视乱想,容瑾,控制好你自己。”
“清清?”容瑾低声道。
“嗯。”手清清拿开,眼前出现的是沐清漪微带倦意的容颜。只是穿着一袭素色的衣衫,发丝半垂,眼底带着淡淡的暗青色,显然是一晚上都没有休息,“还有哪儿不舒服么?”
容瑾摇摇头,“清清…昨晚吓着你了?”依然带着淡红的眼眸露出一丝丝紧张。他记得所有的事情,昨晚发作的似乎也格外的厉害。其实在此之前清清根本没有真正见过他发作的时候的模样。上一次虽然也很吓人但是他提前将自己关进了石室锁了起来,破坏力自然是有限的。
沐清漪淡笑道:“我倒是没吓着,你却把别人给吓得不轻。魏公子他们现在还在外面等着呢。我去叫他进来将这链子解开。”
容瑾脸色微沉,“魏无忌……”
“昨晚多亏了魏公子,不然……”沐清漪轻声叹息道,“知道你不喜欢他,但是现在别发脾气。昨晚虽然没被你吓着,但是你一直这样下去也是不行的。知道么。”
自己的身体容瑾怎么会不知道?就是因为知道的越清楚他就越讨厌这些人!
但是容瑾从来都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他也不可能永远都不见魏无忌。只得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魏无忌便走了进来,昨晚的大都还是在他俊脸上留下了痕迹,下巴下面一大块暗青色的痕迹让他原本俊雅的容颜变得有几分好笑,手上还缠着纱布,笑眯眯的看着容瑾挑眉道:“哟?醒了?”
容瑾淡淡的看着他并不说话。魏无忌也不在意,上前来解去了容瑾身上的锁链。不想容瑾耿耿能动抬手就朝着魏无忌的脸上一拳打了过去。魏无忌惊呼一声连忙后退,幸好容瑾每次发作之后都有些浑身无力,这一拳才没有揍到魏无忌的脸上。魏无忌昨天在容瑾跟前吃了不小的亏,这会儿有些惊魂未定,“容瑾,有你这么忘恩负义的么?”
容瑾靠在沐清漪身上,挑衅的扬了扬眉:本公子就是忘恩负义,你怎样?
魏公子顿时气结。他能怎样?没好气的对沐清漪道:“对这么个混蛋这么好,你就不怕他哪天翻脸无情?”
沐清漪浅笑道:“不会,容瑾对我很好。”
容瑾听了这话,心情顿时大悦。靠着沐清漪的肩头蹭了蹭,满意的躺了回去。这一天一夜,真费力的其实是他,发作的时候自然没感觉,但是一旦醒过来就仿佛发作的时候的力大无比是将后面的时间的体力精力给提前抽掉了一般。
看着这两个人,魏无忌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容瑾精神好些了睁开眼睛才看到沐清漪依然坐在床边看着他。清丽的眼眸里却带着淡淡的担忧和倦意。
“清清,上来休息一会儿。”容瑾往里面让了让,将另一半的位置让出来给她。沐清漪摇摇头道:“不用了,待会儿我回房休息便好。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容瑾摇摇头,除了浑身无力以外,他觉得舒服极了。拉着沐清漪的手握在手心里,容瑾半闭着眼睛问道:“他没有为难你吧?”
“他?”沐清漪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循王容璋。浅笑道:“没有,怎么了?”
容瑾道:“以后不要跟他单独呆在一起,他要将你也要先告诉我一声。”沐清漪沉默的片刻,低声问道:“之前派刺客来杀我的人就是他么?”
虽然这在外人看来实在是一个不太好理解的事情,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看的话却也是最有可能的事情。
握着她的手微微一僵,沐清漪仿佛没有感觉到一般,含笑以另一只手覆上他握着自己的手的手背,柔声道:“不是跟踪魏无忌么,怎么打起来了?”之前每次发作之前容瑾都会将自己缩入石室,可见这个病发作至少还是有一个大概的周期和前兆的。但是这一次却突然在那里发作了,只怕是什么事情刺激了他。
容瑾睁开微红的眼眸望着她,沐清漪浅笑道:“还有什么不可以跟我说么?”
“……他说他才是我父王。”良久,容瑾方才开口,有些咬牙切齿的道。虽然他对宫里的那个老头子确实是十分讨厌,但是却也还没有再换一个爹的打算。
或者说,容瑾的年纪和经历早已经过了渴望有一个父亲疼爱自己的时候了。或许在他七八岁之前也曾经盼望过那个偶尔会悄悄到梅园祭奠的温文男子才是自己的父亲,但是那也只是七八岁之前的事情。现在容璋突然告诉他这件事,能够得到的只有容九公子的愤怒。
对此,沐清漪曾经私下也有过不少猜测。但是因为循王和西越帝对容瑾的态度太过诡异而一直迷惑不解。如果容瑾真的是容璋的儿子,那么容璋这二十年来的不闻不问要怎么解释,而西越帝如今对容瑾的宠溺又要怎么解释?但是如果容瑾是西越帝的儿子,容璋又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容瑾八岁之前又为什么会被扔在梅园无关过问?
“你相信他么?”沐清漪低头问道。
容瑾冷笑道:“相不相信有什么区别么?难道他敢跑到老头子跟前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这话?本王不需要什么父王还是父皇,他跟老头子都是一样的,清清不要相信他。”
沐清漪浅笑道:“我当然不会相信。”要知道,那位现在可还想要杀她呢。相信一个想要杀她的人,她又不是活腻味了。
容瑾捏着沐清漪细致秀美的玉手,皱眉道:“本公子可真讨厌他们。幸好清清不是身在皇家的,顾家很好。”所以,昨晚他说要杀掉容璋,虽然有神志不清的原因在里面,但是至少也有一半是真的。
沐清漪微笑着摸摸他的额头,笑道:“讨厌的话不理他们就是了。”顾家确实是很好,如果不是那场从天而降的灾难,身在顾家的顾云歌当拥有这世上所有女子最羡慕的一切。慈爱的祖父,儒雅的父亲,温柔的母亲,还有个聪明俊美的哥哥…。轻轻叹了口气,沐清漪笑道:“容瑾这样也很好。”
容瑾愉悦的笑了起来,半闭着眼睛低声轻喃道:“我才不要什么父亲呢,本公子没有父亲也长大了。老头子…嗯,老头子和他都不是好东西,本公子只要清清,只要清清跟我一起……”沐清漪听着他七拉八扯的说了一堆有的没有的东西,其中十句倒有六七句都是在说她的,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的沉睡了睡梦中。
沐清漪低头看着两人我在一起的手浅浅一笑。其实无论是多么聪明的女人,许多时候都是很傻的。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完全将自己放在心中的男子罢了。容瑾是第一个如此对她的男子,沐清漪想起了自己曾经对容瑾说的话。
“如果我不能爱上你,今生必然也不会再爱别人。”
不能…怎么会不能呢?看着睡梦中的男子难得恬静的睡颜,沐清漪的心中突然变得一边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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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南宫雅来访
容瑾这一病,豫王府顿时又热闹起来了。容瑾突然病了,皇帝自然要派人来关心一番,众皇子王爷自然也要来探望一番,沐清漪为了照顾容瑾,耽误的正事自然还要处理。无奈之下,刚刚搬走没多长时间的沐清漪再一次搬回了清宁轩。也幸好,顾府就在豫王府的边上,直接在院墙上开一道门也不会引人注意。
容瑾房间里,灵枢坐在窗前身后为容瑾把脉。魏无忌沐清漪都在旁边看着。虽然不知道魏无忌为什么突然要她来为豫王诊脉,但是这些日子药王谷不事权贵的规矩早就被破坏的干干净净了,自然也就不忌讳这个,坐下来便认真的为容瑾把脉。
沐清漪坐在一边秀眉微蹙,并不抱有太多希望。按容瑾的话,如果连药王谷的前代谷主都没有办法的话,那么,灵枢这个药王谷的长老只怕也没什么太大的惊喜。
好一会儿,灵枢才收回了诊脉的手,秀眉轻蹙。魏无忌问道:“灵枢姑娘,豫王怎么样了?”
灵枢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道:“豫王殿下…似乎并没有什么病,也没有中毒之兆,只是脉象确实是十分虚弱。但是,却也不像是天生的体弱。”
魏无忌点头道:“豫王出生的时候是十分健康的。”
灵枢有些奇怪的看了魏无忌一眼,他怎么会知道豫王刚出生的时候是否健康?不过这个灵枢也无意深究,不管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身为一个医者遇到奇怪的病情她本能的就想要去研究。
魏无忌和沐清漪对视了一眼,魏无忌皱眉道:“会不会是…。”
“什么?”灵枢连忙问道。
魏无忌摇摇头,没有说他怀疑容瑾是不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了的缘故。毕竟他小时候并没有这样的毛病。但是这个自然不能跟灵枢说了。灵枢有些失望,只得道:“虽然我并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治好豫王,但是两位暂时也不必太过忧心。豫王这病发作起来虽然很痛苦,但是暂时也不会对身体又太大的伤害,自然也不会伤及性命。”
魏无忌皱眉,想起义父对容瑾的期望,绝对不仅仅是不伤及性命可以的,只是现在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看到魏无忌皱眉的模样,灵枢犹豫了一下才道:“有一个人…两位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以找他试试看。”
“谁?”魏无忌问道,心中却已经淡淡的有了一个底。果然,灵枢轻声道:“莫问情。”
沐清漪蹙眉问道:“莫问情?据我所知…药王谷前代谷主曾经也替豫王诊治过,但是依然素手无策,莫谷主……”
灵枢淡笑道:“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莫问情的医术未必比得上前代谷主,但是那是因为他极少在江湖上行走,而且心思也不在这上面的缘故。事实上,早在前代谷主去世之前就已经亲口说过,莫问情的医术早就已经青出于蓝。如果这世上还能有人有办法的话,大约就只有莫问情了。只是现在…莫问情行踪飘渺不定,只怕是很难有人能够找到他了。”
沐清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灵枢长老告知。”
灵枢打量了一眼眼前白衣翩然的俊美少年,淡淡一笑道:“举手之劳罢了。”
送走了灵枢,床上的容瑾坐起身来睁开了眼睛望着从外面进来的魏无忌,挑眉道:“这就是你的眼光?”一个千凌,一个灵枢,魏无忌的眼光从来都是那么让人讨厌。
魏无忌有些无奈的摸摸鼻子道:“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难道就因为你八岁那年我不小心……”
“嗖!”一道指风掠过,魏无忌颊边的一绺发丝悄然而断,飘落在紫色的锦衣上。魏无忌有些无力,“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么?”那时候他也才十几岁啊,好不容易看到了从未见过面的小弟弟逗弄一下不是每一个哥哥都会干的事情么?呃…虽然他一时紧张最后不小心把他给忘在了冰天雪地的梅林里,但是这也不能怪他啊,皇宫又不是他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
但是,仅仅只是为了这个,容瑾这些年就明里暗里的到处找他麻烦,心眼会不会太小了一点。几年前若不是千凌挡了一下,他说不定真的就被容瑾给弄死了啊。
“好歹,你也该叫我一声哥哥啊。”魏无忌有些无奈的叹息道。
“魏无忌,想死你就直说。”容瑾冷声道。
旁边的沐清漪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两人,之前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渊源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却当真只有哭笑不得四个字了。
轻咳了一声,沐清漪把玩着手中的折扇道:“你们打算让我看你们吵架?”魏无忌耸耸肩,看着容瑾正色问道:“现在的事情,你有什么打算?”
容瑾淡然的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魏无忌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很明显,对于容璋这个父亲容瑾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不是说他对西越皇帝有什么深厚的父子感情,而是容瑾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亲情。义父所以为的那些容瑾对他特别的感情只怕也只是义父自己理解有误罢了,至少魏无忌没有看到过容瑾的眼中有过一丝一毫对沐清漪以外的人的感情。
魏无忌深刻的感觉,他们有必要确确实实的了解一下容瑾这些年的所有事情。有太多的事情是他们不知道的了。或者说…他们实在是太不关心他了。
容瑾冷漠的道:“没有打算,要什么本王会自己去拿。他喜欢躲在暗地里就别多事老是探头探尾的,小心本王一刀斩了他!”
魏无忌无奈,“他是你……”
接触道容瑾阴冷的目光,魏无忌只得识趣的住了口,改口道:“总之,你好好考虑一下,其实…那晚他说的并没有错,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如果有他帮忙的话,你可以走多少近路。”
“不需要。”容瑾断然拒绝,冷笑一声道:“本王不需要被人控制的帮助,同样也不欠任何人的人情。”
他是你的父亲,这些年来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准备的,这怎么会算是人情?魏无忌心中暗暗叹气,却知道这话绝对不能再说出口。容瑾靠着床闭上了眼睛,冷淡的道:“你回去吧,告诉他本王不需要他多事。他若是再敢伤害清清,别怪本王手下无情!”
魏无忌叹了口气,经过了那晚的事情谁还敢动沐清漪?不过…义父会迫不及待的对沐清漪出手,只怕也是坐不住了吧。也是…那样的一个人,隐忍了二十年,再忍下去说不定西越帝都老死了。
“如果西越帝和义父…你会帮谁?”魏无忌问道。
容瑾唇边勾起一朵冷酷的笑话,淡红未退的眼眸充满了恶毒的笑意,“谁敢帮他们本王就杀了谁。两个人一起死了不是干干净净?”魏无忌苦笑,摇摇头转身出门去了。
看着魏无忌离去,沐清漪抬手捏了一下容瑾冷笑的容颜,笑道:“你何必吓他?其实…魏无忌这人还算不错吧?”魏无忌对容瑾确实是不错。即使他在当初还不知道云隐便是容瑾的时候对容瑾也算是不错了。当然,那时候大概是更多的是棋逢对手的敬佩了。
容瑾冷笑一声,淡淡道:“不错?你信不信如果我现在去杀容璋的话,魏无忌马上就能跟我拼命?”魏无忌对他的不错,是建立在他是容璋的儿子的基础上的。如果他跟容璋撕破脸,或者他不是容璋的儿子,又或者容璋要杀的人是他的话,魏无忌就是最危险的敌人。这样不稳固的,甚至是随时可能变化的不错,他不需要。
“本公子只要清清对我好,我也只对清清一个人好。”容瑾偏着头望着沐清漪,愉悦的笑道。
沐清漪挑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容瑾摇摇头,定定的望着沐清漪却笑得更加开怀起来了。沐清漪无奈,只得摇摇头懒得再理会他。
循王府里,容璋坐在书案后提笔练字。书房里显得有些冷清寂寥,四面的墙壁上都挂着重重纱帘,看上去不像是一个王爷的书房,倒是更像是一个闺阁女子书房。纱帘的后面零零落落的挂着几幅形态各异的仕女图,只是被重重纱帘遮住让人看不清楚画中女子的容貌。
魏无忌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书房中,恭声道:“义父。”
容璋似乎并不惊讶,只是搁下笔问道:“瑾儿怎么样了?”
魏无忌摇摇头道:“义父不必担心,豫王…暂时并无大碍。”
“暂时?”容璋皱眉。魏无忌连忙将容瑾的病情解释了一遍,容璋眉头微皱,沉默了许久道:“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并不知道瑾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病?只是怀疑他练功走火入魔?”
魏无忌点点头,道:“豫王并不认同这个说法,但是…我总觉得以豫王的年纪,如今这样的武功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绝世天才并不是没有,魏无忌就自己就已经被赞为难得一见的习武天才了。但是容瑾却不一样,要知道,容瑾八岁以前,或者说十二岁之前其实都完全不会武功的。一个完全没有武功基础的少年,能够在去去三四年时间里练成一代高手,这绝对不是一件正常事情。当年云隐来找他并且刺伤千凌的时候也不过才十五岁而已。只是云隐一直带着面具,连声音也有些改变,以至于魏无忌一直以为云隐的年纪可能跟自己差不多或者比自己大。
容璋点点头,眉头紧锁。他也没有想到容瑾居然还会有云隐公子这个身份。要知道,容瑾之前一直被西越帝拘在宫中,时不时的便生病,连出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但是另一方面,做为一个父亲,他又不得不为儿子有这样的成就感到骄傲。
“之前我跟他说的事情,他考虑的怎么样了?”容璋问道。魏无忌低头苦笑,淡淡道:“义父…你说的那些,他只怕是不会考虑。”
“什么意思?”容璋不悦的皱眉。
魏无忌道:“顾流云对豫王来说绝不仅仅是一个…佞幸那么简单。那晚的情形义父也看到了,先不说顾流云身边那个夏修竹,武功与我也不相上下,就是想要对付他只怕也不会再有上次的机会了。就算是有…义父还想要看着豫王发狂一次么?无忌在豫王府亲眼所见,如今天下能够安抚下豫王的只怕也只有顾流云了。”
容璋沉思良久,有些烦躁的一挥手道:“这件事以后再说,别的事情呢,瑾儿怎么说?”
魏无忌无奈的看着容璋,既然容瑾不肯放弃沐清漪,又怎么会同意什么娶妻之类的事情?虽然他跟沐清漪相交并不太深,但是却也能够看得出来那个外表温文尔雅的女子内心里却是极为骄傲的,如果容瑾有了别人,只怕这辈子也别想换的她回首一顾了。
“胡闹!”容璋重重的一拍桌子,显然对容瑾的任性感到十分不悦。魏无忌深深地叹了口气,就算义父是容瑾的亲生父亲,一个从未进过责任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的父亲怎么可能管束得了任性高傲的豫王?容瑾可不是那种为了一点点所谓的亲情就立刻感动的眼泪纵横从此承欢膝下的乖儿子。
容璋有些烦闷的挥了挥手道:“罢了,你先回去吧。本王再想想。”
魏无忌点头道:“是,无忌告退。”
魏无忌恭敬的退了出去,书房里容璋起身走到被遮掩在重重帘幕后面的画像前,抬手一扬,轻薄的纱帘被拂到一边,露出了墙壁上宛如天女一般的女子容颜。容璋痴痴的望着墙壁上笑容甜美,仿佛无忧无虑的女子,低声道:“夕儿,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瑾儿登上皇位为你报仇的。这孩子…真是不听话,不过没关系…我不会生气的。既然他不肯听我的,我便先替他解决一些碍事的人吧。”
豫王府里,送走了来来往往前来探病的人们,沐清漪和容瑾难得清闲的坐在湖心亭中弈棋。
一边执起落子,容瑾一边也不忘关心这两天京城发生的大小事情。虽然豫王生病这件事不算小事,但是到底也没有到全天下都要围着他一个人转的地步。所以在他生病养病这两天,京城也发生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大小事情。最大的事情大概就莫过于庄王一脉的官员突然在朝堂上揭发皇后的娘家周家周丞相结党营私,贪墨朝廷军费的事情。应该说,这件事的影响远比容瑾莫名其妙的生病要大得多。
周丞相是谁?当朝左相,皇后的弟弟,已故悼恭太子的舅舅,秦王的舅公。说他结党营私,本身跟说秦王府没有什么差别了,无论是从前的质王府还是现在的秦王府跟周家的关系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时间,秦王的党羽自然也是疯狂反击,秦王府和庄王府之间本来就有着悼恭太子死的不明不白的仇,而周家的历代文官和南宫家的武将世家素来也是互相看不顺眼。于是一时间两派人马都发了疯一样的攻击对方,闹得朝堂上一片腥风血雨。
容瑾也不由得庆幸,“幸好清清不在朝中为官,不然的话还不给他们烦死?”虽然奉天府尹也有上朝的资格,但是到底还是不属于内朝的官员,而是直属于皇帝的地方官。鉴于前几任府尹的悲惨下场和顾流云跟豫王的关系,倒也没有那一派的人来拉拢或者为难沐清漪。
沐清漪把玩着手中的棋子,一边思索着道:“看来庄王和端王打算对秦王下手了。不过…端王……”明面上说,似乎都是庄王在出力,端王倒好像没什么事一般。
容瑾冷笑一声道:“容琰一贯会隐藏实力,玩渔翁得利的把戏。不过这一次也怪不得容瑄出手,容淮一直对容瑄有敌意,处处紧逼。容琰可以慢慢磨,容瑄却必须尽快将容淮给除了。否则,容淮一直给他捣乱,等他们两败俱伤了还是容琰得利。另外…容璋只怕也暗中插手了,否则事情不会这么快就闹得不可收拾。”
沐清漪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容瑾道:“之前你说的没错,不要跟循王走的太近了。”现在到底还是西越帝当政,容瑾跟别的皇子走得近无所谓,但是如果跟三皇子走的太近了,难保会不会触发西越帝一些不怎么愉悦的想法。
容瑾轻哼一声,无论是西越帝还是容璋,他都没有想要亲近的兴趣。他只想夺得高高在上的那个位置,把他们狠狠地踩在脚下。
“启禀王爷,顾公子,南宫府南宫雅小姐来访。”凉亭外,下人恭敬的禀告道。
“南宫雅?”沐清漪刚要落子的手顿了一下,有些懊恼的想起来这几天忙着容瑾的事情倒是将这件头痛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不过…他跟南宫翼应该还没有说到这个地步才对,为什么南宫雅会到豫王府来求见?
“只有南宫小姐一个人?”沐清漪问道。
下人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不知道为何突然冷气横溢的豫王殿下,道:“不…还有两位姑娘相配。说是来给豫王殿下诊病的。”
容瑾站起身来,斜眼道:“这么说,南宫雅是来拜访本王的?”那下人暗暗叫苦,心中懊恼着怎么偏偏轮到自己来通传这事,颤声道:“不,南宫小姐说是来求见顾公子的,那两位叫灵枢素问的姑娘才是来见王爷的。”
想要分开他和清清然后勾引清清么?容九公子心中冷笑一声,道:“既然是一起来的,就一起见吧。子清,咱们走。”
沐清漪无奈,只得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厅的方向而去。
“容瑾,吃女人的醋你好意思么?”看着容瑾阴沉如墨的俊脸,沐清漪挑眉笑道。容瑾扬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让本王的清清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呢?不管男人女人,都给本王滚得远远地。”
沐清漪拉住他道:“你收敛一点,别吓坏了南宫小姐。别忘了,咱们还要跟庄王合作呢。”
容瑾嗤之以鼻,“南宫雅好歹也是将门之后,总不是名字里有个雅字你就真以为她跟华国的千金小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寻常的闺阁千金敢还没订亲就跑上门来找人么?”
“订了亲再看不就来不及了么?”沐清漪笑道。
两人进了大厅,果然看到三个颜色各异的美丽女子正坐着喝茶。灵枢和素问两人自然都认识,只有那穿着一身天蓝色衣衫的秀丽女子沐清漪还是第一次见。果然眉宇间有三分南宫羽和南宫翼的模样,但是跟南宫大将军南宫绝却并不太像,想必这三兄妹都是肖母的。
“豫王,顾公子。”看到两人进来,灵枢先一步起身见礼。
容瑾淡淡的扫了三人一眼,挑眉道:“你们来干什么?”
三个姑娘齐齐的抽搐了,真是太没礼貌了!
只可惜…对方是皇帝爱子,是高高在上的豫王,就算是没礼貌他们也只能忍着。灵枢神色淡定,浅笑道:“灵枢来给豫王殿下诊脉,正好碰到南宫姑娘也要来豫王府,就结伴而行了。”
容瑾轻嗤了一声,有些挑剔的打量了灵枢一下道:“既然没那个本事就别费那个事了。浪费本王的时间。”连他身怀武功都探不出来,还好意思自称什么神医,他都替药王谷感到没脸。
“你这是什么态度?表姐肯为你诊脉是你的荣幸!”旁边的素问却有些忍不住了。
容瑾拉着沐清漪坐了下来,靠着椅子懒洋洋的睨了她一眼,问道:“本王求她了么?天天没事到处显摆药王谷的医术,你们以为这西越皇城没大夫了么?这么卖力替慕容煜拉拢人心…可惜,看起来成效不彰吧?”
被容瑾如此尖锐的挤兑,灵枢也不生气。伸手拉住了想要发作的素问,叹了口气道:“灵枢学艺不精,难怪豫王殿下看不上。不过灵枢也是受人所托,竟然豫王不愿让灵枢诊脉,那便罢了。”
容瑾满意的点头,给了她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道:“很好,来人,送客。”
“你!”素问气结,在京城里见识了这么多的达官显贵皇子皇孙,还没有见过如此傲慢无礼的人。
灵枢浅浅一笑,看向沐清漪道:“南宫姑娘特意前来求见顾公子,小女也答应了陪同南宫姑娘一起来。顾公子这是要下逐客令么?”
沐清漪无奈的叹息,淡笑道:“王爷开玩笑的,灵枢姑娘请用茶吧。”
素问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沐清漪,她比灵枢来京城的时间略晚一些,平日里也杂事缠身倒是没见过沐清漪。只是第一眼看到这个俊美无俦的白衣少年,就只觉得有些不喜欢。一个男人,却长得比女人还美丽…虽然豫王也长得俊美之极,但是豫王那一身冷酷桀骜的气质却只会让人觉得张扬冷厉进而神迷。但是眼前这温文矜贵的白衣少年却隐隐让素问感到一种莫名的威胁。
南宫雅有些惊讶的看着坐上的两个男子,一个黑衣张扬,神色冷厉桀骜。一个白衣风雅,笑容宛如春风。只是那以脾气怪异暴戾出名的豫王每每在看向白衣少年的时候眼神中却总会多几分淡淡的暖意和柔和。这让南宫雅不由得想起了京城里的一些传闻,脸色也跟着有些古怪起来。
沐清漪自然早察觉了南宫雅带来打量自己的目光,只得无奈的看向南宫雅笑道:“南宫小姐,不知…有何赐教?”
南宫雅看看沐清漪,俏脸微红,犹豫了一下道:“小女,是否可以单独跟顾公子谈谈。”
“不可以!”
“当然。”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沐清漪挑眉看向容瑾,容瑾轻哼一声,不悦的瞪着南宫雅,“南宫雅,难道南宫绝没教过你未出阁的女儿家不能随便跟男子单独相处么?”
南宫雅抬眼悄悄看了沐清漪一眼,低声道:“我们家又不是什么书香门第。父亲没这么说。”容瑾挑眉笑道:“那真是太遗憾了,子清家刚好是华国最负盛名的书香门第,很、重规矩的。”
如此明显的恶意,即使南宫雅出身将门也被容瑾弄得十分委屈了。抬眼望着沐清漪,眼眶微红。难怪容九公子虽然俊美不凡,西越称绝,女人缘却一直少得可怜。这么恶毒的男人,女人得要有多么坚强才能够忍受得了啊。
“容瑾。”沐清漪有些不悦的警告道。南宫雅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罢了,容瑾如此胡乱的语言攻击一个小姑娘实在是有失风度。
就在三个姑娘以为容瑾必然要大发雷霆的时候,却见豫王殿下脸上的神色变幻了半晌,终于平静了下来。挥挥手道:“那好吧,子清快去快回。”
沐清漪站起身来,朝南宫雅笑道:“南宫小姐,请。”
未免某人等不及闹事,两人并没有走出很远,就在大厅左侧的偏厅里说话。
“南宫小姐请坐吧。”偏厅里,沐清漪含笑看着眼前的似乎有些局促的蓝衣少女,“小姐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事?”
南宫雅犹豫了一下,问道:“大哥…大哥将凤来送给了顾公子?”
沐清漪点头道:“确有其事。这…凤来对南宫小姐很重要的话……”南宫雅连忙摇头道:“不,不是。父亲说过,那是因为顾公子送了二哥一把名剑,凤来是大哥替二哥送的回礼。”
沐清漪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不是来提什么婚事的就好。
“那么…南宫小姐的意思是?”
南宫雅望着眼前俊雅无俦的白衣少年有些出神。平心而论,顾流云虽然年纪尚小一些,但是无论是容貌气质还是才华能力都是女儿家心中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如果说南宫雅丝毫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如顾流云这般出身名门,容貌俊美才华横溢,最重要的是还不恃才傲物的少年英才并不太多。但是南宫雅同样也从大哥那里知道了顾流云对这桩婚事并不热衷,还有就是顾流云和豫王的一些传闻也让一颗少女的跳动的心有些冷却。
南宫雅暗暗吸了口气,抬眼望着沐清漪问道:“顾公子,我大哥的意思顾公子应该是知道的吧?”
沐清漪有些意外的挑眉,这西越的女子和华国的女子道理是有些不一样。当初淮阳公主敢当众向哥舒翰示爱,这为南宫姑娘的言行倒也不算意外了。
无意隐瞒,沐清漪微微点头。南宫雅道:“顾公子并无此意?”
沐清漪再次点头。
“是…因为豫王么?”南宫雅轻声问道,心中也有些委屈,她一个南宫家的大小姐,容貌才华家世在京城都算得上是上上之选。被人拒绝了却不是因为有比自己更出色的女子,而是因为一个男人。当然,不论性别的话,或许豫王的容貌家世确实是比他更甚一筹。
沐清漪犹豫了一下,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南宫雅美丽的眼眸微微一黯,轻咬着嘴唇有些倔强的问道:“顾公子…跟豫王是什么关系?当真如他们所说的……”
“你想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何不直接问本王?”不知何时,容瑾已经出现在了偏厅门口。南宫雅有些恼怒,不悦的道:“豫王殿下,小女想要问的是顾公子!”
容瑾挑了挑眉,漫步走到沐清漪身边将她拉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南宫雅道:“你不是想知道本王跟子清是什么关系么,你看着。”
南宫雅有些惊讶的睁大眼睛,似懂非懂的望着眼前的容瑾。到底还是闺中女儿,虽然对容瑾和顾流云的传闻早有耳闻,但是具体到底是个什么关系,南宫雅其实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感受。
只见容瑾一手搂住沐清漪的腰,一手揽在她颈后,然后再南宫雅惊讶的目光中俯身低头,重重的吻了下去。
“啊?!”南宫雅惊呼一声,一时间脑海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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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容淮的毒计
别说是南宫雅这样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就是沐清漪也被容瑾这神来的一笔给吓得有些呆住了。之前容瑾说得沐清漪只当他是胡扯罢了,但是却忘了容九公子素来都是一个能够将任何胡扯的事情做得仿佛正大光明一般。
而论力气,就是三个沐清漪加在一起也不会是容瑾的对手。沐清漪推了一下,揽着她的人却是纹丝不动。最终,沐清漪也只是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一边哀悼自己即将荡然无存的名声,也就随他去了。
其实这件事受到冲击最大的还是本就是无辜的南宫雅。可怜一个被南宫家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姑娘,连男女直接的亲吻都还没有见过,就一步登天的去看两个俊眉男子亲吻。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妙龄少女而已啊,兄长为她选择了一个各方面条件都数一数二的人选,只是名声方面有些问题,她只是想来确认一下或者看看到底要怎么办而已,为什么就要让她看到如此...火爆的一幕?
好一会儿,容瑾终于有些意犹未尽的放开了怀中的人儿。侧首似笑非笑的看着呆若木鸡的南宫雅挑眉道:“现在你明白我们是什么关系了吧?”
“你...你们......”南宫雅脸色有些苍白,神情呆滞。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是对的,要骂吧,看着豫王身边那玉颜嫣红,气喘吁吁,眸光流转的白衣少年,她却觉得怎么也骂不出口。她甚至觉得,顾流云个豫王站在一起甚至比跟她站在一起更加赏心悦目。她根本就无法想象顾流云如果跟豫王一样亲吻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景。本就苍白的脸色顿时更少了几分血色,南宫雅恨恨的瞪了容瑾一眼,跺了跺脚哭着跑走了。
看到对手不战而退,容九公子顿时龙心大悦。低头看着因为力气不济被迫靠在自己怀中的沐清漪,笑容可掬的道:“清清你看,这个南宫雅对你一点儿也不真心,这样就跑了。”
沐清漪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忍不住在心中磨牙,“她若是对我真心又该如何?!”
“哎?”容瑾眨了眨眼,很快的反应过来,坚定的道:“那就更加狠狠地收拾!”
沐清漪一把推开他,整理了一下仪容往外走去,“你一个大男人,把个小姑娘气哭了还能耐了?”
“小姑娘关本王什么事?本王只对清清一个人好。”容瑾理所当然的道。
沐清漪脚下一顿,回头望着跟在自己身后俊美的黑衣青年轻轻叹了口气。虽然容瑾大多数时候很混蛋,但是更多的时候他说的话总是很容易就让她心软和动容。特别是这些话他只会对她一个人说。只要还是个女人,恐怕都很难拒绝这样的专注和感情吧。
“清清怎么了?”容瑾偏着头有些担忧的看着沐清漪。沐清漪摇头,在容瑾疑惑的目光中抬头,微微踮起脚在他微凉的薄唇上印下一个淡淡的吻,“今天做的不错。”
容瑾怔怔的望着转身悠然而去的白衣身影,一时间也回不过神来了。抬手轻触依旧微凉的唇,上面仿佛还留着淡淡的幽香......
自家妹妹笑语嫣然的出门,却红着眼睛一脸惊慌的回来。即使是南宫翼也有些不能淡然了,连忙拦住了想要回自己院子的小妹,将她带到了自己的书房,“雅儿,出什么事了?难道是顾流云欺负你了?”再一想顾流云的为人,就算对他想要撮合他和雅儿不满也断不至于欺负一个小姑娘,迟疑了一下才问道:“是豫王?”
南宫雅又羞又恼,恨恨的瞪了大哥一样,道:“没有人欺负我!大哥,我...我不喜欢顾流云,我不想嫁给他。”到底她还是没有当着大哥的面说出顾流云和豫王的事情,虽然京城里的流言已经不少,但是流言到底还是流言没有人拿到过什么真凭实据。平心而论,南宫雅也不想让那个俊雅如玉的少年被人们轻视议论。
南宫翼认真的打量了南宫雅许久,确定她是认真的之后却也还是稍稍松了口气,面色也跟着和缓了许多。虽然他当初想要撮合顾流云和自家妹妹的时候存着拉拢顾流云和豫王的私心,就算顾流云真的个豫王有些什么,男子跟男子到底不是长久之事也无伤大雅。但是南宫雅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如果她婚后过的不好他也未必会高兴,而如果南宫雅真的跟豫王抢人...将来到底会多么悲惨,已经有无数人曾经印证过了。
抬手轻轻揉了揉南宫雅的发丝,南宫翼柔声道:“没关系,不喜欢就算了。以后大哥一定给你找一个比顾流云跟出众的如意郎君。”闻言,南宫雅不由也是莞尔一笑,道:“比顾公子更出众的...只怕是不好找呢。”
这世上,比顾流云长得好的未必没有,比他身份贵重的也不少,比他才华横溢的找找应该也有,比他性子好的也有,但是若要找一个比顾流云长得好,出身好,能力强,性格好的,只怕还当真找不到。
“顾公子...大约也看不上我呢。大哥不嫌弃雅儿就好了。”南宫雅低声道。南宫翼笑道:“我们南宫家的女儿谁敢嫌弃?既然雅儿看不上他那就算了。”这样也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原本双方也都是处在试探的阶段并没有将这件事外传。如今南宫家的女儿看不上顾流云,虽然说对顾流云男人的面子来说有些不好看,但是却已经是双方都不受损失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而南宫家送出去凤来琴的事也说得过去了。
“翼儿...雅儿怎么在这?”兄妹俩正说笑间,南宫绝从外面进来。看到南宫雅沉吟了一下,温声问道。
“雅儿见过父亲,见过...庄王。”南宫雅连忙屈身行礼,有些意外的看到跟在南宫绝身后进来的容瑄。容瑄和南宫雅虽然是表兄妹,但是年龄却可算得上是两代人了。平时自然也没有什么交集,只是淡淡的点头,“雅儿免礼。”
南宫雅也知道他们必然是有正事要说,识趣的福身道:“雅儿先告退了。”
看着南宫雅出去,南宫绝才看向南宫翼道:“雅儿这么怎么了?”南宫绝半生纵横沙场,身上的杀气莫说是寻常人物就是自己的家人也有些畏惧。膝下三个儿女除了儿子南宫羽以外,长子南宫翼和女儿南宫雅对她都是尊敬有余但是亲近不足。所以,南宫雅有什么事一般都是宁愿跟自己的两个哥哥说而不是他这个老父亲。
南宫翼摇摇头道:“没什么,雅儿跟我说顾流云的事情。”
容瑄有些好奇的挑眉道:“顾流云怎么了?是了,本王前些日子听说你将凤来送给了顾流云,难道......”
