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接二连三的圣谕
“美人如花…嗯?”容瑾公子俊美非凡的容颜上染上了一丝冷冽的杀气,危险的盯着趴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某人。
幸好东方旭公子能够在九皇子跟前晃悠这么多年还活着,至少证明他对于危险的感应能力是一等一的。所以他立刻就地一个打滚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以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跃到了沐清漪的身后。
“九哥…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东方旭一边躲在沐清漪身后,一边求饶。
“错了?你哪儿错了?”容瑾眯眼,淡淡的问道。
哎?哪儿错了?他怎么知道他哪儿错了?但是九爷不高兴,肯定就是他错了啊。一直不都是这样的么?现在他为什么要问哪儿错了?有些委屈的望了容瑾一眼,东方旭可怜巴巴的道:“我哪儿都错了,从来就没对过。”
“扑哧。”沐清漪忍不住低头闷笑,
容瑾收回盯着东方旭的眼神,望向沐清漪,“子清你笑什么?”沐清漪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有些好奇的转身看看东方旭,问道:“小侯爷不是大公主的公子么?怎么会……”怎么会叫容瑾九哥?按理说应该称一声舅舅才对。
东方旭养扬着下巴,理所当然的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按辈分九哥应该叫本公子的祖母一声姑姥姥,不叫九哥叫什么?”
话说怎么说没错,寻常人家也是按照父系这边来论辈分的,但是请问…皇家是寻常人家么?怎么算也不可能按照靖远侯那边论辈分吧?
“更何况,九哥今年十九岁,本公子十七岁。舅舅什么的…还有,虽然本公子是公主的儿子,但是陛下也不可能封本公子做郡王,封我姐姐做郡主啊。”所以…为什么要按照母亲那边算?东方公子的道理也是很充足的。
沐清漪了然的点了点头,皇家的辈分无论在哪国都是乱的令人发指的。不过,“这样称呼总是不太好的。”如果是一般情况下大概也没什么,毕竟也说得过去只当小孩子胡闹了。但是容瑾这个可不是一般情况,在西越帝做贼心虚的情况下,任何事情都很可能被无限放大。
东方旭挥挥手不在意的道:“这个本公子当然知道,本公子懂规矩的。”当着外人的面他当然知道要叫什么了。不过,这不是没有外人么…平生没有什么嗜好,独爱美人的东方公子是在不能想象美人哥哥变成没人救救是什么样的情形。
容瑾毫不客气的道:“子清不用管他,本王跟他不熟。”
“九哥好狠心。”东方旭伤心的道,不过在看到坐在自己跟前比自家美人舅舅更加赏心悦目,更加粉嫩青葱的偏偏白衣少年之后,原本伤心的大眼睛立刻开出了朵朵花儿,“这位…嗯,公子叫子清么,真是好名字。呃…不是叫顾流云么?怎么又叫子清了,子清这个年纪应该还没有取字才对啊?”看着眼前的白衣若雪的翩翩少年,东方公子万分嫉妒,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九哥自己就长得不错了,居然还有这么多美人在他身边,他想要看美人不会自己照镜子么?
“子清,你要不要来咱们靖远侯府?我也请你做大总管怎么样?”东方公子殷切的道。
沐清漪淡然微笑,颔首道:“承蒙东方公子看得起,在下顾流云,字子清。”
“原来子清是你的字啊,那我也叫你子清好不好?”东方公子趴在沐清漪跟前的桌子上,偏着头眼巴巴的望着沐清漪。沐清漪正想要回答,却见对面的容瑾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站起身来,然后抄起桌上的茶水直接倒在了东方公子的脸上。
幸好三人在这里说了半天话,天气也有些冷,茶水早就变得温凉了。不然东方公子那张俊脸只怕要遭殃了。
“容瑾,你欺人太甚!”东方公子一跃而起,怒吼道。
“你想怎样?”容瑾冷笑。
东方公子脸色变了几变,终于跺了跺脚泪奔而去,“长得好看了不起啊,容瑾你这个妖孽!本公子一定会把子清抢回家的!子清,你等着…本公子一定会来救你的!”
偏厅里,剩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半晌沐清漪才道:“我觉得…他刚刚其实是想要揍你来着?”她确定自己没看错,东方旭明明是想要扑过去暴揍猛人一顿的,但是下一瞬却变成了楚楚可怜的泪奔,这情绪变化也太大了一点。
容九公子傲然冷笑,“那也要他敢。”
沐清漪顿时悟了,“他知道你…”会武功?
容瑾轻哼一声,虽然没说话脸上的神色却说明了答案。沐清漪理解的点头,知道容九公子武力值还想要扑过来打架的除了真正的绝顶高手,就是脑子有问题的。这位东方公子看起来倒是个很识时务的人才。
“启禀豫王殿下,王爷的灵柩回来了,世子请豫王殿下一起出门迎接王爷的灵柩。”门外,质王府的下人恭敬的禀告道。
容瑾淡淡的应了一声起身出门去了。
一群平日里玉带紫蟒,富丽堂皇的皇子权贵们换上素净的衣服,带着哀戚的神色跟着质王妃和质王世子一起将容璜的灵柩从府门外面迎回来安放好,然后再一次一一上过香,蒋斌便在这个时候带着华皇的旨意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皇长子容璜,为中宫嫡子。肃敬诚敏,忠孝勤慎,而今蒙难,朕甚哀之。追封为皇太子,谥号悼恭,钦此!”
随着蒋斌有些尖锐的声音,容璜终于等到了他盼了一辈子的属于中宫嫡子的尊荣,可惜…确是在他已经死了之后。
灵堂前的人们同样也是心思各异,面上却丝毫也没有表露。起身称道:“陛下圣明。”
质王妃含泪谢恩,“多谢父皇隆恩。”
蒋斌亲手扶起质王妃,道:“太子妃,世子,还请节哀。”
质王妃连连点头,道:“多谢蒋公公。”节哀二字说得容易,但是做起来何其困难?她终于成了太子妃,但是太子却已经薨了。这样的太子妃有什么意义?一个没有太子的太子妃,还不如质王妃来的风光。
质王世子也跟着上前谢恩,“多谢公公,还请公公代质王府向皇祖父谢恩。多谢皇祖父垂爱,也请皇祖父…保重龙体。”
蒋斌点了点头,看着没多少日子不见却明显沉稳了许多的质王世子。若是质王…悼恭太子还在,说不准这位将来也是个人物,但是现在看起来…难了。
蒋斌只是来传旨的,传过西越帝的旨意也不敢多留便起身告辞了。一时间灵堂前的气氛有些古怪起来,许多人也不知道是该恭喜质王妃还是劝质王妃节哀。做了太子妃固然是只得恭喜的,可是太子已经躺棺材里了,想必哪个女人也高兴不起来吧?
皇子们的心情就更复杂了,他们为了个太子之位争了半辈子,如今却还是老大先一步抢到了。虽然已经是个死人,但是…他的儿子却还是说着的。太子的儿子…怎么听着也不像是什么让人愉快的称呼啊。
“大嫂,臣弟对不起大嫂和侄子,还请大嫂降罪。”在众人众目睽睽之下,容瑄带着一身的伤推开了身边的人的扶持,有些蹒跚的走到质王妃和质王世子跟前,往地上一跪沉声道。
质王妃怔怔的望着跪在跟前的容瑄,如果可以,她当真想要那把刀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但是当着这么多的人她却什么都不能做。痛苦的闭了闭眼睛,将严重的怨毒和痛恨全部收了起来,质王妃声音有些干涩的道:“二弟言重了,是我们王爷…命苦。怨不得二弟,二弟还请起来吧。”
容瑄跪地不起,咬牙道:“兄弟同去,臣弟却没能保护好大哥,便是臣弟的不是。请大嫂责罚。”
质王世子放开了扶着质王妃的手,亲手扶起容瑄,道:“二叔言重了,二叔能平安回来想必父王在天之灵也是十分欣慰的。怪罪的话也请二叔不要再说了,此时怎么怪得了二叔。”
“淮儿……”容瑄眼睛通红,仿佛十分感动。
质王世子垂首而立仿佛当真无怨无尤,好一副宽厚和睦的皇室亲情图。
“二哥,你伤的重着呢,还是快些回去歇着吧。免得…一不小心当真跟着大哥一起了…”旁边,十皇子看不过眼,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当谁是傻子呢,在整个时候来演出这么一场骨肉情深的戏码。
容瑄也不生气,抬头看了一眼十皇子,淡淡道:“多谢十弟,二哥的伤不碍事。”
“庄王殿下,十殿下说的不错,你还是回去歇着吧。毕竟,你伤的也不轻。”另一边朝臣中南宫翼走了出来,恭敬地道。
容瑄叹了口气,“多谢表弟关心。罢了…大嫂,淮儿,节哀。有什么用的着我的直接派人到庄王府找我便是。”
质王世子恭敬的道:“是,二叔慢走。”
目送容瑄被南宫翼扶着离去,质王世子刚刚转过身面对灵堂,门外就传来了下人的惊呼,“庄王殿下晕倒了!”
质王世子闭了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掩去了眼中的戾气,侧身对质王妃道:“母妃,儿臣出去看看。”
质王府里,庄王灵堂前下跪赔罪,刚出门便晕倒在了院子里,不出半日便传遍了整个京城。那些老谋深算的朝臣们似乎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但是寻常百姓对庄王的怀疑倒是去了大半。原本几乎是一面倒的说着庄王谋害亲兄的说法渐渐也有了别的说辞,甚至各家激烈的辩论起来。
皇宫里
西越帝看着回来复旨的蒋斌,问了质王府的情形。蒋斌自然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西越帝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淡淡道:“淮儿倒是个好的,蒋斌,再去传旨,册封悼恭太子世子容淮为秦王。”
“奴才遵旨。”
蒋斌没有任何迟疑,立刻领旨退下。
质王府后院里,众皇子依然没有离去。皇帝追封了容璜为太子,现在论尊卑太子是君,他们是臣。即使是太子死了,他们这些做兄弟做弟弟的也必须在质王府里料理丧事守着灵堂。
只是因为太子还不是皇帝,他们也不是侄子辈,所以不必跪在灵堂前守灵罢了。但是几个年长的皇子如容瑄容璜五皇子都派了自己的嫡长子陪着质王世子在灵堂里一起守灵,而这些皇子王爷们也在王府里带着随时等着接待前来悼念祭拜的朝臣。
只是看皇子们落座的位置也能看出其中的差别了。容琰跟五皇子七皇子十皇子坐在一起,八皇子和十一皇子坐在一起,六皇子却是独自一个人明显的有些尴尬。六皇子跟容瑄的关系一向很好,如今容瑄的处境有些微妙,自然六皇子也隐隐的被众皇子排斥了。
另一边,容瑾同样也是一个人坐,但是却比六皇子要自在得多。因为他身边还坐着一位白衣翩然的顾大总管。也没有人去计较总管和王爷同桌而坐到底合不合规矩,跟九皇子讲规矩素来都是对牛弹琴。
沐清漪抬手娴熟而优雅的烹茶,如今已经是初冬,烹煮的茶远比热水沏的茶更具风味。
容瑾悠然的靠在身后的大树,欣赏着清清的动作。即使是穿着男装清清看上去依然是如此的优美夺目。烹茶的时候比少女的装扮少了几分婉约柔美,却更多了几分文人的风骨和儒雅,当真是赏心悦目。美人如花…东方旭说的也不算错。
“没想到顾总管烹茶的手艺也非同一般,不知本王可否讨一杯茶喝?”容琰走过来含笑道。
对于容瑾这个弟弟,容琰从未有过轻视之心。因为他自己就是从一个手中没有一丝助力的普通皇子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所以他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兄弟的能力和野心。何况容瑾还有着别人没有的优势,父皇的宠爱。
另一方面,容琰对这个顾流云也有一些疑惑。他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个顾流云,就是他在华国曾经见过的张清。如果张清是跟顾家的人,那么他出现在西越成为容瑾府中的总管,到底是巧合还是容瑾刻意安排的?
容琰不会小看自己的弟弟,也不会小看一个出了多位丞相的顾家,即使顾家现在已经名存实亡了。
沐清漪含笑看了一眼俨然有些不悦的容瑾,淡淡笑道:“端王客气,请坐便是。”
容琰在沐清漪对面坐了下来,赞赏的看着沐清漪修长如玉的双手轻巧的添水烹茶。笑道:“如此细致的技艺,果然是华国的才子。”如今三大强国之中,衣食住行当属华国最为精细,就连品茶也分了许多的讲究和门道。相比之下,西越和北汉就没有那么复杂了,特别是北汉,比起在他们何来苦涩无味的茶水,他们更喜欢将茶加在奶里面煮了来喝。
沐清漪浅笑道:“附庸风雅,让端王见笑了。”
不一会儿,淡淡的茶香便飘了出来。倒了三杯茶,一杯送到容瑾跟前,一杯放到容琰跟前,一杯留给自己,“端王,请。”
容琰端起茶杯浅浅的浅酌了一口,赞道:“好茶。竟然带着淡淡的竹叶清香。”
容瑾闷闷不乐,“自然是好茶,这煮茶的水可是子清亲自收集的清晨的竹露。”最重要的是,其中大半还是本公子收集的。容琰喝一口就足够本公子辛苦大半天了。
看着容瑾牙疼的模样,沐清漪心中暗笑:谁让某人要显摆风雅的,来人家府上料理丧事还要带着自己的好茶好水。若是别的皇子敢这么干,早被御史一本折子告到御前去了。
“想不到顾总管还有如此雅兴。”容琰看向沐清漪的目光倒是更平和了一些。收集露水这样附庸风雅的事情,果然还是华国那些吃撑了没事干所谓才子佳人能干出来的事情。这样的人…能有多大的心计本事?
沐清漪淡淡淡然一笑,也不反驳这是某位皇子王爷吃撑了没事干的杰作。
其他几位皇子虽然没有过来,却还是大多分神关注着这边的情形的。身为西越帝最宠爱的皇子,容瑾进入朝堂这件事可是触动了不止一位皇子的神经。幸好这些日子一来西越帝也没有表现出想要赋予容瑾大权的意思,不然只怕此时这些皇子也无法如此淡定了。
容琰一边喝着茶,一边叹息道:“这次大哥出门的时候,当真没想到竟是永别…九弟这次出门,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容瑾心中冷笑一声,扬眉道:“危险?谁不长眼敢来得罪本公子?何况,本公子也不是那么好凑热闹的人,哪儿热闹往哪儿钻。”
容琰也不觉得被容瑾刺了有什么不悦的,含笑道:“九弟说的是,不过以后出门还是小心一些的好。这外面终究是不如京城里安全。”
虽然容璜的事情可能跟容瑾没什么关系,但是对于容瑾一出京就不见人了人影,容琰心里还是有些疙瘩的。皇室中人总是喜欢将所有的事情都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偶尔有什么超出控制的事情便会觉得格外的不对劲。
容瑾冷笑道:“多谢四哥关心,本公子也不是吃饱饭没事震天往外跑的?”