南宫翼摇头道:“这事儿不成。”
南宫绝也有些不悦的道:“这事本来就不妥,那顾流云跟豫王之间的传言虽然不知真假,但是若是真的,雅儿嫁过去岂不是受委屈?”南宫绝是武将,即使如今深陷朝堂也远没有那些文人来的喜欢拐弯抹角。对于这个年幼的女儿也是真心疼爱的。
南宫翼点头道:“父亲教训的是,这事是儿子当初相差了。不过...虽然这婚事不成,但是从这些日子顾流云的态度来看,豫王偏向表哥的可能性也不小。”
容瑄蹙眉,有些疑惑的问道:“顾流云可以代表九弟的决定?”
“即使不能,顾流云的态度也能从一定程度上显示出豫王殿下的想法。”南宫翼道,“这些日子上门跟顾流云套近乎的人并不是没有,但是顾流云的态度却一直都是不偏不倚的。看似温和亲切,实则冷淡呢疏离。也只有对南宫家还算...当然,这也可以解释成顾公子是看在二弟的面子上。”
但是,他们这些人都明白,朋友之间的交情和朝堂上的势力却是两回事。
容瑄沉吟着道:“若是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或许本王应该找个时间去九弟府上拜访一番,这些日子的事情...本王总是感到有些不安。”这几日秦王府和庄王府之间的互相攻讦已经到了一个相当激烈的程度了。但是那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的父皇却始终没有丝毫的反应,这样的情况让容瑄感到十分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
听容瑄这么说,南宫翼凝眉沉思了片刻,皱眉道:“表哥可要小心着一些端王。”比起别的王爷,南宫翼一直觉得自己最不喜欢的就是端王。虽然端王在所有的皇子中可算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好性子。但是如果真的只是这样,一个母家出身平平的皇子能够到如今更秦王府和庄王府三足鼎立的局面么?要知道,秦王和庄王背后站着的可是南宫家和周家。
南宫翼的提醒容瑄怎么会不明白?只是如今的形式容淮步步紧逼逼得他不得不先出手对付容淮。但是如果最后却被容琰渔翁得利了,那才真是得不偿失。
南宫绝花白的眉头紧皱,以他对西越帝的了解,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今朝堂上几乎闹开了锅,而西越帝却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任由别人爬到他头上撒野的人。
想了想,南宫绝点头道:“庄王去拜访一下豫王也好。就算豫王不肯助你,最好也要搞好关系。”也许,在万不得已的时刻,豫王可以救庄王一命。南宫绝不喜欢朝堂的斗争,但是西越帝早已经不许他外出领兵了。而身为一个武将在战场上厮杀了半辈子的对危险的直觉,南宫绝同样有不太好的预感。
秦王府里,比起庄王和南宫家的和睦同心,秦王府却没有那么愉快了。容淮到底年轻,不是说他的年龄而是他的资历。一个从前几乎从未做过任何事情的人突然接替质王掌握了质王府原有的势力,私底下并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许多原本对治王忠心耿耿服服帖帖的老臣未必便服容淮。而质王的老人和容淮自己的心腹之前的冲突和矛盾更是容淮不得不面对的问题。虽然明知道父王留下来的人才是如今的秦王府的中坚力量,但是人心都是偏的,容淮很多时候行事很不自觉的就会偏向自己的心腹,这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另一方面,容淮对于那些总是喜欢对他指手画脚的老人也同样的不满。
书房里,容淮坐下坐上不悦的怒视着下首第一位的周丞相。一贯稳重的周丞相也难得有些气急败坏,“殿下,这次的事情你太过心急了。”
容淮不悦的道:“什么叫本王心急?”
周丞相抬起道:“殿下在朝中立足未稳就开始跟庄王作对...先不说胜负如何,就算是殿下省了,这让陛下怎么看殿下?让朝中群臣怎么看殿下?”
容淮冷笑一声道:“不然舅公想要本王如何?是本王先对容瑄下手的么?分明是他逼得本王不得不还手!舅公别忘了,父王的仇还要记在容瑄身上。”周丞相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殿下,老夫早就劝过殿下,如今说什么都为时过早。只有一个之,忍......”
容淮烦躁的摔了手中的茶杯,起身道:“忍忍忍!你们就知道要本王忍!容瑾本王要忍,容瑄本王要忍,杀父之仇要忍,现在连容瑄咄咄逼人本王还要忍!再这么扔下去本王还当成什么皇子皇孙,直接当那金水河里的王八不是更舒服!”
见他如此,周丞相只能无奈的叹气。不忍能如何?陛下是个眼底容不下沙子的,论资历容淮是所有上朝的皇子皇孙中最低的,论辈分是最小的。自己都还没站稳脚就想去绊倒别人,最后只怕先跌倒的会是他自己。
周丞相能够高居西越左相之位这么多年不倒,最要紧的便是行事谨慎。不该做的绝不多做,不该说的绝不多说,偏偏却摊上了这样一个性情急躁的侄外孙,除了叹气还能怎么办?
看着周丞相愁眉苦脸的模样,容淮只觉得晦气。但是到底还记得他的身份,忍下了心中的怒火沉声道:“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舅公,你还是说说看该怎么办吧。”
周丞相苦笑,“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打蛇不死必受其害,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除了你死我活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殿下派去彭州的人到底回来了没有?”
容淮点头道:“回来了。据前去暗访的人说,父王本来已经拿到了皇祖父所要的九霄仙芝准备赶回京城了。原本他并没有跟容瑄一道走,但是最后却不知怎么的变成了容瑄和父王一起遇袭,而且...还只有他一个人回来了!”说到最后,容淮已经咬牙切齿了。
虽然西越帝早早的将这件案子给了结了,但是秦王府却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让容璜死的不明不白。自然暗中拍了不少人去继续追查。
“我父王必定是被容瑄所害,说不定...连皇祖父的九霄仙芝也在他的手中!”容淮一拍桌面沉声道。周丞相心中一动,抬眼看向容淮。容淮问道:“舅公有什么话说?”
周丞相凝眉道:“九霄仙芝...如果陛下知道九霄仙芝在庄王手中的话......”
容淮皱眉道:“这只是我们的怀疑,只怕拿不出证据。”周丞相皱眉道:“怀疑就够了,我们能够这样怀疑难道陛下就不会?你觉得,陛下当初为什么同时派出两位皇子取寻找九霄仙芝?”
容淮疑惑的看着他,周丞相淡淡道:“自然是怕派去的人悄悄私吞了九霄仙芝。虽然你我都知道,如果得到九霄仙芝立刻献给陛下的好处,但是或许在陛下的眼中...九霄仙芝的用处远比陛下赏赐的好处要重要的多。”
容淮不解,“这是为何?”九霄仙芝固然能够延年益寿,甚至将武功平平的人变成绝世高手。但是,对于他们这些皇族来说,绝世高手的吸引力其实并不太大,至于延年益寿,能够延年益寿的东西总是会有的,皇族富有天下有什么找不到的。九霄仙芝再名贵也不能真的让人长生不老。
周丞相沉声道:“陛下今年已经六十八了,这个年纪的老人...都怕死。这种感觉,绝不是王爷这样三十出头的人能够理解的。”人生七十古来稀,就算西越帝身体不错按常理算也没有几年好活了。身为一个坐拥天下权势的帝王,他没有理由不怕死。或者说,他还不想死。
容淮心中一震,西越帝太过的高高在三,太过的冷厉无情。以至于很多时候容淮都会忘记那高高的龙椅上坐着的是一个年近七十的老人。他...没有几年好活了。这个想法,不知怎么的让容淮突然心跳快了许多。
有些艰难的掩去了心中突然的妄动,容淮凝视这周丞相道:“舅公的意思是说,咱们旧事重提...将这件事捅到皇祖父跟前去?”
周丞相沉默了良久,沉声道:“赌一次。”由不得他不赌,这一次秦王仓促出手对付庄王,根本就没有什么准备。而周丞相很清楚,秦王根本就不是老练的庄王的对手。更何况,这一次庄王的身后绝不止是庄王一个人的影子。现在朝堂上闹得仿佛势均力敌的模样,那只不过是庄王还没有下定决定做最后一击罢了。一旦走到最后,秦王只怕是有败无胜。
“好!”容淮点头,自信的笑道。眼中闪动着傲然的光彩仿佛已经看到了容瑄落败自己光明正大的傲立在朝堂上的一幕。
送走了周丞相,书房里间走出来一个人。
男子容貌俊雅,身形修长,隐隐有尊贵的王侯之相。只是严重的那一丝阴鸷深深地破坏了他原本应该温和的气质。
容淮抬眼看了男子一眼,沉声道:“刚刚本王跟舅公的话,你都听到了?”
男子含笑道:“自然是听到了,多谢秦王信任。”
容淮傲然道:“你是平湖郡主的夫婿,便是本王的妹婿。莫要辜负了本王的信任。”
男子,正是被封为顺宁郡王的现任药王谷主慕容煜。慕容煜看着容淮道:“秦王想要在下怎么做?”
容淮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道:“舅公说的虽然好听,但是本王知道他其实根本不看好本王。若是皇祖父依然偏帮着容瑄的话,只怕咱们确实是扳不不倒他,毕竟...他身后,还有一个南宫家。南宫绝虽然早已经不上战场,但是他在军中的声望却是西越任何一个将领都比不上的。皇祖父就算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会轻易动容瑄的。”
“秦王的意思是?”
“既然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容淮冷冷道。慕容煜似乎并不惊讶容淮有这样的想法,只是挑眉道:“秦王想要杀了庄王?只是在这天子脚下...只怕是不太容易。”
容淮盯着他道:“所以,本王才找你。”
慕容煜的另一个身份,药王谷主。药王谷里什么最多?自然是各种药,其中也包括毒药。而这其中自然也不乏无色无味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毒药。
慕容煜沉默了良久,方才问道:“秦王决定了么?庄王...可是你亲叔父。”
容淮冷笑道:“我父王还是他亲大哥!本王为父报仇,有什么错?”
慕容煜点头道:“王爷说的对。在下...会替王爷准备的。”
端王府里
容琰悠然的坐在凉亭里品茶,跟前不愿出站在一个恭敬地低着头看不清面目的灰衣男子。容琰淡淡道:“你回去吧,本王知道了。”
灰衣男子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王爷,这事...要不要提醒庄王一声?”
容琰温文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淡然道:“不必了,二哥...哪儿那么容易中了容淮的道儿?”若是真的能够死了,倒也干净!
“察觉到主子的不悦,灰衣男子心中一惊,连忙道:“属下遵命,属下告退。”
“去吧。”容琰道。
片刻后,幽静的凉亭里便只剩下容琰一个人了。打量着手中精致温润的玉杯,容琰唇边勾起一丝冷漠的笑意,“大哥,你这个儿子...还真是让弟弟刮目相看。”
“容淮打算毒死容瑄?!”
豫王府,容瑾俊美的容颜上难得的有多了几分惊诧之意。沐清漪坐在一边,低头看着手中刚刚送到的消息,有些无奈的道:“这又什么好奇怪的?皇室里不就是你杀我我杀你的么?”
容瑾扶着脑门,懒洋洋的道:“容淮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古往今来当真有几个皇子是被人毒死的?”如果毒真的那么好用,大家都下毒不就行了,何必还要勾心斗角?
皇子王爷身边侍候的人不知凡几。除了容瑾这种本身艺高人胆大的,大多数人进食之前都是有专人试菜的。专门准备膳食的地方更是戒备森严环环相扣,想要找机会下毒也是难上加难。若不是如此,这些皇室宗亲们早就被毒死光了。
另外,容瑄更是不同于别人。容瑄的舅舅是南宫绝,天下五大高手之一,也可能是目前武功最高的一位。容瑄身边自然少不了许多武功高强之辈或者是江湖中人。容淮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可以一次就毒死容瑄?
最重要的是...这还没开始动手消息就已经传到他这儿来了。容瑾不得不相信,这会儿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已经不在少数了。这个容淮...手段比起他父亲容璜来只怕还要差着好几筹。身边亲近的人被人埋了钉子居然都全无察觉。
容瑾扯过沐清漪手中的信函,顺手将人也拉到了自己跟前一起看信,一边皱眉道:“之前打算用彭州的事情来对付容瑄,这法子不是挺好的么?怎么突然又想要毒杀了?如果没杀死容瑄,就算他有天大的理由,都要倒倒大霉了。”身为侄子却想要毒害叔叔,就算是西越帝还能容他满朝文武也容不了他。那些假学道的读书人更加容不了他。
只可惜容淮不知道,现在彭州早就已经暗中被冯止水掌控了。容淮以为自己查到的那些消息都是别人想要给他的罢了。
沐清漪挑眉,淡淡道:“或许是等不及了吧。秦王太过性急了。”稍微有点想法的人处在秦王那个位置都应该先韬光养晦,等到熟悉和掌握了一切之后再图其他。但是秦王或许是被容璜的死刺激了,也或许是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根本就让他无法适应,才会连出昏招率先去招惹容瑄这个早已经找朝堂上混迹了二十多年的叔叔。
随手将手中的信笺一挥,容瑾好心情的在沐清漪眉心落下一吻笑道:“竟然如此,咱们就安心的等待容淮的解决吧。”
沐清漪有些慵懒的靠在他身边,淡淡道:“只怕不只是容淮。”
容瑾眼眸一沉,轻哼一声,淡淡道:“容琰。”
沐清漪笑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容琰很像一个人。”
容瑾挑眉,沐清漪道:“慕容煜。”
容琰确实是很像慕容煜,同样是生母出身平平,同样的能力颇佳。只是不同的是西越没有风光无比的太子,没有显赫无比的顾家,也没有一个傻傻的顾云歌。
所以容琰只得靠自己的努力到如今的地位和权势,看上去倒是比慕容煜靠着太子和顾家强大起来更让人欣赏几分。同时,也更加让人忌惮几分。
容瑾垂眸,细密的睫毛掩住了眸中的寒意,“容琰么?呵呵...他想要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未必所有人都能够如他所愿。”
沐清漪含笑道:“九爷有什么想法?”
容瑾偏着头,微笑着望着她清丽的容颜,“容瑄虽然也很讨厌,但是...总算还是本王的二哥么。提醒他一声也算是本王尽到了兄弟的情谊。至于那个慕容煜...还是早些去死吧。万一年底还活着,岂不是让本王对夏兄失约了。”
沐清漪茫然,“这又跟慕容煜有些什么关系?”
容瑾轻哼,“若不是有慕容煜暗中挑唆,容淮那种脑袋怎么想得出来毒杀容瑄这种法子?就算他真想要杀容瑄,皇城里的毒药来来去去就那么几种,除非当面塞进容瑄嘴里,不然他能毒死谁啊?”
但是,有了慕容煜就不一样了。当初夏修竹中的毒还废了容瑾好些功夫,豫王府的名贵药材更是不要钱一样的给他用,夏修竹才算是没事了。而且那还不是十分厉害的毒药,谁也不知道药王谷到底有些什么鬼东西。
沐清漪垂眸沉思了片刻,以慕容煜的城府是绝对不可能真的效忠容淮的,那么慕容煜挑唆容淮对容瑄下毒,只怕还真是存着将秦王府和庄王府一锅端了的打算。这样一来,最后占便宜的自然是...容琰,还有容璋。
未免刺激了容瑾,沐清漪没有提起容璋只是笑道:“端王果然是好手段,难得的是,慕容煜和药王谷居然真的能为他所用。”
容瑾冷笑,“慕容煜为他所用是真,药王谷到底是被谁所用只怕还不好说。”
看着他瞬间阴沉下来的容颜,沐清漪低低一笑,抬手揉了揉他俊美精致的容颜笑道:“药王谷为谁所用,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只要跟咱们没有冲突就好了,不是么。”
容瑾轻哼一声,算是认同了沐清漪的话。自从容瑾的身体好起来了,容璋也没有再派人来打扰过他们,也没有再对容瑾的事情指手画脚,倒是让容瑾原本的怒气渐渐平息了下来,然后顺理成章的将这件事丢到了脑后。
沐清漪也没有笑话容瑾这明显且难得的鸵鸟行为,这些事情本身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既然理不清便不去理他便是。
“清清让人去通知南宫翼一声吧,药王谷的毒确实不简单,免得容瑄当真一不小心被容淮弄死了。”容瑾有些不自在的道。
“我知道了。”沐清漪浅笑道,“回头便让玉堂派人去。”
“哼,本王最讨厌别人多事了!他想让容瑄死,本王偏要他活!”容九公子傲娇的道,沐清漪低头偷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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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金殿对质
收到沐清漪的消息的南宫家和容瑄是如何的恼怒外人自不可知,但是第二天的早朝上容瑄的脸色确实前所未见的难看。
朝堂上,沐清漪站在三品文官中间靠后的一个不甚起眼的位置。趁着西越帝还没有到来悠然自在的观察着殿中的众人。南宫翼是跟着南宫绝和容瑄一起进来的。只是南宫绝一脸冷肃凛然,殿中众人多年下来也习惯了。但是一向虽然威严却也还算和气的庄王居然也杀气腾腾的,就不免让一些胆小的官员悄悄的往后缩了缩,心中暗暗揣测着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走在容瑄身边的南宫翼朝着沐清漪微微点了点头已示谢意,沐清漪脸色云淡风轻,心中却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想要拉她下水也不要做得太直白了,就算豫王府不报信给容瑄,容瑄自己未必就真的查不到,介于目前知道这个消息的似乎并不止豫王府和庄王府两家。
“九弟。”十分难得的,早朝上居然有人主动跟豫王殿下打招呼。更奇怪的是,豫王殿下居然没有张嘴嘲讽挤兑。虽然态度略显傲慢,但是九皇子还是微微的点了下头,算是对庄王的回应。
殿中众人不由得暗暗吸了口凉气。所谓反常必有妖,再想起这些天庄王党和秦王党在朝堂上的你死我活,难道…今天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么?不过看来,豫王殿下似乎打算站在庄王殿下这边。不过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秦王曾经可是狠狠地得罪过豫王的。豫王若是不趁这个时候踩上两脚,简直就是不正常。
对此情形,旁边的皇子们自然也是心思各异。只适合此时却是谁都没有心思说话。倒是沐清漪跟前的众位官员忍不住趁机上前打探消息,“顾大人,王爷今天……”
“嗯?”沐清漪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挑,笑道:“何大人说那位王爷?”
那留着长长胡须的官员陪着笑道:“自然是豫王殿下。”
“豫王殿下怎么了?”沐清漪问道。
那何大人小心的道:“这个…豫王殿下今儿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沐清漪抬眼扫了一眼站在前方的容瑾,还是一脸的桀骜和阴鸷,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往日里总是一副阴郁无聊的眼神今儿变得有耐性多了。但是沐清漪敢打赌那眼神里却是对带着看好戏的期待和对某人即将到来的悲惨命运的幸灾乐祸。
“啊,这个么…。”看着周围的官员们都小心的竖起耳朵听,沐清漪淡淡一笑道:“大概是今儿豫王殿下心情好吧。”看到有人要倒霉,心情能不好么?特别是那人还是自己一直看不顺眼的人的时候。沐清漪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都是三品官,南宫翼站的里沐清漪并不远。沐清漪的话他自然也听在了耳里。看到周围的众人一脸失望的神色,南宫翼含笑看了沐清漪一眼,低声道:“顾大人今天心情也不错。”
“尚可。”沐清漪淡淡道。
庄王府和豫王府关系果然不浅,不仅豫王肯给庄王面子,就连顾流云和南宫翼的交情似乎也不菲。只是…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呢?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又暗暗担心这样的变化会对即将到来的局势产生什么变化。沐清漪却是在心中暗笑,这些人自然不会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因为许多变化往往就在容瑾的一念之间。
“循王殿下到!”门外一声通禀,众人又是一愣。和豫王以前的情况差不多,循王容璋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有上过朝了。朝臣们也只有偶尔在宫中的大型宴会上才能远远的看一眼这位曾经也算得上是叱咤一时的三皇子。但是二十多年来,众人早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位游离于朝堂之外,苍白而虚弱的三皇子。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就连这位也来了?
片刻后,在众人的注目中,依然脸色苍白消瘦的容璋穿着一身白色的银龙朝服漫步走了进来。白色绣银纹的朝服穿在他身上更加衬得他整个人苍白虚弱,仿佛风一吹便能将他吹倒一般。
“三弟。”
“三哥……”众皇子连忙上前见礼,容璋虽然多年不理朝政,但是他到底是皇子,而且还是皇子中排行靠前的皇子。如今西越皇家除了一个容瑄以外,其余的皇子公主都要称呼他一声三哥。
容璋点点头,道:“二哥,四弟,五弟、六弟…。”六皇子以后的皇子年纪都比较小了,基本上跟容璋不熟,容璋也就不一一打招呼,只是微微点头,“各位兄弟来得早。”
容琰犹豫了一下,问出了众人都有些好奇的事情,“三哥…身体好些了么?怎么响起来今天来上朝了?”
容璋笑道:“还是老样子。不过是…淮儿派人来跟我说今儿有事要说,要我这做皇叔的也一起来听听。昨儿我才让人给父皇递了折子,今天、就来凑个热闹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容淮。容淮却是一脸没事人的模样,傲然道:“不错,正是本王请三皇叔来的。”
“真是胡闹。”容琰摇摇头,看着容淮责备的道:“三哥身体不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要劳动他?”
容淮冷冷一笑道:“不过是请三叔来这儿站一会儿,也不是什么劳神的事情。至于是什么事…一会儿四叔你就知道了。”
容琰摇摇头,没再说话。
“陛下驾到!”随着一声尖锐的呼声,西越帝一声明黄的龙袍从殿后走了出来。
“臣等恭迎陛下!”殿中群臣齐声跪拜。
这一次,西越帝却并没有如往日一般叫起,而是停顿了片刻。直到蒋斌有些担心,低声的提醒道:“陛下?”
西越帝方才回过神来,淡淡的道:“平身吧。”
“谢陛下。”众人谢恩起身。
西越帝的目光习惯性的先从容瑾身上扫过,但是很快就落在了更前面的人身上——循王容璋。
算来,西越帝已经有整整二十年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儿子了。虽然他贵为天子自觉做任何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梅妃的事情,即使是西越帝自己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不然当年他也不会杀那么多人了。因此,对于容璋这个儿子,一直就怀着眼不见为净的心思,而容璋也很识趣,这些年一直都病者。即使在偶尔的宫中宴会上,也永远都是沉默而低调的垂着头,西越帝自然也就乐得不去看他。
现在突然看清楚了才发现,这个当年风度翩翩的儿子如今竟然也已经是一个年过不惑看上去却比真实年纪更沧桑的中年人了。
“循王,身体可好了?”西越帝沉声问道。
容璋出列,恭敬的垂眸道:“多谢父皇挂心,儿臣一切安好。”西越帝点点头,“好了就好。”
大殿中的群臣齐齐的垂下头,梅妃的事情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年,整个朝堂也被西越帝折腾过不止一次。但是二十年前的老臣却也不是没有,整个大殿中的气氛总是有些古怪和别扭。
西越帝显然也并不太喜欢这种气氛,淡然的看了旁边的蒋斌一眼。蒋斌会意,尖声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各自需要禀告西越帝决断的事情一一上前禀告。
沐清漪依然一如往常的站在人群里当木头人。奉天府的事情虽然不少,但是要眼中的需要惊动天听的却当真不多。至少沐清漪上任以来京城还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可控的大事。于是,沐清漪上朝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听着朝臣皇子王爷们说话了。
“既然没事了,就退朝吧。”见底下的朝臣们没有什么要再说了,西越帝挥挥手沉声道。
“启禀陛下,臣…还有本要奏!”文官最前方穿着正一品朝服的周丞相颤巍巍的走了出来,高声道。
西越帝眼眸一沉,淡淡的看着他道:“哦?所谓何事?”
周丞相往殿中一跪,高声道:“老臣,告…庄王杀害悼恭太子!”
此话一出,朝堂上一片震惊。谋害悼恭太子这个罪名跟前些天两帮人马吵吵闹闹罗织的各种大大小小的罪名可不一样,这若是查实了,就是板上钉钉的诛九族的重罪。当然,庄王出身皇室,九族肯定是诛不了的,但是庄王府上下连带着南宫家只怕都要完了。
果然,周丞相话音刚落,南宫绝就站了出来,横眉怒斥,“周文彬,你不要血口喷人!”
到了这个地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自然是谁都不会再退让半步了。周丞相傲然道:“是不是血口喷人,陛下自有公断。”
西越帝皱了皱眉,轻咳了一声沉声问道:“你说庄王谋害悼恭太子,有何凭证?”
周丞相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子,恭敬的呈上,“这是微臣派人暗中去彭城查访的证据,请陛下过目。那一日,悼恭太子身边的侍卫虽然全数尽忠而死,但是彭城的人却没死完,自然会留下蛛丝马迹,想必庄王也没那个本事将整个彭城的人都灭了口!”
容瑄脸色阴沉,却并不开口辩解。西越帝身后蒋斌小心翼翼的走下殿阶,接过周丞相手中的折子快步走回了西越帝跟前。西越帝接过折子扫了一眼,脸上的神色也更加阴沉起来。冷漠的扫了容瑄一眼,道:“庄王,你有何解释?”
容瑄只觉得心中一寒,垂眸道:“儿臣冤枉,请父皇明察。”
“冤枉?”西越帝冷哼一声道:“悼恭太子过世之前已经拿到了九霄仙芝准备暗中启程回京,可对?”
容瑄道:“儿臣不知。”
“好一个不知。”西越帝冷漠的盯着殿下的容瑄,沉声道:“既然悼恭太子打算带着人单独回京,你有为什么会跟他一起遇到刺杀?”对于容璜得到九霄仙芝后单独回京的事情,西越帝并不奇怪。既然已经拿到了九霄仙芝,容璜当然会想要独享这份功劳,怎么会愿意让容瑄来分一杯羹?
容瑄抬起头来,望着西越帝道:“父皇…也是在怀疑儿臣杀害了大哥么?”
西越帝漠然无语。容瑄却觉得心中一沉,他或许却是对容璜有过杀意,但是容璜却当真并不是他所杀的。(
平南文学网)然而,他的父皇却并不愿意相信他的话。
“陛下,庄王殿下素来诚孝,绝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请陛下明察。”庄王一系的人都知道,如果今天庄王倒霉了,那么他们谁也得不了好,连忙齐声道。
在场的其他皇子,不管是与容瑄交好的,还是与容瑄关系不睦的也都跟着求情,“请父皇明察。”只有身为秦王的容淮一脸义愤填赝,同样掀起衣摆往地上一跪,“请皇祖父为父王做主!”
听着这满殿的喧哗声,西越帝有些疲惫的皱了皱眉。到底已经是年纪七十的老人了,本身这两天精神就不太好,被这喧闹嘈杂的声音一扰,更加觉得头痛欲裂,心烦意乱。
“闭嘴!”西越帝沉声怒斥,盯着周丞相道:“这折子上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多是推测之词。证据何在?”周丞相咬牙道:“微臣虽然没有找到物证,却有人证!”
大殿上又是一阵惊呼,只听周丞相道:“悼恭太子的侍卫都死了,但是庄王殿下的侍卫却还有几个活着的。有一人因惧怕被庄王灭口而逃走,走投无路之下便投到了老臣府上,请陛下做主。”
西越帝沉声道:“让他上殿来。”
“是,陛下。”周丞相大喜。若不是有这样一张王牌,他怎么敢在大殿上贸然告庄王谋杀太子?要知道,谋害太子固然是罪不可恕,但是诬陷皇子的罪责同样不轻。
不多时,一个穿着寻常不已的青年男子便被宫中侍卫带了上来。南宫翼和南宫绝的脸色却都是微变,显然也是认识这个青年男子的。
“殿下何人?”西越帝眯眼问道。
那青年男子有些惊惧的忘了一眼殿中的众人,在看到站在一边垂眸不语的容瑄是更是微微瑟缩了一下。听到西越帝的声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小人…小人樊高,本是庄王殿下府上的侍卫。”
西越帝眯眼道:“庄王府上的侍卫?那你又为何在此?”
那青年男子颤声道:“陛下饶命,小人…小人是为了躲避庄王殿下的追杀,才…才躲进了周丞相府。周丞相说只要向陛下揭露了庄王的罪行,小的便能保全性命。所以,小人才……”
“你要揭露庄王什么罪行?”西越帝问道。
青年男子颤声道:“去年小人跟随庄王殿下一起去了彭城。悼恭太子死的那天晚上…庄王殿下带着我们一起在一个树林里截住了准备回京的悼恭太子。然后…庄王便跟悼恭太子争执起来了。最后就动起手来…所有人都打成了一团,然后…然后……。”
“然后容瑄就杀了我父王,是不是!”容淮忍不住站起身来,盯着那青年男子厉声道。青年男子身子微微一颤,不开了容淮的眼睛,低声道:“然后…悼恭太子就死了…。”
虽然没有直说是庄王杀了悼恭太子,但是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也都差不多了。
“血口喷人!”南宫翼忍不住站出来,沉声道:“你身为庄王府的侍卫,庄王待你不薄你却在朝堂上反咬他一口,欲陷庄王于死地,你这种忘恩负义之辈的话,岂能尽信?请陛下明察,这背主之人所言根本不足为信。”
周丞相冷笑道:“蝼蚁尚且贪生,庄王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想要杀人灭口,难道还不许别人求生不成?”
“灭口?”南宫翼挑眉道:“谁灭口?庄王殿下带去的侍卫也不过三四人活着返回京城。如今除了这个背主的奴才以外可都还好的在庄王府里呆着呢。周丞相红口白牙的就诬赖庄王灭口,难道不是想要置庄王于死地?”
庄王府跟别的王府略有不同,容瑄的贴身侍卫都是由南宫绝亲自挑选的南宫家最可靠的亲兵人选,几乎不可能背叛容瑄。何况,容璜的死大家都担着干系,真传出什么对容瑄不利的消息,对他们也没有好处。因此容瑄自然也不会做那种事后灭口的事情惹人怀疑也让自己身边的人心寒。
周丞相语塞,他们确实是拿不出容瑄灭口的证据。但是自从彭城回来之后也却是没有人在见过那些侍卫,就是这一个还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南宫翼朝着上方的西越帝一拱手道:“陛下,臣恳请宣庄王殿下当初带去彭城的侍卫上殿对峙。”
吵吵闹闹了一早上,西越帝实在是有些烦躁了。皱眉道:“将人带进宫来,所有皇子留下,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臣等告退。”在座的朝臣们暗暗松了口气。皇家的戏确实是精彩绝伦,但是也要有那个命看。沐清漪原本也想跟着退出去,却听到殿上的西越帝沉声道:“奉天府尹留下。”
于是,沐清漪愣了一下只得摸摸鼻子站在了原地。等到满殿的朝臣都退了出去,原本还显得有些拥挤的大殿顿时变得有些空旷起来。沐清漪默默地看着这满殿的蟒袍锦衣玉腰带的皇子龙孙和同样被西越帝留下的几位位高权重的朝臣,整个大殿上只剩下自己和南宫翼穿着绯红色的三品文官朝服了。摸摸鼻子,便走到了南宫翼身边不远处站着。
“子清,过来。”旁边的容瑾挑了挑眉,愉悦的朝沐清漪招手。
沐清漪不为所动,她还没疯到在这金銮大殿上西越帝的眼皮子底细跟容瑾胡闹。殿上的西越帝叹了口气,沉声道:“赐座。都坐吧,朕看着都累!”
梁斌机灵的指挥这小太监搬来了椅子给各位皇子王爷,就连沐清漪和南宫翼都荣幸的得到了一个座位。只是容九公子却放着自己最前头的位置不坐,指使小太监又搬了一把一直放到沐清漪身边,就在她旁边的位置稳稳的坐了下来,还得意的朝沐清漪挑了挑眉。
你不来就我,我就来就你。
西越帝坐在上边,自然将下面众人的神色以及容瑾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却也不理会,只是一贯的纵容。只是在看向容璋的时候冷峻的眼眸里多了几分神似,却也掩盖在了那流珠的冕旒之下。
大殿里人数并不少,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所有人的默然无声的打量着身边的人,容淮的神色更加紧绷阴沉,反倒是被指控的容瑄还要冷静沉着得多。倒也不枉费众皇子中最有战功的庄王之名。
就在容瑾等的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庄王府的证人也被带来了。同样是三个青年男子,只是比起周丞相带上来的那青年男子,这三人要显得沉着得多。
“叩见陛下,见过各位王爷。”
西越帝有些不耐的一挥手问道:“这人告庄王谋杀悼恭太子,可是属实?”三个年轻人连忙喊冤,同时不忘怒斥那青年男子背主求荣。周丞相一看不好,连忙打算了他们道:“启禀陛下,谁能证明这三个人便是当初跟着庄王去彭城的人?更何况,这三个人都是庄王的心腹,难保不会为庄王做伪证。”
旁边,南宫翼冷笑一声道:“说得好,那请问周丞相,谁能证明你带来的这个人当初就是跟着庄王去彭城的?更可况…他买主求荣诬陷庄王殿下也不足为奇。”
“你强词夺理。”周丞相怒道。
南宫翼只是冷笑不语。
“周相,南宫大人,咱们不如先听这几个证人的说辞如何?”坐在一边的容琰皱眉道。
容琰发话,两人自然也不在争执。何况大殿之上,虽然西越帝没怎么说话,但是众人都很清楚此时西越帝的心情绝对不是那么美好的。
几个年轻侍卫这才你一眼我一语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无外乎都是当初在彭城的的时候两位王爷如何和睦,之后彭城大乱两位王爷不幸遇刺云云。末了,一个侍卫还冲着那青年男子怒骂道:“王爷对你恩重如山,你背叛王爷另投他主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诬陷王爷,周家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
那青年男子浑身发抖,低着头不肯说话,仿佛也是羞愧莫名。周丞相气得直吹胡子,“放肆!你们休得胡说八道!”
那青年男子似乎终于受不了了,猛的抬起头来朝着容瑄磕了几个响头,道:“王爷对属下恩重如山,属下今日如此做…实在是猪狗不如。但是属下也是迫不得已,是…是秦王派人绑了属下的妻儿。今日如此属下再也没有颜面见家中妻儿袍泽兄弟,属下今日便一死以谢王爷!”