众皇子脸色不由得有些古怪了,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容瑾离京的时候西越帝责骂他们的话。父皇言里言外的意思竟都是因为他们这些做兄弟的挤兑容瑾,才让他一怒之下跑出去的。众皇子顿时觉得格外的冤枉,就算他们有心挤兑容瑾,但是当天容瑾还没来得及让他们挤兑就跑了吧?等到他们收到消息的时候京城里各种流言已经议论纷纷,而九皇子却已经挥挥手走的不见人影。倒是他们这些做兄弟的枉做小人。
“启禀各位王爷,宫中的使者来了,王妃请各位王爷出去接旨。”质王府一个管事急匆匆的前来禀告。众人一怔,不由对视一眼心思各异。蒋斌刚刚穿过旨意回宫去了,怎么这会儿又来了?还是父皇又有什么想法?
顾不得多想,众人连忙整了衣冠出门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悼恭太子嫡长子容淮,朕之嫡长孙,人品贵重,慧敏诚孝,今太子薨逝,朕心怜之,晋为亲王,号秦……钦此!”蒋斌念完了圣旨,将明黄的卷轴一合,恭敬的送到质王世子和质王妃跟前,笑道:“秦王殿下,恭喜。”
质王世子捧着旨意泪流满脸,“孙儿多谢皇祖父垂怜。谢陛下隆恩。”
蒋斌连忙扶起他道:“陛下说了,太子虽然薨逝了,但是秦王殿下却还有祖父和叔父们在。殿下当好好孝顺太子妃,为陛下和西越分忧才是。”
“孙儿谨遵皇祖父教诲。”质王世子,这一刻起便该称为秦王,恭敬的答道。
蒋斌也不敢久留,说了几句恭贺的话便转身告辞了。
质王府里,一时间一片寂静。众皇子脸上的神色都有些难看。一个已故的太子的儿子,而且还是众皇孙中名正言顺的嫡长孙。孙辈中的第一个亲王,这样的身份已经足够容淮与任何一个叔叔相提并论了。要知道,别说是皇孙,就是皇子里,十皇子和十一皇子还没封王呢。
离了质王府,容瑾和沐清漪并肩而行走在已经有些空荡荡的大街上。沐清漪侧首看了容瑾一眼,含笑道:“怎么了?心里不高兴?”
容瑾轻哼一声。沐清漪笑道:“你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你十九岁就封了亲王,容淮三十多了才封亲王。他爹是太子,你爹还是皇帝呢。”这些皇子,就是想要的太多了,别人比他们多一点儿就觉得不乐意,其实他们明明得到的比别人多得多啊。
容瑾轻哼,不悦的斜睨着沐清漪道:“清清以为本公子是在为这件事不高兴?”沐清漪耸肩笑道:“难道不是?你不是从质王府出来了才不高兴的么?”
容瑾不悦道:“本王才不管他封容淮什么呢,本王是在想…果然不该抱有什么幻想!”沐清漪沉吟片刻,微微叹了口气。难怪容瑾自个儿暗中养着兵马想造反呢,从一开始西越帝就没有见容瑾算到可能继位的人选中去,连个机会都没有想要给他。所以即使容瑾已经进入了朝堂,即使容璜死了西越帝需要人出来平衡局势,却也没有想过容瑾,而是选择了扶持本来应该要倒下去的容淮。
容淮,容瑄,容琰,依然是三足鼎立的局面。从一开始,西越帝就将容瑾排斥在了权利之外。
“权利真的这么重要么?”沐清漪忍不住轻声问道。
容瑾毫不避讳的拉着她的手,淡笑道:“当然重要,如果权利不重要的话…清清,顾家怎么会没了?你我怎么会如此的步步小心不得自由?”如果有权利的话,当初母妃怎么会入宫?怎么会芳年早逝?如果有权利的话,他不会七八岁之前连话都说不清楚,他不是八岁以后一次一次的挣扎在生死边缘,而此时,他也不会委屈清清只能改名换姓易装为男子留在自己身边。
容瑾不是虚怀若谷,视权势如粪土的人。他是天家皇子,权利二字早在他懂事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没有权利,他什么都不是,他做不了自己想做的事,护不住自己自己想护的人。终有一日,他会站在这个天下的最顶端,将所有的人都踩在脚下。
沐清漪眼神微闪,轻声叹了口气。容瑾说的不错,即使没有容瑾,她也不会跟大哥一样放开仇恨之后便从此云游天下不染俗世。从来,顾云歌都是一个俗人,所以她才会跟容瑾走到一起。想起自己在彭城对那些江湖中人对容璜的狠戾,沐清漪霎间也觉得自己突然而起的怜悯有些可笑。
“清清后悔了么?”容瑾问道。
沐清漪摇头,低声道:“不,你助我复仇之恩,我佐你盖世功勋,成全你不世野心。”容瑾不是甘于平淡的人,他若是甘于平淡的人就不会有现在的豫王,天阙城主和云隐公子。这世上也出了父母兄长,也没有比容瑾待她更好的人,她愿意成全他的雄心壮志。
大街上本就没有什么人,沐清漪说话的声音极低,若不是容瑾站得近也未必能够听得清楚。但是沐清漪所说出的内容却让他无比的愉悦,就连刚刚因为西越帝突然册封容淮打乱了布局的郁闷也荡然无存了。
“清清说什么恩,本公子听不懂呢。”容瑾笑眯眯的道:“本公子是清清的,清清也是本公子的,自然是要跟本公子一起的了。”
沐清漪也不反驳,只是淡淡一笑。有些暗淡的夜色下,黑衣青年俊美的笑颜和白衣少年精致出尘的容颜让有些萧瑟的街头更添了几分清雅景致。
“豫王殿下请留步。”身后,有人急匆匆的追了上来。两人回头,却是宫中的太监和侍卫。领头的人恭敬的道:“豫王殿下,陛下召殿下进宫。”
容瑾皱眉,不悦的道:“天都要黑了,还进什么宫?不进!”
来人有些为难的道:“这…这是陛下的旨意,还请殿下体谅。”容九公子冷哼一声道:“爷累了,身体不适!”说完,也不理会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直接拉着沐清漪快步往豫王府的方向而去。留下身后一众人一脸无语:身体不适九殿下你还能跑这么快,真的身体好了岂不是能飞了?
但是对于这位九皇子他们却也不敢用强的,只得转身会宫里复命去了。
御书房里,西越帝正坐御案后面看着奏折,听着侍卫回来禀告的话,淡淡道:“朕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众人连忙恭敬地退下,同时也在心中暗暗感叹陛下对九殿下的宠爱。像这种陛下召见居然敢推脱的事情可算是抗旨不尊的大不敬罪名了,但是陛下居然连半点怒意也没有,就这么算了。
看着众人退下,西越帝怔怔的望着金碧辉煌的宫殿也有些出神。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轻声叹了口气道:“蒋斌,瑾儿这是在跟朕赌气?”
蒋斌看了看西越帝的脸色,小心翼翼的答道:“陛下多虑了,九殿下自小身体便不好,想必是当真身体不适了。想必明天九殿下必定会进宫来向陛下请安的。”
西越帝轻哼一声道:“你也不必替他说好话,瑾儿的脾气朕还会不知道?想必是朕封了秦王他不高兴了。”蒋斌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默默腹诽着:您若是担心九殿下不高兴,有何必封秦王?您若是打定了主意要封秦王,又何必理会九殿下高不高兴的问题?
西越帝搁下笔,叹息道:“不管怎么说,朕还是希望瑾儿能够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要搀和到这些纷争中来啊。”只是做儿子的却很难理解老父的想法,年纪到了自然免不了惦记权势了。
摇了摇头,西越帝将此事抛到脑后,问道:“庄王怎么样了?不是听说在质王府昏过去了,醒了么?”
听着西越帝不以为然的语气,蒋斌便知道陛下只怕是对庄王有些不满了。虽然是为了打消外面的传言,但是在质王府里又是下跪又是晕倒的,戏演得太过了,也难怪陛下不高兴。
蒋斌恭敬的道:“启禀陛下,庄王府的人来禀告过了,庄王殿下已经醒过来了。伤势也没有什么大碍。”
西越帝点点头道:“朕猜他也该没什么大事。对了,南宫家那个小子…叫南宫羽的,之前听说是想要驻守边关来着?”
南宫家南宫绝膝下又儿子,长子南宫翼今年已经三十二岁,却并不随父亲南宫绝反而进入靠了科举进了官场做了一名文官。次子南宫羽才二十多岁,倒是从小跟着南宫绝习武,只是性格倒是跟南宫家的人有些不太像,应该说是,比较像南宫绝年轻的时候。
想了想,西越帝道:“回头着吏部拟旨:封南宫羽为三品参将,驻守…青州吧。”青州的守将是孙泽陵,却不是南宫绝的部下,将南宫羽扔到那里去磨练正好合适。若是成了将来西越也多一员名将。
“是,奴才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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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难以消受的帝王爱
悼恭太子的葬礼,在整个皇城的权贵们各异的心思中便过去了。但是以皇后娘家周家为代表的质王一党,现在应该说是秦王一党,和以南宫家为首的庄王一党却没有这么容易就将事情给摸了过去。太子的葬礼之后,才是真正开始掐架的时候。
因为西越帝补救的快,又是追封太子又是封秦王的,质王府的势力基本上没有收到太大的打击,而新任的秦王也在西越帝跟前领了差事,足见西越帝对秦王的看重。相比起来,之前闹的众人有些人心惶惶的九皇子豫王反而没有那么惹眼了。虽然也上朝听政但是却一直没有什么具体的差事,就连上朝都是隔三差五的请假。西越帝也不在意,该赏九皇子的时候依然毫不手软,有人以为九皇子要失宠了,试探着弹劾了一下,没两天功夫弹劾的御史就回家吃自己了。
另一方面,皇后失去了唯一的儿子,皇宫里也开始不平静起来。皇后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刁难德妃南宫娴,但是南宫娴出身将门,也不是吃素的,一时间无论朝堂还是后宫都是一片暗流汹涌。
对此,容瑾自然是了的看戏顺便浑水摸鱼。
皇宫御书房里,西越帝看着站在底下的儿子和孙子们,眼神冷淡疏远的仿佛那不是自己的儿子一般。只是那样的眼神被掩藏在金色的旒紞下,让人根本看不清楚他真正的表情。
“彭城太守歩玉堂的事情,你们说该当如何处置?”原本歩玉堂区区一个五品的太守,也用不着专门拿到朝堂上来讨论。但是歩玉堂年纪轻轻在彭州为官数年却是颇得民心,这次被押解进京之后便有不少彭城的百姓名流亲自赶到京城为歩玉堂喊冤请愿。皇室虽然富有天下,却还是不能不顾及百姓的民心的。所以本该被立即处斩的歩玉堂倒是一直活到了容璜的葬礼结束。
站在最前方的容瑄闭口不言,他现在立场尴尬,无论怎么说都是错。为歩玉堂求情,外人只会当他跟歩玉堂是一党的,合伙害死了容璜。要求严惩,别人只怕也要当他是想要杀人灭口。
秦王容淮先一步站出来,朗声道:“歩玉堂保护皇子不利,害得父王在外薨逝,本就是失职。孙儿请求皇祖父立斩歩玉堂,以慰父王在天之灵!”
秦王刚刚失了父亲,对于歩玉堂的事情,就算他说要将歩玉堂千刀万剐,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西越帝并不作答,扫了一眼底下的皇子们,问道:“端王,你说。”
容琰想了想,恭敬地道:“启禀父皇,儿臣认为歩玉堂失职固然有错,但是这几年治理彭城也确实是有功。虽然功不能抵过,但是还请父皇看在彭城百姓的份上,饶他一命。”
秦王顿时不悦,咬牙道:“三叔,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父王就这么白死了?”这也是秦王最气不平的地方,他的父王,皇祖父的嫡长子堂堂质王,陛下追封的太子殿下,死在了彭城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为此负责。仿佛他父皇当真就是意外而死的一般。虽然质王府也得到了不少好处,但是这些好处跟父王的死比起来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容琰看了看秦王,又抬头看向西越帝正色禀告道:“父皇,儿臣并无此意。但是歩玉堂本就是文官,治理地方素来也是有功的。这次的事情若是非要扣到他头上,未免有些不公,只怕也不能让天下人心服。”
秦王有些愤愤不平的瞪了容琰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西越帝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既然如此,歩玉堂…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将他流放西疆吧。”站在众皇子中一直没有说话的容瑾突然轻哧了一声,懒洋洋的道:“启禀父皇,儿臣觉得您还是直接判歩玉堂斩首示众吧。”众人齐齐看向容瑾,歩玉堂连见都没见过九皇子,应该没仇啊。
西越帝挑眉道:“这是为何?”
容情轻哼道:“歩玉堂一介文弱书生,西疆那样的地方就是身强体壮的人流放过去也未必有几个能够活下来。父皇既然看他还有几分功劳,何不直接赐死算了,也免得受那些零碎之苦。”
西越帝并不生气,但是饶有兴致的问道:“瑾儿喜欢歩玉堂?”
容瑾翻了个白眼,“本皇子又没见过那种笨蛋,为什么要喜欢他?”
“笨蛋?彭城上下的百姓可都称赞歩玉堂为官英明公正,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呢。”西越帝道。容瑾冷笑道:“本皇子若是歩玉堂的话,知道有皇子驾临彭城,就该躲得远远的,越远越好。实在不行让家里爹娘自挂东南枝回家丁忧都可以。”
在场的众人不由得嘴角抽搐,西越帝没好气的轻叱道:“胡说八道!什么自挂东南枝!看来瑾儿是当真对这个歩玉堂印象不错。”不然也不会开口为他求情。西越帝看的明白,容琰为他求情不过是图个宽厚的名声罢了,或许还有想要联合庄王打压秦王的意思。也只有容瑾才是真正想要保下歩玉堂的命。
容瑾挑了挑眉,既不承认也不反对。
西越帝微微皱眉,道:“瑾儿为何替歩玉堂求情?”容瑾扬眉道:“儿臣什么时候替他求情了?儿臣只是说,父皇与其将他流放西疆,还不如直接杀了算了。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免得华国人一直说咱们不尊重读书人。”
“……”难道直接杀头比起流放更最终么?