这人之前看着一副懦弱的模样,这会儿竟然异常干脆。一抬手直接往自己脑门上一脉,击碎了天灵盖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沐清漪清眸平静的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除了周丞相和容淮的满脸的诧异和震惊以外,别人的神色都显得有些模糊。在场这么多的高手,如果说拦不住一个武功不错的侍卫自残那是笑话,特别是武功盖世的南宫绝就站在距离那青年男子几步远的地方。反倒是离他最近的周丞相本就是文人,被这突然地变化惊得有些回不过神来。
大殿里一片凝重,许久,西越帝才挥挥手示意殿中的守卫将人抬下去。威严的龙目一扫殿中众人,沉声道:“秦王,你现在还有何话说?”
容淮腿一软,连忙跪倒在地上,“皇祖父…孙儿、孙儿冤枉,那那奴才胡说八道!”
“陛下明鉴…此事、此事…”周丞相也有些慌神了,脑子里转的飞快但是一时半刻之间也不知道要陛下明鉴什么。人是他们找来的,状是他们先告得,现在证人当场在殿上翻供自杀,他们还能怎么办?
西越帝冷哼一声,沉声道:“秦王年纪轻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绑人妻儿,威胁他人做伪证,诬陷亲叔叔,好…这就是朕的好皇孙,真的好丞相!”
听着西越帝冷怒的话音,周丞相也跟着软倒在地上,完了…都完了……
“父皇息怒!”众皇子也吓得不轻,连忙跪下请罪。
“息怒!朕息不了怒!气死了朕你们就高兴了是不是?”西越帝冷笑道:“可惜,朕没那么容易就死!”他容慕天是什么人,上半辈子从十几个皇子中脱颖而出夺得地位,纵横天下,下半辈子即使为所欲为天下人也只能对他俯首帖耳畏若寒蝉。这世上谁也别想让他不高兴,谁让他不高兴他就能让谁死无葬身之地。
“陛下,不好了!”殿外,传来太监焦急惊惶的声音。
西越帝一怔,冷声道:“说!”
殿外的小太监趴在地上,颤抖着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要杀德妃娘娘!”
“什么?!”众人又是已经,原本还算镇定的容瑄也变了脸色。小太监道:“皇后娘娘…听说是庄王殿下害死了悼恭太子,说是要杀了德妃娘娘为悼恭太子报仇,德妃娘娘宫里的宫女们…不敢拦皇后娘娘……”
“父皇,儿臣先行告退!”不等小太监说完,容瑄沉声道。也不等西越帝同意便转身冲出了大殿往后宫的方向而去了。
南宫绝和南宫翼此时哪儿还有工夫管周丞相和容淮,能做的他们都做了,要怎么处置就是西越帝的事情了。南宫绝也跟着道:“陛下,臣恳请…。”西越帝挥手道:“去吧。”
南宫绝和南宫翼也跟着出了大殿。
西越帝高高在上的盯着跪在殿中的容淮和周丞相,两人的脸上已经是一片煞白。皇后要杀德妃,这件事无论成与不成皇后都是不占理的。只怕他们连最后能够翻身的一张底牌都要失去了。
“皇后要杀德妃?”西越帝淡淡的挑眉道:“她倒是会挑时间。”那个蠢女人,只怕是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西越帝眼中闪过不屑的冷笑。后宫里那些女人谁先杀谁,谁爱杀谁他都没有兴趣理会,死光了才干净。只是……垂眸扫了一眼底下的皇子们,这些儿子倒都是长本事了,只是不知道这件事又是谁的手笔?
“这件事,你们怎么看?”西越帝淡淡道。
众人对视了一眼,还是由除了容璋以外年纪最长的容琰先发言,“母后素来慈爱恭顺,这次的事情只怕是有什么误会。还请父皇明察。”
西越帝平静的看着他道:“若是,庄王去晚了,德妃已经死了又该如何?”
“这……”被西越帝冷淡的眼眸看的心中一凉,容琰连忙垂首低声道:“子不言父母之过,一切由父皇定夺。”
西越帝微微点头,似笑非笑的道:“你倒是个孝顺的。”
容琰也不明白西越帝这话里到底是些什么意思。此时再殿上也不敢胡思乱想。只得恭敬的随手而立。
“瑾儿,你怎么看?”西越帝看向坐在一边靠着椅子闭目养神的容瑾。容瑾身体不好,气色一直也比不得其他皇子康健。歪在椅子昏昏欲睡的模样倒真相是大病初愈的模样让人不忍苛责。
容瑾慢慢睁开眼睛,道:“儿臣不知。”
“不知?”西越帝挑眉。
容瑾慢吞吞的道:“儿臣不知皇后为什么要杀德妃,也不知道德妃现在死了没有,父皇要儿臣说什么?”
西越帝盯着他半晌,突然朗声一笑道:“瑾儿所言不错,既然如此,就去看看德妃到底如何了吧。”站起身来,西越帝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容淮和周丞相道:“你们也跟朕一起去看看。”
“是,陛下。”
扶着蒋斌的手,西越帝起身转进后殿去了。看着他如此模样,在场的皇子们无不感到心口冰凉。德妃和皇后…到底是陪伴了父皇四十多年的人啊。没想到临了了居然能够无情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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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废后,负恩侯
一行人赶到德妃南宫娴的宫中的时候,整个宫殿内外已经是一片哗然。众人跟在西越帝身后进入正殿中看到的便是这一团乱的情形。
德妃歪在殿中的坐榻上,生死不知。但是只看容瑄和南宫绝父子的神情就知道只怕是不容乐观。皇后傲然的坐在一边,虽然仪表有些凌乱,却依然维持着她一国之母的高傲和尊荣,只是在看到西越帝的到来是脸上才多了一丝变化。
“父皇……”看到西越帝进来,容瑄闭了闭眼上前见礼,脸上却是犹如死灰。已经年过不惑的中年男子此时也忍不住红了眼,“父皇,母妃……”
西越帝抬手制止了他,看向南宫绝,南宫绝闭了闭眼,面带哀痛的道:“启禀陛下,臣等来迟了一步。德妃娘娘已经……”
“死了!”南宫绝还没说完,坐在旁边的皇后突然尖声叫道,然后指着坐榻上的南宫娴痴痴的笑了起来。皇后本身就已经年过六十不年轻了,从前保养有方看上去也不过四五十岁的模样,如今才不过几个月看起来竟然已经是满头白发,像是年过古稀比西越帝还要苍老的多。
此时她的眼中也全没了往日对西越帝的幽怨和畏惧,只是笑嘻嘻的看着众人眼中充满了疯狂的快意,“这个贱人死了!本宫的皇儿死了,本宫要这个贱人陪葬!容瑄,这杀了本宫的皇儿,南宫娴这个贱人的死就死你的报应!死得好……哈哈…”
“本王没有杀容璜!”含恨盯着有些疯癫的皇后,容瑄斩钉截铁的道,“但是…皇后娘娘你杀了本王的母妃却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事实!”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到了此时容瑄也不愿再称呼皇后为母后了。在场的人自然也没有人再去计较他这个称谓。
“你敢不承认!”皇后扑上前来就想要抓容瑄的脸,自然被守在一边的南宫翼隔开了。皇后尖叫道:“容瑄,你这个小人!你害死本宫的皇儿,本宫只恨身在深宫,不能亲手杀了你为皇儿报仇!你去死……”
“够了,将他们带上来!”西越帝冷冷的看着眼前的混乱,走到一边坐下。
容淮和周丞相两人很快被带了上来。看到弟弟和孙儿,皇后终于冷静了一些,愣了一愣道:“淮儿,你们怎么在这里?”
西越帝冷笑一声道:“他们怎么在这里?秦王和周文彬在朝堂上诬告庄王谋害悼恭太子,你就在宫里毒杀皇妃,真是好胆子!”
“诬陷?”皇后怔了怔,尖叫道:“不是诬陷!就是容瑄杀了本宫的皇儿,就是他!”
“证据,你又有什么证据?还是秦王又绑架了庄王府的那个侍卫的家人,威胁人家做人证?”西越帝冷笑道。
“什…什么?”皇后脸色白了白,原本混乱癫狂的眼眸倒是渐渐恢复了一些清明,“不,不是的…陛下明察……”
西越帝盯着皇后,“你身为国母,不知贤惠淑德,仅凭着捕风捉影的传言就敢毒杀皇妃,你还当这个皇后做什么?来人,收了皇后的凤印,从此刻起夺其皇后之位!”
“是,陛下。”西越帝身后,蒋斌恭声领命,转身出门派人去皇后的宫中取凤印去了。
“不…。”皇后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自己怎么会一时冲动就毒杀了南宫娴的。现在…现在该怎么办?
“父皇。”容瑄突然上前一步,跪倒在殿中。
西越帝盯着容瑄,冷冷问道:“你还想要说什么?”
容瑄咬牙道:“请父皇为母妃做主!”容瑄身后,南宫绝和南宫翼也双双跪倒在西越帝跟前,“请陛下为德妃娘娘做主!”
西越帝的脸色在长长地流珠冕旒下晦暗不明,只是声音冰冷的传了出来,“你的意思是说,要皇后为德妃偿命?”
容瑄停止了背,毫不闪避的与西越帝对视,“如果儿臣真的杀了大哥,儿臣愿意为大哥偿命。但是母妃…母妃陪伴了父皇四十余年,从未有半分逾越,还请父皇看在母妃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给母妃一个公道!”说吧,容瑄重重的朝着西越帝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来是额头上已经一边青紫。
西越帝轻哼一声,沉声道:“也罢,皇后…不,庶人周氏,打入冷宫,永不可赦!”
“皇祖父……”
“陛下……”
西越帝冷然的打断想要求情的容淮和周丞相,“还有你们,周文彬,诬陷庄王,罪不可恕。罢黜左相之位。秦王,不敬叔父,不孝不悌,废秦王之位贬为负恩侯。”
“陛下…臣妾冤枉…陛下,淮儿是你的长孙啊。”皇后终于慌乱了,泪如雨下的哀泣道。
负恩侯…这样的封号,与其说是封号还不如说是明晃晃的羞辱。这同时也代表着,容淮已经彻底没有希望了。任何一个被一代帝王赐予这样一个封号的皇子皇孙都永远不会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负恩…辜负皇恩。秦王,这个西越帝第一个参政的皇孙,悼恭太子的嫡子,在朝堂上活跃了才不过区区几个月的时间,就以这样不光彩的结局落幕了。而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更糟糕的未来。
如果连绝色美人都不能让西越帝的铁石心肠动摇片刻的话,那么年过花甲的皇后自然也不能。西越帝冷酷的挥手,“拉下去,朕不想见到他们了。”
侯在殿外的侍卫上前来想要拉走皇后等人,皇后自然是不愿意认命,死命挣扎着。周丞相脸色如土,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几岁一般。望了一眼殿中神色默然的皇子们,终于叹了口气道:“大姐,不要说了…咱们被人利用了……”直到此时,万事皆空,周丞相反而能够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
皇后顿时愣住了,旁边的侍卫趁机一把抓住她往外面拉去。被侍卫钳制着无法动弹,皇后目光狠戾的瞪着跪在地上的容瑄,厉声叫道:“容瑄,本宫诅咒你,诅咒你和南宫家满门都不得好死!”
皇后的叫声渐渐远去,但是即使走的很远了隐隐还有声音传进殿里来,“容瑄…你不得好死……。”
跪在南宫绝身边的南宫翼突然打了个寒战,眼中更多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现在你满意了?你们…都满意了?”西越帝的目光环视了殿中众人一眼,最后落到了容瑄的身上。
容瑄紧咬着牙关,他很清楚今天最难的一关现在才到来。如果他不能给父皇一个满意的交代的话,他的下场不会比容淮更好多少。
“儿臣、不敢。”
西越帝唇边勾起一丝冷笑,“不敢,朕倒是没看出来。罢了,你们翅膀都硬了,朕也管不住你们了。这些日子你就好好地呆在王府里,别到处乱走了。”
一句话,竟然就将容瑄给禁了足了。容瑄心中一沉,虽然父皇处置了容淮和周文彬,但是很显然这两人的说辞还是给在父皇心中留下了印记,父皇根本就不相信他。
“儿臣,遵旨。”
西越帝站起身来,扶着蒋斌的手慢慢走了出去,淡然道:“你们都散了吧。瑾儿,随朕来。”
一直躲在一边看好戏的容瑾挑了挑眉,朝沐清漪安抚的笑了笑,容瑾从容的跟了上去。
德妃的遗体还在大殿里摆着,西越帝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从来帝王薄情,西越帝更是其中翘楚。西越帝毫不留情的走了,容瑄身为儿子的自然不能走。其他皇子有西越帝发话,纷纷上前劝容瑄节哀之后也告辞告辞出宫了,等到德妃收殓了之后在带着王妃和子女们前来祭奠就可以了。
沐清漪还要等着容瑾,倒是不急着走。
“庄王,南宫大将军,南宫大人,节哀。”沐清漪走在最后,也上前劝道。
容瑄有些木然的看着眼前的俊美少年,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的道:“多谢顾大人。”
沐清漪轻轻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可说的,便也跟着告辞了。说起来,南宫娴会有今日之祸,许多人都脱不了责任。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暗中推波助澜的她和容瑾。但是…那又如何?身在这个局中,不进则退,不胜,则死!南宫娴也不过是这无数的牺牲品中的一个罢了。
出了德妃的宫殿,沐清漪便循着记忆往西越帝的宫殿而去。西越帝带走了容瑾自然是回自己的书房去了。却在清和殿不远处的小花园里看到一个早已经等候在那里的人——容璋。
容璋神色淡定的喝着茶,看到沐清漪漫步而来也只是回头朝她微微点了下头道:“顾流云?”
沐清漪恭敬的道:“循王殿下?”
“坐下聊聊如何?”容璋道。
“恭敬不如从命。”沐清漪点头道。
清和殿东阁的书房里,西越帝皱眉看着眼前依然是一脸冷漠桀骜的儿子,有些头痛的抚额,问道:“今天的事情,瑾儿怎么看?”
容瑾垂眸淡淡道:“只有父皇决断,哪儿有儿臣发话的地方?”
西越帝怒瞪着他,沉声道:“朕就要听你的看法!”
容瑾撇了撇嘴,淡淡道:“能有什么看法?容淮自己蠢怨得了谁?”西越帝挑眉道:“这么说…你也认为容淮是被人利用的了?”
容瑾冷笑一声道:“别说的好像他很无辜似的,如果不是他自己心生恶念想要一举除掉容瑄,他哪儿那么容易被人利用?”
“他是你侄儿!”听着他漫不经心的口气,西越帝不禁动怒。容瑾漠然一笑,“他还是你孙儿呢。”那又如何?也没看老头子给容淮留活路。负恩侯,真是个不错的封号。老头子就是想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容淮是容家的不肖子孙,辜负了皇恩么?
西越帝语塞,无奈的看着容瑾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容瑾道:“不说这个了,你……”西越帝皱了皱眉,似乎在犹豫着该不该说。
容瑾皱眉,淡淡的看着他。
好半晌,西越帝才叹了口气,问道:“如今这些孽子是越来越会闹腾了,你不要跟他们搅到一起去。”
容瑾剑眉紧锁,有些不耐烦的道:“父皇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西越帝长长地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瑾儿…你恨朕么?”
容瑾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不可一世的西越帝会问出这种问题。西越帝似乎也没有想要让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的道:“朕知道…你肯定是恨的。不然,这么多年你也不会这么卖力的跟朕还有你这些皇兄皇弟侄子们作对。毕竟…是朕当初不管不问,才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听着西越帝叨叨絮絮的话,容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最讨厌的就是听别人提起他小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的那种孤独还有仿佛随时随地都会面对的用心叵测的人,那种感觉会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容瑾冷声打断了他的话。
西越帝眼神慈爱的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要跟你三哥走的太近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当初你一个人在梅园,就跟冷宫都差不多了,怎么还会有人时时的想要杀你?但是…你却碰巧每次都没死成呢?”皇宫里的人确实是心狠手辣没错,但是他们只杀有价值的人。那时候的容瑾不过是个被帝王遗忘的,才几岁的孩子,谁会去杀他?如果不是八岁那边突然中毒的话,也许西越帝一辈子都不会想起他。
容瑾眼眸一寒,“你什么意思?”
西越帝含笑摇摇头,道:“记得父皇的话,父皇最疼你了怎么会害你呢?你去吧。”
容瑾望着西越帝半晌,方才嗤笑一声,毫不犹豫的转身而去。不就是知道了容璋接近过他么?消息倒真是灵通!
出了清和殿,走了不远就看到沐清漪正和容璋坐在一起说话。容瑾眼神一沉,漫步走了过去,叫道:“子清,回去了。”
沐清漪回头看了他一眼,才含笑对容璋告辞起身走了过来。容瑾连看也没有看容璋一眼,直接拉着沐清漪转身走了。
容璋坐在石桌边上,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微微出神。
“循王殿下,陛下有请。”不知何时蒋斌带着人到了跟前,恭敬的道。容璋垂眸,淡淡道:“知道了。有劳蒋公公。”
回到府里,容瑾方才问道:“他跟清清说什么了?有么有对你怎么样?”
沐清漪莞尔笑道:“循王不过是找我聊聊天罢了,皇宫大内的能对我做什么?”容瑾轻哼一声道:“就是皇宫大内才不放心呢。”
沐清漪道:“没什么,只是问问我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倒是今天…大殿上的事情,还有德妃的死……”
容瑾歪在椅子里,慵懒的眯眼道:“大殿上的事情不过是预料之中罢了。倒是…德妃的死有点出乎意料。不过这样不是正好么?容淮和容瑄,这下子当真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了。”容璜到底是不是容瑄杀的没人知道,但是皇后杀了德妃却是所有人都知道事情。这下子,容淮完了,皇后也完了,容瑄虽然看似占了先机没事,但是德妃却死了,而且,容瑄还是不可避免的被西越帝怀疑了。当真是一箭双雕啊。
沐清漪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道:“该消停一些日子了。容瑾,虽然我们行事隐秘,但是…剩下的人越少,咱们就越容易暴露。”
容瑾点点头,道:“你放心,现在不是有人等不及又要往里跳了么?”
“循王?”沐清漪蹙眉道。
容瑾嗯哼一声,轻叩着桌面道:“这次容淮和容瑄的事情,你以为没有他在里面挑拨?别忘了…药王谷可未必就真的听慕容煜的话。皇后…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就一时冲动杀了德妃。”
药王谷如今实际上还是掌握在灵枢和素问手中的,而灵枢和魏无忌的关系并不简单,所以药王谷到底听谁的还真是不好说。另一方面,皇后就算再恨容瑄,选在那个时候杀德妃也太过愚蠢了,这背后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原因的。沐清漪垂眸凝思着,若有所悟。
“清清,这段时间你小心一些慕容煜和容琰。”容瑾沉声道。沐清漪不解,“怎么?”
容瑾道:“清清可还记得当初在华国的事情?不到两个月时间,华国的皇子…几乎死伤殆尽。”而现在,同样的沐清漪到了西越还不到一年,西越虽然只死了一个皇子,但是却也损了一个皇孙,一个皇后,一个丞相,死了一个皇妃,另有一个皇子被皇帝软禁。虽然局外人看不出什么,但是经历过当初华国的事情的容琰和慕容煜未必不会将这些事情联系道沐清漪身上。
沐清漪只能叹气,当初在华国虽然做的也算隐秘,但是如今等到身在局中的人回过味来还是锋芒太露了。其实如果容琰怀疑到她身上的话就不仅仅是怀疑她的问题了,而是直接牵扯到容瑾。
容瑾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含笑搂住她轻声笑道:“这个倒是不用担心,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若还是隐藏在暗处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既然要争那个位置,就总是要走到光明处去的。不然的话,还有什么意义?总不会是一直躲在黑暗中等皇位最后自己落下来落到他头上。
沐清漪点点头,轻声道:“也不知…明天会怎么样?”
容瑾淡淡笑道:“倒了明天,自然便知道了。”
新的一天…几条无比惊人的消息一传出来就将京城里的人们震得头晕眼花。庄王生母德妃南宫氏薨逝,皇后周氏杀害贵妃被费去皇后位打入冷宫。周家满门抄家打入天牢,前些日子还赫赫扬扬的秦王府换上了新的匾额,负恩侯府。
还有明面上不曾流传的消息:大将军南宫绝因为妹妹的遇害一病不起,庄王容瑄被禁足府中,连自己母妃的丧事都不能亲自料理。秦王府一脉固然是树倒猢狲散,而庄王府因为失去了南宫绝和容瑄两颗大树,独留南宫翼一人同样也是独木难支。一时间,人们心中的小算盘纷纷打得蹭蹭响,渐渐将目光投向了另一位颇有作为的皇子——端王容琰。
从明面上看,论排序皇长子死了,二皇子如今的情况也不好说。毕竟是背着谋杀悼恭太子的嫌疑,即使没有证据也难保皇帝不会有什么想法。三皇子多年不上朝,身体也不好,论起来也该轮到四皇子了。论能力,西越帝前面几个皇子的能力都相差无几,除去多病的三皇子,如今依然是四皇子能力最强。也难怪许多人纷纷在暗地里琢磨着改换门庭。
“大人。”一大早沐清漪到了衙门里就觉得气氛有些古怪。果然坐下没一会儿就来事了。
“启禀大人,外面有人告状。”
沐清漪扬眉,看着底下一派恭敬的府丞秦晖,道:“状子呈上来本官看看。”
“是。”秦晖恭敬的呈上一叠状子。
没错,不是一张,也不是两张,而是厚厚的一叠。沐清漪草草的翻了一下,有状告南宫家欺强凌弱的,有状告庄王府的人强占良田,强抢民女所行不法的,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大小罪状,看似毫无关系,但是沐清漪记忆过人早就记清楚了这些人也都是庄王一趟的官员等等,甚至还有状告几年前南宫羽纵马伤人的。
沐清漪冷笑一声,俗话说墙倒众人推,如今庄王府这墙还没有倒呢就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退了,只怕是恨不得多使点力气让他快些倒了干净。
“大人,这些事情…该如何处置?”秦晖谨慎的询问道。
沐清漪挑眉道:“如何处理?自然是秉公处理。秦大人看着去请被告来奉天府过堂吧。不过…也提醒一下…浪费本官的时间不要紧,但是诬陷朝廷重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过!最好是三思……”
秦晖脸色微变,恭敬的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挥退了秦晖,沐清漪低头看着跟前的诉状,唇边勾出一丝冷笑。突然自己这么多人来告状,告得还都是跟庄王有关系的人,所说没有人指使只怕是谁也不信。这些状子自然有真的,但是只怕也有不少是假的。水至清则无鱼,哪个皇子手底下没有点见不得人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容琰还是容璋?而且将事情捅到奉天府来,只怕也是想要逼豫王府和庄王划清界限吧?
步玉堂坐在一边看着沐清漪冷淡的神色,挑眉笑道:“什么事情,竟然将顾公子也难找了?”
沐清漪摇摇头,将状子递给步玉堂笑道:“也算不上难住了,毕竟…这跟咱们其实没多大关系。只是…若是被人当成了借刀杀人的那把刀,总归是不那么舒服的。”
步玉堂好奇的看了两张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些人可真是心急如焚,陛下这才刚刚让庄王在家里休养,可还没准备怎么样呢。”沐清漪笑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急啊。趁着这个庄王党群龙无首的机会,铲除掉庄王手下的心腹能臣。之后就算庄王缓过气来了,陛下想明白放了庄王,该损的都已经损了。”
“那咱们要怎么办?”步玉堂问道:“奉天府的职责就是处理这些事情,公子若是不处理的话只怕对公子不太好。对方只怕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将事情捅到公子这里来的。”不仅要处理而且还必须处理好,不然他便很可能会担上一个年少无知,幼稚无能的罪名。毕竟,顾流云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沐清漪靠着椅子沉吟了片刻,倏尔一笑,“本官跟南宫家也有一些交情。假公济私一次也算是人之常情吧?”
“公子是想要?”步玉堂眼睛一亮,好奇的看着沐清漪,沐清漪勾唇笑道:“让王爷派人将这些传给南宫翼。对了…别忘了告诉他,与其费那些事去湮灭罪证或者寻找真相,不如好好想想…是谁想要对付庄王府。”
步玉堂思索片刻顿时恍然,有些惊讶的看着沐清漪道:“在下没想到,公子居然也是唯恐天下不乱之人?”
沐清漪漠然笑道:“他们既然觉得本官太清闲了,本官就难得来勤政一番,将这皇城中的许多陈年旧案都一并了解了。叫下面的人都打起精神来吧,从今天开始…奉天府要忙了。”
“是。”步玉堂起身恭敬的道。
南宫府里
据说重病不起的南宫大将军和南宫翼坐在书房里,长相气质截然不同的父子俩脸色确实同样的难看。
“公子的吩咐,在下已经带到,在下这就告辞。”书房里,另一个身着灰布衣衫,戴着面具的男子平静的看着南宫绝和南宫翼淡淡道。丝毫不为南宫绝外放的怒气所吓道。
南宫翼深吸了一路口,点头道:“有劳夏兄走这一趟,请转告顾公子,他的恩情南宫家没齿难忘。”
夏修竹淡淡的点头,转身走出了书房。
书房里一片沉寂,许久,南宫绝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了…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父亲。”南宫翼沉声道:“父亲,如今万不可气馁。若是咱们都…那庄王殿下可怎么办?姑母已经不在了……”
南宫绝摆摆手淡然道:“这个顾流云倒是不简单。身边的人……你当真觉得豫王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南宫翼有些惊讶,道:“父亲这话怎么说?豫王纵然不是站在咱们这边的,至少…目前还不是我们的敌人。现在最重要的……端王!”说道端王二字的时候,南宫翼隐隐有些咬牙切齿。容瑄和容琰合谋算计容淮,却不料容瑄是打头阵的那个,而容琰却是跟在背后捡便宜,关键时候还暗中捅刀子的那个。好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南宫绝摇摇头,苍老的眼眸带着一丝悲哀和无奈,还有更多的却是看透了世事的疲惫。方才那个夏修竹分明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还是那个顾流云,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难道豫王身边聚集着这样的一些人只是为了做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皇子么?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南宫绝问道。南宫绝在朝堂上凭借的是他的赫赫声威和战功,但是对于朝堂上的这些算计却其实并不精通。
南宫翼咬牙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容琰以为只有他一个人会这些么?”这些皇子虽然无一不是小心翼翼,但是底下的人却未必都如他们一般的谨慎。所以无论是容琰还是容瑄暗地里都有收集对方的一些事情以备不时之需。难道容琰以为只有他会这一招么?
南宫绝凝眉道:“你是说…。”
南宫翼点头道:“不错,既然他能想到到奉天府衙门告状,那么咱们也派人去。他这次将顾流云牵扯进来,九皇子指不定多不高兴了,后面…自然有他的好戏看。”
南宫绝想了想,点头道:“也罢,照你说的办吧。”
南宫翼沉默了一下,有些小心的问道:“父亲,陛下到底打算…将庄王殿下如何?”
南宫绝有些苍凉的望了儿子一眼,比起这些小辈们南宫绝对西越帝的了解自然更多了一些。有些苦涩的道:“陛下只怕还是相信了秦王和周文彬的话了。”
“若是如此,陛下为何还要……”
“为何还要罚秦王?自然是因为秦王也犯了陛下的忌讳,或者说…秦王自己着了别人的道儿,陛下只是不想保他而已。”南宫绝道。
“那…庄王会如此?”
南宫绝默然,许久才道:“不知道。”君心难测,西越帝的心思更不好猜。也许什么事都没有,也许跟秦王一样,也许…就跟二十年前那些人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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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两败俱伤
“恭喜王爷心想事成。”端王府书房里,慕容煜端着酒杯酒杯朝容琰一敬,笑道。
容琰点点头,从容的饮下了杯中美酒。素来极为克制的温润容颜也不由得露出了几分笑意。看着慕容煜笑道:“这次的事情,还要多谢了顺宁郡王。本王将来必不会忘记郡王的功劳。”
慕容煜笑道:“为王爷效力,是在下的荣幸。”
容琰靠着椅子里,微微皱眉道:“不过…父皇如今对二哥的处置也没有个表示,会不会……”
慕容煜道:“陛下素来冷漠无情,如今竟然怀疑了庄王,只怕庄王没那么容易翻身了。”容琰摇摇头道:“未必,父皇如今…毕竟是老了。若是换了从前,你以为容淮和周家那些人还能活着出宫么?何况,容瑄素来颇得父皇欢心,若是父皇一时心软……”
慕容煜沉思了片刻,脸上流过一丝为难,看着容琰道:“若是如此…在下愿意代端王解决这个问题。”
容琰垂眸,“郡王有何良策?”
慕容煜沉声道:“居然秦王和庄王都没什么用了,何不让他们一起去了?”
容琰半垂的眼眸中杀气一闪而过,抬起头来时却仿佛什么都没有了一般,只是淡淡道:“有劳郡王了。”
“王爷严重了,此事自然是在下来处置比较合适一些。不过,将来事成之后……”慕容煜盯着容琰定定的道。
容琰淡笑道:“这个本王自然明白,本王答应郡王的事情什么时候食言过?”慕容煜点点头,起身道:“既然如此,在下先行告辞。”
“不送。”
看着慕容煜出门,脚步声渐渐在门外远去。容琰冷哼一声,道:“这个慕容煜,好大的胆子。”
“他的胆子大,不是好事么?许多咱们不方便办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去办。”一个锦衣青年从里间走了出来,笑道。正是西越帝十皇子容瑆。
容琰若有所思,点点头道:“十弟说的不错,不过这人…胆子太大,野心也大,不好驾驭。等到这件事办完…他也该去他该去的地方了。”语毕,两人对视一笑。何谓该去的地方,自然是心照不宣。
容瑆在容琰对面的椅子里坐了下来,挑眉笑道:“四哥,咱们这一次做的可是漂亮。一句将容淮和容瑄都拖下水了。”
容琰摇头道:“不可轻忽大义,别忘了,还有个容瑾。”
“容瑾?”容瑆皱眉,虽然他不太看得起这个九哥,但是若说要对他下手他还是有些发憷的。主要是父皇对这个九哥太过宠爱了,总是给人一种无论他们怎么做在父皇眼底都比不上容瑾一根头发丝的感觉。所以,想要陷害或者使其他手段对付容瑾,感觉根本就行不通。
“容瑾不过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四哥管他做什么?万一惹得父皇不高兴……”容瑆犹豫了一下,还是道。
“九弟或许真的是一个纨绔,但是他手下的人却不简单。那个顾流云……”荣小燕淡淡道。
“顾流云有如何?一个奉天府尹而已。”容瑆不解,顾流云或许确实能力非凡,毕竟执掌奉天府这些日子也没见他有什么纰漏,但是到底太过年轻,羽翼未丰。他们这些皇子随便哪一个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他。
容琰叹息道:“这件事本王想了大半年了,只是越想便越是觉得心寒。”
容瑆好奇的看着他,容琰道:“去年,华国短短数月皇子死的死伤的伤叛的叛,十弟可知道这其中缘由?”
容瑆凝眉道:“这难道和那顾流云有什么关系?”
容琰点头道:“当时真是他化名张清出现在华国京城中。算起来,那场华国皇室之乱也正是从他出现在京城的时候开始的。但是一直道最后…竟然都没有人怀疑过他。”
听他一说,容瑆的神色也不由得凝重起来。华国那一场可称作皇室灾难的剧变在局外人看来是何等的惊心动魄。短短两月之间华国便有好几位皇子死伤,更有一人叛国而去。比起历朝历代为了皇位厮杀的血流成河,这一场剧变却显得有些莫名其妙。若真是那个还不到而立之年的顾流云所谓,那么此人实在是心腹大患。
“原来如此…四哥故意将那些案子捅到奉天府去,而不是直接在朝堂上让人弹劾,就是为了他?”容瑆问道。
容琰淡然道:“说是为了他也算不上,不过碰巧罢了…豫王府和庄王府这些日子走的有些近了。若是九弟为二哥在父皇面前求情,我们很有可能会功亏一篑。”
“四哥英明!”容瑆忍不住击掌赞叹。
“启禀王爷,大事不好了!”书房门外,心腹的管事急匆匆的来禀告。容琰剑眉一凝,“进来说,出什么事了?”
管事的喘了口气,焦急的道:“刚刚…奉天府衙门突然将王妃娘家的老太爷和几位舅老爷,孙尚书,赵大人,陈大人他们以及世子妃娘家的夫人请到奉天府衙门去了!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别吞吞吐吐的!”容瑆有些不耐烦的道。
管事看了容瑆一眼,小心翼翼的道:“还有…十皇子妃的兄长和五殿下的舅舅,也一并被请过去了。”
“什么?顾流云是不是疯了!”容瑆脸色大变,怒吼道。
管事低声道:“奉天府衙门的人说…顾大人是接了状子,依律请众位大人前去文案的。不过…王妃娘家和十皇子妃娘家毕竟是皇亲国戚,按理顾大人是没有资格审问他们的。所以,顾大人…已经进宫,将这些案子一并上奏给陛下了。”
“混账!”荣幸咬牙切齿,一抬脚踢翻了跟前的椅子,“好一个顾流云,她不想活了!”
“十弟,稍安勿躁。”书案后面,容琰同样面沉如水,但是却比容瑆要稳重的多。以手撑着额头,容琰思索了片刻,沉声道:“看来是二哥的反击了,只是…好快啊,难道二哥还留手了?”
“不,不可能,我们行事如此隐秘怎么会让二哥还有余力反击?若有这个时间和能力,他就不会落到现在的地步了。除非…有人为他通风报信。”容琰摇摇头,推翻了之前的结论。
容瑆一惊,盯着他道:“四哥,你怀疑我?”四哥的计划除了他以外,就连同样是四哥的心腹兄弟的五个和七哥都不知道。
容琰摇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正是因为他知道不是容瑆,所以才更加的担心。因为这代表着京城里还有一股他们从未知道的势力,而现在,很明显这股势力并不是向着他们的。凝眉思索了许久,容琰沉声道:“顾流云。”
容瑆皱眉道:“四哥你的意思是这事是顾流云通知二哥的?他好大的胆子,身为奉天府尹竟然敢私下结交皇子!”
容琰冷笑道:“咱们计算怀疑他,谁能拿出证据来?何况…咱们要告的人,他可是一个不留的全部锁拿了的。就算告到父皇那里去也算不得假公济私,”只不过,顾流云扣下了容瑄的人的同时,却也扣下了端王府的人,原本要看着就要占上方了,竟然一下子又恢复了平衡,谁也动不得谁了。
好一个顾流云!
“四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容瑆有些焦躁的道。
容琰定了定神,沉声道:“十弟,你带人去奉天府看看,切记不要和顾流云起冲突。只是咱们的人…一定要安抚好。”
端王府和庄王府不一样,容瑄又南宫家撑着,只要南宫绝不死容瑄就算被咽气了总不至于如何凄惨。而且庄王手下的那些官员权贵多是与南宫家世交或者多少有些关系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竟是十分团结。而容琰因为生母出生,结交的多是一些寒门子弟,最初的时候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是看不上容琰的,等到容琰势力大成的时候,就算有一些世家靠过来,但是容琰手下的寒门出生的官员们也早已经羽翼丰满。就如同秦王手下有旧臣和新宠之争,容琰手下同样也有寒门和世家之争,远不比容瑄靠着南宫家和庄王妃娘家结交的臣子来的稳当。所以,都说英雄不问出身,但是有时候…就是一个出身难倒了天下间千百个英雄。
“是。”容瑆郑重的点头。容琰沉吟了片刻,脸上闪过一丝厉色道:“跟慕容煜说一声,不要让本王失望……”
“是,臣弟先告退。”容瑆道。
书房里只剩下容琰一人,原本就显得有些阴暗的书房更加沉寂起来。许久,容琰才嘿嘿一笑,“九弟…你倒是好眼光。这个顾流云…倒是好手段!但是莫要忘了,我西越皇室可不是华国那些没用的废物!”
“十殿下到!”
奉天府衙门,府丞秦晖带着一众官吏迎了出来,“微臣等叩见十殿下!”
容瑆冷眼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再扫了一眼整个大堂扬眉道:“本王驾临,奉天府尹为何不出来迎接?是不将本王看在眼里了么?”
秦晖连忙赔笑道:“王爷言重了,大人…顾大人此时并不在奉天府啊。”
容瑆自然知道顾流云此时不在奉天府,面上却丝毫不显,诧异道:“此时正是办差的时候,奉天府尹不在奉天府是去哪儿了?难不成…顾大人年少有为还学会玩忽职守了?”
秦晖小心翼翼的道:“回十殿下,顾大人、顾大人入宫见驾去了。还请十殿下后堂用茶,顾大人稍后便会回来。”
容瑆冷笑一声道:“你当本王没事干来你奉天府闲逛?”
“那…不知王爷…有何吩咐?”秦晖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身后垂首沉默不语的步玉堂。他的眼神容瑆自然看到了,一皱眉不悦的道:“跟本王说话,你往后看什么?难道还要请示谁不成?那个谁…本王看你无官无职的,什么人?”
步玉堂心知这位皇子这会儿是来找茬的,上前一步恭敬的道:“草民步玉堂见过十殿下。”
“步玉堂?”容瑆挑眉笑道:“啊,记得,以前那个—彭州太守,当初在大殿上四哥还替你求过情呢。你在这里干什么?”步玉堂垂眸道:“在下忝为顾大人手下的小小幕僚,混口饭吃。”
容瑆嗤笑一声,“堂堂科举出身的太守,竟然混到如此地步。”
步玉堂倒是有些宠辱不惊的意思,恭敬的垂首道:“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玉堂的运气。”
容瑆把玩着手中的扳指,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众人道:“本王也不跟你们废话,听说你奉天府将孙尚书和赵大人抓起来了?你们好大的胆子!孙尚书可是堂堂从一品吏部尚书,也是你们奉天府能动的?!”
秦晖脸色一白,战战兢兢的半晌说不出话来。步玉堂早就知道秦晖当不了事儿,所以才跟着出来一起见容瑆的,上前一步,拱手道:“十殿下此言差矣,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尚书?更何况…奉天府并没有将孙大人和各位大人抓起来,只是请他们来配合询问罢了。这事奉天府的正常程序,何错之有?”
“好一个正常程序!”容瑆怒道:“孙大人和各位达人都是国之重臣,若是耽误了国事你奉天府可担当得起?”步玉堂从容道:“正是因为担当不起,顾大人已经进宫面见陛下了,陛下自然会有圣裁。陛下赋予奉天府随时进宫面圣的权利不正是为此么?”
容瑆被这不软不硬的话噎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咬牙道:“果然跟顾流云一样的伶牙俐齿。只可惜…你区区一个幕僚,只怕还没有跟本王说话的权利!奉天府丞,立刻跟本王放人!”
秦晖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连连点头道:“是、是…快,快请孙大人和赵大人出来!”
“谁敢!”步玉堂厉声道。
堂上的衙役和官吏们都有些迟疑不定,王爷自然不是他们能够开罪的起的,但是比起秦晖明显步玉堂才更像是府尹大人信任和倚重的人。十皇子他们固然得罪不起,府尹大人他们同样得罪不起,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
“还不快去?”见一个布衣的威慑竟然比秦晖这个府丞还要大,容瑆不悦的微微眯眼道。
“这……”
“十殿下,奉天府要问案的人,您恐怕没有权利带走。”步玉堂丝毫不让,朗声道。容瑆脸色一沉,他当然知道他没有权利从奉天府带人,但是如果今天秦晖将人给他了他自然有办法将这事撇清,最后在按顾流云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却没想到遇到步玉堂这么一个不识趣的。
容瑆冷笑一声道:“放肆!区区一个平头百姓,居然也敢在奉天府衙门指手画脚,谁给你的胆子?来人,给本王将步玉堂拉出去,重责三十。以惩他对本王不敬之罪。”
跟着容瑆一起来的侍卫应了一声一拥而上就要去抓步玉堂,秦晖吓得在一边连连劝道:“十殿下,十殿下息怒啊……”步玉堂知道今天只怕是难逃此劫,咬牙冷笑道:“十殿下论理不过就想要以权势压人么?在下还是那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顾大人已经进宫面圣去了,该怎么做尔等自己三思!”
“大胆!”容瑆猛地一拍跟前的桌案,冷笑道:“本王倒也看看你奉天府如何秉公执法!难不成就是本王你也敢说与民同罪?”
“敢不敢…十殿下不放试试看就是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闻声,秦晖脸色微变,步玉堂脸上却是一喜。
众人齐齐回首,便见沐清漪神色漠然的站在大堂门口。一身白色的披风笼罩在身上,只衬得整个人白衣乌发冷如冰霜。往日里精致秀美总是带着温文笑颜的容颜此时也是冰冷似雪,清冷的寒眸淡淡的从众人身上扫过只让人觉得心头一凉,宛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沐清漪身边,沉默的站着带着面具的夏修竹。
太守解下身上的白色披风交给夏修竹,露出里面绯红的官府,沐清漪抬步踏入了大堂之中。
看着漫步走进来的红衣少年,容瑆也不由得有些出神。见过顾流云的此处并不算少,但是容瑆却当真没有发现这位传说中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容貌竟当真是惊人的秀丽。若不是那冷峻的眼膜中带着凌厉的锋芒,容瑆都忍不住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一个绝色少女了。
走到容瑆面前,沐清漪淡淡拱手道:“下官顾流云见过十殿下,不知十殿下驾临奉天府,有何指教?”
容瑆回过神来,轻哼了一声侧过脸去。他堂堂西越皇子,竟然看着一个男人发呆,这让他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烦躁之意。不过看到沐清漪,容瑆总算是冷静了下来,想起自家四哥的交代,沉声问道:“顾大人,可否私下谈谈?”
沐清漪修眉轻挑,也不回答他的话反而转身看向被容瑆的侍卫扣住的步玉堂问道:“玉堂何事得罪了十殿下?还请十殿下恕罪。”
容瑆皱眉,有些不悦的道:“这个步玉堂不过是一介布衣,居然敢对本王无礼。本王打他几板子还错了不成?”沐清漪笑道:“原本倒是没什么,但是现在,只怕是不成了。”
容瑆有些不好的预感,皱眉道:“为何?”
沐清漪平静的从宽大的袍袖中取出一道明黄的绢帛,淡然道:“奉天府事务繁忙,陛下特别恩赐步玉堂奉天府副丞之职,为正五品。”身为皇子,除非有容瑾那样的胆量和盛宠,殴打有品级的官员绝不是什么能拿出来说的事情。
容瑆一愣,“胡说!奉天府已经有了一个府丞!”府丞本就是府尹候补和助手,虽然秦晖这个府丞做了这么多年府尹换了好几拨从来没补上去过。但是从来奉天府就只有一个府丞。
沐清漪淡笑道:“十殿下听错了,是副丞。”府丞是府尹的副手,副丞便是府丞的副手和候补,若是府尹更看重副丞的话,后来居上也不是不能。
“西越并没有这个职位!”容瑆咬牙道。沐清漪微笑,“现在有了。步玉堂,还不接旨!”
步玉堂回过神来,连忙跪地接旨,“臣步玉堂,叩谢隆恩。”当初选择跟着豫王和顾公子果然没错,谁有他这么好的运气遇到皇子被杀这么糟心的事情之后居然还能逃过一劫,不过几个月又再一次重入官场?虽然是五品官,但是已经很不错了不是么?
将圣旨放到步玉堂手里,沐清漪伸手拉起步玉堂淡笑道:“辛苦你了。”
步玉堂连道不敢,被晾在一边的容瑆却是脸色如墨一般的阴沉,咬牙道:“顾大人!”
沐清漪这才回头,含笑道:“啊,十殿下想要说什么?”
容瑆忍住气,对沐清漪道:“本王说,可否单独谈谈?”
沐清漪不以为意的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只是夏修竹并没有跟着推出去,而是沉默的站在了沐清漪身后护卫的位置。容瑆气闷的道:“顾大人这事什么意思?难道本王还会对你不利不成?”
沐清漪还没答话,身后夏修竹沉声道:“豫王殿下吩咐了,顾大人出身书香门第,文弱的很。在下片刻不得擅离,还请十殿下恕罪。”
“你有事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还戴着面具,鬼鬼祟祟的!”容瑆没好气的道,他这会儿想起了容瑾和顾流云的关系,既然是容瑾派来的侍卫他自然也没法说什么了。
沐清漪在容瑆下首坐了下来,淡淡道:“十殿下不如还是说说驾临奉天府所谓何事吧?”
容瑆冷哼一声道:“本王所为何事顾大人回不知道?”沐清漪温文一笑,“洗耳恭听。”
对上如此看似柔软却放人无处着力的人,容瑆也险些气绝,轻哼道:“顾大人好大的手臂,一次就将朝中多位重臣请到了奉天府,今天过后,顾大人只怕又要名扬天下了吧?”沐清漪从容的笑道:“王爷言重了,一大早收到那么多的状子…本官也吓得不轻呢。原本以为京城乃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怎想…所以这不是赶紧就进宫去请示陛下了么?”
“那…父皇怎么说?”容瑆心中一沉,沉声问道。
沐清漪笑道:“陛下自然是无比英明的。陛下说…既然奉天府收了状子,这些案子自然要一查到底,也好给受害者一个交代。至于这些涉案的大人们,就只能委屈他们暂且在奉天府小住一些日子了。不过殿下放心,还未查明真相之前本官绝不会将这些大人么下狱的。也免得万一是冤案,伤了大人们的体面。”
容瑆冷笑道:“你既然知道可能是冤案,为何先不将人放了?”
沐清漪无奈的道:“若是平时,一个两个案子自然是不要紧,但是如今,短短两日之内奉天府衙门共接了七十多起案子,其中至少有五十其或直接或间接地牵涉到朝中数十位大人。这样的案子…下官如何敢轻忽?十殿下尽管放心便是,孙大人和赵大人就住在奉天府后衙,吃穿住一应都是一品大员的标准,绝对不会委屈了他。”
容瑆皱眉,有些疑惑,“你奉天府哪儿来那么多地方主人?”奉天府衙门并不是主人的地方,包括顾流云,秦晖这些官员都各自有自己的府邸。后衙也只是有一个处理事务的地方和平日府尹休息的院子罢了。
沐清漪微笑道:“这个…确实有些委屈了各位大人,只能劳烦他们住在一起了。”
容瑆嘴里的茶险些当场喷了出来,勉强咽了咽了下去才有些艰难的道:“你让他们住在一起!”
“这案子不知道要审到什么时候,几位大人住在一起也好做个伴啊。”沐清漪理所当然的道。
做个鬼的伴!容瑆在心中暗骂,容瑄的人都是他们让人告状被抓进去的,他们的人当然也差不多,这种情况下两拨人住在一起……“等等,本王记得威武将军也在其中!”威武将军是南宫绝的旧部,铁杆的庄王党。若是跟端王党那些文官关在一起,那些文人还不被打死?
沐清漪温声安慰道:“殿下放心,下官有分寸,绝对不会出人命的。”
“……”所以,你的标准就是不出人命么?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容瑆还能如何?如果连四哥都对这个顾流云讳莫如深的话,他自然也拿他没办法。特别是顾流云还握着父皇的旨意的时候,虽然容瑄已经被禁足了,但是南宫绝和南宫翼还在呢。这时候这两人肯定是卯足了劲儿的在想要找端王府的麻烦,他这会儿找顾流云的麻烦,等于是给南宫家送把柄。
最后,容瑆只得阴沉着脸色要求见吏部尚书和端王麾下的几位大人一面。沐清漪倒也不阻拦,只是轻飘飘的道:“自然是没问题,正好早上南宫大人也来探望过几位大人。”
容瑆气绝,愤然而去。
目送容瑆绝尘而去,沐清漪淡淡一笑起身带着夏修竹回了后堂。后衙的书房里,步玉堂早就在那里等着了。见到沐清漪进来连忙上前行礼,“玉堂多谢公子提拔。”
沐清漪连忙扶住他笑道:“玉堂不必如此,玉堂有才又能,若只是区区一个幕僚实在是委屈了。不过…现在也只得先委屈玉堂一些……”
“玉堂不敢……”步玉堂连忙道。沐清漪含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说话,“修竹也做吧。”
夏修竹沉默的坐下,盯着沐清漪皱了皱眉道:“公子这几日锋芒太露,今日之举可算是得罪了大半个京城的权贵,以后出门要小心一些。”
沐清漪挑眉笑道:“修竹费心了,我相信有修竹在没有人有那个能耐动本公子分毫。何况,这京城里敢光明正大的刺杀奉天府尹的人可不多。”就是上一次容璋,也还是要魏无忌将她引出了京城才敢动手的。只要他不出内城,遇上上次的情况的几率很低。而且,夏修竹可是前华国御前侍卫统领,有他安排暗中保护的侍卫又有他近身保护,天下间比她身边安全的地方也不多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夏修竹淡淡道。
知道他是好意,沐清漪含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步玉堂凝眉道:“公子,这次的这些案子分明都是庄王和端王的人互相攻讦才闹出来,咱们真的要一一审了么?”沐清漪点头,理所当然的道:“这个自然。虽然起因是因为端王和庄王之争,但是案子相比也不是事出无因。这种时候,就算要栽赃也不会全都是假的。咱们…自然是秉公处理。”
步玉堂点头道:“是,属下明白了。属下一定尽快处理。”步玉堂为一方父母官数载,处理这些事情自然比沐清漪顺手的多。不想沐清漪却含笑摇头道:“谁说要尽快处理?慢慢处理,仔细处理。”
“这…那那些大人?”步玉堂想起来被关在院子里的那些官员们,锦衣玉食依旧,只是被拘禁在小小的院落里不得自由,同伴还是自己的敌人,只怕多住一天也是如坐针毡,住久了大概就要开始闹了。
沐清漪悠然道:“让他们先住着吧。修竹,拍几个人好好盯着他们,他们每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说了什么话,通通都要记下来。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不用理会,只要不死人就行了。”
夏修竹点头,这些日子以来他早已经学会不去吃惊于眼前的女子做的任何决定了,虽然他依然每每都会惊叹于她的聪慧和手段。这样的才智手段,莫说女子就是男儿也自叹弗如。也就是当初顾家送进宫的是贤惠温柔的顾皇后,若是眼前这一位…只怕是太子的皇位也早就手到擒来了。
夏修竹沉默了良久,也想明白了沐清漪的意图,挑眉笑道:“公子是想要他们在里面斗,庄王府和端王府在外面斗,到最后……”
到最后不管是什么结局,基本上也等于是两败俱伤了。
沐清漪微笑道:“玉堂知我。容琰竟然想送些麻烦来给我,这些人本公子就全部笑纳了,他一个也别想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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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毒杀未遂
奉天府的后衙一处小院里,宁静之中总是带着一种让人觉得喘不过气的沉闷和危险。虽然小院里的住口并没有被限制行动,只要不出院门。但是所有人却似乎都有志一同紧闭了房门将自己锁在自己的房间里。
孙立言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关进奉天府衙门——在他成为了礼部尚书之后。
被关进这座小院里已经整整有三天了,孙立言也从最初的愤怒之后的嘲弄到现在…忍不住心中开始有些忐忑起来了。那位新上任不久的奉天府尹并没有见他甚至除了例行的询问一些案子的事情,连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这样的做派让在官场上打滚了一辈子的老油条心里也有些惊疑不定了。这个年轻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最重要的,孙立言知道被关进这里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么多朝廷重臣被关在一个小小的奉天府衙门好几天,不仅几位王爷没有什么表示,就连陛下也没有任何表示。孙立言不由得想起了三天前十殿下来见他的事情,虽然十殿下什么都没说,但是孙立言知道事情只怕是有些棘手。这个以前他们根本不以为然的奉天府尹竟然是个如此扎手的角色,这却是所有人意想不到的。端王想要利用顾流云折了庄王的羽翼,却没想到连自己也一起折进来了。
孙立言想要出门去找同僚商量一下该怎么办,但是站起来之后犹豫了一下又坐了回去。这院子里住着的并不只是端王府麾下的官员,还有庄王府的。第一天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在院里闲逛,接过双方竟然打起来了。而庄王府一方有着一位将军,最后的结果自然不必说,说不上两败俱伤但是双方却都有几个人现在还躺在床上直哼哼……
“碰!”原本关闭这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孙立言一惊本想出口训斥却发现进来的竟是这小院子的煞星,南宫绝麾下的旧部威武将军。一个小小的院子,一群相互对立的人,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和一个上阵杀敌战功不弱的将军。这简直就像是一个羊群里突然闯入了一匹狼。
“雷临!你这是什么意思?”孙立言脸色一沉,盯着眼前的男子怒斥道。虽然穿着一身寻常的锦衣,但是这位刚刚年过不惑的威武将军看起来依然是气势迫人。至少,对于孙立言这样的文官来说是足够了。
威武将军轻嗤一笑,道:“什么什么意思?闲着没事来串个门啊。孙尚书这是躲在房间里装孙子么?”
孙立言冷笑,“你不装孙子,怎么不直接冲出去啊?堂堂威武将军和咱们这些文人一起困在这小小的院子里,这就是威武将军征战沙场的本事么?”
威武将军脸色一僵,他也不是没试过强行冲出去。但是却不料这小小的奉天府衙门竟然戒备十分森严,而且似乎高手如云。他被请进来的第一天就曾经忍不住想要冲出去,原本差一点就出了小院里。最后却来了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拂袖就让他跌回了院子里,半天也顺不过气儿来。之后南宫翼进来探望过他们示意他稍安勿躁,这才安静了下来。但是同时他也对强行闯入奉天府衙门没有了什么信心。
见他如此,孙立言嘲弄的脸色更加明显。
威武将军冷笑道:“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就会勾心斗角的文官,本将军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所以…孙大人,本将军揍你一顿出气,不冤枉吧?”说着,威武将军狞笑着掰着手指,骨节咔咔作响。
“你敢!”孙立言吓了一跳,惊惶的叫道:“本官是吏部尚书,你敢动手本官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威武将军不以为然,“本将军好怕……早就看你们这些文官儿不顺眼了,陷害本将军,找死!”这小院里的人说冤枉还真没几个冤枉的,但是以这些人的身份其实很多事情大家都默认了不过是小事。若不是被人捅到了奉天府,根本就不伤大雅。底下人妄为的大不了处理几个下面的人就是了,这些权贵若真是都循规蹈矩,这京城里大概也就没什么事了。但是如今,两派相争一下子竟然送了这么多朝廷重臣进奉天府,只怕西越开国这也还是第一回。
于是一番惨无人道的单方面殴打在西越皇城代表着公正和律法的奉天府后衙里上演。可怜的孙尚书除了无力的都比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脚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同时在心中却也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对端王的不满。如果不是因为端王算计庄王,他怎么会被一个武夫如此无礼的殴打?因为出身寒门,孙尚书骨子里的傲气和自尊比一般世家出身的官员更甚。堂堂一品大员被一个武夫殴打简直是奇耻大辱。
“救…救命啊……”渐渐地孙立言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雷临这是要将他往死里揍啊。
“救命啊!”
“这是在干什么?”一个清越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疑惑不解的味道。
很快,威武将军被人拉开了,孙立言眯着被揍得肿起来的脸,终于看清楚了门口站在的一身白衣风流倜傥的白衣少年。
“顾…顾大人!雷临他要杀我!”孙立言连忙叫道。
沐清漪微微眯眼,清冽的目光在威武将军身上一扫过来,道:“威武将军,可有此事?”
威武将军也不是傻子,就算真有此事自然也不能承认,耸耸肩不屑的道:“本将军要杀这种废材,还用得到你们赶过来?”
沐清漪蹙眉,有些为难的看着孙立言道:“雷将军说的也是,孙大人…若是雷将军真有杀你之心的话,这会儿…下官大概只能进宫去向陛下请罪了。”
“你…你敢包庇他!”孙立言怒极,沐清漪皱眉道:“孙大人何处此言,奉天府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院落,各位达人为何不能和平共处?这才短短三日,就已经好几位大人受伤了,如今又添了孙大人。若一直这样下去,等到案子审结了本官该如何向陛下交代?”
孙立言脸色微变,也顾不上脸上的疼痛沉声道:“你说陛下同意让我们…留在奉天府?”
沐清漪笑容可掬,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笑道:“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孙大人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天了啊。”
孙立言脸色更加难看起来,“那不知顾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将案子审完?”沐清漪笑道:“原本快的话三五天也就差不多了。但是这一次堆积了这么多案子在奉天府,需要先询问取证,有几个案子只怕还要开棺验尸,本官平日里奉天府的事务也不能懈怠。这个…不快不慢一年半载总是差不多的。孙大人放心,各位大人的公事陛下已经找人代为处理了,大家就安心的在这里住着吧。本官一定会竭力还各位一个清白和公道的。”
看着眼前少年言笑晏晏的模样,孙立言只得在心中暗暗叫苦。想算计庄王,结果却连自己一起算计了,也不知道端王殿下此时有何感想。
见孙立言没话说了,沐清漪满意的挥挥手,“修真,快去请大夫来替孙大人看看,可别留下什么病根了。”
孙立言确实是无花可说了。陛下的态度其实已经说明了问题,只怕陛下也已经烦了皇子之间的勾心斗角才借着顾流云的手整治他们顺便敲打端王和庄王。而自己…若真是在这里留个一年半载,吏部尚书的位置还有自己的份儿么?
沐清漪挥手让夏修竹带着威武将军出去,自己却坐到了一边看着大夫替孙立言伤药。奉天府里虽然没有大夫随时候命,但是仵作却是有的,上个药验个伤也没必要那么认真不是么。
孙立言沉默的坐在一边任由别人为自己伤药,一边呲牙咧嘴的瞪着跟前悠然自若的白衣少年。等到上完了药才怒气重重地道:“顾大人是在看本官的笑话么?”
沐清漪淡笑道:“孙大人误会了,下官是关心孙大人的伤势。”
孙立言轻哼一声道:“现在本官没事了,顾大人可以请便了。”
沐清漪点头,浅笑道:“既然如此,孙大人若是还有什么想说的,可以随时让人来找我。”
孙立言一愣,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沐清漪却显然也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点点头便起身出去了。
端王和庄王两党的官员被羁押奉天府只是一个开始,两天后庄王在府中突然身中奇毒的消息传来之后才是满朝震惊。庄王已经被西越帝下令禁足在府中了,虽然府邸内外的守卫依然是庄王府自己的人,但是西越帝必定也有暗中命人看着的。这种情况下,庄王莫名其妙的中了毒,怎么能不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豫王府里,沐清漪难得悠然的坐在清宁轩里抚琴。不远处的假山上,容瑾也懒洋洋的趴着听他抚琴。和煦的春日照在身上,将冬日的阴寒扫去,只让人舒服的想要睡过去了。
一曲终了,沐清漪回头看向容瑾道:“庄王中毒了,你怎么不去探望?”容瑾懒懒的道:“又还没死。”
死了就不用探望而是去祭奠上香了。
见她清眸微沉,容瑾连忙从假山上一跃而起,走到她身边来坐下道:“慕容煜派人下的毒,却没将人毒死,清清不觉得奇怪么?”不是每个人都有夏修竹那么好运气刚好有个容瑾在旁边帮忙的,虽然庄王也有南宫绝。但是如果药王谷的要接二连三的毒不死人,药王谷的招牌也可以换一个了。
沐清漪微微点头,“确实有些奇怪。”
容瑾轻哼一声道:“一群蠢货,全都被人利用了还高兴的替人家数钱呢。”
“容…璋?”沐清漪低声道。
容瑾嗯哼一声,显然对某人不屑一顾。只是懒懒的趴在沐清漪身上,低声嘟哝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清清,咱们也该准备了。”
沐清漪垂眸,微微点了点头道:“你考虑好了,一定要如此?”
容瑾冷笑道:“一个二个都想拦本王的路,就别怪本王无情了。现在也没时间考虑了,老头子身体不好了。”
“这?当真么?”沐清漪有些惊讶,前两天上朝和进宫面圣的时候西越帝的气色都非常好,好的不像是一个刚刚死了妃子,圈了孙子,子孙不宁的老人。
容瑾淡淡道:“老头子武功高深莫测,就算病了一时半刻也没人能看出来。不过…这一个多月,他只宣过一位御医。”
“这…。”宫中的规矩,皇帝每三日要请一次平安脉。而且每次必须两位御医同时诊脉,每个月至少要有不下于六位御医诊脉。连续一个月只用一个御医确实是有些奇怪。但是若西越帝的身体正糟糕到这种地步,就该准备后继者的事情了,目前却一点也没看出来西越帝有这个打算。
容瑾搂着沐清漪,淡笑道:“现在就让他们去逗吧,等到最后…本王都有些好奇他们会是什么嘴脸了。”
沐清漪蹙眉道:“但是循王那里……”容璋不止一次的表示过,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容瑾,而最后的位置也是容瑾的。
容瑾撇嘴,不屑的道:“本王不需要,本王不需要一个人压在本王的头上,不管他是什么人。他只是想要一个傀儡而已。”沐清漪无奈的叹了口气,微微凝眉思索着:容璋若是有把握成功,完全可以自己登上帝位又何必要一个傀儡?
知道劝不住容瑾,沐清漪也不再多言。而且她也不喜欢容璋的做派,无论他是为了什么,本身对容瑾造成的伤害却是已经已经存在且永远都无法消磨的。
点点头,沐清漪轻声说道:“我知道了。”容瑾愉快的低头蹭蹭她柔顺的发丝,“我就知道清清最好了。”沐清漪无奈,“不管不问的听你的就是最好?”容瑾笑道:“这表示清清相信我不是么?”沐清漪莞尔一笑,确实,若不是相信容瑾她又怎么会无条件的听从他的决定呢?
容瑾搂着她柔声道:“清清只要永远都相信我就好了。”
沐清漪浅笑,“我自然相信你的。”
豫王府里一片静谧和煦,皇城的另一边的顺宁王府却没有那么轻松了。书房里,一片凌乱。慕容煜疯狂的砸着书房里目所能及的一切,不一会儿功夫,整个书房面成了一片废墟。书房门口,素问和灵枢沉默的站着,眼看着慕容煜片刻间将整个书房毁的彻底,灵枢依然是一片沉静,但是素问眼中却露出了一丝不满和轻蔑。
素问一直就不能理解,表姐将这个慕容煜找回来干什么?说是前代谷主的唯一骨肉她们自然该遵从。但是这个慕容煜哪里有半分前代谷主的风采?他甚至连莫家世世代代对医术的天赋都没有。药王谷专门派了最德高望重的老大夫教他医术,结果他学了半天连最简单的药材都分辨不出来。没多长时间就连课都不愿意上了。这样的人怎么有资格当药王谷的谷主?连问情哥哥的一分都不如!
“素问。”看着素问脸上显见的怒意,灵枢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收敛一些。素问轻哼一声,望着灵枢轻咬着唇角道:“表姐,我现在真后悔……”后悔什么?后悔当初那样逼迫问情哥哥,害的问情哥哥失去了谷主之位下落不明。但是…她真的没有想要赶走问情哥哥啊。在她心中,最有资格做药王谷主的人只有问情哥哥。
“别胡说。”灵枢低声道。慕容煜对莫问情一直很是忌讳,若是让他听到了素问的话又是一场事。
素问轻哼了一声,偏过头去不答话。在心中她隐约有些恨表姐的,若不是当初表姐说…她怎么会用那种法子逼问情哥哥?
“进来!”里面传来慕容煜沉闷的声音,显然是终于发泄完了怒气。灵枢率先一步迈了进去,小心地找了一个能下脚的地方站住,轻轻一褔,“谷主。”慕容煜回头,冷冷的盯着她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容瑄为什么还活着?”
灵枢垂眸,恭敬的道:“是属下办事不利,请谷主责罚。”
“办事不利?”慕容煜冷笑一声,道:“你真当本王是傻子么?你药王谷的毒药会连一个容瑄都毒不死?既然你毒不死还去下毒干什么?”灵枢依然是波澜不惊,垂眸道:“谷主息怒。”
“废物!”
“谷主,现在当务之急并不急纠结到底是怎么回事,而是先离开京城吧?”跟在灵枢后面的素问忍不住道,“庄王中毒的消息一传出去,最先被怀疑的就是咱们药王谷吧。”这件事,素问也很是疑惑。药王谷多得是无色无味甚至是让人死的不知不觉的药,为什么现在人没毒死就罢了,居然还被人看出来了。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平静的灵枢,素问第一次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个表姐到底再想些什么。别说慕容煜怀疑灵枢,就连她都有些怀疑了。
慕容煜脸上的神色扭曲了一下,沉声道:“你可去给本王放出消息,莫问情出现在皇城里。”
素问脸色一变,“你要嫁祸给问情哥哥?!”
慕容煜笑容有些狰狞,“叫的倒是好听,看来你是没有将本王这个谷主放在眼里了。”素问住口,只在心中暗暗道:“你有什么地方比得上问情哥哥么?”
灵枢淡淡道:“素问,去办吧。”
素问猛的回头死死地盯着灵枢,许久才咬牙道:“我不去!”灵枢皱眉,秀丽的眉宇间有些不悦,素问哄着眼睛道:“表姐,你变了。你当初跟我说可以让问情哥哥喜欢我,但是问情哥哥却不见了,你现在还想要陷害他!我不会帮你的。我…我不管你们了,我要回药王谷,我要去找问情哥哥!”说完,素问不管不顾转身往书房外跑去。
“素问!”灵枢脸色微变,反射性的便出手拦住了素问。素问被拦截自然回手反抗,但是灵枢的武功本就比她高,不过是几个回合下来素问便已经落入了灵枢的手中。看着她们二人,慕容煜的脸色越加难看起来,神色阴沉的盯着被灵枢定住动弹不得的素问,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灵枢长老,违抗谷主命令该当何罪?”
灵枢低声道:“药王谷以谷主为尊,违令者死。”
“那还不动手!”慕容煜厉声道。
“这……”灵枢迟疑了一下,沉声道:“谷主,素问年幼不懂事,还请谷主见谅。此时正是用人之际,还请谷主……莫问情的事,属下自会办好的。”慕容煜冷哼一声,总算慢慢讲目光从素问身上移开,沉声道:“滚出去!”
“属下告退。”灵枢拉着素问飞快的退出了书房。
“启禀王爷,奉天府府尹顾大人和大理寺卿南宫大人来了。”灵枢和素问刚到门口,门外顺宁王府的下人匆匆而来禀告道。闻言,慕容煜脸色微变,“他们来看什么?”下人低声道:“小的不知,只是…两位大人是带着兵卒来的。这会儿…顺宁王府已经被官兵围起来了。”
慕容煜定了定神,沉声道:“本王知道了,你先去吧。”
下人匆匆告辞,慕容煜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灵枢问道:“你怎么看?”
灵枢低声道:“只怕是…来者不善。谷主,咱们先离开这里吧。”慕容煜有些犹豫,他很清楚一旦离开了也就表示他默认了下毒的人就是他,从此以后就真的只能流落江湖了。最重要的是,就算是他想要退居药王谷只怕也不得安宁,从此西越和华国都会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除非是远走蛮荒从此背井离乡。但是这样的生活却绝不是心高气傲的慕容煜愿意接受的。闭了闭眼,慕容煜沉声道:“他们没有证据!本王去见他们,灵枢,你去面见端王,让他想办法。”
灵枢迟疑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
大厅里,沐清漪和南宫翼同样都穿着官府坐在大厅里悠然的喝茶。只是沐清漪的悠然是真的悠然,南宫翼却是半真半假,毕竟如今庄王还躺在床上,虽然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将来到底会怎么样还是难说。
看着沐清漪淡定从容地低眉饮茶,南宫翼挑眉笑道:“在下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与顾公子一起办差。”
沐清漪放下茶杯,含笑道:“这次的事情事关重大,无论交给奉天府还是大理寺或者刑部陛下想必都不能放心。最妥当的自然是咱们三家一起会审,在下少不经事,还请南宫大人多多指点。”南宫翼笑道:“便是看顾大人这样的从容态度谁敢说你少不经事。咱们共勉吧。陛下将此事托付给你我,咱们做臣子的自然要尽心为陛下分忧。”南宫翼倒是不担心顾流云会给慕容煜放水,毕竟慕容煜和顾流云虽然都是从华国来的但是经历却大不同。当初顾家几近灭门便是慕容煜的手笔。顾流云不再其中对付他就已经是宽宏大量了。派了这么一个人来审这个案子,只怕陛下也看慕容煜不顺眼很久了吧。
“顾大人和南宫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慕容煜从外面走进来,面色沉着的问道。
南宫翼起身笑道:“顺宁郡王打扰了,有劳郡王跟下官走一趟吧。”
“走一趟?什么意思?”慕容煜问道。
南宫翼盯着慕容煜,冷声道:“有人告顺宁郡王意图毒杀庄王殿下,陛下命本官和顾大人主审此案,还请顺宁郡王配合。”慕容煜脸色,怒道:“毒杀庄王?胡说八道!南宫大人没有证据你也该诬陷本王?你说有人告?不妨叫他出来和本王对质。”
南宫翼轻哼一声道:“想要对质,顺宁郡王进了奉天府自然就有了。”
“奉天府?”慕容煜转身看着沐清漪,嘲讽的道:“听说顾大人刚刚抓了朝中十几位重臣,如今又动到本王身上来了,不知道顾大人到底是勤政为民还是公报私仇呢?”沐清漪抬眸,淡淡的看着他,有些漫不经心的道:“顺宁郡王觉得是怎么样就怎么样。请顺宁郡王去奉天府是陛下的意思,本官只是奉命而行罢了。另外,顺宁郡王和那些大人们是不一样的。他们只是在奉天府暂住配合调查,而你…是疑犯,只怕要暂时委屈郡王在奉天府大牢里呆几天了。”
闻言,慕容煜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道:“你敢!”沐清漪抬手轻触额头,有些不耐的叹息道:“我当真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问我敢不敢?若是不敢…本官还来干什么?来人!将顺宁郡王拿下!”