西越帝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罢了,这次的事情也确实是…传朕的旨意,将歩玉堂夺取官职,变为庶人吧。此时到此为止。”
说罢,西越帝也不再理会众人的神色,直接挥挥手起身离开了。
西越帝一走,书房里气氛就有些古怪起来,秦王先救忍不住发难了,“九叔,你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包庇歩玉堂?!”这已经不是歩玉堂该不该杀的问题了,而是留着歩玉堂简直就是让人嘲笑秦王府无能。
容瑾扬眉,懒懒的看着眼前怒发高张得侄子,“封王了,胆子就大起来了么?想要为父报仇有本事你去找凶手啊,跟个五品小官为难就算你能耐了?你父王我大哥和花钱请歩玉堂护驾了,还是父皇亲自将他托付给歩玉堂保管了?”
“他身为臣子,本来就该保护皇子!”秦王怒道。
容瑾点点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本王还以为身为臣子应该是为父皇尽忠,好好治理地方呢。不如明儿本王禀告父皇让左相大人当秦王的贴身侍卫如何?免得哪天秦王出了什么意外,整个京城的官员不都是失职了?”
“你简直胡搅蛮缠!”秦王咬牙切齿。
在场的众人习以为常,豫王什么时候不胡搅蛮缠了才是不正常。
“豫王殿下,陛下有请。”蒋斌急匆匆而来,看到容瑾还在立刻松了一口气。自从九殿下出宫建府之后似乎越加的不爱在外面走动了,平日里除了上朝和偶尔出门走走几乎都是待在府里闭门不出。有时候陛下宣召不高兴也不肯出门。蒋斌深深地觉得每次去豫王府传旨都是一种折磨。幸好豫王府的大总管倒是十分懂事,每次被豫王殿下憋屈之后总是很快就会得到大总管的精神和物质上的安抚。
容瑾眯了眯眼,这次倒没有多说什么,在众兄弟子侄的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挥挥袖往西越帝的宫中而去了。
身后,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众人神色各异,年纪最小的十一皇子忍不住低声抱怨道:“真不知道父皇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容琰有些无奈的苦笑,“父皇的想法咱们怎么猜得到?”跟后面那些年纪小的皇子不一样,像容瑄容璜这些年纪大的皇子自然知道一些其中的缘由。就是秦王容淮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容瑾出生的时候容淮也已经十二岁了,在皇家,十二岁早就已经不是孩子了。容淮轻哼道:“不就是因为梅妃么,不过是个……”
“秦王慎言!”旁边五皇子淡淡的道。梅妃的事情是宫中的禁忌,现在他们还在父皇的御书房外面就说起这件事看,若是让父皇知道了谁都会吃不了兜着走。秦王虽然已经三十出头了,到底是没有真正在朝堂上历练过,还是显得有些稚嫩。
秦王也容淮也自知失言,梅妃的事情连他父王也不敢轻易说起,只得讪讪的住了口。
容瑄淡然道:“罢了,九弟年纪还小,自幼丧母。父皇疼他一些也没什么,咱们回吧。”容淮和容瑄不对盘,轻哼一声朝各位叔叔拱了拱手便转身走了。其他皇子也跟着除了宫门各自离去,走到最后的倒是只剩下容瑄和容琰了。
容琰含笑道:“秦王年轻气盛,二哥莫要放在心上。”
容瑄摇头道:“他恨我也是应该的。”容瑄很清楚,容璜的死这个黑锅他是背定了。除非他能够找到凶手,但是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各方调查也没能查出什么问题来,他还能如何。他知道问题绝对出在那个突然炸开的装着九霄仙芝的盒子上。但是那个盒子一整天不知道转了多少到手,之后抢过盒子的人也大都死光了,那药王谷的莫问情也不知所踪,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四弟,这些日子似乎都没有见到过顺宁侯?”容瑄淡淡的问起,他当然知道慕容煜去了药王谷接掌药王谷主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容琰知不知道这件事。容琰笑道:“顺宁侯?二哥有所不知,这顺宁侯原来竟是药王谷前代谷主的子嗣,已经禀明了父皇回药王谷接掌谷主之位去了。二哥问他是……”
“原来如此。”容瑄若有所思的道:“那日在彭城正好也看到顺宁侯了,才顺口一问罢了。既然没事,我先回府了。”
“二哥慢走。”容琰恭敬地拱手,目送容瑄离去。温和俊雅的脸上淡淡的露出一丝冷笑。
清和殿里,容瑾进来的时候西越帝还在批折子。虽然西越帝可算是一个不择不扣的暴君,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昏君。容瑾也不在意,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发呆。
好一会儿,大殿里也没有半点声音。等到西越帝抬起头来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某人已经靠着椅子睡着了。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西越帝轻轻咳了一声,很快容瑾便睁开了眼睛。其实已容瑾的武功和警惕又怎么可能真的在这种地方睡着?就算真睡着了别说咳嗽了,只要有目光落到他身上他也能立刻就清醒过来。只不过实在是无聊的很,又不想没话找话跟老头子说,所以才假装闭目养神罢了。
“父皇召见儿臣,可是有什么赐教?”容瑾淡淡的道,看上去倒是无比的恭敬又态度端正。
只是西越帝看他这模样却十分不过眼,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搬出宫去之后倒是懂事了不少。”这话若是让别的皇子听到了,掐死容瑾吃了的心都有了。容瑾这样的就是懂事了,那他们那样小心翼翼在父皇面前伏低做小的算什么?千古难寻的大孝子么?
容瑾很是宠辱不惊,神色淡定的看着西越帝。西越帝也只能叹气,虽然他宠了容瑾十多年,但是这个儿子可从来没有听话孝顺过。不过那又如何?这孩子是夕儿留在世上唯一的孩子了啊,不宠着他还能宠着谁?如果连他都不见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才能留住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这些年来,西越帝不是不知道容瑾顽劣,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胡闹,但是那又如何?他是皇帝,他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但是即使他能与天下为敌,却也留不住自己最爱的女子……
“父皇有什么话说?”容瑾有些不耐的道。
西越帝叹了口气道:“没事别和你二哥他们搀和在一起胡闹,缺了什么派人进宫来跟父皇说便是了。父皇什么时候还委屈过你不成?”
容瑾冷笑一声,倒是也不客气,掀唇冷笑道:“我倒是不想跟他们胡闹,只是不知道将来我要怎么办?还是说,父皇打算乃天你龙驭归天了,带着儿臣一起去跟母妃团聚?”他不争?他不争将来只能死!
西越帝握着笔的手不由得一顿,脸色微变怒斥道:“胡说什么!”
容瑾勾唇冷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皇帝就算对他再好,今年已经六十七八的西越帝还能活几年?他还没满二十呢,可没有打算留下清清独自一人便宜了别的臭男人。
西越帝沉默良久,神色也是有些黯然。许久方才轻声道:“瑾儿的放心,父皇最疼的便是你。就算将来父皇走了也定会替你安排好的。”
容瑾面上纹丝不动,心中却只是不屑的一笑:本公子真是好感动。
“父皇如果是为了跟儿臣说不要干涉朝堂事务,儿臣听到了,儿臣遵旨。”容瑾淡淡道,但是很轻易便能听出其中带着几分火气,“如果没什么事,儿臣告退了。”
西越帝还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容瑾冷峻的神色,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挥挥手道:“罢了,你先回去吧。”
看着容瑾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西越帝深深地叹了口气。身为皇子,根本不可能对权力没有任何欲望。但是瑾儿的身体还有…根本就不适合啊。
“陛下,九殿下只是一时气话,陛下千万别放在心上。”看着西越帝阴晴不定的神色,蒋斌连忙低声劝道。即使他跟着陛下几十年了依然看不明白陛下对九殿下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但是现在陛下肯定还没有放弃九殿下就是了。
若说宠,是真的宠。但是九殿下八岁前扔在梅园里那也是真的不闻不问。而且即便是以他一个太监的见识,陛下对九殿下如今的宠爱也算不得是为九殿下好。如今对九殿下这样好,哪个皇子不看在眼里恨在心中?等到哪一天陛下龙驭上宾了,只怕当真如九殿下说的,只能跟着陛下一起去跟梅妃娘娘团聚了。也难怪九殿下心气不顺了,这种事搁谁身上也顺不了。
西越帝摆摆手,蒋斌也知趣的立刻不再多说什么。西越帝起身道:“去梅园走走吧。”|
“是,陛下。”
容瑾出了宫回到府中,脸色难看的让府中的下人看到他都忍不住远远的避开了。沐清漪抬起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跟前一连阴郁的某人,挑眉道:“这又是什么了?”
容瑾咬牙切齿,“本公子要杀了那个老家伙!”
“谁?”沐清漪有些茫然。容瑾恨恨的道:“本公子一定要杀了那个老家伙!宫、里、的、那、个!”
有些头痛的揉了揉眉心,“这又是怎么了?”杀父弑君的话是可以随便说的么?虽然某人确实是一直在盘算着谋反什么的,但是他现在不是实力还不够么?容瑾咬牙道:“那死老头居然专门警告我,不要插手朝中的事务。本公子看出来,他就是想要等到他死的时候一起弄死本公子!本公子要先杀了他!”谁想要他死都得死!
沐清漪上前拉着容瑾坐了下来,亲手倒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看着他喝了下去才柔声道:“来,先将今天宫里的事情说给我听听。”
容瑾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她,还是顺从的开口将清和殿里西越帝所说的话都说了一遍。沐清漪微微蹙眉,事情确实是有些不好办,西越帝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容瑾参与朝政了。这些日子以来容瑾虽然也上朝听政,也有一些朝臣往豫王府靠拢。但是沐清漪也清晰的发现,凡是对容瑾示好过的大臣,很快都或贬或调,或明升暗降了。
皇子之争,说白了挣的是帝王的心。如果帝王从一开始就不许你进入朝堂的核心的话,再多的权谋诡计都是没用的。难怪容瑾气得连要弑君的话都说出来了。也许在外人看来,西越帝对容瑾是百般娇宠,但是对于一个皇子来说,不许接触朝政,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微微叹了口气,看着容瑾眼眸中红光若隐若现,沐清漪心中微微一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抬手轻柔的贴在他额头上柔声道:“别着急,咱们一起想办法。九公子怕过谁?是不是?”
有些微凉的手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容瑾舒服的轻叹了一声。原本心中的烦躁似乎都随着这份凉意慢慢的消散了。容瑾靠在椅子里抬手握住沐清漪的手,帖子自己的额头轻声道:“清清,我有点不对劲对吧。”刚刚那一刻他是真的想直接冲进宫去杀了西越帝的。
沐清漪含笑道:“原来九公子你还知道你不对劲?不过…你有过对劲儿的时候么?”
容瑾低声轻笑,抬手将沐清漪揽入怀中,将头埋在她肩膀上蹭了蹭道:“只要在清清身边,我就觉得清醒多了。”沐清漪柔声道:“没事,一切都会好的。”只是在容瑾看不见的地方,清丽的眼眸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虑。如今的容瑾,就像是一个随时都会爆发的危险,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病甚至是完全失控。这个问题若是不解决,就算容瑾真的登上了皇位只怕也长久不了。
“启禀王爷,大总管,陛下命人送了一个人过来。”门外,下人小心翼翼的禀告道。虽然这些日子王爷的脾气好了很多,但是今天看到王爷怒气匆匆的回来,还是吓坏了不少的人。
“人?什么人?”容瑾坐起身来,没好气的道。
“说是叫什么歩玉堂,陛下说王爷既然喜欢此人,就交给王爷处置就是了。”下人禀告道。
容瑾不屑的轻哼一声没有说话,沐清漪淡淡道:“带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功夫,一身白色布衣的歩玉堂便出现在了书房门口。不久之前还是一方父母官,一城太守年青有为的歩玉堂,如今却是一身白色的粗布衣裳,整个人也消瘦苍白了很多。显然是在牢房里的日子不太好过。
沐清漪打量着歩玉堂的同时,歩玉堂也在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一身黑衣锦衣懒洋洋的撇着自己的人自然便是当今豫王,九皇子容瑾,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原本歩玉堂以为自己这一次绝对是死定了,毕竟是一个皇子死在了自己的治下。却没想到竟然还能逃过一劫,只是歩玉堂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九皇子为什么要救自己。
再看看坐在豫王旁边的白衣少年,不过十五岁上下的模样,容颜精致俊美比豫王更甚几分。容颜含笑气度悠然的模样也显示了他在豫王府的地位不低。歩玉堂本就不是京城里的官员,这一次进京也是个阶下囚的身份,自然不知道眼前的白衣少年的身份,只在心中猜测是哪位皇子还是宗室王孙。
“步大人,委屈你了。请坐。”沐清漪淡淡笑道。
歩玉堂连忙道不敢,“草民如今不过是一介庶民,不敢当大人二字。多谢豫王殿下救命之恩,这位…嗯……”
沐清漪笑道:“我姓股,顾流云。豫王府总管。”
歩玉堂心中一惊,王孙贵胄身份是天生的,但是这王府总管的身份却是需要能力的,眼前的少年看上去也不过才十五岁的模样,竟然已经是豫王府的总管,实在不能不让人惊讶。
沐清漪也是从善如流,含笑道:“步公子不必多礼,坐吧。”歩玉堂看了看旁边的容瑾,容瑾淡淡道:“坐吧。”
歩玉堂这才小心地谢过坐了下来。他本不是那么拘束的人,但是这一次无妄之灾,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让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看着歩玉堂如此拘谨的模样,沐清漪也不由在心中暗叹一声,这一次他们倒真是将歩玉堂害得不轻。
“步公子不用如此紧张,王爷…不是什么不好相处的人。”这话说的沐清漪自己也有些心虚,看着歩玉堂隐晦的“你在说笑么”的神色,沐清漪也只能无奈的摇头一笑,直接问道:“步公子以后有什么打算?”
歩玉堂苦笑,“在下如今不过是一介草民,哪儿还能有什么打算?蒙王爷相救,在下侥幸逃得一命,以后只打算回乡做个教书先生罢了。”
沐清漪垂眸,淡淡道:“倒是个不错的想法,胜在清净自在。不过…在下建议步公子最近还是不要离开豫王府的好。”
歩玉堂一怔,“这是为何?”
沐清漪道:“步公子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么?须知…悼恭太子虽然已经入土为安,但是秦王还在呢,皇后娘娘也还在了呢。”
歩玉堂顿时明了,微微变色道:“难道亲王殿下……”说质王的死不关他的事?皇家的人什么时候讲过理了?
沐清漪微微点头道:“不错,朝中的事情步公子想必也听过一些,还有秦王的态度。一旦步公子离京,只怕是……”秦王如今刚刚封王,正是意气奋发的时候。质王突然薨逝,秦王上位接手质王的所有势力也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容瑄一时半刻肯定是动不了,但是杀个歩玉堂却不是个什么难事。就算歩玉堂真死了,只怕西越帝也不会多说什么。
歩玉堂脸色有些难看,犹豫了一下才道:“还请股总管指教。”他还年轻,还有理想有抱负,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他自然是不想就这么死了。
沐清漪浅笑道:“哪儿什么指教,步公子若是不介意不妨在王府里多留一些日子。秦王就是再胆大,也绝不敢在豫王府里杀人的。”
歩玉堂有些犹豫,他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豫王府里不出去。最重要的是,歩玉堂是个聪明人,豫王救了他就是得罪了秦王,做这样的事总是要有代价的,总不至于是豫王一时兴起了想要做好事吧?
打量着歩玉堂的神色,沐清漪淡淡微笑道:“我也不瞒步公子,豫王府刚刚建府不久,尚缺以为管事。步公子若是有兴趣的话不放留在王府,当然,如果步公子不愿意的话,豫王府也不会勉强。”
“这……”歩玉堂犹豫的看向容瑾。从头到尾豫王除了说了一句坐吧就什么都没说,一直都是这位少年总管在开口说话。
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容瑾蓦地睁开眼睛,冷淡的看了歩玉堂一眼道:“子清的话就是本王的意思。”
与容瑾一对视,歩玉堂不由得在心中吸了一口凉气。这豫王的眼睛冷漠而空洞,一眼望去眼睛里仿佛什么都没有一般,又仿佛深不见底随时可以将人吸进去一般。但是那冷淡无波的眼眸底下,歩玉堂却清楚的感受到其中的危险和冷酷。
这真的是据说顽劣不堪,肆意胡闹的九皇子豫王么?
容瑾冷淡的看着歩玉堂,道:“想死,就自己走出去。不想死,就留下来做管事。”
歩玉堂脸色一僵,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眼前的俊美青年。容瑾冷哼一声,道:“本王救了你,难道你不用报恩的?”
不是…有句话叫施恩不望报么?一瞬间,歩玉堂觉得这么想的自己简直是个白痴,皇室之中其会有真正施恩不望报的大善人?
“不知…王爷想要让在下怎么报答?”歩玉堂有些艰难的道。
容瑾理所当然的道:“你们读书人不是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歩玉堂脸色更加不好看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大概得用整个大海来报才够。果然,只听到容瑾道:“你的命尽然是本王就回来的,以后自然就要帮本王办事。好好的鞠躬尽瘁吧。”
歩玉堂默默地擦了擦额边的汗珠,看向坐在旁边看戏的沐清漪,心中默默道:“多谢王爷你没有说死而后己啊。”
看着歩玉堂窘迫的模样,沐清漪忍不住低头闷笑。轻声道:“王爷就爱开玩笑,步公子不必在意。步公子不必想得太多,不如现在王府里住着,仔细想想,过段日子再做打算如何?”
歩玉堂连忙谢过,逃也似得跟着王府的管事去了客房。心中却已经有了几分觉悟,以后只怕真的就要卖身给豫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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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顺宁王府
一转眼便已经到了快要过年的时候,整个西越皇城里也是一片喜气洋洋的节日气氛,丝毫看不出来一个多月前还是悼恭太子的葬礼全城缟素的模样。这当然也是西越帝实在是不太重视皇子造成的,而且毕竟皇帝还在,就算是为太子服孝,过了七七之期便已经足够了。
沐清漪披着一件雪白的雪狐披风,抱着一个精致的紫金雕花暖炉,柔暖的白狐毛轻轻的在玉一般白皙细致的颊边摩挲着,更衬得肤白如玉精致绝伦。抱着暖炉的一双玉手修长纤细,晶莹如玉,看上去仿佛柔弱的没有丝毫的力道,但是府中来来往往恭敬的行礼的下人们方才知道,这看上仿佛弱不禁风的贵公子一般的少年处事是如何的老练狠辣。
“大总管。”走廊的尽头,步玉堂恭恭敬敬的站在,看着眼前漫步而来的白衣少年。曾经治理地方,为一方父母官的日子早已经一去不返,虽然才短短一个多月步玉堂竟然已经飞快的习惯了豫王府的生活。渐渐地竟然也觉得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了。
“玉堂不必如此客气。”沐清漪淡淡笑道。
“大总管身体可好些了?”步玉堂有些关心的问道。
沐清漪有些无奈的叹气,她当真没有什么病,只是华国地处东南,一年四季说不上四季如春却也鲜少有真正寒冷刺骨的时候。而西越却处于西南靠近西北的地方,虽然还不至于“胡天八月即飞雪”,但是十一二月的时候飞雪却是常事。
沐清漪这种曾经生活在一场小小的雪雨都要感到惊喜的地方的人,一下子到了这一个冬天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雪里的地方,一时之间还真是有些受不住。
所以,当容九公子依然穿着那一身潇洒无比的黑色锦衣在府里晃来晃去,当步玉堂这样的文官只是穿上了厚一些的棉衣的时候,即使在府里沐清漪也只得披着厚厚的雪狐披风,手里随时随地的抱着暖炉,竟是比常年生病的豫王殿下还要矜贵的多。
“原本就没什么事,让玉堂见笑了。”沐清漪笑道。
步玉堂淡淡摇头,他可不敢笑眼前这位。虽然顾大总管来到京城还不到半年,但是皇城里原本豫王殿下的西越第一美男子的名号却已经保不住了。皇城里谁人不知,豫王府的顾大总管容貌俊美如天上的仙人,气质温雅,性情儒雅和善,能力更是卓著。比起除了一张脸能看,脾气大的出奇,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的容九公子,谁更像是第一美男子自然是不言而喻。
而皇城的人们不知道的事,其实这位顾大总管发起火来,比豫王殿下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就连豫王殿下也要避其锋芒。只是披着一张洁白无瑕善良无害的外皮蒙骗世人罢了,俗称——笑面狐狸。
“玉堂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与不鱼塘并肩而行,沐清漪含笑问道。步玉堂恭敬的后退了半步,跟在她身边,取出一张紫金色的帖子呈到她跟前道:“这是顺宁郡王府的帖子,请王爷前去赴宴。”
自从步玉堂成为了豫王府的管事,沐清漪就轻松了许多。能够胜任一方太守的人能力自然不差,不到一个月,步玉堂就已经能完全的接手豫王府那些大大小小的琐事。沐清漪只需要捡着大概的内容听一听就就可以了。有着这样的好处,即使是沐清漪也不得不称赞步玉堂这个人救得实在是值得。
“顺宁郡王?”沐清漪接过帖子,挑眉笑道:“慕容煜回来了?是了…他若是不会来那才是奇怪了。”与慕容煜的野心怎么会紧紧满足于一个药王谷谷主之位而放弃西越的顺宁郡王之位?
步玉堂有些好奇的道:“顾总管跟顺宁郡王很熟?”步玉堂也见过顺宁郡王一面,但是对此人没有什么好感。西越皇城里谁不知道顺宁郡王原本是华国的六皇子恭王?对于叛国的人,即使是对自己的国家有利的,人们潜意识里依然会感到轻蔑和不屑。
沐清漪含笑点了点手中的帖子道:“他是华国六皇子,我姓顾,你说我们熟不熟?”
步玉堂恍然大悟,就算不熟也是深仇大恨,更何况慕容煜还曾经是顾家大小姐的未婚夫。
“那顾总管你看?”步玉堂有些迟疑的问道。逢年过节各种应酬总是少不了的。这几日王爷被迫出席各种宴会已经快要抓狂了。若是一个正经皇子或者皇室宗亲的帖子还不好拒绝,但是顺宁郡王这种帖子,步玉堂怀疑自己送过去会不会被某人直接拍回脸上去。
沐清漪浅笑道:“去,怎么不去?总要看看顺宁郡王回京之后想要感谢什么。何况,王爷闲的都要在树洞里挖蚂蚁了,出去走走也好。”府里的管事太废柴了是个麻烦,但是太能干了也是个事儿。自从有了步玉堂以后,容九公子就光明正大的将原本被沐清漪分给他的那份杂事全部丢给了步玉堂,于是嫌弃无聊的豫王差点没把整个豫王府给翻过来了。
想起某人抓狂又反抗不能的模样,步玉堂唇角也不由得勾起了一个幅度。人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才短短不到两个月,步玉堂发现自己的心肠坏了不止一点两点,“那就劳烦顾总管了,属下还有事,先下去忙了。”
沐清漪了然的扫了他一眼,笑道:“不送。”
走进书房,容瑾正坐在书案后面看书。看到她进来立刻便站起身来迎了上去,“清清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本公子过去说不成么?冷着了可怎么办?”
抬手替她拢了拢本就披好的披风,又伸手试了试她手中的暖炉的温度,才稍稍放下心来。同时唤了门外的丫头进来将书房里的炭火燃的旺一些。上好的银丝炭放进火盆里没有半点的烟雾,整个书房里的温度却暖和了很多。
沐清漪无奈的叹气,挥手让丫头退下方才道:“我的身体真的没那么差。”
容瑾点点头,赞同她的话,同时凉凉的道:“只是清清你怕冷。”
沐清漪只得道:“我只是还不太习惯。”
容瑾伸手握住她被暖炉暖的温和的双手,轻声道:“没关系,以后咱们也住到暖和一点的地方去。清清还没说有什么事呢。”沐清漪含笑取出帖子道:“刚刚路过碰到了玉堂,就顺便帮他送过来了。”
容瑾疑惑的挑了挑眉,从她手中取过帖子扫了一眼,有些厌恶的皱眉道:“慕容煜,他又回来了?他的帖子也值得清清亲自送过来?”
沐清漪靠着椅背,有些慵懒的笑道:“慕容煜如今在西越自然算不得是个入流的人物,但是正是这种小人,才要格外的小心。说不准哪一天你就栽在他手上了。”是这一次在彭城遇到慕容煜的事,才让沐清漪真正明白了,慕容煜不仅是一个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混蛋,而且还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无论莫问情对慕容煜怎么不客气,莫问情救了慕容煜的命总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慕容煜做了什么?前一刻夺了莫问情的药王谷主之位,下一个便翻脸不认人想要置莫问情与死地。这样的人,不是枭雄,而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卑劣小人。
容瑾轻哼一声,不以为意。无论是从豫王还是从云隐公子的角度看,慕容煜都不过是个随手就可以捏死的虫子而已。
沐清漪浅笑道:“难道你就不好奇,他做药王谷主之后还跑回皇城里来干什么?你别忘了,药王谷从不与皇室交往,但是他现在的作为……”慕容煜明显是打算废除这一条药王谷的铁律。只是不知道,废除了这样的限制,药王谷到底是会一飞冲天,还是会从此淹没在俗世的争斗之中。
容瑾继续哼哼,面无表情的撇着沐清漪。沐清漪看着他明显是不快的神色怔了怔,不由得莞尔一笑,“九公子,你在想什么?”
容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偏过头去,“本公子才没有想什么,不就是一个宴会么,本公子去就是了。清清跟本公子一起去。”
沐清漪无奈的叹息,“知道了,一起去就是了。”这些日子一来不只是沐清漪,就连皇城的权贵们也都习惯了。豫王殿下参加宴会,必然是要带着顾总管的。对此,各家的当权者们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欢迎之至。如果有人能够让九殿下安安分分的参加完一场宴会,只是在上席的位置多留出来一个位置有什么关系?何况顾大总管风姿还如此卓绝,赏心悦目。
容瑾满意的点点头,偏着头看了看沐清漪的脸色,道:“清清都瘦了,有什么事情就交给步玉堂去办,清清别太辛苦了。”
沐清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玉堂也很辛苦,你也差不多一点。何况我如今哪儿辛苦了?”
步玉堂一个人接手了整个豫王府大部分的事务,堂堂彭城太守如今沦落成豫王府里的小管事,实在是让人不忍心在压榨他太多。
容瑾不以为意,挥挥手道:“清清不知道么,让他多干点事情他才会觉得安稳。交给他的事情越多,说明本王越信任他。”
沐清漪秀眉微蹙,不得不承认容瑾说的也没错。步玉堂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妄之灾,多做点事情总比胡思乱想要强得多。不过…“步玉堂到底曾经是一方太守,放在豫王府里做官是实在是有些屈才。”
容瑾淡淡道:“步玉堂年少得志,难免有些骄傲。先放在府里压一压,以后再放出去自然就会稳当得多了。”步玉堂以后自然是要大用的,但是这次彭城的事情虽然说不管步玉堂的事情,但是却也未必完全没有错。若不是步玉堂太过清高孤傲,一般的官员遇到这种两位亲王亲自驾临的情况,必定会小心翼翼的派兵保护皇子的安慰,但是步玉堂别说做了,连想只怕都没有想过。完全是当容璜和容瑄只是普通人一般对待。
所以,步玉堂这人聪明,能力出众是真的,但身在官场能够一路升到太守也只能说明他运气好了。
沐清漪轻叹了口气,点头道:“你心里有数便行了。”
因为马上就要过年了,朝臣们自然也得了一年中唯一一个时间颇长的假休。于是一年中大多数的宴会便都在这段时间举行了。可以说,整个过年从腊月底封印,到正月初八开印办差,甚至延续到元宵节以后,整个皇城里的打光贵人们每天都在不停的赴宴。
还有两日便是过年了,这一日正好是顺宁郡王府的宴会。身为一个从华国来的皇子,顺宁郡王府的宴会原本是没有多少人会买账的。但是现在,顺宁郡王更多了一个身份,药王谷主。这样的身份看似不比亲王郡王尊贵,但是这世上没有人是从来不生病的。而天下名医有大半以上都出在药王谷,天下排名前十的神医,更是有七八位都是药王谷的人。这样的人物,自然没有人会不给面子了。所以一大早,顺宁郡王府便已经热闹了起来。
容瑾和沐清漪到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正午的时候,昨夜刚刚下过一场雪,整个皇城都被一片茫茫的白雪覆盖。豫王府的轿子听在顺宁郡王府门外,原本在门口迎客的慕容煜立刻便迎了上来。虽然跟容瑾没有什么交情,甚至在华国的时候还有些不愉快,但是容瑾身为西越帝最宠爱的皇子,却不是慕容煜想要得罪的。
“豫王殿下大驾光临,本王和顺宁王府真是蓬荜生辉。”慕容煜笑道。
轿子里传来一声轻哼,容瑾淡然道:“顺宁郡王言重了,谁不知道顺宁郡王如今才是这皇城里的红人。”帘子被揭开,先一步走出来的却不是豫王容瑾,而是披着白狐裘,眉目雅致,笑容优雅的白衣少年。
虽然都在皇城里住了不少时间,但是这却还是慕容煜第一次在皇城里看到沐清漪。
“你……”慕容煜皱眉,眼前的白衣少年,眉眼间与某个人很有几分相似,也勾起了慕容煜心中很不好的回忆。
沐清漪却是淡然一笑,点头道:“见过顺宁郡王。在下顾流云。”
慕容煜心中一震,“顾、流、云。”
他落得如今这个地步,最开始…不就是因为那个劫走了朱明嫣自称是顾流云的人么?