“顾流云,你……”门口,一道黑影掠过。眨眼间慕容煜已经被人钳制住胳膊扭向身后,动弹不得。慕容煜心中不由得一寒,他的武功不算绝顶但是却也不错,但是在这个黑衣人面前竟然连一丝回手的余地都没有,“你到底是什么人?”慕容煜厉声道,不知为什么他总感觉眼前着带着面具的人有几分眼熟。沐清漪偏着头微笑道:“这是本官的随身侍卫,夏修竹。能让他亲自动手,也算是顺宁郡王的福分了。修竹,将人带回奉天府吧。”由夏修竹押送自然不用担心跑了疑犯的事情了,沐清漪安心的吩咐道。
夏修竹沉默的点了点头,扭着慕容煜的胳膊走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住在顺宁王府的药王谷众人了。如沐清漪意料之中的灵枢和素问都跑了,原本就没有想要抓她们,若不然就不会坐在大厅里等着慕容煜出现,而是直接带人闯进去抓人了。看着一个个下人或者是药王谷的医者侍卫被扭着从府里抓出来,不一会儿,一个环佩叮咚的声音响起,平湖郡主在一群人的簇拥中走了出来,神色不善的道:“你们这是想要干什么?”
南宫翼淡淡的拱手道:“启禀郡主,顺宁郡王毒杀庄王,已经被收监了。”
“什么?!”平湖郡主忍不住尖叫道。有些憔悴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几个月前的飞扬跋扈。这几个月先是父王去世,如今连质王府和亲王府都不在了,她唯一的依靠也就只剩下了原本不屑一顾得顺宁郡王府。但是现在,却连这也要没有了么?
“你们胡说!慕容煜怎么会杀二皇叔!一定是你们陷害他的!”平湖郡主怒斥道。
但是现在的平湖郡主早已经不是从前的平湖郡主了。现在的她不过是已故悼恭太子的庶女,负恩侯的庶妹而已。有着圣旨在身的南宫翼自然不将她看在眼里,只是淡淡道:“郡主到底是皇室金枝玉叶,如果郡主不想离开,依然可以住在顺宁郡王府,或者回负恩侯府去,但是不得随意出门,还请郡主配合。”
平湖郡主脸色变了又变,终于还是只能咬牙道:“本郡主知道了!”
说完,恨恨的瞪了沐清漪和南宫翼一眼,带着人拂袖而去。她只是个嫁出去的庶女,又怎么能再回去?更何况,回哪里去?负恩侯府…只是听着就让人觉得你难堪。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沐清漪有些惊异的道:“我原本以为她会大闹一场的。”
南宫翼有些不屑的笑道:“顾公子也见识过这位平湖郡主的脾气?不过如今世易时移,哪儿还有得她骄纵?当初大婚的时候,闹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逃婚,最后还不是一样乖乖地在这府里做起了顺宁王妃?一个女人,还能翻出多大的浪不成?”
沐清漪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南宫翼。女人翻不起多大的浪?有一个女人可刚刚毒死了你的姑姑啊。或许应该让南宫翼见识一下江湖上那些能翻起浪的女人,又比如说灵枢那样的女人。
被她看看得有些不自在,南宫翼有些小心地问道:“在下又什么不妥么?”
沐清漪沉默的摇了摇头,“没有,你很好。希望南宫大人…一直能这么想。”
南宫翼望着眼前的俊秀少年,一脸莫名。
------题外话------
那嘛,姑娘们,月底了哟,还有飘飘的都投到伦家袋袋里吧。过期作废哟~么么哒~
158.棋子的悲哀
慕容煜显然没有那些住在奉天府后衙里,依旧享受着锦衣玉食的大人们好命。因为他被沐清漪直接投入了奉天府大牢。奉天府大牢并不是关重犯的地方,真正杀人不眨眼罪大恶极的凡人早被送天牢里去了,所以这里的守卫并不森严。但是那是从前,自从沐清漪就任奉天府尹之后,有了前御前侍卫统领的指点和豫王殿下的无条件协助,奉天府大牢的防御绝对堪比层层禁卫驻守的天牢和皇宫大内。而这一切,正是没慕容煜准备的。
沐清漪亲自将慕容煜送进了牢房,看着慕容煜打量着牢房里简陋阴暗的模样嫌弃的直皱眉头,心情不由得大好了起来。落到她手里,慕容煜还有功夫嫌弃牢房的条件,是笃定了会有人救她吧?真是没想到慕容煜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反倒是越来越天真了。别说不一定有人来救他,就是真的有人来了,她也绝对不会再让慕容煜活着走出奉天府大牢的。
打量完了牢房,慕容煜回过头来盯着沐清漪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沐清漪抿唇浅笑道:“顺宁郡王可是糊涂了?本官自然是顾流云。”
“你撒谎!”慕容煜盯着她冷声道:“顾流云不满八岁就死了!你绝不可能是顾流云。”沐清漪偏着头,笑容浅浅的看着眼前暴躁的男人,“那…恭王殿下你猜猜看,我到底是谁呢?”
慕容煜一窒,他若是猜得出来早就拆穿这个顾流云的身份了。顾家的二公子顾流云是肯定死了,顾家的旁支本来就早已经因为人丁凋落而寥寥无几,慕容煜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眼前的顾流云到底是谁,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不遗余力的跟自己作对。
轻哼一声,慕容煜不屑的道:“连姓甚名谁都不敢说么?畏首畏尾的小人,也不过如此。”
沐清漪却丝毫没有动怒,只是眨了眨眼睛笑道:“这么说…顺宁郡王敢当着全天下的人的面说你是该姓慕容呢,还是姓朱呢还是姓莫呢?比起占着华国皇子的位置二十多年的顺宁郡王,在下至少没强占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是么?说起来,华国皇帝现在说不定还在心里感激本官呢,如果没有本官,华国皇帝真的不幸将皇位传给了顺宁郡王,这慕容家的江山岂不是要就此断送了?”
“果然是你!”慕容煜目呲欲裂。沐清漪说的这些,不仅提醒了慕容煜他尴尬的身世,更是提醒了他他曾经与华国的皇位失之交臂。
沐清漪含笑颔首道:“确实是我。”
“顾流云!本王绝不会放过你的!”慕容煜咬牙道。沐清漪有些感叹的望着他摇了摇头,下一瞬却玉颜如冰,声音微沉冷笑道:“慕容煜,你真是越来越蠢了。被药王谷的药熏坏了脑子吧?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么多?”
慕容煜自然不蠢,几乎是立刻的就反应过来了。冷声道:“你想杀人灭口?”沐清漪嗤笑,“本公子需要杀人灭口么?你受端王指使毒杀庄王失败,本身就该死?你以为端王还会救你不成?另外…你难道就真的没有怀疑过,药王谷医毒双绝,药王谷的灵枢长老亲自下手,居然毒不死一个小小的容瑄……”
慕容煜脸色微变,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沐清漪好笑的看着他道:“你自己不是也在怀疑么?真是个蠢货…你当真以为药王谷是那么容易让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能够掌握的?他们之所以想要赶走莫问情,是因为莫问情聪明而且不听话。你刚好相反…听话又愚蠢。前代谷主的血脉,忠心于药王谷主。灵枢是不是这么跟你说的?恭王殿下,你怎么不想想,灵枢若是真的那么忠心于药王谷主,又怎么敢做出以下犯上驱逐药王谷主的事情来?呵呵……”
“住口!”慕容煜脸色阴沉,厉声道。
他并不想相信顾流云的话,但是内心里却忍不住顺着他的话去想。越想就越感到不安,药王谷的一切都来的太突然,;灵枢对他的所谓的忠心也太突然而没有任何基础可言。如果是从前的恭王慕容煜绝不会轻易相信灵枢,但是现在的顺宁郡王,手中没有任何筹码的他不得不相信了灵枢的忠心。如果真如顾流云所说…那么他从头到尾都是被人给耍了,而后果……
慕容煜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朝着沐清漪厉声道:“你跟本王滚!本王不会相信你的!”
沐清漪不以为意,精巧的折扇在手中漫不经心的转了个圈儿,淡淡道:“既然如此,顺宁郡王就好好带着吧。有空…本公子回来看你的。”
转身走到门口,沐清漪想了想突然回头看向牢房里的慕容煜道:“对了,恭王殿下。当年…您陷害顾家的时候可有想过今天?”
在慕容煜的怔愣之中,沐清漪毫不留恋的转身而去。慕容煜怔怔的望着空荡荡的牢房门口。眼前回荡着的却是刚刚顾流云最后临走时那回眸的淡淡一笑。那样明朗,端方又仿佛带着一点点俏皮的笑颜好像……。
“云歌……云歌……。”果然、果然是顾家人么?顾家的人回来找他报仇,但是,为什么不是顾秀庭,而是那么像她的…顾流云?
站在牢房门外,沐清漪听着里面传来慕容煜呼唤顾云歌名字的声音,那声音中仿佛蕴含了无数的深情一般。唇边不由得掀起一抹嘲弄的笑意,现在叫顾云歌做什么?顾云歌就算回来了,也是从地狱爬起来的恶鬼罢了。
果然如沐清漪所料,慕容煜寄希望于容琰根本就是痴心妄想。不说容琰自己现在都自身难保,就是没事,出了这样的纰漏容琰的第一个想法便是将慕容煜灭口,哪儿还会想到要救他。慕容煜被押入大牢两天,奉天府就连续遭到了好几次刺客袭击。但是这些刺客却没有对奉天府衙门的官吏下手,也没有对关在后院的那些官员们下手,而是直奔奉天府大牢而去。只可惜,奉天府大牢的防御早已经今非昔比,普通的刺客哪儿能够接近半分?
这些事情沐清漪自然也毫不保留的告诉了慕容煜,慕容煜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更加苍白起来。
深夜,幽暗的大牢里亮着两张幽幽的烛火,让阴暗潮湿的房间里也多了两分暖意。关着慕容煜的牢房外面,一张宽大的椅子容瑾歪着身子占据了大半个椅子,懒洋洋的斜倚在椅子里昏昏欲睡。一只手还不忘揽着有些艰难的坐在另一半的沐清漪的腰肢免得她掉下去。没办法,九爷不仅性格任性霸道,连坐椅子的方式也霸道的很。
半眯着眼,容瑾笑眯眯的望着有气使不出的在烛火下气得俏脸微红的清清。谁让清清不肯靠着他呢,靠着他不久一切都解决了么?他就不用在人前搂着她的腰了啊。
九爷却没想,沐清漪若是靠在他身上看上去只会比被搂着腰更加暧昧。或许九爷想到了,他只是故意如此。
牢房里,坐在稻草堆上的慕容煜有些不屑的看着眼前卿卿我我的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的两个人。都说顾流云跟豫王关系暧昧,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接收到慕容煜不屑的目光,沐清漪淡淡一笑抬手拍开容瑾的手顺便将他往另一边推了推,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位置。一面开口问道:“顺宁郡王,你还没想清楚么?”
慕容煜偏过头去,冷然道:“本王不知道顾大人想要说的是什么。”
容瑾睁开眼,懒懒的看着慕容煜道:“子清就是太心软了,将他交给南宫翼,大理寺多得是能让人开口的办法。”
沐清漪挑眉道:“九爷的意思是本官就没有法子让人开口?”
察觉到她不悦的气息,容瑾连忙赔笑道:“当然不是,本王这不是怕子清累着么?”清清的法子当然效果更好,至少等到慕容煜开口之后上堂作证不会被人认为是屈打成招。但是…难道他能说他就是想要看慕容煜被打得鲜血淋漓的模样么?
沐清漪看着慕容煜,淡笑道:“坦白说,这个案子…最后到底是端王幕后指使要杀庄王,还是顺宁郡王你自己要杀庄王,对本官来说没什么区别。到时候本官一样能结案,因为…毒杀庄王殿下的药已经查不出来,正是药王谷的独门秘药”断魂散“,这在江湖中可是就此一家别无分号,就凭这一点本官就可以顺利结案。”
慕容煜冷笑道:“既然如此,你还跟本王废话什么?”
沐清漪笑道:“这个么…大约是本官不喜欢别人总是借本官的刀杀人吧。”慕容煜沉声道:“本王答应作证能有什么好处?反正无论如何都是一死,本王为什么要让你称心如意?”
沐清漪悠然道:“好处大概就是…如果顺宁郡王你说出真相,本官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但是如果…你知道的,在西越谋害皇子是要凌迟处死的。恭王殿下见多识广,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做凌迟吧?”
“卑鄙!”慕容煜变色,他当然知道什么叫凌迟,他还见过人被凌迟处死。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凌迟。
沐清漪不以为忤,反而笑眯眯的道:“我若是不卑鄙…恭王殿下怎么会有今天?所以恭王殿下总该知道本公子说出的话就必然能够做到的。”
慕容煜猛的冲了过来,却被拦在跟前坚固无比的铁栏困住了,只能狠狠的摇动着纹丝不动的铁栏,“顾流云!”
慕容煜打从心里觉得,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就是眼前这个仿佛笑的风淡云轻的少年,夺走了所有属于的他的一切。而这一切,他甚至不是为了占为己有,只是为了夺走他的一切。因为知道眼前的顾流云并非真正的顾流云,他甚至不确定顾流云处处跟他作对到底是不是真的为了仇恨。这种让他茫然无力的痛恨,就仿佛自己用生命守护的一切,却被人随意的夺取掉只是因为觉得好玩一般。
“顾流云!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说啊,你到底是谁!难道你连自己的真是身份都不敢说出口么?你这个卑鄙小人!”慕容煜双眼充血一般,仇恨的瞪着沐清漪。
沐清漪轻声叹息,他知道慕容煜已经在将要奔溃的边缘才会如此失态。这几天他虽然被关在牢房里,但是外面的事情沐清漪却让人一字不漏的转告给他了,他很清楚…灵枢早已经背叛了他。或者说…灵枢从来都不是他的人。
“公子,魏公子来了。”门外,无情走进来低声道。
沐清漪好奇的挑了挑眉道:“魏无忌,这个时候他来干什么?”无情摇头,“魏公子还带了一个人来,说是…想要见一见顺宁郡王,或许可以帮到公子的忙。”
沐清漪点点头道:“罢了,请他进来。南宫大人也指给了我几天的时间而已。若是再问不出来,我也只得将他交给南宫大人了。如此一来…本公子岂不是颜面尽失?”
容瑾轻嗤一声,懒洋洋的蹭着他的肩头道:“清清想要他开口本王动手帮你就是了,哪儿那么费事?本王将他的骨头一寸一寸的捏断了,在拼回去…慕容煜看起来又不像是铁骨铮铮的英雄豪杰。”旁边的无情嘴角抽搐:骨头一寸一寸捏断再拼回去,就是真的铁骨铮铮的英雄豪杰也受不了啊。
沐清漪白了他一眼,侧首吩咐道:“请魏公子不进来。”
不一会儿,魏无忌就漫步走了进来。有些黯淡的烛火下,魏公子依然一身紫色锦衣,外面罩着一件酱紫纱衣,手持黑金折扇风流倜傥一派王侯气度。即使是走在这阴暗狭窄的牢房里,看上去也仿佛是要上金銮殿晋见帝王一般的姿态从容。他身后跟着一个披着黑色披风,大大的兜帽连脸也一起遮住了,只从脚步和身姿隐约看得出来是个女子的模样。
看着坐没坐相的歪在椅子里还不忘搂着沐清漪的容瑾,魏公子也忍不住眼角抽了抽。有些嫌弃的道:“怎么这么暗?”抬手从袖袋中取出几口明珠随手一挥,只听蹭蹭几声明珠嵌进了牢房里各个角落的柱子和墙壁上,原本还有些阴暗的牢房顿时泛起了明亮而柔和的光芒。
容瑾半坐起身,不屑的勾唇道:“魏公子不愧是天下首富,当真是挥金如土。无情啊,这些…魏公子赏你了,一会儿别忘了带走。”
无情大喜,笑嘻嘻道:“多谢王爷,王爷魏公子。”谁说暗卫就不爱钱?只不过是取之有道罢了,没钱生活就不美好啊。但是王爷赏赐的当然可以拿了,这几颗明珠虽然算不上极品,但是也足够他存十年八年了。这还是王爷对他们大方的才能有的。
魏无忌无语,倒也不跟容瑾计较这种小事。
另一边,牢房里面的慕容煜却是有些震惊。只是刚刚掷怔住的那一手,就能看得出魏无忌的武功修为极高。但是这世上却似乎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魏无忌含笑朝慕容煜点点头,笑道:“恭王殿下,许久不见。”
慕容煜警惕的盯着他道:“魏公子此来,总不会是专程跟本王问好的吧?”
魏无忌挑眉,“恭王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么?”
“救命恩人?”慕容煜有些莫名其妙,他跟魏无忌的关系素来是不咸不淡的,他什么时候被魏无忌救过?
魏无忌低眉提醒道:“恭王真是健忘,华国,皇宫。”
慕容煜一怔,蓦地醒悟过来,“你…你是那个带人闯入宫中的黑衣人。你是…寒雪楼主!”慕容煜当然知道当初救了他的人是寒雪楼主,只是当时却不知道寒雪楼主为什么亲自出马救他,只当是容琰所托罢了。但是现在想想…容琰根本就不知道魏无忌的身份,只怕也请不动魏无忌。
魏无忌低声笑道:“说起来,当初为了护送恭王殿下来西越,还真是废了不少事儿呢。不过如今看来…倒是值得的。其实在下此来,是因为有个人想要见恭王殿下一面。”
慕容煜望向站在魏无忌身后的黑衣人,迟疑道:“她…是谁?”
黑衣人抬手,无声的拉下了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秀丽温婉的容颜来,“属下见过谷主。”
“灵枢!”慕容煜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上。
灵枢依然悠然从前一般的温婉和顺,望着慕容煜的脸上依然带着恭谦温和的笑容,就仿佛江湖传说中那个名震天下的素手观音。但是慕容煜却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寒。
“为、为什么?”慕容煜有些艰难的问道。
灵枢有些遗憾的叹息道:“谷主,属下罪该万死,还请谷主恕罪。”
“为什么背叛我!”慕容煜厉声道。灵枢摇摇头,笑道:“背叛?灵枢背叛了莫谷主,背叛了药王谷,却唯独没有背叛谷主你啊。”
“……。”慕容煜不解。
旁边,沐清漪淡淡笑道:“因为从一开始,顺宁郡王就只是灵枢长老手中的一颗棋子吧?”
灵枢嫣然一笑,含笑看着沐清漪道:“顾公子聪明绝顶,果真是名不虚传。只怕,顾公子早就已经看透了吧?”
沐清漪也不否认,只是道:“我有些好奇,灵枢长老既然并不是真的在意前代谷主的骨血,又为何非要费尽心机驱逐莫谷主?”
灵枢叹息,“莫谷主…虽然并不喜庶务,更不爱勾心斗角。但是老实说…灵枢实在是不敢在他面前轻举妄动。如此…为了灵枢心中所思之事,只得委屈莫谷主了。不过幸好,莫谷主对这些身外之物也并不在乎。”
沐清漪了然的点了点头,莫问情其人,冷若冰霜,仿佛容不得半点杂质一般。寻常人到了他跟前,被那一双寒眸一扫都忍不住心惊胆战,哪儿还敢打什么歪主意。但是灵枢却正好非常了解莫问情,与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的算计,还不如直接换一个谷主。只要理由正当合理,莫问情就不会过于干涉,而慕容煜却恰好是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
慕容煜脸色阴郁,现在他才明白从头到尾他都是被一个女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贱人!本王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的?你敢如此算计本王!”慕容煜厉声道。
灵枢轻叹摇头,道:“谷主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只是…谁让公子需要药王谷而你又刚好是前代谷主的血脉呢?谷主你放心,这次的事情虽然是谷主指使的,但是陛下一定会念在谷主增进是华国皇子,从未在药王谷长大。心念故国利用了药王谷,而药王谷…愿意献出所有的灵药,而宽恕药王谷上下的。”
总之一句话,毒杀庄王的罪名要慕容煜一个人背了。
灵枢侧首望着魏无忌,眼中充满了女子对待心爱的人才独有的柔情。魏无忌仿佛并不在意,只是站在一边含笑看着这一幕。
沐清漪靠着这一幕,只是靠着扶手暗暗叹息。原来不只是灵枢单方面的思慕魏无忌那么简单。可以肯定,魏无忌和灵枢应该早就认识了,而且关系不匪。如今灵枢处处以魏无忌的人的模样自居,再回头想想之前她对千凌的态度,倒不是单纯的嫉妒,而像是后院女子争宠了。
察觉到沐清漪打量自己的目光,魏无忌回头悠然一笑,“顾公子突然也觉得在下风采非凡了?”
沐清漪淡然笑道:“在下一直就认为魏公子风采照人。”
魏无忌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容瑾,道:“原来如此,在下真是荣幸之……”
“嗤”的一道指缝贴着魏无忌的俊脸划过,身后的一盏油灯应声落地。原本还闭目养神的容瑾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眼眸淡漠如秋水寒潭,凝然无波。
魏无忌无奈的苦笑,摇摇头不再去看沐清漪和容瑾。
另一边,灵枢还在跟慕容煜说话,“谷主,端王殿下知道您的失误之后非常生气呢。说来也是奉天府的防御实在是厉害,听说端王已经派了好几拨杀手来了,居然连门都没有进成。不过谷主现在不用担忧了,因为,端王殿下自己已经自顾不暇了。给庄王下毒的人已经抓到了,正是…谷主身边的心腹呢。”
慕容煜面色如土,他终于知道真的是大势已去了。再也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他了。与在华国的时候不同,他现在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除了…指控端王。但是就算如此,毒杀皇子他依然难逃一死。
“贱人!本王要杀了你!”慕容煜疯狂的伸手想要去抓站在外面的灵枢,但是他的手离灵枢只有一两寸的距离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灵枢平和的看着他,有些惋惜,“属下拜别谷主。”
“贱人!我要杀了你!”慕容煜疯狂的怒吼道。
灵枢微笑,柔顺的退回了魏无忌的身后。
看着眼前冷眼望着自己的几个人,慕容煜知道自己此时必定是丑态百出。但是对死亡的恐惧是所有人天生便带有的弱点。慕容煜本身也并不是大无畏的对世界好不眷恋的人,所以他不能不恐惧。
沐清漪站起身来,看着慕容煜淡淡道:“明天一早便会开审毒杀庄王一案,准备决定…恭王殿下最好好好考虑一下。其实…本官还是比较希望恭王殿下能坚持到最后,什么都不要说的。”
什么都不说,所有的罪名自己揽下,凌迟处死。顾家的后人看着当初害了顾家的罪魁祸首被凌迟处死,可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说完,沐清漪转身往门外走去。她走了,容瑾自然也不会多留。魏无忌含笑看了看一脸土色的慕容煜,也跟了上去,笑道:“本王觉得他坚持不到最后呢。”
凌迟,本就是最严酷的死刑。没有几个人能够想象和承受那样的痛苦。
灵枢跟在魏无忌身后,“公子说的是。”
“等…等一下。”牢房里,传来慕容煜绝望而微弱的声音,“我…我会指证端王的。我…还有与端王交往的书信和证据……”
沐清漪停步,垂眸轻轻叹了口气。她真的是心硬了吧?这样的结局本就在意料之中,但是她居然又些微的失望。
出了牢房,一行人移驾到书房里坐下。容瑾盯着魏无忌道:“你当初跑到华国去就是为了慕容煜?从一开始,他就是你们计划好的棋子?”
魏无忌摇摇头笑道:“怎么会?慕容煜可是华国皇子,要将他逼到西越来何其困难?当时…不是你闹着要去华国的么?”一句话,当初魏无忌跑去华国是为了保护容九公子的。虽然最后知道,容瑾根本不需要他的保护。
“不过,还要万分感谢顾公子。顾公子在华国可算得上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令人叹为观止啊。”魏无忌看着沐清漪低声笑道。知道了沐清漪的身份,魏无忌就更加惊叹。从头到尾,拿一切竟然都只是一个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的谋划。就连顾秀庭和慕容熙都是后来才加入进去的。这是何等的才智和谋略。即使是魏无忌自己也不敢说能够做出如此漂亮的一局。
沐清漪拱手,谦逊的笑道:“侥幸而已。”
魏无忌摇头,“没有人能够永远侥幸。”如果在华国是侥幸,彭城计杀容璜,弄得整个江湖人才凋零也是侥幸么?以还未及弱冠的年纪坐稳这混了几十年官场的老油条都不一定能坐稳的奉天府尹也是教训么?轻描淡写间就挑的端王党和庄王党两败俱伤难道也是侥幸么?
现在魏无忌有些明白了容瑾为什么不跟别的皇子一般养许多的幕僚了。不说容瑾自己心智过人,有了沐清漪容瑾根本不需要别人了。甚至义父所做的那些,在容瑾看来只怕也是多余的。
沐清漪淡笑不语,到是容瑾十分大方的拉着沐清漪和自己一起坐,一脸骄傲的道:“本王的子清其实尔等凡人可以企及的?”
坐在魏无忌下首的灵枢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并肩而坐面色坦然的两人。她身为医者见过的奇闻异事自然不少。所谓的龙阳之好分桃断袖并不少见,但是向这两人这般坦然自若倒是从未见过。再看看烛光下顾流云那比女子还要精致几分的容颜,灵枢的神色更加古怪起来。
“公子,慕容煜真的会在公堂上乖乖的指证端王么?”灵枢蹙眉问道。
魏无忌笑道:“只要将他所说的证据拿到,他指不指证,或者就算当堂翻供都不算什么?想必顾大人会有办法的。”
沐清漪低眉浅笑道:“这是自然,何况此时…本官可没有屈打成招,也不算冤枉了他吧?”
确实是不算冤枉,慕容煜只是特别倒霉的那一个而已。但是跟他一样倒霉的人也并不是没有不是么。
容瑾皱眉,有些不耐烦的看着魏无忌道:“已经没事了,你们怎么还不走?”
魏无忌无奈,望望门外道:“在下记得这里是奉天府尹不是豫王府?”话虽这么说,魏无忌却还是起身告辞了,只是看了看一脸不耐烦的容瑾,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有空不妨过去坐坐,这几日他身体也不好。”
虽然没有说明去那里,但是容瑾和沐清漪自然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的。只是容瑾当下便沉下了脸色,并没有回话。沐清漪无奈的朝魏无忌笑了笑,表示他也无能为力。魏无忌倒是也不急于一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是容瑾这么容易就接受了然后父慈子孝的话,他才要怀疑容瑾是不是撞了脑袋了。
只有完全不知内情的灵枢微微蹙眉,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和不悦。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对于一个聪明的女子来说尤其难以忍受。
“我先走了。”魏无忌挥挥手告辞了。
“灵枢告辞。”灵枢看看容瑾和沐清漪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追上魏无忌去了。
159.慕容煜之死
次日一早,奉天府大堂里便是一片肃然。大堂之上坐着的是负责审讯这次庄王中毒案子的三位官员。中间坐着的时候刑部尚书,刑部尚书两侧坐着的则是奉天府尹顾流云和大理寺卿南宫翼。
刑部尚书今年也有五十来岁了,大约是因为今天的案子重大,本就爬上了不少皱眉的脸此时更是皱成了一团。跟坐在他两侧美如天人的少年府尹和俊逸卓绝的大理寺卿比起来,就更加显得苍老又不起眼了。
大堂下,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是放着两排座椅。依次坐着西越的几位皇子以及德高望重的老臣。毕竟是皇子险些遇害的案子,另一个嫌疑人也牵扯到皇子,自然不可能让奉天府或者是大理寺随随便便就审了。
上面坐着一个从一品官,下面坐着两排一串儿的王爷和朝廷重臣,即使是在朝为官多年的刑部尚书大人也不由得抖了抖,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要怎么审才能不得罪人。相比之下,沐清漪和南宫翼到倒要显得镇定多了。
“时间到了,尚书大人,你请?”沐清漪含笑道。
刑部尚书瞥了一眼下面虎视眈眈的王爷们,摸了摸额头笑道:“还是顾大人来吧?”
沐清漪淡笑道:“下官岂会如此不知礼仪?还是尚书大人请。”尚书大人心中默默擦汗,本官一点儿也不介意你不知礼仪啊,“那…还是南宫大人来吧?”
南宫翼轻哼了一声,抬手一拍惊堂木,道:“带疑犯上来。”
不一会儿,奉天府的衙役便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走了进来。完全没有悬念的,男子是顺宁郡王府的人,交代出了是奉了慕容煜的命令毒杀庄王的等等。
之后出来的便是慕容煜了,比起那名落到南宫翼手里的人,慕容煜的运气显然要好些,至少衣衫整齐,完全看不出有受过刑?南宫翼盯着慕容煜沉声道:“慕容煜,你府上的下人说是你指使毒害庄王的,此事可属实?”
慕容煜朝着在座的王爷们一样望去,果然没有看到容琰的身影,心中一沉,垂眸道:“是。”
“砰!”南宫翼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谋害皇子是诛九族的大罪?”
慕容煜点头道:“知道。”
“你为何要谋害庄王?庄王与你有仇?”南宫翼问道。
慕容煜摇摇头,沉吟了片刻道:“是端王命令我这么做的。”
“你胡说!”十皇子容瑆猛地起身指着慕容煜厉声道,“四哥和二哥是亲兄弟,怎么会谋害他?污蔑皇子,也是死罪!”
南宫翼微微皱眉道:“十殿下,是不是污蔑一会儿就知道了。这里是公堂,还请十殿下稍安勿躁。”
慕容煜看了一眼容瑆,沉声道:“我有与端王交往的书信密函。”
南宫翼点头,“呈上来。”
底下的衙役呈上了一盒书信,南宫翼和沐清漪请刑部尚书一起看了,刑部尚书皱眉道:“这…虽然能证明顺宁郡王和端王确实是私交甚笃,但是似乎还不能证明是端王指使他下的毒。”
沐清漪垂眸沉思片刻,道:“不如请端王殿下来说话?”
其他二人自是赞同。
“端王殿下到!”容琰因为第一时间被人告指使毒杀容瑄,虽然没有证据但是容瑄作为被怀疑的人也是没有资格旁听审讯的。只得在偏厅等着。
容琰从容的跨入大堂,淡淡的扫了一眼堂上的三人和站在堂中的慕容煜。南宫翼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顾大人,后面的由你来问?”南宫翼虽然也是主审官,但是他却同时又是容瑄的表弟,自然还是需要稍微避嫌的。
沐清漪也不在意,点了点头道:“端王殿下,慕容煜指控你指使他谋害庄王,你可承认。”
容琰表现的十分从容,淡然道:“本王自然不认,本王与二哥关系虽然算不上好,却也是兄弟。本王怎么会毒杀自己的亲兄长?”
沐清漪拿起桌上的书信问道:“这些书信你作何解释?”
容琰一愣,垂眸沉思了片刻,道:“当初慕容煜是跟着本王一起来西越的,本王与他交情自然比一般人好一些。偶有书信往来有什么奇怪的?”容琰记性也不差,飞快的回忆了一遍信上虽然确实有些出格之处,但是比起谋杀庄王这个罪状却都是微不足道的。
沐清漪似乎也无意纠缠这个,只是淡淡道:“这么说,端王承认与慕容煜交情不浅了?”容琰有些谨慎的回答,“还说得过去。”顾流云的厉害他也是见识过了,开口也就自然谨慎起来。
沐清漪淡然一笑,道:“既然端王殿下与慕容煜关系不错,他为何还说是你指使的?而不说是别人?比如说循王、豫王?”
容琰眼眸一闪,垂眸道:“这个本王怎么知道?或许是…他天性好出卖朋友吧。别忘了…华国顾家不也是因他而毁的么?”
“顾家倒了,恭王从此在朝堂上独占鳌头。如今…若是端王倒了,顺宁郡王能够得到什么?”沐清漪平静的问道。
容琰闭眼,“这个你似乎应该去问顺宁郡王。”说完,便侧过身去,显然是拒绝再回答任何问题。
沐清漪耸耸肩,再次开口,“端王殿下,前些日子我奉天府收到近四五十封状告庄王以及与其关系深厚重臣的状子。有人说是你幕后指使,不知是否属实?”
容琰豁然睁开眼睛,厉声道:“顾流云,你不要血口喷人!”
沐清漪也不辩解,继续问道:“次日,本府又收到几十封状告端王府的庄子,据说是庄王府指使的,端王以为是么?”
“本王不知道,这不是奉天府的事情么?那些大人现在还被顾大人关在奉天府里,难道顾大人还没查出来?”容琰咬牙道。
沐清漪从容的道:“还没全部查出来,不过却有几件已经水落石出,端王殿下是否想要分享一下?”
容琰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正想拒绝,只听旁边容璋淡淡道:“虽然与此案无关,但是若是三位主审官都觉得可以证明些什么的话,听听也无妨。”
南宫翼自然是同意,本就是沐清漪提出来的自然也没有问题。倒是那刑部尚书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避过了容瑆射过来的凌厉目光道:“本官…也没有意见。”
沐清漪含笑转身接过身后步玉堂递过来的卷宗,淡声道:“本官查,两年前南宫家南宫羽纵马伤人案,虽然确有其事,但是事后南宫家确实补偿了伤者,而且伤这两个月后基本痊愈。但是不久前却莫名其妙的死了。端王妃娘家侄子伤人致死案,属实。哦,死的那个人仿佛刚好是两年前被南宫公子的马踢了的人。端王府世子收受贿赂案,属实。李大人强抢民女案,据查…那个女子似乎是李大人从青楼里买回来的女子私逃。当然…身为官员,却留恋青楼,自有御史弹劾……”
洒洒洋洋的念了一长串,在场的人都是熟悉官场的,自然分得清楚哪些事端王的人哪些是庄王的人。然后惊讶的发现,端王府的案子一般都罪证确凿,而庄王府的案子有一半是被人陷害的。
念完了之后,沐清漪挥挥手让人将卷宗送到各位王爷跟供他们观看。容琰的脸色有些难看,“顾流云,你……”
其实,两家的案子都差不多,都是半真半假。但是这也是一个技巧,沐清漪一眼看过那些案子大半能判断出一部分真假。先办的案子,她挑真的端王府的假的庄王府的,结果自然就成这样了。却是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如果所有的案子都结完了的话,就会发现其实大家都是半斤八两。
当初容琰只顾着给容瑄和沐清漪找麻烦,只怕根本就没想过还有这么一出。
沐清漪淡定的道:“本官以头上的官帽和性命担保,这些案子若有错处,本官以命相赔。”
话音未落,沐清漪便察觉到一道冷幽幽的视线射了过来。不用低头去看也能知道必定是容瑾正一脸不悦的瞪着自己。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平静的与容琰对视。
正是因为容琰知道这里面的真假,才气的无话可说。半晌,容琰才冷笑一声道:“就算是如此,又能证明什么?证明本王跟二哥关系不好?难道本王跟二哥关系不好就要毒杀他?那本王是否可以理解为,所有跟顾大人关系不好的人死了都是顾大人杀的?”
沐清漪点头承认道:“如此说…确实有些牵强。但是…如果在加上这个呢?”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沐清漪从跟前的盒子里取出一块并不太起眼的玉佩道:“据顺宁郡王说,这是端王殿下派去催他尽快动手的人落下的。嗯…据说是经常跟在王爷身边的心腹侍卫,这块玉,王爷应该也见过吧?”
容琰心中一惊,断然否决道:“一派胡言,本王从来没有见过这块玉!”
“另外,潜入庄王府的地图也是从端王府过去的。我看看…这份地图是用端王最常用的金霞笺绘成,角落里还有一个端字。”沐清漪漫不经心的拿起一个折叠的纸笺淡淡道。
容琰心中一动,“你胡说,本王怎么会在地图上写下自己的字号?本王根本没有绘过什么地图,一定是有人偷了本王的纸笺想要陷害本王!”