“你是张清!”慕容煜咬牙道。虽然眼前的顾流云和张清并不完全相似,但是也还没到完全认不出来的地步。
沐清漪敛眉淡淡一笑,道:“顺宁郡王要这么认为,也可以。”怀疑她是张清的也不知慕容煜一个人,他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
“这是怎么了?顺宁郡王怎么跟子清聊上了?”轿子里,容瑾不悦的道。微微低头从轿子里他了出来。外面是遍地苍茫的皑皑白雪,从轿子里出来的青年却是一身墨色的袖中暗色龙纹的锦衣,玉冠挽起三千青丝,却并不如一般人规规矩矩的,反而有更多随意的披散在脑后,寒风吹来,黑发便在风中与墨色的衣袂放肆的翻飞。
一黑一白的两个人,明明是完全两个极端的色彩,却在这白天的白雪中格外的相容。也同时将身边的所有人物都映衬的黯然无光。
身后,盈儿和霍姝齐齐上前在两人身后撑起了两把纸伞。慕容煜微微蹙眉,原本就没有多少人会在意丫头的容貌,慕容煜虽然曾经也见过盈儿一两次但是稍稍换个装束打扮,便也只能当成是陌生人了。
而换下了一身肃杀的黑衣,穿着浅绿色丫头的服侍,梳着简单却美丽的发髻,点上淡淡的妆容,焕然一新的霍姝就连天璇看了也要称赞了一声仿佛换了一个人。自然也没有人认出这就是当初在彭城跟在云隐公子的未婚妻身边的黑衣女子。
慕容煜看了看有些不耐烦的容瑾,再看看旁边悠然含笑的沐清漪,知道现在是没办法找这个顾流云的麻烦了。只得一笑,拱手道:“本王失礼了,豫王殿下请。”
容瑾低头对沐清漪道:“子清,咱们进去吧。”
沐清漪点点头,跟着容瑾并肩走进了顺宁王府。
身后,慕容煜看着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眉头皱得更紧。脸上的神色也是变幻不定,这顾流云长得确实是难得一军的俊美绝伦,皇城里一些似是而非的传闻慕容煜自然也听过,再想起自家七弟当年对顾秀庭的心思,不由得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皇城里排行第一第二的俊美你那只同时并肩进门,自然立刻引来了无数人的注意。原本还在一边招猫逗狗的东方公子立刻就扯着嗓门大叫起来,“九……舅舅…”东方公子差点咬到舌头,这能怪他不知道辈分乱叫么?九舅舅这特么叫起来到底有多别扭啊。
欢快的朝着容瑾扑了过去,不过却在快要靠近容瑾的时候,东方公子狡黠的一笑,一扭身反而朝沐清漪扑了过去,“子清,好久不见,本公子好生想…。”还没有碰到沐清漪的一片衣角,一柄白色的绘着红梅图案的纸伞横在了东方旭的跟前。
“呃…这位姑娘,本公子不需要伞。”东方旭摸摸鼻子,看着神色不善的霍姝彬彬有礼的道。
霍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默默将手中的纸伞收了回去。
感受到旁边传来的阵阵寒气,东方旭机警的往沐清漪身边靠了靠,方才笑道:“这个…子清,你们今儿可来晚了。”
容瑾淡淡道:“来这么早做什么?”区区一个异姓郡王的家宴,有人肯来就不错了。难不成还要一大早登门,那也太给慕容煜长脸了吧。
东方旭隐晦的扫了一眼济济一堂的大殿里,低声道:“听说朱煜带了四个药王谷的神医回来,现在你们知道为什么顺宁王府这么多人了吧?”
京城里,这些位高权重的老头子还有皇室宗亲,谁不怕死?年纪大了保养得再好也难免有个病痛,平日里千金难求的神医一下子来了四位,也难怪这些平日里连亲王都未必能轻易请动的老头子倾巢而出了。
就连西越帝身为帝王不也是怕死的么?不然的话为什么要派两个皇子出门去找什么九霄仙芝。
东方旭啧啧赞道:“说起来,药王谷的医术还当真不错,定国公的腿痛了几十年,一道严冬连路都走不了。宫里的太医素手无策,听说前儿个朱煜带回来的大夫里一个女的,只是随手扎了几针,定王公就觉得病痛减轻了许多。”
循着东方旭的眼光望去,不远处一个穿着一身浅紫色衣衫的女子正在跟几个老者侃侃而谈,只看这些老年人脸上的笑容也知道气氛极为融洽。很显然,这些手握重权身份贵重的老头对紫衣女子的印象十分不错。
灵枢?
沐清漪秀眉微挑,侧首看向容瑾。容瑾挑了挑眉,随意的扫了灵枢一眼便将目光看向了别的方向。
只是这一眼,灵枢却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快步走了过来,浅笑道:“想必是豫王殿下,民女失礼了迎接来迟,还请恕罪。”
容瑾挑眉道:“你怎么知道本王的身份?”
灵枢微笑道:“豫王殿下气势逼人,尊贵无俦,民女岂会不实?”
容瑾点点头,把玩着手中的玉扇问道:“既然如此,你又是谁?”灵枢道:“民女灵枢,药王谷长老。初次见面,若有失礼还请豫王见谅。”
容瑾皱眉道:“本王为什么要见谅?”
灵枢一怔,显然是没有见过这么不客气的人。她说的话原本就只是一句客套而已,容瑾这么一脸认真的问出来反倒像是她不知好歹,得寸进尺一般。
幸好灵枢并不是一般女子,面对着如此不讲理的人面色也丝毫不变,只是淡淡一笑道:“是灵枢最笨不会说话,这位公子…想必是顾总管?”
沐清漪浅笑颔首道:“见过灵枢长老,在下顾流云。”
灵枢看了看沐清漪,微微蹙眉道:“顾公子脸色有些不好,似有畏寒之症。可否让灵枢为公子把把脉?”
沐清漪微微后退了半步,摇头道:“些许小事,就不劳烦姑娘了。”虽然她的外表易容的可说天衣无缝,但是到底还是个女子。脉象是改变不了的,像灵枢这样的高手,只怕是一把脉便能猜出她的身份了吧。
虽然被拒绝了,灵枢也不强求,“既然如此,顾公子当好好保养。畏寒虽不是什么大毛病却也有些不好过。不过若是有地焰珠随身佩戴的话,想必会不妨事。”
容瑾微微眯眼,淡然问道:“何处可得地焰珠?”
灵枢笑道:“地焰珠乃是火山熔岩中蕴藏的宝石,天生火气便重。乃是十分稍有的宝石,药王谷中素来没有这个用处,也不曾收藏。不过民女倒是听说,魏公子府中收藏着一串地焰珠串成的手链。”
容瑾垂眸,“多谢相告。”
灵枢莞尔一笑,“不过是举手之劳,豫王殿下客气了。民女还有事,先行失陪。”灵枢恭敬地朝容瑾一福,又朝沐清漪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沐清漪轻声叹道:“好一个八面玲珑的女子,若不是见识过她的武功,只怕还要以为她才是素问长老呢。”比起性格直接了当的素问,灵枢才更像是打理着整个药王谷事务的那一个人,而不是潜心研究医术的医者。
两人找了一个僻静一些的位置坐下,看着灵枢神色自若的周旋在前来赴宴的贵妇闺阁千金们中间,身上丝毫没有拘束和无措的感觉,仿佛她天生就该在那里一般。沐清漪也发现了,灵枢总是有本事让自己出现在任何环境中都显得自然而融洽。在江湖豪杰面前,她就是优雅和善却不失高高在上的素手观音,面对这些名门贵妇,她又是温婉大方的仿佛名门贵女。
容瑾撑着下巴靠在桌边,闭着眼睛仿佛在闭目养神一般。半晌才淡淡道:“药王谷…有点意思。”
木清漪微微挑眉,容瑾笑道:“子清难道不觉得么?”
沐清漪笑道:“因为药王谷的谷规么?”
药王谷谷规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得参与俗世纷争,更不得结交皇室权贵。这一条虽然看似不近人情,却见药王谷从此独立于诸国和各方势力之外,只是作为单纯的医者存在的。这也是这几百年来药王谷一直平静安稳的原因,而如今,药王谷显然是打算放弃这条规矩了。碰巧这个时候,出了一位如此…长袖善舞的女神医。只怕这一次,到底是慕容煜利用药王谷,还是药王谷利用了慕容煜,还真是不太好说。
再看看坐在前面闲聊着的几位王爷,容瑄,容琰,容淮,如今朝堂上争得最厉害的几位王爷一个不落的全来了。即使没有了九霄仙芝,药王谷的吸引力依然惊人。
容瑾懒洋洋的靠着柱子问道:“子清,你说…灵枢问什么要告诉本王地焰珠的事情?”
沐清漪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正在为一位夫人把脉的灵枢,淡淡笑道:“可能是…灵枢姑娘真心想要帮我呢?”
容瑾轻哼一声,悠悠道:“不管怎么说,这个情本王还是要承了的。”沐清漪蹙眉道:“你当真打算问魏无忌要地焰珠?用不着,我也不过是有点怕冷而已,习惯了就好了。”
容瑾轻声道:“以前不知道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岂能再让清清受苦?”
沐清漪轻叹一声,道:“我当真没事。”
容瑾含笑不语,沐清漪便知道他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九哥……”东方旭偷偷摸摸的摸了过来,小声叫道。
容瑾抬手一扇子拍在他脑门上,“堂堂靖远侯府公子,看看你跟做贼一样想什么样子。”东方旭摸着脑袋一副见鬼的模样的望着容瑾:九哥脑子坏了,什么时候会说这种话了?而且…难道他还会比他更不像样子么?
仿佛看明白了他心里的想法,容瑾轻哼道:“本王无论去哪儿都用不着鬼鬼祟祟。”
东方旭嘿嘿一笑,笑眯眯的在旁边坐了下来,道:“怎么样,那位女神医漂亮吧?听说在江湖上还有个什么素手观音的雅号。”
“不过尔尔。”容瑾淡淡道。
东方旭赞同,跟九哥和子清的美貌比起来,这位女神医的容貌当真也只能称得上尔尔了。但是身为女子年纪清清的便是一代神医,还能有如此秀美的容貌,也算是十分不错了。
东方旭笑道:“听说四舅舅想要娶这位女神医做侧妃,不过被拒绝了。”
“容琰?”容瑾挑眉道。
“嗯哼。”东方旭得意的挑眉,不是他还能是谁?容瑾冷笑道:“他的胃口倒是不小,只怕是肚子塞不下那么多的东西。”
东方旭笑道:“你以为只有他打着这个主意么?谁家不希望自己家里有一个随时随地可以用的神医?更重要的当然还有神医背后的药王谷。”虚虚一指,便划拉了在场的大部分男人。
“无聊……”
“魏公子到!”门外,想起一声高亢的声音。看来药王谷主的面子当真是不小,不只是这些权贵皇亲们,就连魏无忌也赶来了。
不多时,果然看到一声紫色锦衣的魏无忌走了进来。毫无意外的身边跟着的正是千凌,千凌披着一件浅紫色的披风,神色有些憔悴的跟在魏无忌身边,看上去更多了几分弱不禁风,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一般。
魏无忌进门,扫了一眼大殿里的众人,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往最偏僻的角落里走了过去。正好便在距离沐清漪和容瑾不远的位置,不过搁着一张桌子的位置坐了下来。
跟在千凌身后的丫头上前,为她取下了身上的披风。露出里面一身淡紫色绣着芙蓉花的衣衫,衣衫的领口和袖口都镶着白狐毛。冬日的装束当时让千凌少了几分轻盈柔弱多了几分沉静之意。
一串红色的手链从千凌垂下的手腕上滑下,一颗颗晶莹的宝石透露出莹润的光泽,让人一看便觉得心中暖洋洋的。那显然正是刚刚灵枢提起的东西——地焰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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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顺宁王府的刺客
千凌那病怏怏的身体,在这寒冬腊月之末穿得可算是单薄了却也并不见她感到寒冷,可见那地焰珠居功至伟。
容瑾淡淡的瞥了那雪白的皓腕上鲜艳夺目的手链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低头盯着沐清漪捧着暖炉的纤细玉手。
沐清漪叹了口气,不着痕迹的抬手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乱来。就算真是想要千凌手上那串珠子,也没有必要在这顺宁王府中闹起来。容瑾轻哼一声道:“子清戴起来一定比她好看。”
沐清漪哭笑不得,“我不适合。”她如今是男子的身份,带着一串女子的手链算个怎么回事?
东方旭好奇的左右看看两人,问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沐清漪笑道:“没什么,真是哪儿都能看到东方公子,襄城公主和靖远侯可好?”
东方旭挥挥手道:“他们能有什么不好的。有什么不乐意干的事情都有我这个做儿子的替他们出面了。”襄城公主和靖远侯确实是皇城中一对难得的佳偶。襄城公主虽然身为西越帝的长公主,却半点没有出身皇家的傲慢骄横,与靖远侯成婚二十多年也算是相敬如宾。从不参与皇室中的这些纷争。
东方旭笑眯眯的看着容瑾,低声问道:“九…舅舅不喜欢魏公子?”东方公子能够在容瑾跟前打混这么多年,眼光何等毒辣,虽然容瑾只是往魏无忌那边淡淡的看了一眼,却还是被他捕捉到了不善的目光。
容瑾也不否认,挑眉道:“是有如何?”
东方旭耸耸肩,表示他也无能为力,“不如何,陛下对魏公子可比对我这个外孙要客气的多。所以…外甥我也不能拿魏公子如何。”
这话倒不是推脱,西越帝对皇子皇孙们素来是不怎么样的,就更不用说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和外孙了。但是魏无忌这样的天下首富却显然是无论任何人都不能怠慢的人物。即使是西越帝再如何的唯吾独尊,只要还不想彻底撕破脸也是不会轻易得罪魏无忌的。
虽然人们一边轻谩商人身份低贱,但是又有多少人能不羡慕魏无忌这样游走各国都被皇家奉为上宾的商人。不过同样的,这样的人原本也不会多就是了。
原本他们坐在这角落里也还算清净。就算有人不知死活的想要跟豫王套近乎,但是只要瞄一眼豫王那不善的脸色也就望而止步了。但是有了魏无忌的加入却不一样了,不说一半的权贵盯着这边,就连原本坐在最前方的几位皇子也过来了。而作为主人的慕容煜自然也不能缺席。
“魏公子和豫王殿下怎么坐到这里?本王招待不周,还请两位见谅。”慕容煜走过来,含笑拱手道。一句话,原本各做各的两桌人齐齐望向慕容煜的同时也不由的扫了对方一眼,魏无忌含笑道:“顺宁郡王言重了,在下喜静,此处甚好。”那模样,仿佛慕容煜当真就只是西越的顺宁郡王,从来都不是华国恭王一般。
慕容煜歉然道:“这怎么行…公子还是…。”
容瑾轻嗤一声,懒洋洋的道:“你是真听不出来,还是装着听不出来,魏无忌的意思是让你快点滚好么。”
整个大厅里一片寂静,慕容煜脸上原本还端着的笑意也瞬间僵硬了。倒是魏无忌变色丝毫不变,笑容依旧,“豫王爱说笑,顺宁郡王切勿在意,在下绝无此意。”
慕容煜终于回过神来,有些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道:“魏公子客气了。”魏无忌笑道:“在下坐在这里就可以了,顺宁郡王事务繁忙,不用特意招待在下。”
“不还是让他滚么?”旁边响起东方旭刻意压低了,却绝对听得清楚的疑惑。
慕容煜咬牙,脸色僵硬的道:“在下失陪。”魏公子笑容温雅,“郡王请便。”慕容煜虽然野心勃勃,到底还没到不要脸面的地步,被容瑾如此奚落即使此时满殿宾客也有些呆不住了。只得告了一声罪转身出去了。
虽然慕容煜如今身份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顺宁郡王,虽然药王谷主的位置让许多人不得不给他几分颜面。但是在西越皇城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们心中,从骨子里他们还是看不起慕容煜的。虽然西越不及华国礼法十分严谨,但是也不是什么塞外蛮夷,无论是对人的出身还是品行都是十分看重的。
慕容煜原本是华国的皇子,现在却说是药王谷前任谷主之子而继承了药王谷主之位。如此说来,他华国皇子的身份就只得商榷了,因此,出身绝对是慕容煜一个无法磨灭的污点。若是慕容煜手中握有相当的势力,他是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药王谷主之子的身份的。只可惜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就只能紧紧的抓住药王谷了。
见慕容煜被容瑾和东方旭奚落的跑了出去,众人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也不乏幸灾乐祸的。
魏无忌看了看坐在另一边的容瑾,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沐清漪身上,俊朗的剑眉微微皱起。
顾流云有如今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平日里无论走到哪儿看她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但是当魏无忌的目光落到沐清漪身上的时候,却让容瑾感到十分的不悦。抬眼冷冷的扫了一眼魏无忌并没有说话。
倒是魏无微微一怔,似乎有些不解豫王对自己的敌意从何而来。
“豫王殿下,东方公子,这位…是顾总管?”魏无忌起身走上前,含笑打招呼,仿佛完全没有看出来别人不待见他一般。魏无忌身为天下首富,消息自然是灵通的,即使在皇城还是第一次见到沐清漪,却也早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只是……“顾总管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沐清漪含笑道:“见过魏公子,刚刚顺宁郡王也称呼在下张清呢,可见魏公子觉得熟悉是应该的。”言下之意,在魏无忌看来这顾流云是已经承认了他就是张清。不过如今是在西越,到底是顾流云还是张清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无论是顾流云还是张清,做的所有事情都是针对华国的,对于西越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只是魏无忌却不得不在心中暗暗重新估计眼前这看似纤弱的白衣少年的能耐了。
看着魏无忌半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沐清漪含笑道:“魏公子若是不嫌弃,便请坐吧。”
魏无忌也不拒绝,“那就打扰了。”
东方旭看了一眼旁边孤零零的坐着的千凌,干咳了一声笑道:“那什么…本公子就不打扰了。子清,有空到靖远侯府来玩儿吧。”说完便起身遛了。
魏无忌含笑扶着千凌过来坐下,看着沐清漪笑道:“看来靖远侯公子跟顾总管交情也是不错。”
沐清漪含笑道:“东方公子性情率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朋友。”魏无忌心中一哽,总觉得眼前这少年在暗示些什么。
一桌人都不再说话,一时间气氛就有些冷凝下来了。容瑾靠着柱子懒洋洋的闭目养神,沐清漪神色淡定的饮茶,魏无忌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沐清漪,倒是只有千凌一个女子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即使是和三人同坐一桌却依然仿佛孤零零的一般,看着有些可怜。
魏无忌打量着眼前的白衣少年,剑眉微皱。眼前的少年容貌俊美如玉,深身上穿着一身胜雪的白衣分明是皇家专用的贡品的缎子,只怕比容瑾自己身上的还要名贵几分。保养的极好的一双玉手捧着一个精巧的紫金雕花暖炉,如此矜贵的模样就算说他是宫里的哪位皇子只怕也有人相信的。
“不知顾公子什么时候来的西越?”魏无忌好奇的问道。
沐清漪淡淡道:“已经有三四个月了。”
魏无忌道:“这么说…是华国的事情一结束,顾公子就离开了?”沐清漪挑眉一笑,“结束?魏公子所指何时?”
魏无忌淡笑不语,聪明人不必将话说的太过清楚。魏无忌话锋一转,奇道:“倒是没想到顾公子居然会做了豫王府上的总管,若是早知道顾公子有次意,在下倒是也缺一位大总管呢。”
意料之中的得道原本闭目养神的某人一记冷眼,魏无忌也不在意笑容淡然的看着沐清漪。沐清漪莞尔笑道:“承蒙魏公子看得起,一切乃是机缘巧合,只得说,顾某没有福分为魏公子效力。”
魏无忌笑道:“如此,实在是魏某的遗憾。既然无缘,交个朋友有如何?顾总管不会嫌弃在下吧?”
魏无忌实在不是个容易容忍讨厌的人,即使是沐清漪也无法轻易找出他有什么足以让人讨厌的地方。只得淡淡道:“多谢魏公子看得起,是在下的福分。”
“无忌……”一直坐在旁边有些百无聊赖的千凌脸色有些不好,幽幽的望着魏无忌。魏无忌侧首对她淡淡一笑,安抚的道:“千凌怎能了?若是不舒服的话咱们一会儿早些走?”
千凌慢慢的垂眸,低声道:“没什么。”
听着身边与别人谈笑风生的声音,千凌半垂的眼眸划过一丝幽怨和伤心。这世上无数的女子都羡慕她,以一个原本是丫头的身份堵的魏公子的宠爱。但是谁又知道她到底付出了多少。她从小便陪着无忌长大,照顾他吃穿住行。当初为了他险些被云隐公子一剑穿心当场死亡,虽然后来活了下来却留下了无法医治的心病。
外人只看到了无忌对她的千依百顺,却从来没有人看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就像现在,她永远都无法像那些名门贵妇们一样长袖善舞的去应酬,但是无忌却宁愿跟一个刚刚见了没两次面的少年谈笑,也不愿意抽空陪她多说几句话。就是平日里两人私下相处,也仿佛她还是他的侍女一般的照顾服侍着他,有什么心事无忌也从来都不肯跟她多说什么。
其实千凌不知道,这并不能完全怪魏无忌。魏无忌才能卓著,心怀大志。跟千凌这样丫头出身连琴棋书画都是后来才慢慢学了一些的女子根本就没有共同语言可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在魏无忌看来,千凌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千凌救过他的命,又是他的未婚妻,对她千依百顺保护她是应该的。但是若说是跟她说心事,谈理想,说计谋却是完全没必须要的事情。若是作为聊天的对象,沐清漪这样才华卓越见识广博又自有一番看法的少年自然比个什么都不懂的闺中女子更聊得来一些。更何况,顾流云如今是豫王的人。
“豫王殿下,魏公子,顾总管。”魏无忌与沐清漪聊的正兴起,一个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知什么时候,灵枢已经站在了不远处含笑看着他们这边。
魏无忌有些遗憾的看了看沐清漪,虽然之前也见过张清一两次,但是与这少年正经的交谈却是第一次。真是因为这番交谈,原本还有些客套以为的话,此时再魏无忌心中倒是真的更多了几分遗憾和碗洗了。这顾流云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的见识和能力,若是能够收为己用必然是如虎添翼。只可惜却是晚了一步……
“灵枢姑娘。”魏无忌点点头,淡然道。
灵枢悠然一笑,道:“可是灵枢打扰了魏公子?”
魏无忌笑道:“不过是随意聊聊罢了,倒是没想到会在皇城里见到灵枢姑娘。”灵枢浅笑道:“灵枢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这位…千凌姑娘一向可好?”
千凌看了看灵枢,柔美的脸上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道:“多谢灵枢姑娘关系,我…自然是极好的。”
灵枢目光在她手腕上停顿了一下,不由笑道:“当真是巧了。”
魏无忌挑眉,“灵枢姑娘这话何意?”
灵枢笑道:“之前灵枢还跟豫王殿下说起魏公子府上应该收藏了一串地焰珠,没想到这会儿就见到了。”
魏无忌眼神一闪,含笑看向容瑾和沐清漪笑道:“不过是一串珠子罢了,灵枢姑娘怎么会说起这个?”
灵枢含笑指了指坐在旁边的沐清漪,笑语嫣然,“魏公子没看到么,顾总管天生畏寒,看起来竟有几分不足之象。若是能佩戴地焰珠调理,过上几年想必不会再有如此烦恼了。”
魏无忌自然早就看到了,只看沐清漪的装扮和手中随时捧着的暖炉便能知道她肯定还不能适应西越皇城的气候。只是地焰珠也不是随手可得的珍珠玉石,即使是魏家也不过只有千凌手上这一串,却是不能轻易送人的。
沉吟了片刻,魏无忌笑道:“虽然府上已经没有了地焰珠,不过却有几块暖玉另有几匹从北汉极北之地带回来的冰蚕雪缎,若是顾总管不嫌弃回头在下派人送到豫王府上如何?”
暖玉虽然也有调理身体保暖之效,但是却也只是微乎其微罢了,至于冰蚕雪缎,自然是极为难得的东西。生于雪蚕的冰蚕吐丝织就,却是冬暖夏凉。但是这些都只是外在的作用,天生体寒的人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天生蕴含着火热的地焰珠更具神效了。只是这地焰珠却已经送给了千凌,无论如何,魏无忌也做不出来将送给未婚妻的东西再要回来转送给一个萍水相逢的少年的事情。即使这个少年再如何让他欣赏甚至觉得相逢恨晚。
沐清漪淡笑道:“灵枢姑娘不过是随口一说,魏公子如此客气倒是让顾某汗颜无地。”
魏无忌淡然一笑,灵枢看看沐清漪,再看看魏无忌,有些歉疚的笑道:“这么说来,倒是灵枢多嘴了。千凌姑娘,勿怪。”
千凌沉默的看了一眼灵枢并不说话。
旁边的容瑾却站起身来了,同时也拉着沐清漪起身道:“子清,我想起来了有话要跟东方旭说,咱们去找人吧。”
“嗯?”有话跟东方旭说,刚刚不是恨不得东方旭快点滚的模样么?
将沐清漪看向魏无忌等人,容瑾淡淡的扫了一眼灵枢,淡然道:“你们看到灵枢长老想要跟魏公子说话么?咱们坐在这儿岂不是要让灵枢长老一直站着?嗯…这也算是本王还了灵枢长老人情了,咱们走吧。”
沐清漪有些同情的看着难得的脸上有些窘迫之色的灵枢,突然也悟了。含笑对魏无忌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告辞了。魏公子,失陪。”
不等沐清漪说完,容瑾已经拉着沐清漪走了。只留下身后幽怨无奈尴尬的神色各异的三人面面相觑。
“灵枢喜欢魏无忌?”漫步在顺宁王府里,沐清漪回望了一眼依然热闹非凡的顺宁王府正殿一眼,好奇的问道。
容瑾轻哼一声,道:“这又什么奇怪的,灵枢当年行走江湖的时间不短,认识魏无忌也不奇怪。不过,这个女人的心机倒是不差。”
“怎么说?”沐清漪挑眉。
容瑾道:“那个千凌就算有十条命也斗不过灵枢,不过灵枢自然不能自己出手对付她了,否则魏无忌也不会放过她的。那个千凌…好像最近中过什么寒毒的样子,身体比你还差得多。离了地焰珠就只有死路一条。”千凌死不死容瑾自然不会在意,但是灵枢想要利用他他还没那么蠢。
沐清漪深吸了一口气,想起那笑语嫣然素有观音美誉的灵枢也不由得心寒。摇了摇头道:“我不要地焰珠,至少…绝对不要千凌手上的那串。”她只是有些不适宜西越的气候而已,如果只是为此就要害了一条人命的话,沐清漪实在是难以接受,即使她并不喜欢灵枢。
容瑾侧身,认真的打量了沐清漪许久。确定她是非常认真地在说这件事,每当清清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的时候,就表示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即使他将地焰珠取回来了,她也不会用的。
“知道了。”容瑾点头道:“又不是什么独一无二的绝世珍宝,本公子自然会为清清找到更好的地焰珠。”不就是稀少的宝石么,既然是宝石就不可能这世间只有这一件,不过是多费些功夫罢了,而且千凌那个病秧子戴过的东西他也不想给清清用。
容瑾虽然爱胡闹,但是一旦认真答应下来的事情必然会信守承诺。沐清漪浅浅一笑道:“不用担心,我原本就没什么事。倒是那个灵枢…她居然会为了魏无忌来算计你……”
容瑾冷笑道:“谁不知道豫王最爱胡闹,她在本王跟前提起地焰珠,本王自然是会不择手段的去拿到手了。到时候无论成功与否对她来说都没有损失。”
沐清漪摇摇头道:“魏无忌和灵枢表现的很生疏,但是灵枢那样的女子可不是薛彩衣,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对自己根本不假辞色的男人去做这种事情的。”
容瑾一怔,挑眉道:“你是说,灵枢和魏无忌的关系,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生疏?”沐清漪浅笑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说过…魏无忌应该是提前知道药王谷根本没有九霄仙芝的事情?我们还怀疑魏无忌连药王谷里都能安插细作。现在看来……”这个细作只怕不是别人,正是药王谷的灵枢长老本人。
闻言,容瑾的脸色也跟着有些凝重起来了。沐清漪当然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如果魏无忌和灵枢真的有这么密切的关系的话,那么一手推动了莫问情被废慕容煜上位成为药王谷主的灵枢…现在药王谷到底是在谁的掌握之中…
对此沐清漪并不惊讶,只是淡淡道:“魏无忌这人,不像是商人。”至少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没有哪个普通的商人会有魏无忌这样的绝世武功而隐藏起来,更没有哪个商人会在幕后掌控着一个江湖第一流的杀手组织。会做出这些完全不合常理的事情,只说明一件事,魏无忌所图者大。
容瑾冷笑道:“本王倒也想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两人正说话间,顺宁王府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声,“有刺客!”