沐清漪冷笑一声道:“这上面确实没有端王的字号,既然不是王爷亲笔话的,王爷又何必觉得有人偷了你的纸笺?没有字迹的金霞笺,难道端王府的和外面卖的有什么差别不成?还是说王爷自己也知道这金霞笺确实是出自端王府的书房?另外,这块玉佩…二两银子一个的仿玉,因为款式简洁大方,极受京城里的普通人家喜爱。就是端王府的侍卫和下人,随便找出七八块来也是轻而易举。王爷怎么会说从来没有见过?”
“顾流云!”容琰咬牙切齿的盯着顾流云。虽然他行事小心,根本没有给慕容煜留下什么确凿的证据证据他与此事有关。但是经过今天这事,有关没关只怕在场的人都已经开始怀疑他了。容琰终于有些明白之前悼恭太子死了容瑄有苦说不出的痛苦了,虽然他确实并不无辜。
沐清漪秀眉微挑,淡定的看着容琰。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没有结果。或者说…就算有结果最后的罪责还是要慕容煜来承担。皇家不可能将兄弟相残的事情公之于众,这也是当初西越帝压着不让查容璜只是的原因之一。
要毁掉一个皇子,很多时候其实根本就不需要证据。只需要让人觉得他做了什么就可以了。
之后的事情倒不像是公堂审讯,更像是几拨人吵架。有坚持容琰才是幕后凶手的,有信誓旦旦认定容琰被人陷害的,也有觉得容琰根本就跟此事无关的。吵到最后,反倒是没有方面的三个主审官什么事了。他们官职最低,说不上话。
最后还是容瑾有些不耐烦,道:“有什么好吵的,将审讯的过程拿进宫给父皇看看不就行了?你们要是还有什么意见,一人写一份折子也行。啰嗦的跟上了年纪的老女人似的,本王饿了!”
众人顿时囧然,最后还是容璋轻咳了一声道:“九弟说的对,父皇只要咱们听审,并没有叫咱们插手,此时还有由几位主审定夺吧。”
刑部尚书连忙道不敢,容璋却已经挥挥手转身出门去了。
“顾大人,本王能走了么?”容琰冷着脸沉声道。
沐清漪笑道:“自然可以,王爷请便。”
容琰盯着沐清漪看了半晌,低声道:“顾大人,凡是适可而止。”
“四哥,你在和子清说什么?”容瑾的声音幽冷的从背后传来,容琰只觉得背心一冷,说了句没什么转身走了。
沐清漪让人将慕容煜押回去,又同南宫翼和刑部尚书告了别才跟着容瑾一起进了后堂。
后堂里一边寂静,却是一坐一站的杵着两个人。西越帝穿着一身秋香色常服坐在屏风后面垂眸不语。没有了明黄的龙袍冕旒带来的距离感,沐清漪清楚的看到了西越帝确实是已经老了,脸上的气色也不如在宫里的时候好。
“陛下。”沐清漪上前行礼,西越帝挥挥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们坐下说。沐清漪还没来得及谢过就被容瑾拉着直接坐了下来。
西越帝靠在垫着软垫的椅子里,神色有些闲散的模样,仿佛就是一个不甚起眼的寻常老人。只有那不时泛着精芒的眼眸让人不由自主的记起他的身份而不敢有丝毫的放肆。
看着沐清漪,西越帝挑眉道:“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沐清漪垂眸,淡淡笑道:“其实,事情的始末陛下心中不都是有数的么,所谓的审讯也不过是走一个过场罢了。最后怎么样…还是要看陛下的心意。”
西越帝盯着她半晌,方才淡淡道:“你胆子倒是不小。”沐清漪淡笑不语,恭敬的垂首坐着。
西越帝冷哼一声,“一群孽子!朕还没死他们就等不及了。”
沐清漪心中暗暗吐槽:您若是死之前还没能定下帝位,只怕也要落个诸子床前争位,无法安葬的结局了。
西越帝扶着蒋斌的手站起身来,沉声道:“那个慕容煜,你看着处理了吧。”沐清漪垂眸应是,心知西越帝是想要压下这件事。看来西越帝果真是老了,若是二十年前,这些皇子只怕一个也落不得好。只是…这件事只怕也不是西越帝想要压就能够压得下去的了。无论是险些遇害的容瑄和南宫家还是隔岸观火的容璋,只怕都不会允许这件事就这么平平顺顺的过去。
“朕回宫了,你们…看着办吧。”
“恭送陛下。”沐清漪恭敬地道。
送走了西越帝,沐清漪才看向坐在一边的容瑾道:“怎么了?居然没顶嘴。”容瑾睁开眼睛,淡淡道:“老头子果然病了。”
“嗯?”沐清漪挑眉。容瑾道:“他身上有漱玉丹的味道。”
“那是什么?”
容瑾淡淡道:“那是西越皇室独有的延命药,本身对身体有害,如果不是真的病重的无可挽救,是不会有人愿意吃的。我八岁那边就剩下一口气了,最后就是用半颗漱玉丹吊着命后来才找人救回来的。”
闻言,沐清漪心中一惊,“有什么危害?难道你……”想起容瑾偶尔无法自控的脾气和那隔一段时间就疯狂发作的病症还有时不时的痛苦吐血。如果这都是漱玉丹的害处的话,那确实是不到万不得已是没有人会去吃的。
容瑾摇头笑道:“只是一部分而已,那个药对身体的损害也不是固定的,有的人会耳聋,有的人会失明,有的人甚至会全身瘫痪。不过那个药效在我身上还没来得及完全体现出来,又出了一些事,那个药对我的影响反而是最小的。而且,我当年才八岁,所以只服了半粒。这个漱玉丹的药效却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的,整颗药丸的效果与半颗不可同日而语。不过,这对老头子来说也没什么差别了吧,他也未必能撑到毒性完全散发的时候。”
沐清漪皱眉道:“若正如你所说,陛下现在就应该准备后继人的事情了,为何他还要将端王的事情压下来?难道他就不怕他身后…兄弟阋墙么?”
容瑾也跟着皱眉,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哼一声道:“险些被老头子骗了!他若是真服了漱玉丹只会怕我看出来躲得越远越好,怎么还会专程跑到奉天府来。清清不用担心,本王会好好查清楚的。现在…还是听老头子的将慕容煜解决了,免得再出什么风波。”慕容煜真是活得太久了!
沐清漪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
奉天府大牢里,幽暗的烛火下慕容煜失神的坐在有些杂乱的草堆上,颓然的神色让人完全看不出一年前他还是华国最具声望的六皇子恭王殿下。
看着眼前晦暗不清的幽冷牢房,慕容煜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还能想些什么了。其实他心中早就明白,在当初答应端王逃离华国的时候他就已经完了,只是他不甘心的想要奋力挣扎罢了。这一年来的苦心经营,小心翼翼,到头来却依然是一场空。
不由自主的,他想起了一年前萃红阁那场火灾中死去的那个红衣女子。其实她并不喜欢红衣,曾经的顾家大小姐无论容貌还是才华家世都称得上是京城里独一无二的。若不是年纪相差太远,父皇又有意压制顾家,当年也轮不到他与顾家大小姐订婚,只怕顾云歌早就该做太子妃了。
他不由得想到,如果当年自己没有生出那样狂妄的野心,他是不是早已经娶了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依然安心的做着华国的恭王,早已经儿女成群了?
可惜,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如果!
他害了顾家,风光一时。换来的却是顾家人的疯狂报复,母妃弟弟妻子死于非命,自己狼狈的逃离华国。
他陷害莫问情夺得药王谷主之位,最后却是被药王谷的人利用和背叛。当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么?
“云歌…等到了地下,你会原谅我么?”空荡荡的囚室里,慕容煜的声音幽幽的回荡。
吱呀——
原本紧闭着的牢房大门从外面被人打开,沐清漪托着一壶酒漫步走了进来。走到牢房外平静的看着沐清漪,慕容煜有些怔然的望着她,慢慢的又将目光移到她手中的酒壶上,神色微变,“已经审完了么?”
随手将酒壶放到一边的桌上,沐清漪坐下来平静的道:“所谓的审讯,本就是个幌子而已,你难道不明白么?皇家怎么会让这样的丑闻有机会流传出去?”
慕容煜不由惨笑,“所以,你要我指证端王,也不过是想要破坏他的名声?最后罪名还是落到我身上?”
“难道你觉得自己冤枉么?”沐清漪偏着头,有些奇怪的问道。不管容琰能不能伏法,慕容煜命人毒杀庄王的事情总还是事实。慕容煜一愣,终于摇头笑了起来,“你说得对,我不冤。”
挣扎了这么久,他都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坚持了。原来从他离开华国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别人暗中的一颗随时都可以抛弃的棋子罢了。有些悲哀的笑了笑,慕容煜甚至有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死在华国算了。
沐清漪悠然的执起酒壶往就被里倒了酒,一边淡淡道:“恭王可还有什么要问的?”
慕容煜时时的盯着沐清漪,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慕容煜问过不止一次,却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答案,他想知道,自己到底败给了谁。
真是执着啊,沐清漪有些好笑,“我是谁有那么重要么?”
慕容煜不语,但是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他的想法。
沐清漪秀眉微挑,抬手拉下了头上挽起的发丝。柔顺的青丝垂下,将原本就精致无比的容颜衬托的更加的柔美。原本慕容煜还不明白她此举何意,但是很快,当她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易容时慕容煜才震惊的发现眼前自己一直以为的白衣少年竟然是一个柔弱少女。
“你…你是沐清漪?!”沐清漪,原来,张清就是沐清漪,顾流云就是沐清漪。
“不对!你若是沐清漪,本王自问跟你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慕容煜咬牙瞪着眼前的美丽少女。虽然慕容安退了他跟沐清漪的婚事,但是那也怪不到他的身上。但是沐清漪一直针对的却都是他,“七弟…七弟也是被你害死的?”
沐清漪勾唇笑道,“是又如何?”
“你到底是谁!你…你绝不是沐清漪!”慕容煜怒吼道。沐长明绝对没有本事养出这样的女儿来的。眼前长了一副沐清漪的模样的女人绝对不会是沐清漪本人。
沐清漪叹息一声,低声吟道:“忆韶华兮,梦成殇。落尘埃兮,心如霜。怨兮恨兮,永世难忘。君既无道,国何不亡……”
慕容煜脸色一变,震惊的盯着眼前的少女,“你…你是顾云歌?!这不可能!顾云歌已经死了!”顾云歌已经死了,他亲眼看到她走进了火海里,烧的连尸骨都找不到了。难道有人救了她?不…慕容煜很快冷静了下来。顾云歌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但是眼前的女子却明显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根本就不可能是顾云歌。
“这种时候还要骗本王,有意思么?”慕容煜有些愤怒的冷笑。
沐清漪低眉浅笑,“你也说了…你都要死了,我还骗你做什么?难道你就没想过,我若真是清漪…怎么会那么轻易拿到顾家的产业?你找了很久吧?应该也不是没有将主意打到清漪身上,毕竟,自从顾家抄家之后,她也算是除了表哥以外唯一与顾家有关系的人了。”
“顾家……你、你真是的云歌?你怎么会……”慕容煜怔怔的望着她。
沐清漪笑道:“我若是死了,你怎么会有今天。不…应该说,我若是不死,你怎么会有今天?清漪的身份…确实比顾云歌的身份好用多了不是么?”
“你是回来找我报仇的?”容煜沉声问道,“你真的是云歌……”
沐清漪端起酒杯缓步上前,含笑道:“我是来,给你送行的。饮下此杯,从此你我恩怨两消。”
慕容煜有些失神的望着眼前的绝色少女,渐渐地与记忆中的顾云歌重叠起来。沐清漪的长得本就有几分像顾云歌,他还记得有段时间他看到沐清漪总觉得眼熟一般。只怕当时觉得眼熟的不只是沐清漪的容貌还有顾云歌的气质。
看着眼前浅笑盈盈的端着酒杯的女子……少年时,他曾经也想象过等到自己与云歌大婚,洞房花烛之夜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朝自己举杯敬酒,“饮下此杯,愿你我从此白首偕老。”
慕容煜伸出手去拿沐清漪的手中的酒杯,却在将要触到她的手的时候猛的向前一把抓向沐清漪。
“嗖!”沐清漪指间一道银光射出,同时杯中的酒泼向了慕容煜的脸上。慕容煜这看似全力的一抓竟然落空了。等他避开了暗器再望过去,沐清漪已经退到了他触不到的地方,冷然的笑看着他。
“云歌…你当真、这么恨我么?”慕容煜望着她低声道。
沐清漪冷笑一声,“我不恨你,只是想要你死而已。慕容煜,我既然活着,你怎能不死?你若是不死,我父祖和族人亡灵如何能安?”
“不,云歌。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慕容煜抓着铁栏哀求道。沐清漪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顾家败在你的手里,当真是奇耻大辱。你怕死么?你怎么知道别人不怕死?顾家的人都死了,你还活着干什么?让你见一个人如何?”
“修竹,进来。”
夏修竹推门进来,并没有带面具的冷峻容颜让慕容煜一眼就认出来了,“聂云,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修竹淡然道:“奉陛下圣谕:罪人煜叛国无赦,诛!”
沐清漪淡淡一笑,道:“修竹,这里交给你了。”
夏修竹点头,“属下谢过小姐。”沐清漪挥挥手,转身漫步走了出去。
“不,云歌!你别走!云歌……。”慕容煜惊恐的叫道。夏修竹微微蹙眉,却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神色默然的看着眼前神色灰败的男人。
出了门,沐清漪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心中突然轻松了许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除了华皇…当初的害了顾家的人终于都死光了。虽然没有亲手了解慕容煜,但是沐清漪觉得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从此这世上再也没有慕容煜这个人了。而她…也找到了与仇恨截然不同的存在的意义。
“清清。”容瑾快步走过来,接下身上的披风披在她身上,连头头发一起盖了起来,“变天了,小心着凉。”
沐清漪无奈的一笑,“走吧,咱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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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莫问情到来
回到顾府的时候,府中却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等着他们了。沐清漪看着坐在庭院中的梅树下,一身白衣胜雪的冷漠男子,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但是转念一想,突然又觉得有些明白了。
“莫问情。”沐清漪从容的走上前,白衣男子站起身来淡淡的点头,正是许久不见的莫问情。
对于莫问情能够找上门来沐清漪虽然有些惊讶却并不十分震惊。药王谷主总是会有一些不同于别人的手段,所以此时莫问情看着她和容瑾站在一起脸上也没有半分的惊讶之色。
“沐清漪?”莫问情点头道:“许久不见。”
沐清漪低眉一笑,道:“莫谷主会出现在这里,倒是让我十分惊讶。”莫问情打量了她一眼,摇头道:“易容也是有破绽。你是女子,易容成男子更不可能全无破绽。”
沐清漪心中无奈,只能在心中对莫问情的高深医术暗暗叹服。只怕比起灵枢和那些所谓的名医,莫问情的本事高了不止一点半点。要知道,即使是夏修竹这样目光如炬的内功高手也是探到她的脉搏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而莫问情却是看一眼便得出了结论。
“莫谷主是什么时候到京城的?”沐清漪好奇的问道。莫问情迟疑了一下,道:“刚过完年我就到京城了。”
“原来如此。”难怪莫问情这么快就能找上她还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怕这些日子京城里的闹剧他都看在眼里了。只是莫问情生性冷漠,对这些事情都毫不在意罢了。
容瑾走过来将沐清漪来到自己身边,一边挑眉道:“莫谷主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莫问情平静的道:“我已经不是药王谷主,不必如此称呼。我是为了慕容煜而来。”
容瑾眨了下眼,扬眉道:“你来晚了,慕容煜已经死了。你若是为了慕容煜怎不直接去奉天府反而要坐在这里?说不定还能救他一命?”
莫问情淡然点头道:“我知道他死了,我来为他收尸。义父救我一命,养我长大。我救他一命,将药王谷还给他,替他收尸。”
听着某人毫无起伏的语气,即使是容九公子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感情莫问情就是在这里等着给慕容煜收尸的?容九公子倒是没有小肚鸡肠到跟一具尸体过不去的地步,何况,为了一具尸体得罪一位使毒的大宗师,这简直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没问题,回头本王让人将慕容煜的尸体给你送出城。不过…要十天后。现在天气不热,先放十天半月没问题吧?”容瑾挑眉道。
莫问情无所谓的点点头,难不成豫王以为他会看看慕容煜死干净没有,没死彻底的话再救回来?别说奉天府的人下手不会那么大意,就算慕容煜真没死干净他也不会出手相救的。他早就说过,慕容煜那样的人,根本不配让他出手。
“正好,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莫问情淡然道。
沐清漪突然觉得有些不妙,迟疑了一下问道:“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莫问情看着她,平淡的道:“灵枢长老,背叛药王谷。杀!”
沐清漪抚额,果然没好事儿。不过…只是杀灵枢的话…倒也无所谓了,“想必京城的情况莫谷主都清楚了,魏公子与清漪略有交情。还请莫谷主不要见怪。”
“随便,本王和清清跟那个女人没什么交情。好走不送。”容瑾懒洋洋的道。
莫问情点点头,忘了一眼沐清漪道:“你上次跟我说请我救的人,我看到了。”
沐清漪一怔,“你见到他们了?他们可还好?”
莫问情道:“我去步夷族采药的时候遇到他们的,他们似乎是要去找什么东西。”
“步夷族?”沐清漪皱眉,她没有见过步夷族的人,但是在古书上有记载,步夷族世居南方炎热之地。藏于深山之中不与外人往还。大哥和表哥去那种地方能找什么东西?
“他们……”沐清漪有些担心,大哥一届文人,表哥又中毒在身。
莫问情淡淡道:“我替慕容熙看过了,他的毒也解的差不多了,只需要一样东西就可以全部驱除。虽然他中毒日久,难免影响寿数,但是若精于调理的话,活过天命之年总是不成问题的。我也是为了这个,才来京城的。”
容瑾皱眉,“你需要什么?本王派人去找。”
“漱玉丹。”莫问情道。
沐清漪心中一跳,“漱玉丹不是对身体有害,而且……”莫问情有些意外的看了容瑾一眼,似乎没有想到沐清漪会知道这个。漱玉丹的事情别说一般人不知道,就是天家皇子也不一定全都知道。如果不是容瑾当年服用过,就是他也是不知道的。
莫问情剑眉微挑,似乎对此十分不屑,“漱玉丹在别人手中自然对人有害。”言下之意,在他手里就会大为不同。见沐清漪凝眉不语,莫问情犹豫了一下才淡声解释道:“漱玉丹本是药王谷第一代谷主研制的。但是传至四代的时候药方被人偷走了,辗转流入皇家。漱玉丹本身就对人体有害且有伤天和,所以药王谷中记录也不多,之后药王谷中也没有了。”
“有伤天和,怎么说?”沐清漪奇道。
莫问情漠然道:“漱玉丹中有一位药引子是阴年阴月阴日出身的孩童的血。因此并不好炼制。但是,据我所知十九年前,西越皇室曾经炼制了一瓶,一共应该有四颗。”
容瑾脸色有些阴沉,沉声道:“本王知道了,本王拿到之后就会交给你。”
莫问情点点头,见没什么事便转身出门去了。
皇宫清和殿里,西越帝刚回到殿中身子一倾险些栽倒在软榻上。跟在身后的蒋斌大惊连忙上前扶住,“陛下…陛下你怎么样了?奴才、奴才传太医来吧?”
西越帝坐到在软榻里,摇摇头道:“不必了,朕心里有数。”
“可是……”看着西越帝难看的脸色,蒋斌只感到心惊胆战。其实从去年开始陛下的身体就开始不好了,只是一直都隐瞒着罢了。陛下自己本身便是一代高手,对自己的身体情况自然也是清楚的。
西越帝靠着软榻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挥手要蒋斌退下。蒋斌虽然担心却也不敢违逆,只得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一片幽静,只有香炉里的沉香飘起屡屡轻烟。西越帝很清楚,他的身体支持不了多久了,但是…那些孽子却是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原本以为老四还算是个好的,现在看来也是不行的。老二…老大的死和他也脱不了关系,南宫家在军中影响太盛,若是再让老二登上帝位…难道要在那些小的里面挑,但是那些小的只怕是压不住老四和老二。还有一个老三…容璋!随时随地的虎视眈眈…。除非,将前面那几个都杀了!西越帝苍老的容颜渗出一丝杀意。
还有…还有他的小九……小九这些日子倒是长进了。西越帝皱眉,眉宇间闪过一丝淡淡的后悔之意。
西越帝睁开眼睛,满是皱纹的手慢慢从怀里取出一个绿色的小瓷瓶。有些颤抖的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一股淡淡的清香顿时弥漫在鼻尖,乳白色的药丸看上去让人觉得干净而纯澈。以婴儿的血液这样冷酷血腥的方式炼制出来的丹药竟然是白色的,却也不得不让人惊叹药王谷的本事。
看着手中的药丸,西越帝眼中闪现出挣扎之色。从去年开始他的身体就已经开始渐渐崩溃。所以他才那么急切的想要找到九霄仙芝,但是…服用这漱玉丹固然能够让他再拖一段日子,却也绝不会超过一年。最重要的是,这一年中会出现的各种症状让一世骄傲的西越帝无法忍受。与其那样苟延残喘,他宁愿死了!
抬手,重新将药丸放回了小瓷瓶中。西越帝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罢了…就让朕来看看,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很快的,一个极为隐秘的消息,以各种隐秘的方式传到了每一个应该知道的人耳中。
西越帝已经歇下了传位遗诏!就放在清和殿中的“建极绥猷”匾额后面!
循王府书房
容璋靠着椅子坐在书案后面,消瘦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疲惫之意。魏无忌站在跟前,有些担忧的看着他道:“义父,请保重身体。”
容璋摆摆手,道:“本王没事。你说的消息属实?”
魏无忌凝眉道:“消息是从清和殿传出来的,应该属实。若是义父不放心,无忌亲自进宫去看看。”
“不。”容璋摇头道:“这消息传得太突然了,很可能是个陷阱。但是…这至少证明,父皇的身体确实是受不住了。这么多年了,也该到时候了。若是再这么下去,本王当真不知道…最后到底是他耗死了我,还是我磨死了他。但是,不管怎么说…那个位置一定要是瑾儿的!咳咳……”说道此处,容璋儒雅的容颜有些扭曲,似乎带着许多的怀念和痛苦。
“义父!”
“没事。”容璋沉声道:“瑾儿的病查出来了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无忌沉声道:“豫王八岁那年中了剧毒,为了拖延时间曾经服用过半颗漱玉丹,但是最大的问题应该出在他十二岁被刺客挟持的那一年。似乎是在失踪的短短两个月时间里豫王就拥有了常人几十年也练不出来绝世武功。但是也是从豫王回来之后,才开始经常生病,每隔几个月都有一段日子不能见人的。”
“可有办法医治?”容璋问道。
魏无忌道:“暂时还不清楚,豫王根本不许别人替他诊治,上一次灵枢也替他把过脉,但是没什么头绪。灵枢说,唯有莫问情才有可能有办法。”
容璋点点头道:“此事先搁下,等到京城的事情尘埃落地了再找莫问情。”
“是,义父。”魏无忌点头应道,“那么义父,遗诏的事情,咱们就静观其变么?”
容璋摇头道:“不…现在先不管遗诏。现在重要的是…庄王和端王。只要除了这两人,其他的都不足为虑。”
“义父是打算?”
容璋冷笑道:“也该让本王真正见识一下药王谷的本事。那个灵枢,这一次不会再让本王失望了吧?”
魏无忌心中一动,“义父是说,还是用毒?”
“办法不怕用老,只要有用就行。”容璋淡淡道。魏无忌疑虑的道:“这…庄王府恐怕有了防备,没那么容易得手。”容瑾冷笑道:“谁说要对庄王下手?釜底抽薪……”
魏无忌眼底不由一震,“义父你是说……”
容璋微微点头,“去办吧。”
魏无忌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应声道:“无忌领命。”
回到魏府中,魏无忌只觉得心底冰凉。怔怔的望着空荡荡的窗外不禁苦笑。兄杀弟,弟杀兄,父杀子,子弑父…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公子。”门外传来一声轻柔婉约的声音,灵枢端着茶点走到门口,轻声笑道:“我可以进来么?”
魏无忌飞快的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又是那个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魏公子了。看了一眼门外,淡然道:“进来吧。”
灵枢踏入书房,将茶点放到魏无忌跟前的桌上,柔声笑道:“公子这两天心情不好么?怎么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呢?”
魏无忌平静的看着她张罗着一切,仿佛是个贤惠的妻子一般,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波动,“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做就是了,你怎么亲自送过来。”
灵枢清婉一笑,眼波盈盈的望着魏无忌道:“灵枢只是想要为公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自从…六年前遇到公子,灵枢便…如今终于能够随侍公子身边,灵枢只感到万分欢喜。”
魏无忌望着她道:“你身为药王谷长老,身份尊崇。跟在我身边只会委屈了你。”
灵枢眼神一黯,有些忧伤的道:“公子是嫌弃灵枢么?灵枢厚颜,依旧不能求得公子一丝垂青?我不在乎什么药王谷长老,也不在乎什么素手观音的名声。若不是想要为公子分忧…灵枢又何必要那些虚名?”
当年灵枢也是个芳龄少女,第一次出谷历练便为魏无忌所救,从此一颗芳心落在了魏公子的身上。知道魏无忌心怀大志,所谋非小,她迟迟不肯回谷,小心翼翼的经营着素手观音的名声。回到药王谷之后,收敛谷中的权利,甚至不惜为此利用自己的表妹素问,赶走了并不好控制的莫问情。甚至还害死了前代谷主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脉,让药王谷莫氏血脉从此不存于世。
灵枢是个极聪明的女子,她很清楚以色事人的弱点。她也是一个骄傲的女子,她不屑于如千凌那样完全依附于魏无忌。看似万千宠爱在一身,实则随时都可以被抛弃。她要成为魏无忌身边最不可缺少和倚重的那一个。这些年,利用她在江湖中的人脉为魏无忌暗中拓展势力,甚至是为寒雪楼探取情报。而这一次在京城的事情她更是办的无比的漂亮。如今庄王中毒,虽然抱住了一条命但是注定了永远无法痊愈,端王背负着谋害兄长的嫌疑,根本无法洗清。
魏无忌平静的打量着灵枢,半晌方才道:“这些年,辛苦你了……”灵枢心中暗喜,正要谦逊几句,门口传来千凌娇柔的声音,“无忌,你…。你怎么在这里?!”
原本温柔似水的声音在看到魏无忌跟前的女子时顿时变得尖锐的刺耳。千凌苍白着脸看着灵枢,手中端着托盘的手不由得紧紧抓住,纤细如玉的手指指节发白。
灵枢垂眸,淡淡道:“千凌姑娘,你也给公子送茶点过来?”
千凌这才看到魏无忌跟前的桌上摆着的茶水和精致的点心。一看就知道不是府里的厨子做的,显然是灵枢亲自下厨。千凌轻咬着樱唇,脸色苍白如纸。灵枢对魏无忌的心思不用看都能够猜到。迄今为止,灵枢也是给她感觉威胁最大的一个女人。
容貌跟她不相上下不说,灵枢还是江湖中出了名的女神医,是药王谷的长老,她能够帮魏无忌做的事情,自己这个丫头出身的女子是永远都做不到。因此,魏无忌对她也格外的倚重。这一次甚至直接让她住进了府里,虽然无忌跟她解释过是为什么,但是她还是感觉不安极了。
“无忌…。”
魏无忌微微皱眉,看着眼前对峙的两个女人,眼底划过一丝不耐。
“千凌,进来吧。”
千凌咬着唇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有些羞涩的道:“听说你这几天胃口都不好,我特意去厨房做了一些你喜欢的汤。”
魏无忌淡淡点头道:“辛苦你了,放着吧。”
千凌放下东西,看着眼前的两人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魏无忌的公事她都不懂,上一次难得插嘴一次还被魏无忌甩了一个耳光。有些惊惶的望着魏无忌道:“你们…你和灵枢姑娘有正事要谈么?”
灵枢浅笑道:“是啊,灵枢有些事情要跟公子商量。只怕要耽误一会儿工夫,千凌姑娘也有事情要说么?”
千凌有些幽怨的看了她一眼,抿唇道:“是关于婚事有些地方还要跟无忌商量一下,灵枢姑娘若是有空不如也跟着一起参谋一下。”
闻言,灵枢温婉的容颜也是一怔,半垂的眼眸闪过一丝锐气。无论如何,千凌是魏无忌公开承认的未婚妻,从这一点上,就胜出她许多。即使还没有成亲,千凌也算是魏家的半个主人。
魏无忌皱眉道:“千凌,你先回去,一会儿我再去看你。我跟灵枢有事相商。”
千凌娇弱的身子微微一颤,眼中的泪水霎间便要滚出了眼眶,她连忙低下头,低声道:“是。”压抑不住的呜咽声溢出唇边,千凌转过身飞快的跑了出去。
书房里有片刻的宁静,只是这样的宁静却让灵枢有些不安,“公子……”她知道刚刚跟千凌争锋相对有些过于锋芒毕露了,魏无忌必然不会高兴的。但是对于千凌,她当真是看不上眼。除了几年前碰巧替公子挡了云隐公子一剑以为,她什么也不会,却因此成为了魏公子的未婚妻!
魏无忌平静的扫了她一眼,淡淡道:“凡事适可而止,千凌是我的未婚妻。”
“是。”灵枢神色微黯,低声应道。心底却有些幽怨,难道无论她做多少事依然抵不过千凌在他心中的地位么?
魏无忌这才道:“我确实有事情找你。”
灵枢眼眸一亮,魏无忌吩咐她做事,然后感到安心而舒适。因为这样她才能知道自己是被魏无忌需要的,“公子请吩咐。”
魏无忌却并没有急着说话,反而望向窗外,“何方高人,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见?”
一袭白衣飘落道院中,从打开的窗口往外望去,就将门外的庭院里站着一名白衣男子,神色冷漠如冰,一双眼眸清寒如九天冷月。灵枢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道:“谷主!”
魏无忌眯眼,淡淡道:“原来是莫谷主,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莫问情负手而立,神色漠然的从灵枢身上扫过,“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灵枢紧咬着唇角,原本嫣红的朱唇也有些发白了。清婉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恐惧。是的,即使是名震江湖的素手观音,即使她的毒术和武功都属一流,但是她还是本能的就惧怕着莫问情。因为太清楚彼此的距离,也太清楚莫问情的性格了。莫问情生性冷漠并不只是外表冷酷而已,如果她不出去的话,莫问情真的敢将整个魏府的人全部毒死。
魏无忌眯眼,沉声道:“不知莫谷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若是想要为难灵枢姑娘的话,灵枢姑娘现在舍下做客,还请莫谷主自重。”
莫问情却显然并没有心情跟魏无忌交谈,微微抬起手俨然是要动手。灵枢连忙道:“谷主,请听属下一言!”
虽然灵枢知道魏无忌的武功远比莫问情要高强的多,但是莫问情那出神入化的毒术却让她倍感压力。一个武功不错的用毒宗师,除非能够一击必杀否则谁也不愿意轻易招惹他。就连容瑾都不愿意招惹莫问情,何况是灵枢?
莫问情不语,只是淡漠的看着她。灵枢咬了咬唇角慢慢走出了书房,看着站立在庭院中的莫问情,灵枢道:“不知谷主有何吩咐?”
莫问情道:“我已经不是药王谷主,你不必如此称呼我。慕容煜死了,你怎么不去死?”
“难道谷主是为了慕容煜?”灵枢有些惊讶的道。
莫问情负手而立,“慕容煜总是义父唯一的血脉,他虽然该死,但是他死了我却也不能不为他报仇。”
灵枢神色微变,强笑道:“谷主要为他报仇,不是应该去找顾流云和南宫翼么?”
“你不必狡辩。”莫问情眼神平静无波,灵枢却觉得仿佛一眼就被他看透了一般,心中隐隐升起一股寒意。只听莫问情道:“你所作所为我并非不知道,只是不想管而已。”
灵枢不由惨笑,有些讥讽的看着莫问情道:“这么说,慕容煜的死谷主也是知道的?其实你也看慕容煜不顺眼,也想要他死。如今来找我麻烦不过是为了向前代谷主交代而已?”
莫问情沉吟了片刻,却并不否认,点头道:“是。”
“那你跟我有什么区别?”灵枢咬牙道。
莫问情侧首想了想,道:“没有区别,我想杀你,你若是有本事的话,也可以过来杀了我。”
灵枢有些失望,她早该知道莫问情这样的人无论怎么激他或者求饶都是说不通的。她不想跟莫问情为敌,但是如果注定了必须与他为敌的话,她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既然如此,就请谷主赐教。但是灵枢希望谷主不要伤到魏府的其他人。”灵枢道。莫问情的毒她是知道的,如果不是莫问情天性并不喜欢在暗中使阴招的话,他完全可以寻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将整个魏府的人都毒晕过去。到时候别说走进来杀了她,就是将整个魏府杀的干干净净也没有人会知道。
莫问情淡淡的点头,算是同意了她说的话。
“等等。”书房里魏无忌也跟着走了出来,盯着莫问情道:“莫谷主,虽说莫谷主来者是客,但是未免太过无视在下这个主人了。不如,在下先来领教莫谷主几招如何?”
“公子……”灵枢有些焦急,但是心中却也不由得微甜。魏无忌愿意为她出头,她虽然担心他的安危却也还是十分开心的,“谷主,灵枢知道不知你的对手。但是如果我跟魏公子同时出手,你只怕也没有几分胜算吧?谷主何必为了一个慕容煜闹得两败俱伤?”
莫问情看了看魏无忌,“你是顾流云的朋友?”
魏无忌一愣,有些不太明白莫问情为何有此一问但是反应却也极快,点头道:“在下与顾公子确实有些交情。”
莫问情点头道:“好,看在顾流云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莫问情一掌拍向不远处的灵枢,灵枢本能的想要躲避但是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浑身无力,连摞动一下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莫问情一掌拍了过来。
莫问情这一掌若是拍实了灵枢必死无疑,但是他却突然改掌为指,飞快的在灵枢身上点了几下。灵枢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上,一缕血丝从唇边溢出脸色苍白,“你…你废了我的武功…你下了什么毒…”最重要的是,没有了内力护体她刚刚分明闻到了一股暗香,虽然现在没有什么感觉但是灵枢知道自己肯定吸入了什么毒。
“红颜杀。”莫问情道。
“这…这是什么?”虽然没有听说过,但是只凭名字灵枢就有了不好的猜想。莫问情却没有回答他,一闪身消失在了庭院中。
魏无忌站在旁边,平静的看着跌坐在地上的灵枢。保下灵枢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何况她只需要灵枢活着可不需要她的武功。武功高强如灵枢的人他手下说不上多却也不少。何况莫问情既然已经让步了,他自然也必须退步一些,否则真的惹毛了莫问情,可是麻烦不少。以后还要麻烦莫问情替容瑾看病了。为了一个灵枢得罪他绝对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你还好么?”魏无忌垂眸问道。
灵枢轻咬着唇角,眼眶微红。辛辛苦苦二十年,灵枢素来以自己的武功修为自傲。虽然算不上绝顶高手,但是在这世间的女子中她的武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如今却一朝化为流水,“公子…我……”
魏无忌叹了口气,将她扶起来道:“没有武功也无所谓,以莫问情的性格过了今天也不会来找你麻烦了。若不这样,以后时时刻刻要提防他反而更加费神。”
灵枢只得柔顺的道:“我知道,公子…会不会嫌弃灵枢?”
魏无忌笑道:“怎么会?难道我看重你是为了你的武功不成?”闻言,灵枢这才展颜一笑,“我知道公子对我极好。”
魏无忌淡笑不语,他当然不是看中灵枢的武功,他是看中灵枢对药王谷的掌控能力和医毒罢了。
灵枢靠着魏无忌,虽然带着温和的笑意,眼底却也藏着一片阴影。公子说的没错,以莫问情的高傲对她下手一次之后绝不会再出手。但是正是因为如此,她觉得莫问情对她做的绝不是那么简单的。红颜杀…到底是什么东西?不,她或许还比不上莫问情,但是却也不差。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能够知道的,也一定能够配出解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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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西越帝病重
慕容煜死了,夏修竹亲手将鸠酒灌进来他的口中,顺便捏断了他的喉咙。即使是莫问情亲自来检查也不得不承认慕容煜死得不能再死了。这个曾经高高在上野心勃勃的,据说是最有希望得到华国皇位的男人,最后却默默无闻的死在了奉天府阴暗的牢房里。甚至连一个罪名都没有对外公布,皇城里的权贵们也就顺理成章的当成西越皇城从来没有过顺宁郡王这号人。也只有已经摘下了匾额的顺宁郡王府里,身为妻子的平湖郡主可能偶尔会想起这个才新婚不久的丈夫。
但是慕容煜的死却并不能消弭皇城里越来越汹涌的暗流和硝烟。随着秦王府的彻底退出,原本还算和平的端王府和庄王府的矛盾也已经变得无法掩盖且无法化解。虽然容琰和容瑄双双被禁足,容瑄甚至还卧病在床,但是庄王府对端王府的反击却丝毫也不弱。因为有着南宫家的支持,甚至一度庄王府还占了上方。
每天朝堂上总有人家破人亡,总有人人头落地。早已经杀红了眼的庄王和端王双方仿佛都已经忘了朝堂并不是他们可以随意厮杀的地方。而本该制止这一切的西越帝却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也让原本还存着些试探心里的人们胆子更大起来。
而身为奉天府尹的沐清漪虽然清楚的感知到这一切的变化,却依然置身事外一派悠然安适之意,让多少战战兢兢的算计着一切的人们羡慕嫉妒不已。
“公子,南宫大人来访。”顾府的后院里,沐清漪披着披风,依然的倚坐在树下抬头看树梢刚刚冒出的新芽。火儿趴在她膝上,懒洋洋的摇晃着蓬松的大尾巴。
“南宫翼?”沐清漪挑眉道。
霍姝点头,“正是。”
微微垂眸沉吟了一下,沐清漪点头道:“请南宫大人进来。”
不一会儿,南宫翼便跟着霍姝走了进来。看到坐在树下闭目养神的沐清漪不由笑道:“如今这京城里,只怕没有人比顾大人更加自在了。”
沐清漪睁开眼,淡淡笑道:“南宫大人说笑了,我也不过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请坐吧。”
南宫翼也不在意是在院子里的属下,随意的在沐清漪右手边的椅子里做了下来。看着旁边放着的精致点心茶水,还有她膝上懒洋洋的小狐狸,南宫翼摇摇头,苦笑道:“我可没有说笑,如今这皇城里…人人都是提着脑袋不知道明天会怎样?哪儿还有顾大人这样的闲情逸致啊。”
“吱吱……”看到南宫翼身上去取桌上的小点心,火儿愤怒的叫道。猛的从沐清漪膝上站了起来,弓着身子竖着尾巴盯着南宫翼,那模样不像狐狸倒是像只愤怒的猫儿。
南宫翼不由得一愣,有些疑惑的看向沐清漪,“这是?”
沐清漪安抚的抚着火儿的背脊,笑道:“不好意思,火儿经常跟猫儿混在一起…它以为你要抢它的点心。”
所以,放在这里的点心原来不是给人吃的么?
南宫翼倒也不愧是南宫家新一代的领军之人,如此模样也丝毫不觉得窘迫,抬手直接将手中精致小巧的点心递到了火儿跟前。火儿警惕的盯着他并不动作,直到沐清漪抬手拍了拍它的小脑袋,才欢喜的一口叼过小点心,欢快的啃了起来。
“这小东西倒是有些灵性。”南宫翼赞道。
旁边霍姝含笑道:“公子,还是将火儿交给奴婢吧,免得弄脏了您的衣服。”
沐清漪也知道南宫翼来找自己必然是有事要谈,点点头,将火儿递了过去。火儿在霍姝怀里挣扎了几下,发现是熟人便又放松下来自顾自的吃点心去了。
沐清漪随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靠着椅子笑道:“南宫大人这几日应该忙得很才是,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南宫翼摇头,笑容有些苦涩的道:“忙什么…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沐清漪了然,容瑄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身体却已经彻底毁了。药王谷的药,就算是灵枢故意放水的也不可能真的让容瑄毫发无损。而西越的皇位,又岂是一个身体虚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的人能够担得起的?
所以,庄王党这些日子折腾得很,也不过是想要拼尽全力将容琰彻底压下去罢了,就算庄王得不到皇位,上位的那个人也绝不能是端王。
只是,这种情况下南宫翼还来拜访他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一个是庄王最信任和倚重的表弟,一个是公认的豫王的人,平时还好在这个显得格外敏感的时候相会总是会让人浮想联翩。
沐清漪把玩着手中的白瓷杯,淡然不语。
南宫翼也不着急,只是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都说顾流云温文尔雅,脾气温和,但是跟他打过好几次交道的南宫翼却知道,顾流云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沉默了好一会儿,南宫翼正色望着沐清漪,低声道:“顾大人,如今这皇城的局势,不知豫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想法?”
沐清漪微笑道:“豫王殿下不过是初入朝堂,既无权势也无外戚支持,哪儿能有什么想法?”
南宫翼摇头,无奈的道:“顾大人何必如此?在下既然来此就足以证明南宫家和庄王府的诚意。豫王殿下若是当真没有任何想法,顾大人又何必坐在这奉天府尹的位置上左右为难?在下看得出,顾大人可不是喜好虚名眷恋权势之辈。”
沐清漪笑道:“不,南宫大人只怕看错了顾流云。顾流云若不喜好权势,又怎会在西越皇城?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
“既然如此……”南宫翼眼眸微闪,道:“在下的提议想必与顾大人也并无冲突。”
沐清漪轻声叹息,道:“豫王殿下的性格南宫大人想必知道一些。此事在下当真无法做主,因此…南宫大人也不必开口。”
倒不是沐清漪不相信庄王府或者是南宫翼的人品,而是…她和容瑾其实已经与容瑄结下了解不开的结。从当初计杀容璜之后,所有的一切虽然并非全部都是他们所为,其中却也不乏他们推动之功。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与其现在要一个注定了不可能稳固的盟友,还不如一开始就敬而远之。
南宫翼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其实沐清漪的拒绝在他的角度来看是不可理解的。毕竟若是庄王党肯相助豫王的话,凭借豫王的圣宠想要得到帝位就容易的多了。因此也只能理解为确实是容瑾的问题了。想起豫王的性子,南宫翼只能摇头叹息。
豫王生性任性桀骜,只怕就是接受了他们的提议将来也根本无法驾驭。或许他和庄王的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看到南宫翼失望的神色,沐清漪含笑抬手替他斟满了茶道:“南宫大人难得来一趟,何必多想那些心烦的事情。”
南宫翼苦笑,“怎么能不想?在下的想法还请顾大人转告豫王一二,毕竟,以陛下对豫王殿下的宠爱,只怕无论是谁上了位,对豫王殿下都没有什么好处。”
沐清漪垂眸,轻声道:“我知道了,多谢南宫大人提醒,我会转告的。”
没能达到目的,南宫翼也不再久留,坐了一会儿便告辞了。南宫翼刚走出去,另一边走廊的转角处容瑾便抱着火儿悠然的踱步过来了。
火儿在容瑾怀中艰难的挣扎着,吱吱直叫。容瑾皱眉道:“这小东西怎么尽学老鼠叫?该不会是从小便没见过几只狐狸,根本不懂狐狸语吧?清清,要不要在弄几只狐狸果然做伴。等到这小家伙儿长大了也好给她觅个如意郎君。”
火儿会不会狐狸语没人知道,但是小东西显然感觉到了容九公子的不怀好意。猛的一阵挣扎,趁着容瑾松手便化作一道红光扑进了沐清漪怀里,“吱吱…嗷嗷呜……”
沐清漪也觉得火儿的语言有点复杂,说不定哪天它嘴里蹦出猫咪叫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来了怎么不出来?”抱着火儿,沐清漪含笑问道。
容瑾轻哼一声,靠着她坐了下来,抬手继续撩拨着炸毛的小狐狸,“清清不是帮我拒绝了么?本王不喜麻烦,明知道将来要翻脸的,何必费那个事儿。”沐清漪道:“南宫家在军中的影响依然不容小觑,我以为你会心动呢。”
容瑾嗤之以鼻,“南宫绝已经老了,南宫羽想要成才还有的是时间磨。何况,南宫绝已经多年未上战场,虽然名声依旧,但是若说对军队的掌控,却也未必。虽然有些可惜,但是…如果将来我动了容瑄,你看南宫绝会不会跟我翻脸?”
沐清漪嫣然一笑,他们显然都想到一起去了。容瑾自然也知道她的心思,愉悦的摩挲着她柔顺的发丝道:“本王就知道,我跟清清是心有灵犀的。”
沐清漪无奈的拨开他的手,问道:“宫里怎么样了?刚刚你好像心情不太好。”一般情况下,容瑾心情越不好就越喜欢蹂躏火儿。
容瑾眼神微闪,淡淡道:“今天去梅园的时候,我顺便去了一趟清和殿。”
沐清漪一怔,为火儿顺毛的手也顿了顿,蹙眉道:“清和殿?你去……”清和殿刚刚传出西越帝立下了遗诏的消息,容瑾就跑过去,未免太急了一些。若是被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容瑾笑道:“本王会那么笨么?我自然不是为了遗诏去的,而是为了…确定一下老头子的病情罢了。不过,倒是让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沐清漪挑眉,好奇的看着他。容瑾勾唇笑道:“有人给老头子下毒。”
“下毒?!”沐清漪一惊,皇宫中戒备森严,皇帝入口的东西更是要经过层层检验。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让人给西越帝下毒成功,能做到的只有…药王谷!
莫问情不可能做这种事情,那么就只有灵枢了。
“她当真是不遗余力的想要毁了药王谷么?”若是西越帝真的因中毒而死,这就不仅仅是灵枢或者哪一个医者的事情了,只怕西越稍有名气的用毒高手都要有麻烦了,莫问情自然也不例外。
容瑾冷笑道:“多此一举。老头子若是真服了漱玉丹,短时间内任何毒药对他都不会再有效。若是没有服漱玉丹,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还下慢性的毒药有什么用处?”
想起灵枢背后的那个人,沐清漪轻叹了口气。望着容瑾,低声道:“容瑾,你当真不后悔么?”
那些人不是不相干的别人,是容瑾的父亲…也或者是祖父。但是不管是什么,都不是不相干的外人。若是容瑾真的半点也不在意的话,在提到他们的时候就不会带着那样的冷漠和不屑了。
容瑾一怔,微微垂眸。抬手圈住她纤细的腰,一把抓过火儿放到自己膝上,侧过身将头枕在了沐清漪的膝上,淡淡道:“为什么要后悔?嗯…或许等他们死了本王会考虑看看会不会后悔吧。”但是现在,他却只想让这些人通通都去死!
沐清漪苦笑,等他们都死了就来不及了啊。
沐清漪不是软弱的人,对着华国的皇子她可以毫不留情的算计,但是对着西越帝和容璋却忍不住要保留三分。并非因为他们,而是因为她跟前这个时而张狂时而桀骜,时而又脆弱无辜的男子。
她终究,还是将他放到了心上。
“好,听你的。”沐清漪淡淡笑道,将来你若是后悔了,这份罪孽我替你担便是。容瑾抬手握住她留恋在自己脸上的玉指,低声笑道:“清清,这些事我要亲自来做。清清看着就好,只有亲手了结了这些,我才会高兴。”清清的想法他怎么会不知道,但是他又怎么舍得让她担负这样的事情?即使他知道,无论清清杀了谁他都不会怪他,但是他却不想让她心中不安。
“容瑾,你是个笨蛋么?”沐清漪皱眉道。
容瑾笑眯眯道:“正是因为本王聪明绝顶,所以本王的决定都是对的。”所以,我怎么能让清清为了那些人而留下心结呢?
三月初,沸沸扬扬的闹腾了一个多月的庄王和端王之争终于在西越帝的强力干预下暂告一段落。最后的结果,容琰被降为郡王,端王一党损失惨重。容瑄虽然保住了亲王之位,但是卧病在场,明眼人都知道大势已去。一时间,底下的几个年轻一些的皇子们心思也不由得开始活络起来,但是他们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打算的时候,西越帝病重的消息终于再也压不住了。早朝还未结束,西越帝直接在朝堂上吐了口血,委顿在龙椅里坐不起来了。
众皇子和朝臣们这才发现,那个曾经让他们惊惧敬畏的陛下已经是一个消瘦而衰老的老人了。原来早就没有了记忆中那高大挺拔的模样,剩下的只有岁月赐予的皱纹和白发。
“父皇怎么样了?”寝宫里,众臣都跪在外面翘首以盼,而里间则是几位皇子殷切的注视着正在为西越帝把脉的御医。
三月初,御医却已经觉得汗流浃背。在众人的目光中小心翼翼的放下西越帝枯瘦的手,颤声道:“启禀各位王爷…陛下,陛下的身体…极度衰弱。已经…已经、臣等无能,实在是无法下药。”
容瑆有些不耐烦的道:“本王是问父皇到底得了什么病?!”
太医摇头道:“陛下,没有病。”
众人默然,没有病才是最麻烦的病。西越帝已经快要七十了,在皇室中已经算得上是高寿了。年纪大了,时候到了,自然是谁都没有法子的。只是,去年西越帝还精神奕奕气势逼人,现在突然就这样了,一时间当真让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下去煎药吧。”最后,还是容琰开口沉声道。所谓的煎药,也只是一些调养的药罢了,聊胜于无。
“是,臣等告退。”太医恭敬的应了声,小心的退了出去。
寝宫里一片寂然,众皇子面面相觑神色各异。但是目光却都不由自主的盯着床上依然在昏迷中的西越帝,一时间心情也是万分复杂。
“父皇,你醒了!”西越帝昏迷的并不太久,御医刚刚退出去,他便慢慢的睁开了眼。最先看到的十一皇子连忙凑上前去。
“瑾儿……”西越帝低声唤道。
众人的目光瞬间落到了容瑾身上,似妒还恨的盯着一脸坦然的容瑾。容瑾挑了挑眉,走到床前,“父皇。”
西越帝侧首扫了一眼众人,有些虚弱的道:“你们回去吧,朕有话要跟豫王说。传位的诏书朕已经放到了清和殿的匾额后面,等到朕死了你们就去取出来看吧。至于现在…都给朕安分一些!”即使已经极度虚弱,西越帝说出口的话还是让人感觉到一股凛然的杀气。
一时间在场的所有皇子心中都不由得升起一股委屈。或许在父皇的心中,他们这些皇子当真就从来都不算是什么,只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根本就从来没有将他们当成过儿子吧?
“是父皇,儿臣告退。”众人齐声道。
“去吧。”西越帝淡淡道。众皇子退了出去,只留下容瑾一人站在西越帝床边。
西越帝挣扎着坐起身来,看着容瑾淡笑道:“瑾儿等着这一天,等了不少时候了吧?”
容瑾眼神一闪,神色平淡的道:“父皇言重了,儿臣不敢。”
西越帝低头淡淡一笑,道:“你从小便怨恨朕不是么…不,你怨恨这宫里甚至是整个皇城里的一切。不过,这不怪你,是朕不好,这些年,瑾儿受苦了。”
容瑾垂眸不语,虽然不知道西越帝到底想要说什么,但是容瑾本能的感觉到此时看似虚弱无比的西越帝其实非常危险。虽然以他的武功并不用太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
“瑾儿别怕,父皇不会伤害你的。”西越帝靠着背后的软枕,望着容瑾俊秀的容颜叹息道:“如果你母妃还活着,看到瑾儿如今的模样一定也会十分高兴的。瑾儿想要这帝位么?”
容瑾淡淡道:“父皇肯给我么?”
西越帝摇头笑道:“虽然瑾儿如今的模样让朕很高兴,但是朕却有些不放心。瑾儿说的没错,当初…朕确实想过有这么一天的话,就带着瑾儿一起去见你母妃。不过现在…”西越帝皱眉道:“瑾儿比朕所以为的更加厉害了啊,瑾儿怕是不肯的吧。”
容瑾唇边勾唇一丝淡淡的冷笑,脸上的神色却越发冰冷起来。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盯着西越帝,容瑾漠然道。西越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低垂在绣袍下的指间一闪而没的红芒,笑道:“瑾儿想要杀了朕么?其实…朕也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的。只是,自从瑾儿从华国回来之后,就变了不少啊。朕总要去查一查是什么让朕的儿子变了吧?但是还有许多事情是朕不知道,瑾儿愿意告诉父皇么?”
容瑾神色冷漠如冰,漠然的盯着西越帝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感情。西越帝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罢了。你不愿说就算了,横竖朕也看不了你多少时日了。”
容瑾冷笑一声,“一个侍卫都不留,你是当真不怕我杀了你?”
西越帝笑道:“瑾儿不是想要皇位么?一个弑君杀父的皇子可是挡不了皇帝的。除非,你能将这皇宫和皇城里的权贵都杀光了。既然不想动手,便坐下来陪父皇说说话吧。”
容瑾沉吟了片刻,还是走到距离西越帝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他不知道西越帝武功有多高,但是这个时候他还敢跟他独处,必然是有所依仗的。到了这个时候,容瑾倒也不那么在意这些了。眼前的人不管有多强都已经注定了命不久矣,而他,容九公子,终究会得到一切。
“你想说什么?”
西越帝怜爱的看着容瑾道:“容璋是不是告诉你,他才是你的亲生父亲?”或许果真是人之将死,原本一直连想一想都觉得怒不可歇的话,现在说起来竟也十分平静。
容瑾抬眼,定定的望着他。西越帝笑道:“朕知道,你肯定是不会承认他的,但是…其实你在心里还是相信他是不是?真是个傻孩子,你若不是朕的亲骨肉,朕岂会如此疼爱你?你见过朕疼爱哪个皇孙么?”
“疼爱?”容瑾挑眉,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西越帝,唇边勾起一丝嘲讽的笑。
西越帝叹气,“你小的时候朕确实冷落了你。但是,那也是为了你好。你母妃早逝,梅家的人…也没了。朕若是再疼你,你可知道有多少人会对付你?朕虽然是皇帝,但是却也无法时时刻刻的守着你。你看看,住在梅园那些年你不是一直过得很平静么?”
确实很平静,虽然从六岁开始时不时就有刺客拜访。但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刺客的手段其实真的低劣的让人不忍目睹。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激起了他心中的恶念和阴暗吧。
“你别怪朕…以前朕一直以为你当真身体十分虚弱,若是朕走了你定然是要受苦的。你母妃辛辛苦苦生下你,还没看过几眼就去世了。朕想着…若是将来带着你一起去将你母妃,咱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的,不是很好么?现在看来…倒是不用朕替你费心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西越帝面色也有些难看,也不管容瑾难看的神色,笑道:“不过,不管怎么说…朕还是着西越的皇帝,瑾儿既然有志于此,朕自然也要给你一个机会。当然,朕也会替你安排一些的,这几日,瑾儿就先住在宫里吧。”
容瑾挑眉,有些挑衅的看着他道:“你想软禁我?”
西越帝笑道:“现在宫里有人拦得住你么?你在宫里陪陪父皇又怎么样?你不是想要漱玉丹么?前几天没给你是怕你自己不知轻重给吃了,现在看来,是朕想岔了了。但是…你若不肯的话,朕可就将剩下的一颗半都吞下去了。漱玉丹的方子,十九年前就毁了,朕手里这一颗半是世上仅剩下的了。”
容瑾沉默良久,方才点头道:“好,正好儿臣也想看看父皇想要做什么。”
西越帝打量着容瑾,叹息道:“瑾儿果真将顾流云看的很重要么。不过…父皇劝你,你若是真想要做个合格的皇帝,儿女情长…不沾也罢。”
容瑾不屑的冷笑道:“本公子不是你,清清也不是母妃。本公子偏要江山美人两样兼得。若是没了清清,我便毁了你的江山!”
“看来…你也做不了一个明君。”西越帝摇摇头,便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满是皱纹的脸上多了一丝隐晦的遗憾和无奈。
几十年前,他初登基的时候未及而立,意气纷发志在天下。前二十年,他也曾励精图治富国强兵,堪称一代雄主。本以为一生无情无爱,孤独的帝王之路他会一个人走到底。却没有想到…遇到那个如梅花一般清艳的女子之后才知道他并非无情而是没有遇到那个人罢了。
从那以后,他半生都陷入癫狂之中。不顾帝王身份强夺儿媳,朝中反对的大臣和权贵被他杀的七七八八,曾经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也早就灰飞烟灭。这二十年,竟是过的浑浑噩噩,如今一早回过神来,自己却已经是古稀老人。便是下了黄泉,这副老朽的模样他要如何去见夕儿?一人独处的时候,他也从不敢问自己到底后不后悔。
容瑾依靠着椅背,漫不经心的看着床上渐渐睡去的老人。心中轻哼一声:当真不怕死了么?他坐在这里竟然还敢睡着。很快,心思又转到宫外去了。竟然老头子想玩,他就陪他玩一场,外面的事情,有清清在就足够了。
循王府书房里,容璋听着属下的禀告脸色渐渐地沉重了下来,“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魏无忌坐在一边,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义父,陛下将豫王扣在了宫里已经两天了…不如无忌进宫去探探?”
容璋摇摇头,凝眉道:“宫里现在必定戒备森严,豫王府那个顾流云有什么动静?”
魏无忌摇头道:“没有,顾流云依然如往常一般每天到奉天府衙门办差。”
容璋沉思片刻道:“那么…瑾儿应该还没有危险,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父皇他…撑不了几日了。”
魏无忌默然,西越帝对于京城里所有的权贵来说都是一座压在头顶上不可撼动的大山。这样的一个人,突然就快要死了,总是会让人产生几分荒谬虚无之感。
“准备的怎么样了?”容璋问道。
魏无忌低声道:“一切都准备好了,不过,几位王爷和皇子府上似乎…。”容璋冷笑道:“高高在上的皇权,只要是有资格的谁不想要奋力一搏?无忌,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设法牵制住南宫绝便是了。”
西越帝对军权十分看重,皇城内外除了西越帝自己,也只有南宫绝有本事凭着自己的威望调动兵权了。只要南宫绝动不了,庄王府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是,无忌明白。”魏无忌点头道,沉稳的眼眸中多了几分跃跃欲试之意。一直以来,因为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和武功,魏无忌真正交过手的绝顶高手也只有容瑾一人而已。能有机会与南宫绝交手自然是不愿错过的。
容璋缓缓地吐了口气,盯着跟前的烛火有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本王有预感,就在这两天了…父皇,你可别让儿臣失望了……”
“启禀王爷,陛下有旨请王爷立刻进宫见驾。”门外循王府的总管急匆匆而来,恭声禀告道。
容璋抬眼,“知道了,还有招别的皇子么?”
总管道:“陛下已经下旨招所有皇子进宫了。”
“很好。你去吧,本王立刻进宫。”容璋站起身来,看向魏无忌道:“无忌,就是今晚了,去办事吧。”
“无忌遵命。义父…保重。”魏无忌沉声道。
“嗯。”容璋淡淡点头,侧首望向皇宫的方向,轻声叹道:“也该有个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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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父子恩仇
皇宫里,清和殿外往日里尊贵无比的皇子皇孙们跪了一地。(
平南文学网)此时虽然已经是三月春,但是夜色如水还是带着淡淡的凉意。
容璋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那跪了一地的兄弟和侄子们。每个人都低垂着眼眸,仿佛恭敬又哀伤的模样,其实心里眼底无一不在打着自己的算盘。容璋嘲讽的一笑,漫步走过去准备跪在容琰的旁边。
“循王殿下,陛下宣您进去。”还未来得及跪地,蒋斌急匆匆的过来恭声道。
在众人的复杂的注视中,容璋淡淡一笑道:“蒋公公,父皇……”
蒋斌低声恭敬地道:“陛下请循王殿下快些进去呢,殿下快去吧,别让陛下久等了。”
容璋点头道:“如此,有劳公公带路。”
“殿下请。”
容璋跟着蒋斌,在众人的虎视眈眈中,沉稳的走向了紧闭的清和殿门口。
“二哥,父皇这事什么意思?之前将九弟留在宫里好几天,现在又把咱们这么多皇子留在外面,单单招了容璋进去!难不成,父皇是想把…。”脾气有些急躁的八皇子望着容瑄道。如果父皇要单独召见皇子,就算论年纪也该是容瑄才对。那个常年病怏怏的老三算什么?
二十年前的事情,在场年纪差不多的皇子们都是知道一些的。因此这些皇子潜意识里也有些看不起容璋。此时自然更加见不得容璋比他们先一步进入清和殿。要知道,此时先一步进入清和殿,清楚里面的情况就意味着更多几分把握和先机。
容瑄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原本英挺健朗的身体也变得淡薄的仿佛弱不禁风。看上去倒是比时不时咳嗽的容璋更加像是旧病缠身的模样。药王谷的毒果然是名不虚传,如果不是西越帝现在这情况,容瑄本是不该出门,而是继续躺在床上静养的。
淡淡的看了八皇子一眼,容瑄方才淡漠的道:“父皇自有他的打算,咱们做儿臣的只需要遵旨便是了。八弟稍安勿躁。”
容瑄很清楚,这次中的毒毁去的不只是他的身体,还有他君临天下的希望。宫里所有的御医和京城里所有的名医都有志一同的表示庄王殿下的身体已经彻底毁了,寿数还能有多少全看老天爷的意思。这样的情况下,他又这么可能登上皇位。
想到此处,容瑄淡漠的眼神也多了一份煞气。漠然的扫了一眼跪在他身边的容琰。容琰虽然被削了亲王之位,手下的人也损失惨重,但是到底根基未损并非全然没有机会。但是,如果让他顺利登机,庄王府的人就不用活了。
“二哥……”容琰就跪在容瑄最近的地方,怎么会感觉不到容瑄眼中的煞气?心中不由得暗骂慕容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虽然也算是毁了容瑄,但是却给他结下了一个死敌。若是容瑄和南宫家从中捣乱,事情当真是有些难办。
“二哥,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还请二哥相信弟弟。”容琰心中清楚,自己若是想要顺利的夺得那高高在上的皇位的话,容瑄绝对是他需要克服的第一个也是最麻烦的难关。容瑄自己已经基本没有了登基的可能性,因此只怕也就更加的怨恨身为对手的他了。如果这中间容瑄和南宫家做点什么手脚的话,他别说继承皇位了,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忧。前些天南宫翼去拜访顾流云的事情容琰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豫王府的冷淡反应让他暗中松了口气。
容瑄抬眼,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四弟不用着急。都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是父皇怎么说怎么是?”
容琰有些讪讪的一笑,心中暗骂,若不是忌惮南宫家对军队的影响,他岂会对容瑄如此小心翼翼?
清和殿后殿里,容璋一踏入殿中就看到原本据说已经快要不行了的西越帝正端坐在殿中的矮榻上对着棋盘沉思。虽然脸上的气色十分不好,但是却似乎还不到快要一命呜呼的地步。
容璋飞快的扫了一眼殿中,却没有看到容瑾的身影。
西越帝头也不抬,淡淡的道:“你来了?过来坐吧。”
容璋沉默的走过去,在西越帝对面坐了下来。西越帝道:“陪朕下盘棋。瑾儿从小就没耐性,从不肯陪朕下棋。”别的皇子倒是巴不得陪着父皇下棋,可惜西越帝从来都看不上眼。
容璋默然的执起白子,在棋盘上落了一子。西越帝摇摇头,跟着落下一颗黑子,有些感叹的道:“这么多皇子中,也就你的棋艺还不错,又有耐心。”
一时间,容璋连山闪过一丝恍惚的神色,却又很快消失与无形。他和西越帝的关系自然不是天生就这么坏的。当年西越帝还是那个英明神武的皇帝的时候,虽然对后妃子女同样不亲近却总是还有自己的喜好的。二十多年前的容璋才华横溢,聪明睿智,比起身为长子却有些优柔寡断的容璜,文武双修却都不算十分出众的容瑄,和虽然聪明生母家世却太差的容琰,容璋才是那个最让西越帝满意的皇子。只可惜…这二十年来,父子两人就连见面的次数都寥寥可数,更不用说下棋了。
大殿中一片寂静,只闻不时的棋子落下的轻响。虽然棋盘上厮杀的仿佛十分激烈,但是两个人彼此却都心知肚明,谁都没有将心思放在棋盘上。
最终,棋局还是西越帝占了上方,容璋低头看着下了一半的棋局沉吟了片刻,突然抛下了手中的棋子淡淡道:“儿臣输了,不必再下。”
西越帝淡淡的看着他道:“倒是没想到,你韬光养晦了二十年,杀气反而更重了。二十年前朕就跟你说过,你一错,太过急于求成。二错,不能坚持,胜则气势如虹,败则一泻千里。这一点,你远不如瑾儿。”
容璋垂眸,仿佛恭敬地听着西越帝的教诲。
“你想要皇位么?”看着跟前沉默的儿子,西越帝突然开口问道。
容璋一怔,有些意外的看向西越帝。很早以前他就清楚,无论父皇将皇位传给谁,都绝对不会传给他。现在他问这个问题又是什么意思?
西越帝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所以这二十年来你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登上皇位的可能性,你都是在替瑾儿铺路是不是?你觉得…他登上皇位,就跟你登上皇位一样了么?”
除了最初的一惊,容璋整个人显得格外平静,“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父皇。瑾儿……”容璋心中隐隐有些担忧,如果父皇已经知道了容瑾的身世,那么……
西越帝仿佛没听见他的话一般,望着眼前的棋盘眼神却悠远的好像穿过了容璋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夕儿的事情……”西越帝淡淡道。
“住口!”听到夕儿两个字,容璋顿时仿佛被戳到了痛处一般。猛的冲口而出的话却被一阵猛烈地咳嗽打断,好半天才缓了过来,不知是因为剧烈的咳嗽还是因为愤怒,原本苍白的脸色也变得通红,他怒视着西越帝道:“不许你提夕儿!”
西越帝平静的打量着他,半晌才冷笑一声道:“夕儿的事情,当年确实是朕有错在先,但是…难道你没有私心么?”
容璋刚刚通红的脸色霎间又是一白,死死的盯着西越帝眼睛通红。仿佛眼前坐着的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敌一般。
西越帝抬眼,定定的盯着容璋,冷笑道:“朕是皇帝,整个西越都是朕的,朕便是要夕儿又如何?你若当真那么有骨气,当初便一剑杀了她,朕说不定还能赞一声不愧是朕的儿子。若是不敢,你有何资格跟朕争?夕儿既然已经入宫,便跟你再没有丝毫关系,若不是因为你…她怎么会芳龄早逝?容璋…若不是答应过夕儿,朕有生之年不会伤你性命,你以为…这些年你还能这么暗地里到处蹦跶么?”
容璋怒极,低声吼道:“夕儿是我的妻子!”
西越帝不屑的一笑,“可惜,你没本事保住她,也没本事给她一个安宁的生活。”
容璋消瘦的手指死死的抓住座下的软垫,身为一个男人,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妻子本就是最大的耻辱。他是天家皇子,生来便比寻常人更加骄傲。但是那个与他有夺妻之恨的男人,却是他曾经最尊敬和崇拜的父亲……
西越帝并不将他的愤怒看在眼中,继续道:“夕儿进宫本就该与你毫无关系,但是你…却利用与她从前的感情,指使她来暗杀朕。真是朕的好儿子,璋儿…其实朕很久以前就在想,到底是你是因为朕抢了夕儿心中愤怒不平想要置朕于死地呢,还是…从一开始在知道朕看上了夕儿就在想法将她送入宫中借机刺杀朕?毕竟…当时三皇子依然是朕最看重的皇子,若是朕死了而夕儿又肯与你合谋的话,你登上皇位本就是一件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胡说!”容璋猛地站起身来,怒瞪着西越帝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了,“本王决不会做那种无耻的事情!是你拆散了我和夕儿,是你逼死了夕儿!你已经有了天下,为什么还要这样做?!我是你儿子,夕儿是你儿媳妇啊!”
“住口!”西越帝冷然道:“夕儿是朕的贵妃,你给朕记清楚。夕儿是你害死的,若不是你逼她给朕下毒,她怎么会死?”
为什么要那么做,西越帝心中有一丝的茫然。或许是在循王府的梅林里看到那个白玉如雪的女子纯真无邪的笑容时,他就早已经忘了这世间的一切礼义伦常。他是从最世上最黑暗诡诈的皇宫中从一个小小的皇子一步一步的爬上了西越至尊之位。他的心早就已经沉沦在黑暗之中,他的身边所有的人都在算计着,他无时无刻都在小心警惕的防备着所有的人。但是在看到那个女子的霎那间,他终于发现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干净纯粹的存在。想要拥有这样的纯粹美丽的女子的欲望在那一刻开始便胜过了一切。
容璋有些颓然的跌坐在软榻上,眼神怨恨的望着对面的西越帝,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沉默和恭谦。这本就是两人原本应该的关系和姿态,两个有着夺妻之恨杀妻之仇的男人,本就是宿世的仇敌,即使他们曾经是父子。
容璋原本温润的面容变得狰狞而扭曲,盯着西越帝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意。西越帝却只是失望的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让朕失望。既然这么恨朕…为什么不冲过来杀了朕?你害怕是么?怕朕是骗你的,怕朕根本没病是不是?你跟瑾儿的性格可当真不像。”
若是容瑾,莫说谁抢了自己的心上人,只怕就是稍微碰一下他也能立刻不管不顾的冲过来拼命。所以说,这么多儿子中,他还是最喜欢小九儿的性子。虽然在皇室中人看起来略显冲动桀骜的不像是皇室中人,但是这样的性情才让人感觉真实和快意。容瑾的爱和恨都是最真实的,只可惜无论是爱还是恨,他都很少给予别人。
容璋无言以对,身为男人的自尊让他想要快意恩仇。但是身为皇子从小到大的教育却教会了他审时度势和忍耐。如果二十年前他没有冲出去直接跟西越帝拼命,甚至没有如那些死去的文臣御史一样以性命和鲜血死谏的话,二十年后他一样也不会这么做。
西越帝笑道:“你不用怕,这一回朕不骗你,朕真的要死了。”抬手,西越帝浑不在意的抹去了唇边的一抹血丝,甚至还有闲心接过了身后的蒋斌送上的水簌了口,“既然你依然不想杀朕,就好好地坐下来陪朕看看今晚这场戏到底要怎么演吧?为了这一天,朕可是想了少时间呢?朕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朕说,只要朕死后你将夕儿追封为朕的皇后于朕合葬,朕就传位给你,你会答应么?”