此时所有的人都在前面的大厅里,喧喧闹闹的或许没有人听见,但是沐清漪和容瑾却是站在清静空旷的院子中,自然将这声尖叫听得一清二楚。顺宁王府的侍卫立刻都纷纷朝着后院的方向奔了过去。容瑾挑眉笑道:“有趣,居然还有人回来刺杀慕容煜?”
沐清漪抿唇笑道:“为什么没有人刺杀他?现在才来我都有些心急了呢。”
“咦?跟清清有关系?”
沐清漪淡淡笑道:“华皇总算也册封我为公主一场,为他做点小事也是应该的。既然慕容煜不是华国皇家的血脉,此时总该让他也知道一声。”以华皇的心性,慕容依叛国或许还能顾忌这西越皇室而忍着,但是如果知道慕容煜根本就不是他的血脉还能忍着,那就不正常了。
两人正说话间,一道暗影从后院掠过正朝着两人的方向冲了过来。容瑾轻描淡写的扶着沐清漪的腰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让那黑影从他们面前一掠而过。沐清漪连拿黑衣人的模样都没有看清,那人影便只剩下一个黑点消失在远方了。
“刺客?”沐清漪惊道。
容瑾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黑色的血迹,淡淡笑道:“熟人。清清,咱们也走吧,看来顺宁王府的宴会要办不成了。”
沐清漪虽然奇怪,却也没有反对,点头道:“那就走吧,不过重要跟主人告辞一番。”容瑾点头道:“也好,顺便看看慕容煜死了没有。总感觉…这种人就像是打不死的蟑螂一样,没那么容易就死了啊。”
一弹指,一缕微风掠过地面,卷起地上的白雪。片刻间,原本地面上的一个极淡的脚印和几滴黑色的血液都消失无踪,容九公子看着远处那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顺宁王府大白天的出了刺客,宴会自然是举办不下去了。而正如容瑾的猜测,慕容煜确实是没有那么容易死。慕容煜绝不是不怕死的人,而自从他公开叛国之后就已经在时刻提防着刺客了。更不用说在成为药王谷主之后,药王谷那些千奇百怪的毒更是随便他用,药王谷的高手也是时时保护在侧,想要杀他还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一次并不是慕容煜来到西越之后遇到的第一场刺杀,但是觉得是最危险的一次。沐清漪和容瑾见到慕容煜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有些发白,眼神惊疑不定显然是还没有完全从刚刚的危险中缓过神来。
确实由不得慕容煜不怕,若不是身边有着药王谷的高手,他身上更是带着药王谷的许多毒药和暗器的话,只怕今天他就真的没命了。即使是这样,药王谷的几个高手也都身受重伤,其中一个甚至当场被杀。现在回想起来,慕容煜甚至还觉得那把寒光熠熠的剑就在自己跟前。
“顺宁郡王没事就好,在下和王爷便先行告辞了。”看着惊魂未定的慕容煜,沐清漪淡淡道。
灵枢站在慕容煜身边,神色也有些不好看,却还算十分镇定。朝着沐清漪点点头,有些歉疚的道:“今天让豫王殿下扫兴了,还请豫王海涵。明日顺宁郡王必定亲自上门赔礼。”
沐清漪起身淡笑道:“不必了,顺宁郡王看上去脸色不太好,还是好好歇歇吧,身体要紧。”闻言,慕容煜脸色更难看了,只是此时却没有什么心思理会沐清漪的话,只是看着灵枢亲自将容瑾和沐清漪送走,一言不发。
出了门,灵枢亲自将两人送出了大门。看着两人上轿离去,秀美娴静的脸上才露出一丝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但是很快又消失无踪转身回王府里去了。
回到豫王府,容瑾便拉着沐清漪往自己的院子而去了,一进了院门便叫道:“无心,无情。”
无心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两人跟前,“王爷,公子。”
容瑾瞥了他一眼,问道:“人呢?”
无心道:“快死了,无情在看着。”
溶剂微微皱眉,道:“去看看。”
无心沉默的带路,往容瑾的房间走去。整个王府里做好藏人的地方自然便是容瑾房间里的那个石室了。
一进门,便看到石床上躺着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虽然没看到容貌倒是沐清漪立刻便明白了这是刚刚在顺宁王府的那个男子。不由上前几步,才看清了男子隐藏在有些絮乱的发丝下的容颜,果然是个熟人——聂云。
虽然惊讶,却也可以理解。聂云是华国第一高手,如果华皇想要在西越皇城杀一个郡王的话,聂云确实是最可能一击成功的人。只可惜,这一次聂云显然却只能功败垂成了,毕竟药王谷的毒术也不是摆着看的。像聂云这种心情耿直不善计谋的人,只怕是更容易中招。
“他怎么样了?”沐清漪问道。
无情站起身来,有些无奈的道:“药王谷的毒…虽然给他吃了清毒丹,但是只怕效果不大。”如果清毒丹都能够解掉药王谷研制出来的毒,那么药王谷医毒双绝的命好大概也只能拿来逗小孩子玩儿了。
沐清漪皱眉,看着容瑾,“那现在要怎么办?京城里只怕不容易找到能解药王谷的毒的大夫。”能解毒的人八成都是药王谷的人,还有两成是宫里的御医。
容瑾挑眉道:“解不了毒也没关系,死不了就行了。至于毒么,以后再想办法也不迟。”
“死不了?”众人怀疑的看向容瑾,没听说容九公子也会解毒啊。
容瑾挥挥手,淡然道:“你们都出去,本公子叫你们再进来。”无情脸色微变,道:“公子想要以内力替他逼毒?”这没问题,容瑾的内力也足够身后。但是问题是,容九公子是普通的武林高手么?他那是不是就会出问题的身体很难让人放心将这种需要耗费极大的内力的事情交给他来办。
容瑾挑眉,“难不成你来?”
无情羞愧,他内力浅薄。
容瑾满意的轻哼一声,“出去出去,好不容易抓到一个不那么废材的人,死了多可惜。”要不是看在聂云这一身绝世武功的份上,聂云就是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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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深宫赐宴
沐清漪有些担忧的看着容瑾,虽然她不知道运功逼毒到底有多么麻烦,但是会让无情感到不放心的,危险必定还是有的。沐清漪从不吝于承认自己自私,人都有亲疏之分。她固然担心聂云的生命,但是如果要用容瑾的安危来换聂云的话,她自然是选择容瑾的安危更重要一些。
容瑾含笑将沐清漪推了出去,笑道:“清清放心便是,这点小事本公子还能搞不定么?一会儿就好。”
石室的门当着他们的面慢慢合上,沐清漪坐在房间里盯着紧闭的石室们秀眉微蹙,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心慌意乱。
“无情,会不会有问题?”
无情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沐清漪,这还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沐小姐如此不安的模样。从前无论什么时候,沐小姐似乎都是从容自若的让人惊叹,有时候无情都会暗暗怀疑这个才十五六岁的少女是不是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担忧什么叫恐惧。这么看来,沐小姐也未必当真对公子没有感情吧?
不过…想起平日里这两人相处的情景,无情干脆的放弃了这个问题。也许对王爷和沐小姐来说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什么事友情根本不重要,真正重要的只有,他们永远会在一起。
无情沉声道:“顾公子不必担心,虽然运功逼毒破费内力,但是公子武功高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何况聂统领也是当世强者,只要稍加清醒便可以自己自行运功,不会有事的。”
沐清漪点了点头,坐在一边只觉得时间仿佛凝滞了一般,她平生当真还从未有过如此度日如年的感觉。叹了口气,叫无心去书房将书房里需要她过目的账册和折子都拿过来。
有事情做了,就不容易胡思乱想了。
“顾总管,步玉堂求见。”门外,步玉堂的声音响起。
沐清漪抬手揉了揉眉心,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石室门示意无情在里面守着,起身走了出去。外面的花厅里,步玉堂正恭敬的站在厅中等待着她的到来。沐清漪有些无奈的道:“玉堂,不用如此拘束,坐吧。”
步玉堂淡淡一笑,完全没有看到沐清漪从容瑾的房间里出来的以外和惊讶,仿佛一切都再自然不过了。步玉堂笑道:“上下有别,玉堂不敢逾越。”
沐清漪挑眉道:“玉堂这是在提醒我么?”说起来,她跟容瑾相处起来当真是有些上下不分,肆意而为。倒不是她不想做个恭敬合格,幕僚,而是某人总是有办法撩拨的让人想要以下犯上。至于吃穿住行更是完全比照着容瑾自己的规格来的,在某些方面,容瑾的霸道和固执确实是跟他的雄心很相合。
以至于现在,她甚至听说过京城里流传着一些关于豫王和顾大总管的奇怪的小道消息。而皇城里一些老学究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那模样,俨然就是在看一个以色媚主的佞臣。让人不由觉得好笑又好气。偏偏某人对此还得意洋洋,丝毫不知道收敛。
步玉堂连忙笑道:“不敢,顾总管这么说回头王爷还不拔了玉堂的皮?”相处这几个月,步玉堂自然了解眼前的少年的能力。若不然,步玉堂同样也是颇为自傲的人,即使是豫王府对他有活命之恩,他也不会甘愿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手下办事。如今两人能相处的如此自然融洽,自然是步玉堂认同了沐清漪的能力。
沐清漪忧心着容瑾,也不跟他闲聊了,直接问道:“玉堂这会儿过来可是有时?”
步玉堂有些无奈的抬手敲了敲脑门,笑道:“差点忘了正事,魏公子府派人送来了东西,我去清宁轩没找到你所以才过来的。”
沐清漪想起来之前在顺宁郡王府魏无忌所说的送他暖玉和冰蚕雪缎的事情,倒是没想到这么一会儿工夫魏无忌就已经命人将东西送来了。沉吟了片刻,沐清漪道:“既然已经送来了,退回去也没意思。就手下吧。回头送一份回礼过去,就送…前几日不是刚刚送过来了一些首饰么,送过去…给千凌姑娘。”
步玉堂也知道千凌便是魏无忌的未婚妻,点了点头起身办事去了。
沐清漪坐在花厅里垂眸沉思良久,听到里面传来响动才连忙起身奔了进去。
石室里,聂云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原本乌青的嘴唇已经多了几分血色,最重要的是人已经醒了。看到快步进来的沐清漪,聂云眼神微闪了一下,并没有开口说话。
容瑾坐在旁边,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耗损颇多。
“容瑾,你怎么样?”知道容瑾的毛病不喜人接近,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允许有人来把脉,沐清漪只得亲自上前轻声问道。
容瑾微微扬眉,道:“些许小事能有什么事儿?休息一会儿就好。”
沐清漪执起他的手腕把了把脉,确定却是没有什么问题才放心下来。问道:“聂统领怎么样了?”
容瑾斜睨了依然躺在床上的聂云一眼,道:“毒已经逼出来大半了。剩下的…要不去找解药,要不他自己慢慢来,花个一年半载再不济三年五载总有一天能全部除尽的。”
沐清漪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对聂云道:“既然不急于一时,聂统领先歇着吧,回头咱们再商量怎么解读的事情。”药王谷的解药也不是那么容易拿的,若是莫问情再次倒是容易多了,只可惜……
聂云有些困难的点了点头道:“多谢。”
容瑾警告的扫了聂云一眼,将自己靠在沐清漪身上,懒懒的道:“本公子累死了,本公子要去休息。这儿就让给他了,本公子要去清宁轩休息。”
“好,能起来么?”沐清漪好脾气的道,反正清宁轩那么多房间,哪一个塞不下容瑾?
容瑾也知道自己跟沐清漪的身高体型相差甚大,即使是想要耍赖也很有分寸,靠着沐清漪身上却没有丝毫的压力,“扶我。”
沐清漪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无言的扶起他往外走,一边交代了无情和无心照顾聂云。
回到清宁轩,刚刚一坐下一丝血红便从容瑾的唇边溢出。
“容瑾?!”沐清漪顿时脸色有些发白。
容瑾摆摆手,拉着她的手笑道:“没事,一时真气逆行而已。”看到沐清漪还是不放心的盯着他,容瑾无奈的笑道:“清清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有事的。总不至于…为了救聂云,反而要搭上本公子自己吧?本公子没那么傻。”
沐清漪叹了口气,淡淡道:“你心里有数就成,回头还是找个信得过的大夫过来瞧瞧吧。”
容瑾也不在意,道:“我确实要修养几天,这几天要是还有什么宴会清清都推掉吧,就说我病了。过两天就该宫里赐宴了。到时候…一并推了也可以。”反正谁都知道九皇子身体时好时坏,有的时候就连祭天的大典他都不会参加何况区区一个过年的夜宴。
沐清漪点头道:“你安心养着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处理的。”
王爷进了顾总管的院子就再也没出来,豫王府里也没人在意。经过这几个月的调教,豫王府的下人们总算是有了一些样子,主子做什么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何况王爷和顾总管关系素来亲厚,清宁轩也是按照豫王府的主子的院落规格修建的,王爷暂住两天也没什么问题。
京城里,还因为顺宁王府闹刺客的事情而有些人心惶惶,秦王府和庄王府依然无时无刻的不在暗地里明争暗斗,这个冬天,西越皇城看似平静,私底下却也相当热闹。
转眼间,却已经到了大年夜。每年的大年夜西越帝都会在宫中赐宴,能够参与宴会的都是京城的皇子皇孙,王室宗亲,有爵位的权贵以及四品以上的朝中大臣极其眷属。
容瑾和沐清漪到达的时候,整个宫中已经十分的热闹喧腾了。大部分能够来参加宴会的人们都已经来了。这样的宴会,原本沐清漪是不必跟着来的,身为一个王府总管,她自然是没有资格与这些王爷皇子们共座出席宴会的。而如果是跟着豫王随身侍候的话,一个堂堂的大总管亲自跟着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一些。
但是沐清漪却与一般的王府总管不一样,她不仅仅是容瑾亲自请的王府总管,而且还是豫王的朋友。当初也说的清楚,只是暂代总管之职而已。九殿下的知交好友,就是客人,只要有豫王邀请自然是有资格的。
于是,豫王殿下便一脸理所当然的拉着沐清漪进宫来了。
举行宴会的在宫中专门用来赐宴的清和殿。金碧辉煌的殿内十分宽敞宏大,地上铺着厚厚的毡毯,地龙也烧的暖暖的,整个宫殿里温暖如春让人丝毫感受不到外面漫天飞雪的寒冷。同时也不由得让人羡慕起皇家的权势财力,以天下之力供养一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也难怪那么多人想要那把椅子了。
“豫王殿下到!”