容璋沉默不语,西越帝似乎也不在意他的答案,只是笑了笑便低头重新去摆棋局去了。
“陛下…刚刚传来消息,羽林军,京畿驻军,还有城外神策营,健锐营都有异动。”一个暗影进来,看了容璋一眼低声禀告道。
西越帝挑眉笑道:“哦?他们的手倒是都不短,璋儿,哪一路人是你的?你们难道就没想过…今天要是朕没死,你们可怎么办?这也未免有些心急了。”
听着他的笑语,大殿中另外三个人却半点也不觉得好笑。心急了固然是大错,但是如果太慢了被人捷足先登同样也是大错。为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赌一把也未尝不可。
西越帝挥挥手道:“去吧,不用理会他们。朕也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些什么。”
城外,一对人马正飞快的往京城的方向而来。最前方为首一人正是建威大将军南宫绝。
蓦地,一队人马从一个方向从来,生生的拦住了南宫绝的去路。为首之人却是天下首富魏无忌魏公子。南宫绝一怔,显然在此处看到魏无忌让他有些意外,眯眼扫了一眼魏无忌身后的一众黑衣人和穿着士卒服侍的兵马,沉声道:“神策营?老夫怎么不知道,魏公子什么时候竟然能够调动神色营的兵马了。什么时候神策营又跟江湖中人搅到一起了。”
南宫绝是西越老将,听了他的话几个神策营领兵的统领神色都有些窘迫和尴尬。魏无忌却是丝毫不受影响,坐在马背上依然是风度翩翩,笑道:“在下也同样不知道,原来南宫大将军竟然有权利直接调动健锐营的兵马啊。没想到,南宫将军十几年不曾领兵,倒是虎威犹存啊。”
大家都是私自调兵,谁也不会比谁高尚。
南宫绝脸色一沉,眸中精芒四射,“魏公子,你在此拦住老夫的去路是什么意思?”
魏无忌笑道:“在下才要问南宫大将军,这夜深人静,城门已经落下。南宫将军带着这么多人看样子是想要往京城去的,不知道南宫将军这是想要去做什么?”
南宫绝脸色微沉,目光如利箭一般的射向魏无忌。在他的目光下,魏无忌却是从容自若,淡然以对。半晌,南宫绝方才淡淡道:“老夫倒是看走眼了,没想到魏公子也是一代高手。”
普通人便是再如何心智非凡,也绝对经受不住他带着内力刻意释放的威压。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眼前这个名满天下的魏公子至少是个武功修为比自己差不了多少的高手。
魏无忌温文一笑,道:“大将军过奖了。在下无意与大将军作对,但是…私自调兵只怕是有些不妥。还请南宫将军三思。”
南宫绝冷笑道:“三思?难道你身后的不是神策营的兵马?老夫要带兵进京护驾,你敢阻拦?”
魏无忌笑道:“护驾?京城有人造反不成?不然何来护驾之说?大将军…为他人作嫁衣裳,当真值得么?只怕到最后却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啊。”容瑄已经注定了与皇位无缘,豫王又拒绝了庄王府投来的橄榄枝,那么庄王府能够支持的也就是和庄王关系不错的六皇子了。若真是六皇子登基的话,以庄王府和南宫家的势力只怕也是个傀儡,但是就算是傀儡…只要不被废了总有一天只怕也是要成长起来的。南宫家这个赌注下的未免有些危险。
南宫绝沉默不语。魏无忌笑道:“在下也不为难大将军。这京城郊外若是你我双方兵戎相见只怕事后谁也脱不了干系。只要大将军能从在下手下过去,在下立刻带人离开这里,绝不阻挠大将军。如何?”
“好狂妄的年轻人。”南宫绝盯着魏无忌淡淡道。
魏无忌淡笑不语。
南宫绝长笑一声道:“也罢,若是老夫连魏公子这一关都过不了,这京城不去也罢!传我军令,全军后退。”
魏无忌满意的点头,朝着身后的兵马抬手道:“退!”两路人马不一会儿就都消失在了黑暗之中。魏无忌飞身下马,含笑对南宫绝道:“大将军,请。”
南宫绝轻哼一声,也跟着下马。两人相视一眼,谁都没有先动手,周围的气氛却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不知何时南宫绝手中已经握着一柄长剑,魏无忌也放弃了自己惯用的折扇,手中同样是一柄秋水寒剑。
许久,魏无忌发出一声轻啸,长剑划出一道青色的寒芒扑向南宫绝。南宫绝长剑一挥,一股厚重无比的剑气便铺天盖地的朝魏无忌席卷而来。不愧是沙场上百战而回的老将,南宫绝的剑并不快,也不算如何的精妙。但是每一招一式总是带着让人无法闪避的霸道的杀气,令人不敢轻易的与之争锋。
魏无忌早知道南宫绝的厉害,也不急着一争高下,一开始也只是小心的试探着,四处游走避开南宫绝的锐气。南宫绝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岂会不知道他的打算,冷哼一声手中宝剑连绵不绝的袭向魏无忌,一时间竟然魏无忌有些手忙脚乱。
不知何时,两人打斗的不远处出现了几个人影。一声白衣的沐清漪披着白色的薄披风站在路边的一棵老杏树下。肩膀上一团火红的小东西乖巧的趴着,时不时还伸出小舌头舔舔她如玉的脸颊。
身后,夏修竹和无心一左一右的侍立着。夏修竹手中握着一杆银枪模样的兵器,只是那银枪却只有普通枪的一半长短,用来做锏或者棍使更适合一些。无心一手握着剑,一手却撑着一把纸伞为沐清漪遮住头顶轻轻飘下的春雨和花瓣。
不同于两人都紧紧地盯着不远处打斗中的两人,沐清漪却是眼神悠远的望向远方,幽幽的叹了口气。春雨润如酥,但是这样的夜晚突然下起雨来,总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安和烦躁。
魏无忌和南宫绝都是世间一等一的高手,周围出现了三个人自然不可能不察觉。两人双双退开,目光齐刷刷的射向不远处的属下,魏无忌却是莞尔一笑。南宫绝的功力高深不愧是太史衡评价的天下五大高手第一,魏无忌很清楚,若是一直这么打下去,自己最后绝对无法全身而退。但是此时却不一样了,夏修竹的武功并不比他差,而魏无忌很有自信,沐清漪绝不是站在南宫绝这一边的。
“顾大人,真是巧啊,这么晚了还有闲情出门散步?”魏无忌含笑走了过去,仿佛当真跟沐清漪关系非常好一般。
沐清漪在树下微微抽了下嘴角,“魏公子,南宫将军,打扰了。”
“怎么会?顾大人来的真是时候。”魏无忌笑道。当真是时候啊,虽然跟人合力对付一个老人家魏无忌觉得有损他高手的气度,但是这个时候却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今晚的事情绝对不少,若是他在这里受了重伤或者是耗一个晚上,京城里出事了就麻烦了。
“顾大人,你怎么会在此?”与魏无忌的愉悦放松不同,南宫绝警惕的看着沐清漪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夏修竹身上。
沐清漪浅笑道:“今晚…京城里好像很热闹,下官有些睡不着便出门走走,倒是没想到竟然会遇到两位。”
如果沐清漪身边站着的不是夏修竹,如果再换个时间地点,这副模样倒真相是出来散步的。但是南宫绝就是再怎么没有戒心,也不会相信这大晚上有人出城来散步。
叹了口气,南宫绝淡淡道:“看来你们是一定要拦老夫了?”
沐清漪也有些无奈,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大将军功勋彪炳,名震天下。何必插手这些事情…平白污了将军一世清名。”
南宫绝神色微黯,他又何尝想要插入这些事情之中。不过是身在其中不得不为罢了,“既然如此,你们动手吧。”
夏修竹看向沐清漪,沐清漪轻声道:“不可伤了大将军。”
夏修竹沉默的点点头,手中那半截枪一扭一拉,那银枪渐渐拉长成一柄真正的长枪。原来这银枪的枪杆竟是以精铁打造,中有精巧机关可长可短。
“大将军,请。”
南宫绝点点头,道:“出手吧。”
夏修竹没有太多讲究,南宫绝让他出手他就出手,手中长枪一挺直刺南宫绝心口而去,南宫绝抬剑挡住,片刻间两人便打得难舍难分。
这一次魏无忌没有急着出手,而是悠闲的走到了沐清漪身边,笑道:“今晚对亏顾公子了,若不是你来了说不定在下就要有麻烦了。南宫绝果然不愧西越第一战将之名。”
沐清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魏公子不去帮忙?”
魏无忌笑道:“暂时不用,刚刚跟南宫将军打了一场,总要让我喘口气儿。两个人打一个老人家太难看了,等夏公子打累了我再上。”
比起二打一,车轮战更加无耻一些吧?
沐清漪有些奇怪的扫了魏无忌一眼,没再说话。
魏无忌很难得的似乎闲不住一样,见沐清漪不再说话,便自己找话一边看着不远处的打斗一边叨叨嘘嘘的说着一些闲话。等到发现没有引起沐清漪丝毫的注意之后才有些挫败的叹了口气,抬头仰望着天空任由花雨打在自己的脸上,叹息道:“十九年了…终于都要结束了…。”
沐清漪侧首,看着魏无忌。魏无忌笑道:“顾公子想知道当年的事情么?”
沐清漪挑眉,“魏公子…是循王的义子?”沐清漪听到过魏无忌称呼容璋义父。原本一直以为是魏无忌自己有什么打算,倒是不曾想过他竟然一直都是听命行事的。
魏无忌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道:“应该算是吧。”
沐清漪不解,魏无忌摇摇头道:“没什么,难道比起容瑾的事情,顾公子竟然更好奇本公子的事么?”
沐清漪淡笑道:“魏公子会告诉我么?”
魏无忌笑道:“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个么…你也知道豫王的生母曾经呃…总之自从梅贵妃过世之后豫王便被丢在了梅园无人照料,那时候,豫王还不到一岁呢。不过那样也好,梅贵妃身前在宫里的仇人可不少,若不是皇帝将他扔在梅园不管不问,又将梅园立为禁地擅入者死,只怕他也活不到现在了。”
沐清漪心中一颤,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被丢在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一个太监照顾,幸亏薛任还颇为忠心,若是换一个不经心的,只怕容瑾也不用等到别人要他的命了。
“但是,这梅园虽然安全,却也让豫王与世隔绝。未免他将来不知人世险恶,义父便时不时的派一些人去做一些事情吓唬吓唬一小孩子。倒是没想到,他六岁的时候居然就敢杀人了。从他第一次杀人之后,每一次派出去的人都被他给杀了。当时我便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孩子竟然如此厉害,这才趁着进宫的机会偷偷潜入梅园看他来着。嗯…怎么说,他也算是我弟弟不是么?原本我以为会看到一个阴沉冷漠甚至是邪恶的小鬼。倒是没想到,八岁的豫王竟然还天真可爱的很。只要他没有感觉到你的恶意。他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怨恨,什么邪恶,什么是仇恨,就连杀人的时候脸上都没有半点表情,可是把我吓得不轻。”魏无忌有些怀念的道。
沐清漪微微点头,魏无忌说的她可以理解。一个才八岁的孩子,完全没有丝毫情绪却干净利落的干着许多成年人都不敢做的事情,确实很吓人。因为他没有是非善恶的想法,没有仇恨,愤怒,也没有高兴感恩,自然也没有动手杀人的罪恶感。若是稍不注意,容瑾很可能会变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杀人机器。
“循王殿下觉得容瑾…所以他疼爱的方式就是教他怎么杀人?”若说一个六岁的孩子一开始就知道怎么杀死一个成年人,沐清漪是绝不会相信的。只能是有人有意暗中引导的。
魏无忌摇头道:“不,义父觉得他给豫王的是教会他生存,冷漠,还有将来高高在上的皇位。”
“荒谬。”沐清漪淡淡道。
魏无忌低眉一笑,道:“确实是有一些。”只可惜义父要怎么对自己的儿子,却不是他这个做义子的可以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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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3.京城夜雨
沐清漪和魏无忌说话的时候,夏修竹与南宫绝已经打得越加激烈了。南宫绝手中长剑纵横开阖所向披靡。夏修竹手中长枪同样的宛若游龙,银芒四射。虽然南宫绝的修为确实是要比魏无忌和夏修竹高上一些,但是也还远没有高到可以毫不费力碾压两人的地步。何况他已经年过七旬,体力和精力也远远比不得年轻人,刚刚又跟魏无忌打了一场,渐渐地夏修竹开始跟他打成平手,战局占据也僵持起来了。
魏无忌站在沐清漪身边,打量着远处打斗中的两个人,赞叹道:“顾公子身边的人果真不凡,竟然连华国第一高手也甘愿随侍公子身边,在下佩服。”
若是之前魏无忌还猜不出来夏修竹的身份,但是现在夏修竹使出全力与南宫绝动手,魏无忌再猜不出他的身份就有些奇怪了——冷面银枪聂云,华国第一高手。没想到竟然会无声无息的来到西越,还成了沐清漪的随身侍卫。魏无忌不由得想起当初在华国皇宫的时候聂云也是明泽公主的随身侍卫。这个沐清漪,果然有着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他的能力么?
“魏公子过誉了。”沐清漪淡淡道,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聂云最出名的便是他的枪法,虽然他大多数时候都是用剑的。但是如果跟南宫绝这样的高手过招还藏着掖着的话,便是自寻死路。
魏无忌叹气道:“看来是用不着在下出手了。”
南宫绝的武功并不比高他们特别多。之前他与南宫绝打了一场消耗了他的实力,这会儿夏修竹跟他打基本上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果然,渐渐地年轻人的优势便体现了出来。南宫绝出手的速度开始慢了起来,而夏修竹的银枪却依然凌厉无比。当然这些以沐清漪的眼力是看不出来的,她只能通过魏无忌的表情判断战局的情况。
良久之后,打斗中的两人交错而过,又飞快的分开。夏修竹连连倒退了十几步终于收住了脚步,手中银枪一展,凌厉的指向南宫绝。闪烁着银芒的枪尖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一抹血红。对面,南宫绝却并没有后退,足下双脚陷入了底下足足两寸有余,但是唇边却溢出了一丝血迹,月光下胸口的衣衫也绽放出一朵血花。
“咳咳...老夫输了。”南宫绝轻咳了两声,声音有些干涩的道。头顶原本花白的头发在月光下仿佛一瞬间都变成了雪白,整个人也显得更加苍老了。美人迟暮,名将白首,本就是世间最无可奈何也最伤感的事情。南宫绝纵横半生,武功盖世,如今却在这春夜的京城郊外输给了一个之前连名字都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如何能够不感到伤悲?
夏修竹沉默的拱了拱手,“大将军武功高强,在下佩服。”
夏修竹很清楚,如果不是南宫绝之前与魏无忌已经打过一场了,他未必打得过南宫绝。而且今晚这一战,对他的武功修为也颇有益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夏修竹都十分尊敬眼前的这个老者。
魏无忌手中的长剑早已经不知去向,手中依然握着那把乌金铁骨扇含笑走了过来,道:“大将军,胜负已分不知您可否遵守承诺,让健锐营的将士回去?”
南宫绝冷哼一声道:“老夫岂会出尔反尔?不过话说回来...今晚赢了老夫的似乎不是魏公子,还是说魏公子想要再跟老夫打一场?”
魏无忌一怔,不由摸摸鼻子苦笑道:“不敢,在下也不愿与大将军起冲突,还请大将军高抬贵手。”
南宫绝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只得叹了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提着剑转身往来的方向而去。有这两个人在,就算他不想遵守承诺只怕也是不行的吧。现在的年轻人果然了得,自己年轻的时候在这个年纪可远没有这样的功力,一时间南宫绝心中也生气一股沧桑之感,对于京城里的诸多事情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看着南宫绝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夜幕中,魏无忌回头朝着沐清漪拱手笑道:“顾公子,今晚真是多谢你了。”
沐清漪低眉浅笑,“不用谢,我也不是专门来帮魏公子的。你若是道谢,我又怎么好意思?”
魏无忌脸上的笑容微僵,“呃...顾公子的意思是?”
沐清漪挑眉笑道:“南宫大将军走了,魏公子这三万神策营和寒雪楼的人打算怎么办?”
魏无忌有些谨慎的望着沐清漪道:“顾公子有什么提议?”
沐清漪笑道:“不如...借给在下用用如何?”
魏无忌愣住,沐清漪竟然是想要来跟他抢兵权的?很快便回过神来笑道:“顾公子说笑了,这神策营的兵马...可不是说借就借的。”
沐清漪笑道:“健锐营认人不认领,南宫大将军凭着无上军威方能调动。而神策营却是认令不认人,劳烦魏公子将手中的兵符借给在下用一用吧。”
“若是在下不答应,顾公子想强抢不成?”魏无忌眼神锐利,直刺沐清漪而来。沐清漪却并不在意,站在瞄着烟雨江山的纸伞下,虽然在飘着细雨的夜色中却依然雅致的犹如名门世家精心教养的名门公子。有些遗憾的看着魏无忌道:“大家都是斯文人,我并不太想对魏公子动粗。”
魏无忌有的朗声大笑,“顾公子,你确定你有本事从本公子手中夺走兵符?”并非魏无忌看不起沐清漪,而是夏修竹的武功最多可以跟他打个平手,虽然还有个无心随侍在侧,却还要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沐清漪。何况,他的寒雪楼也在这附近。 “如果加上我们呢?”一个笑盈盈的声音出现在沐清漪身后。魏无忌抬眼望去,几个身着黑衣的青年男女手持各式兵器走了出来,各个虎视眈眈的盯着魏无忌。虽然不算绝顶高手,却也不容小视。
最让魏无忌担心的是,再往后不远处还出现了不少同样穿着黑衣的人。跟寒雪楼的杀手不同,这些人不仅武功不凡,而且一听那整齐错落有致的脚步声就知道,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论实力,绝对比号称西越最精锐的御林军要强得多。这让魏无忌不由得想起了在彭城是沐清漪和容瑾身边带着的那六十名侍卫。但是事后却怎么也查不出来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这几位是?”魏无忌挑眉道。魏无忌一眼扫过去,就认出了两个。都是当初在彭城见过的,其中一个女子是叫霍姝。 为首一人拱手道:“豫王座下,天枢见过魏公子。”
魏无忌有些无奈的叹气,“没想到豫王手下还有这样一张王牌。”
沐清漪微微蹙眉,抬眼看了一眼黯淡的夜空,道:“魏公子,你考虑的如何了?在下还有事情要办,想必魏公子也并不清闲。或者说,魏公子打算现在让我们先跟寒雪楼打过一场?”
魏无忌看看已经堵住了自己四周去路的几个黑衣人,摇摇头从怀中摸出一块金牌丢了过去。无心接到手里检查了一下,才朝着沐清漪点了点头。魏无忌苦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在下倒是栽在了顾公子手中。其实顾公子完全不必如此,你知道的...你我之间并没有冲突。”
都是为了豫王不是么?对于沐清漪来拦截自己的行为,魏无忌实在是有些费解。虽然也有些不悦但是他却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跟沐清漪硬拼,若是两败俱伤,便宜了别人不说多年筹谋更是将要付诸东流。
沐清漪把玩着手中令牌笑道:“有没有冲突,并非你我能说的算的,不是么?”
魏无忌无奈,显然容瑾还是在跟义父较劲。但是这种时候较劲不会太儿戏了么?
“就算有了兵符,顾公子要怎么调兵?要知道,就算是认令不认人,也不可能随便一个什么人拿着令牌就能调动兵马的。”魏无忌挑眉笑道。沐清漪抿唇浅笑,“这就不劳魏公子操心了。在下先行告辞。”
“什么意思?”魏无忌变色。 沐清漪淡笑道:“天枢,你留下陪魏公子赏月吧。”
“是,公子!”天枢沉声应道。
今晚根本就没有月亮!魏无忌没好气的怒视着某人,沐清漪含笑折过身边的一支杏花在手中把玩,“杏花带雨,也别有一番风情不是么?”
“呜呜嗷!”爬在沐清漪肩膀上沉睡的活儿被杏花挠到了鼻尖,打了个喷嚏醒过来,愤怒的伸爪去抓眼前的花枝。沐清漪含笑摸摸它的大尾巴,转身往京城的方向而去。
“魏公子,在下新练了一门阵法,还请魏公子不吝赐教。魏公子最好不要用轻功离开,若是伤了魏公子,王爷和公子会怪罪在下的。”天枢一挥手,两队黑衣男子飞快的将从两个方向包抄过来,将魏无忌紧紧的围在了中间。魏无忌本想笑他大言不惭,却在看到暗处不时闪动的银芒时只剩下叹口气的力气了,“既然如此,得罪了!”
刚刚回到奉天府,步玉堂便迎了上来,“公子,怎么样?”
沐清漪接下披风淡淡笑道:“没事,京城怎么样了?”
步玉堂低声道:“驻守京畿的步兵和羽林军皆有异动。羽林军应该是负恩侯府和庄王府都有,京畿守军应该是端王的人。不过,他们都还无法控制整个羽林军和京畿守军,应该只有一部分能听命与他们。”但是在这京城狭窄的地方,原本也容不下几十万大军,有数千上万人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沐清漪点点头,道:“辛苦玉堂了。宫里有什么消息?”
步玉堂道:“王爷命人传来消息,等收到他的信号,立刻设法控制住京畿守军,羽林军不用理会王爷自有主张。”步玉堂有些小小的兴奋,这些日子跟着沐清漪他多少也看出来了王爷和公子的意图。若是从前,他绝不会想到他一个小小的彭城太守,会有一天参与这皇位之争。
沐清漪点头,踱步到堂上坐了下来,轻声叹了口气道:“都布置好了就好。接下来...就等着吧。”
看到她如此镇定的模样,步玉堂不由得暗暗唾弃自己的失态。但是要练成顾公子这样的镇定沉稳,自己...四十岁以前怕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吧?
皇宫中,清和殿外的细雨中,众皇子皇孙依然只能跪着。细雨绵绵打在身上并不太舒服,但是西越帝没有发话这些皇子们既不敢起身也不敢换个地方避雨,只得这么生生的淋着。身体不好的容瑄还好些,有人专门撑着伞挡着,其他人就真的只能淋着了。
殿内,容璋沉默的坐在一边看着还在研究棋盘的西越帝,心中一边暗暗揣西越帝摆出这样的阵势到底想要干什么。 “陛下,豫王殿下来了。”蒋斌悄悄走过来,低声道。
西越帝搁下了棋子挑眉笑道:“哦?快让他进来。”
不过片刻,容瑾便漫步偏殿走了进来。夜色中带着一身淡淡的水汽,黑色的衣衫更像是浓墨一般衬得整个人眉目如画,俊逸非凡。却又带着寻常时候少见的锐利的锋芒。
容瑾沉默的扫了一眼西越帝和容璋,“父皇。”
西越帝含笑招手道:“瑾儿来了,快过来。这么晚去哪儿了?容瑾轻哼一声并不说话,只是走过来随意的捡了一张椅子坐下。
容璋不由得握紧了手,紧紧的盯着眼前笑意盈盈,仿佛十分慈爱的西越帝。
西越帝淡淡道:“瑾儿,想知道你母妃是为何过世的么?”
容瑾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在容璋紧绷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漠然道:“没兴趣。”
“不孝的孩子!”西越帝没好气的道,却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奈的道:“你母妃那般疼你,朕却没将你教好......以前只当你不懂事儿,但是现在这些事情总还是应该告诉你的。”
“你住口!”容璋突然瞪着西越帝,厉声叫道。
西越帝淡然的挑眉,毕竟是做了几十年皇帝人,就算容璋这么多年苦心孤诣的谋划,论气度却还是比西越帝差了不止一筹。
显然梅妃的死对于容璋来说是一个不可触摸的伤痛,一听到这个竟然连之前对西越帝的忌惮的抛到了脑后,一双眼眸夹带着仇恨的锋芒恶狠狠地瞪着西越帝。
西越帝却并不将他看在眼里,只是看着容瑾道:“当年,你母妃有了你之后,在宫中的生活一直很平稳。但是直到容璋派人进宫暗中与她接触,要她趁机在朕平日里喝的茶水中下毒。并且许诺,将来他若是登基为帝,依然愿意立你母妃为后。之后后来...”西越帝摇头叹息道:“你母妃一直拖到了生下你都没有下手,最后无奈,自己将毒药给吞了。”
“我叫你住口!我没有逼夕儿,不是我做的!“容璋怒斥一声,终于忍不住不管不顾的扑了过去。虽然这些年身体被毁得差不多了,但是容璋年少时也是学过武的,不知何时手中已经握了一把匕首,飞快的刺向西越帝。
西越帝轻哼一声,抬手之间竟然快如闪电。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容璋手中的匕首已经被他夺到了手里,整个人也被摔了出去。
容璋突然暴起刺杀西越帝,更是将旁边的蒋斌吓了一跳,“陛下?!”
西越帝淡然的抬手,道:“不要声张,朕没事。”
“但是陛下你......”蒋斌担忧的看着西越帝唇边溢出的血丝。西越帝的身体这半年来衰弱的极快,如今根本就不宜动手。西越帝却并不在意,只是冷冷的看着被他摔倒在地地上的容璋,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道:“就凭你?还想要来刺杀朕?不自量力。”
“瑾儿,杀了他!”容璋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突然对着旁边坐着的容瑾道。
容瑾抬手,修罗刀优雅的滑落到他手中。专注的望着手中绯红精致的短刀,容瑾挑眉道:“为什么?”
容璋咬牙道:“是他害死了你娘,杀了他为你娘报仇!”
容瑾抬眼,淡淡道:“我没见过我娘,不过...你们两个、倒是可以一起杀了。既然你们都那么爱她,就都下去陪她如何?”
有个不受控制的儿子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容璋现在大概十万分的后悔这十几年来对容瑾的放任自流,导致他根本就不听任何人的话。再怎么完美的棋局,若是棋子不听指挥也是必败无疑的。
西越帝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由的放声大笑起来,“哈哈,不愧是朕的儿子,有趣...瑾儿,朕现在都有些舍不得死了,朕想看看...这西越皇城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梁斌,去将朕的遗诏取过来吧。”
“是,陛下。”梁斌匆匆而去,很快便捧着明黄的遗诏回来了。西越帝接在手中,含笑朝容瑾招招手笑道:“瑾儿,过来看看。朕的选择怎么样?”
容瑾起身踱过去,看了一眼西越帝手中的遗诏,皱了皱眉一把抓了过去。最好的丝线织就的绢帛,在他手里不过霎间便化为一堆碎片。西越帝却并不动怒,笑道:“怎么?瑾儿不喜欢?朕给你留了不少东西。”
“没有皇位,本公子要那些东西干什么?嫌死得不够快么?”容瑾撇嘴道。西越帝有些无奈的看着他,“都怪朕以前太疏忽了,瑾儿...你知道的,就算朕留下遗诏传位给你,你也坐不上皇位的。”容瑾最大的弱点便是他没有朝臣和兵马支持。原本他是真的想过驾崩了就带着这个小儿子一起去的,但是也不知道是人之将死心肠倒是变软了,还是这个儿子这些日子一来的作为确实是让他刮目相看了渐渐的倒是打消了这个想法。若是在给他两年时间,容瑾绝对可以安安稳稳的坐上帝王的,只是现在...还是一句话,根基太浅。
“重写!”容瑾皱眉道,“要死了还那么多废话,以后怎么样是本王的事。”
西越帝不由莞尔,“你当真不怕朕动怒么?”
容瑾冷笑,“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耍赖发脾气么?本公子...是在威胁你。”原本还算暖和的宫殿瞬间弥漫这一股阴凉的气息。蒋斌心惊胆战的盯着豫王手中那精巧的犹如玩物一般的绯红短刀,生怕九殿下一不小心真的给了陛下一刀。
西越帝扬眉笑道:“瑾儿你不是这么天真的孩子啊,你当真以为拿着朕的遗诏出去,你外面那些皇兄皇侄就会乖乖的奉你为帝?”
容瑾淡淡笑道:“会不会一直乖乖的本王不知道,但是...现在他们恐怕只能乖乖的听话了。”西越帝一怔,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你控制了羽林军?是谁...东方旭么?”
容瑾轻哼一声,并不答话。西越帝道:“就算你控制了羽林军,还有京畿守备步兵和城外的神策营和健锐营,你也都拿下了?”
容瑾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容璋,“南宫绝的健锐营兵马不是有人去帮本王拦住了么?你说...一个魏无忌一个聂云,挡不挡得住南宫绝?父皇,你说...我的清清拦不拦得住魏无忌?”
西越帝点头道:“好主意,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拦下两路兵马。”
容瑾笑的仿佛一个得意非凡的孩子,“还不止呢,清清还顺道跟魏无忌借了一些人,这样...凭着她奉天府尹的身份出其不意...京畿守备应该也可以拿下吧?”
“你就没想过,若是事后神策营和健锐营动乱怎么办?”西越帝挑眉道。容瑾勾唇一笑,“儿臣还在城外准备了五万步兵和一万骑兵,父皇觉得够不够?”
这一次,即使是西越帝也忍不住微微变色了。抬眼看着眼前俊美无俦的青年,点头道:“能让六万人马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京城附近,看来朕还是小看你了。若是朕现在问你哪儿来的兵马,你肯定不会回答吧?看来上一次你去彭城收获颇丰。”
容瑾淡笑道:“多谢父皇成全。”彭城距离京城不过两日路程,如今冯止水控制了彭州,天阙城的将士出谷之后完全不用担心为发现的问题。只要日伏夜行,三四天之类便可以到京城附近。
西越帝叹了口气,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容璋道:“看到了么?这小子是你能控制的么?”说完,也不再多说什么。西越帝提笔在跟前明黄的遗诏上开始写字。
“你...你将无忌拦在了城外?”容璋有些艰难的问道。魏无忌带着神策营是他手中的一张暗牌,却没想到竟然被容瑾截了胡,“我说过,我会帮你。”
容瑾淡笑道:“我也说过,不需要,我也不信。”
其实信不信在其次,他不需要他的帮助。
西越帝写好了遗诏看着容瑾满意的点点头,对梁斌吩咐道:“去宣他们进来吧。瑾儿,你可满意。”
容瑾看着西越帝跟前摊开的圣旨满意的点了点头,若是老头子继续顽固的不肯写,他还要费许多的事情。
西越帝盯着地上的容璋,淡淡道:“三皇子容璋,意图行刺...先拿下等候处罚。”
容璋死死的盯着神色已经有些灰败的西越帝,冷笑道:“他不会杀我的,你若是不放心,何不现在就杀了本王?” 西越帝淡笑道:“朕答应过不会杀你就不会杀你。你当真以为...瑾儿是你的骨肉么?”
容璋一愣,很快又冷笑道:“你不想承认么?”
西越帝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几分诡秘,“真是个傻孩子...你以为你收到一封夕儿的绝笔就是真的么?那封信,是朕让人送给你的。若不是你以为瑾儿是你的骨肉,这些年早就想要杀了他吧?只是一封信,就让你乖乖的替朕暗中保护瑾儿不是很好么?只是朕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无用,连个孩子都保护不好!”
一瞬间,容璋的俊颜再一次扭曲起来,“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将他留在梅园几年不闻不问,难道不是因为怀疑他不是你的骨肉么?”
西越帝默然,外面却传来一阵有些急促的脚步声,西越帝眼神一凝,清清一弹指,一道劲风掠过容璋身边,容璋身上的几处穴道一麻,顿时动弹不得。
“儿臣等叩见父皇。”
容瑄和容琰领头,一众皇子皇孙们走进了殿内,看到坐在软榻上的西越帝有些意外的愣了愣,连忙俯身请安。
西越帝轻咳一声,淡声道:“你们来了。”也不叫平身,众人也只得继续跪着。
容琰的目光扫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神色难辨的容璋,在看了一眼就站在西越帝身边的容瑾,皱了皱眉没敢开口说话。
西越帝淡然的扫了他们一眼,外面细雨如烟,众人身上虽然还没有湿透但是衣服发丝却也染上了湿气。西越帝淡淡道:“这么晚了,你们倒是孝顺。”
容琰恭声道:“孝顺父皇是儿臣们应该做的。不知父皇龙体可还安好?”
西越帝淡然的点头,随手将手中的圣旨递给蒋斌淡然道:“朕天命将近,以后也管不了你们了。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
众皇子连忙道:“父皇必定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看着众人虽然隐晦,但是目光却都不由自主的去瞄蒋斌手中的旨意,西越帝嘲讽的冷笑一声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长命百岁?朕已经年近古稀,倒也算得上是寿终正寝了。西越下一任的皇帝,朕也已经挑好了。朕在位四十年,虽然算不得盛世明君,西越却也没有败在朕的手中,这以后的事情朕也管不着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这也是西越帝足以自傲的地方,这二十年他确实没有做出什么宏图伟业,但是就凭着前二十年的基础,即使他杀功臣,诛权贵,贬文臣,打压武将,西越在他手中依然并没有衰落的太多。依然是中原三国之中最富庶的国家。至于以后,身前的事情的管不完,谁还管身后的事情。
说完这些,西越帝皱了皱眉,一股淡淡的血腥在宫殿中弥漫开来。西越帝抬手,鲜血出口中喷出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整个人的脸色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快的衰败下去。
“父皇!”众人大惊,刚刚看到西越帝端坐在软榻上还有人心中有些忐忑,没想到才说几句话人就要倒下去了。
站在旁边的容瑾皱了皱眉,抬手扶住了他。西越帝喘了口气,淡淡的笑道:“还知道扶朕,总算朕也没有白养你这么多年。”
容瑾轻哼一声并不说话。
西越帝有些厌烦的扫了一眼在场的皇子们,道:“扶朕进去躺着,闹得朕心烦。”
原本哭天抢地的声音顿时窒了一窒,大殿里一时鸦雀无声。西越帝趁着容瑾的手站起身来,往屏风后面的龙船而去。容瑾素来不会侍候人,即使西越帝已经病得快不行了,扶着人也不怎么尽心。跪在地上的容琰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来扶住了另一边,将西越帝扶进里间去。
西越帝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拒绝。
进了里间躺下,西越帝便道:“瑾儿留下,你出去吧。”
容琰看了看一脸漠然的容瑾,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得怏怏的退了出去。其实这里是清和殿的后殿,平日西越帝起居的地方。龙床和外间只是隔着一道山水画屏罢了,外面的人基本上也能看清楚里面的人,听见里面的声音。倒也不至于西越帝会跟容瑾说什么秘密不让他们知道。
但是父皇此时依然对容瑾如此亲近宠爱的态度,却不得不让容琰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转过屏风,正好对上容瑄深思的眼眸,显然两人是想到一起去了。容琰走到容瑄身边跪下,跪地之前却对着跪在后面的十皇子容瑆使了个眼色,容瑆点点头,看看左右的兄弟,悄悄的往后挪去,在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屏风后面的当头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原本跪在他旁边的八皇子和十一皇子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仿佛没看见一般。
大殿里的气氛隐隐的有些古怪起来,沉闷的让人心口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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