十分难得的容瑾换上了一身绛紫色绣着四爪龙纹的锦衣,锦衣外面罩着一层淡淡的淡紫色纱衣。与容九公子平素喜好的装扮截然不同,却是皇子王爷出席正式场合必穿的礼服。
原本有些随意挽起的长发规规矩矩的以一顶青玉冠挽起,要将缠着精致的玉带,整个人身上少了那份让人不安的阴鸷和邪气,更多了几分添加皇子的尊贵。
走在容瑾身边的沐清漪依然是一声白衣寻常的白色锦衣,她本就是一介庶民,以豫王好友的身份前来,自然也用不着什么正式的袍服。一身白衣神色淡然,即使在一群玉带锦袍的权贵之中也丝毫不减风采。
沐清漪抬眼望去,倒是还有一个人跟自己一样——魏无忌。
魏无忌显然来了不少时间了,坐在庄王的下首,看到他们进来含笑朝沐清漪举了举被。魏无忌也是一身常服,月白色的云纹锦衣,与坐在他旁边的一声浅红衣衫的千凌倒是相得益彰,俨然是一对璧人。
宴会的座次安排也很有些意思。皇子中年纪最长的容瑄坐在右边第一位,他对面左边第一位坐的却不是三皇子容璋,而是皇长孙容淮。容瑄后面坐着的自然就是魏无忌,而容淮的下面坐的却是容瑾。再往后才是容琰,容璋等皇子们按照序齿各自落座。于是沐清漪和容瑾就正好坐在了魏无忌的正对面。魏无忌的左右两边是容瑄和容璋,沐清漪和容瑾的左右却是容淮和容琰。
对于年纪小了自己一半的弟弟和自己的侄子却坐在自己前面,容琰似乎也没什么不满,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甚至还不忘含笑和沐清漪打了声招呼,倒是端王妃的脸色有些郁郁,倒是也没有说出什么失礼的话来。
沐清漪坐在容瑾身边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大殿中的人。这还是她来到西越之后第一次完全的看清楚西越皇室中的众人。旁边的容瑾早就趴在桌上昏昏欲睡了,稍微还有些苍白的脸色倒也正符合他刚刚生病了的传言。
“子清……”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后面一些的东方旭摸到了两人身后。沐清漪莞尔一笑,“东方公子怎么来了?”
东方旭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了沐清漪旁边的位置。前方皇子王爷的本就是可坐三人的长桌,大多数的人都是带着嫡妃和嫡长子落座的。也幸好沐清漪跟着容瑾过来了,不然的话,容九公子只怕就要成为全场唯一一个孤零零的王爷了。
“九…他怎么一副没睡饱的模样?”东方旭望着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某人,再看看那俊美无俦的睡颜不由得心中痒痒的。眼前这要不是恶名在外的九皇子殿下,说不准东方公子就要伸出罪恶之手在那白皙如玉的脸上恰两把了。
沐清漪淡笑道:“王爷这几天身体不太好,东方公子怎么在这里?”
东方旭皱眉道:“你不知道,宴会还要好一阵子才会开始呢。陛下现在也不会这么早过来。若是中秋什么的还可以出去逛逛,这大雪天的谁出去啊。我原本说晚一些再来反正也不会迟到,偏偏家里老头子和我娘不同意。喏,那是我爹娘。”
循着东方旭的目光望去,靖远侯和襄城公主的位置也算是靠前,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靖远侯本就是武将出身,本身也才四十多岁看上去倒像是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一般。襄城公主一看便知道是一位外柔内刚的美丽女子,察觉到他们的目光还含笑对沐清漪点了点头,顺便狠狠地瞪了东方旭一眼。
东方旭脖子一缩,叹气道:“果然是别人家的儿子都是好的,我娘喜欢你呢。”
听着他哀怨的声音,沐清漪不由摇头浅笑。
东方旭是一刻都不能安静,戳了戳沐清漪的手臂问道:“子清,那个…顺宁郡王是不是跟你有仇啊?他在瞪你。”
沐清漪瞥眼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慕容煜,淡定的道:“他嫉妒我长得比他英俊潇洒。”
东方公子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果然是好大的仇恨。”嫉妒什么的,确实是个好理由。
旁边被他唧唧咋咋吵得睡不着的容瑾懒懒的睁开了眼睛,“东方旭,没事就滚远一点。”
东方旭苦着脸,幽怨的道:“本公子不是在等王爷你醒来么?谁知道我伸手去戳你你会不会把我给拍飞啊?”
容瑾坐起身来,淡定的盯着他,“你为什么要戳我。”
“……”东方旭默然,“你听错了,我是说如果我叫醒你的话。”
“继续说废话。”容瑾淡淡道。
东方旭脸色微变,连忙靠近容瑾压低了声音道:“今晚小心一点。”然后以飞快的速度朝自家公主娘亲的方向奔了过去。九哥发火什么的,实在是太凶残了,他一点也不想再领教一次。
听了东方旭的话,容瑾皱了皱眉。抬眼扫了一眼大殿里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魏无忌身上。
“怎么了?”沐清漪低声问道。
“我给你的暴雨梨花钉带着么?”容瑾问道。
沐清漪一怔,“出什么事了?”暴雨梨花钉确实是很厉害,但是其实不适合在这种地方用。闲杂人等态度,一不小心便死伤大片。沐清漪含笑道:“不用担心,我带着这个。”
沐清漪是个很惜命的人,所以她身边带着的防身的暗器其实从来都不少。修长的玉手上带着一只不起眼的玉指环。上一次容瑾给她的玉指环用掉了之后,沐清漪便又找人做了几个。远没有容瑾给的那个那么厉害,不过出其不意对付一两个人却也足够。更何况,之前聂云教她的暗器她也并没有落下。
容瑾抬手轻抚了一下她指间的玉指环,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小心一点。”
“会有什么事么?”沐清漪悄声问道。
容瑾冷笑一声,淡淡道:“有什么事,也不关咱们的事儿。本公子头晕着呢。”说罢,容瑾便一脸无力的模样靠在沐清漪的肩头。沐清漪无奈的看了看他也是无可奈何。
反正容九公子就是打定了主意要败坏他的名声就是了。
只听容瑾公子小声的哼哼道:“本公子倒要看看,哪个不要命的女人敢跟本公子抢清清。”
沐清漪一怔,抬眼望去果然看到不少名门贵女都惊怔的望着他们这边。一张张美丽的俏脸上还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愕和失望。沐清漪无奈的抚额,只剩下苦笑了。
“顾总管。”一个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沐清漪回头便看到站在身后含笑而立的灵枢,在回望了一眼另一边坐着的慕容煜,沐清漪淡笑道:“灵枢姑娘怎么会在这里?怎么没跟顺宁郡王在一起?”
灵枢嫣然笑道:“灵枢跟顺宁郡王只是主仆,可不是顾总管与豫王殿下这般的知交好友,哪儿有资格跟着顺宁郡王进宫来赴宴。”
“那姑娘这是?”沐清漪挑眉,有些不解灵枢来找自己做什么。
灵枢道:“灵枢之前进宫为皇后娘娘诊脉,得皇后娘娘和陛下隆恩,才有机会来参加今晚的宴会。方才看到顾总管也在,所以才过来打个招呼罢了。”
看着眼前一身淡紫色罗衣,笑容温婉的美丽女子,沐清漪不由的想起了那日在顺宁郡王府她想要利用容瑾害千凌的手段,不由得叹了口气,“药王谷多年来幽居世外,逍遥自在。如今这般…灵枢长老当真觉得好么?”
灵枢一怔,半晌才淡淡的笑了起来。神色带着几分惆怅和无奈,“逍遥自在固然是极好的,可惜…有的人却注定了不得逍遥。谷主…顺宁郡王是药王谷唯一的血脉,自然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沐清漪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姑娘觉得好便好了。”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一声尖锐的呼声,西越帝的銮驾带着皇后以及后宫的一些高位的嫔妃们缓缓而来。
“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众人连忙起身,齐声参拜。
“众卿平身。”西越帝在高高的龙椅上落座,一挥手朗声笑道。
“多谢陛下。”众人齐声称谢。
西越帝满意的扫了一眼殿中的群臣,最后目光落在了容瑾身上更多了几分暖意,含笑道:“前几日瑾儿身体不适,如今可好些了?”容瑾淡然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没事。”
西越帝仔细看了看,道:“脸色还是有些不好,回头让灵枢姑娘看看。”
灵枢既无封号也无高贵的身份,虽然医术高明被皇后看重却也只能坐在靠后一些的位置。听到西越帝的话,连忙起身道:“灵枢遵命。”
容瑾轻哼一声,并不领情。只是道:“不劳父皇操心,儿臣习惯了。”
闻言,西越帝脸上的笑容微微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愧疚。淡淡的叹了口气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是道:“罢了,好好坐着吧。”
见容瑾在大殿上竟然对西越帝如此无礼,殿上的皇后已经众嫔妃眼中都掠过一些不忿。却终究谁都没有发作。无奈任由容瑾如何无礼,西越帝就是乐意宠着惯着。别的皇子再怎么恭恭敬敬,西越帝依然看他们不顺眼。
每年的大年夜赐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照例都是西越帝说一些免礼大臣的话,大臣和皇子们再恭祝一番天下承平皇帝长命百岁之类的,然后便是笙歌漫舞,美酒佳肴。今年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今年的宴会多了几个外人——魏无忌、慕容煜,当然还有顾流云。
宴会之后,还有在御花园里准备的焰火表演。虽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但是积了几寸厚的雪还是让沐清漪觉得格外的寒冷。那点对焰火的欣赏一面对外面的冰天雪地就顿时消散无遗了。
于是容瑾也借着自己身体不适没有跟着出去,而是带着沐清漪道清和殿的偏殿歇息。
坐在温暖的偏殿中,看着窗外面的皑皑白雪,听着外面传来一声声的爆竹和焰火的声音,沐清漪舒服的叹了口气,随手拿了一本杂记靠在椅子里看了起来。即使是精心修建的豫王府,论起暖和来跟皇宫还是大有不如的。豫王府也有地龙,但是耗费甚巨不说还远没有清和殿这么舒服。无论正殿偏殿随时随地都是温暖如春的。
看到她惬意的模样,容瑾挑眉笑道:“早知道清清这么喜欢皇宫,当初本公子就不搬出去了。”
沐清漪淡淡的瞥他道:“你若是还在宫里,我就不进来了。”皇宫的华丽壮观确实是让人羡慕,但是若要长久的住在这宫里,就没有那么舒服了。与其被禁锢在宫中言行举止都不得自由,多穿点衣服抱个暖炉算得了什么?
“说起来,九公子不是最喜欢凑热闹么?今儿怎么不去了?”她说的凑热闹自然不是指看烟火。而是说得东方旭提醒他们可能会出事的事情。比起赐宴的时候戒备森严等级严谨的大殿,如果要出事确实是这个时候更容易出事。
容瑾笑眯眯的看着她并不说话。沐清漪眨了眨眼睛顿时了然,轻声道:“你不用担心我,在这皇宫中就算要出什么事也不会有人是冲着我来的。”容瑾不肯离开,自然是怕她独自一人呆在这里会有危险。
容瑾也不在意,笑道:“这些什么宴会焰火年年都有,早就看腻了。本公子还不如在偏殿里多躺一会儿呢。”
“启禀九殿下,陛下召见。”门外,有西越帝身边的太监急匆匆的过来禀告。
容瑾微微皱眉,有些不悦的道:“什么事?”
那太监道:“刚刚顺宁郡王先上了一些药王谷的珍品,陛下龙心大悦。让九殿下去选两件得心的小玩意儿。”
“慕容煜?”容瑾微微皱眉,想了想道:“子清,你想去么?”
那太监刚刚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沐清漪便已经站起身来了,点头道:“走吧。竟然是陛下召见,也不好不去。”
容瑾挑了挑眉,从一边取过沐清漪的雪狐披风为她披上。修长的手指灵巧的一翻,在披风的领口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才得意的朝沐清漪扬了扬下巴。
沐清漪摇摇头,示意他自己披好披风。虽然容九公子本身并不怕冷,但是在外面面前还是要做出一个不会武功且身体不好的娇贵皇子的模样的。
“子清帮我系。”九公子披好了披风,却不肯再动手了。沐清漪无奈只得抬起手替他系好披风的带子,容瑾比她高处一大截,站在容瑾跟前就更显得她身形娇小的有些不像个男子。幸好现在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倒也没有人怀疑什么。
容瑾满意的一笑,俯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沐清漪的唇边落下一吻。沐清漪一怔,飞快的看向门口。幸好门口来传旨的小太监还是十分规矩的低着头等候着,若是一抬头看到刚刚那一幕还不被吓死。狠狠地瞪了容瑾一眼,沐清漪没好气的道:“走吧。”
看到容瑾和沐清漪携手而来,西越帝也是微微愣了一下。让小太监去传旨要容瑾过来其实他本身也没有抱多大希望觉得容瑾一定会过来的。这个小儿子被自己宠坏了,很多时候他不高兴起来就是圣旨也照样违抗。看着眼前漫步而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不高兴模样的儿子,西越帝恍惚想起来,似乎自从这个顾流云来了之后瑾儿就比往常听话多了。
在想起皇后在自己身边提起的一些关于容瑾和顾流云的传闻,西越帝并不以为意。容瑾是天家皇子,他喜欢怎么样都可以。喜好男色又如何?只要不影响他将来成婚生子便可。而且,西越帝为帝几十年,眼光还是有的。这个顾流云神态谦和气质从容,温文尔雅,秉性却是纯真,绝不是那种心怀叵测以色媚主之辈。
这么多年难得瑾儿看一个人这么顺眼,西越帝并没有如一般人所想的那般去为难顾流云。不过是个少年人而已。
“瑾儿,快过来瞧瞧。”西越帝含笑朝容瑾招手道。
暖阁中,众皇子心中又是一阵酸涩。看了这么多年了,也还是不习惯冷酷无情的父皇对九皇子如此宠溺纵容的模样。
容瑾拉着沐清漪走过去,西越帝跟前的桌上果然放着不少东西,“之前在殿上不献宝,这会儿又拿出来显摆什么?不知道天儿冷么?”
西越帝没好气的道:“人家顺宁郡王送上来的宝贝都不心疼,让你来挑两件你还觉得累了?”
容瑾走到一边坐下,打了个呵欠道:“子清,你去挑吧。本王懒得看。”
“是,王爷。”
沐清漪走上前去,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慕容煜倒真是舍得下血本,认识莫问情之后,沐清漪对药王谷还是了解了一番的。眼前的桌上放着的果然都是药王谷的一些有名的珍宝。
沐清漪只选了一块雕琢精美的冷玉,一入手便觉得一股凉意直沁心脾,更重要的是这块冷玉竟然带着淡淡的药香让人一闻之下便觉得心神安定。对于容瑾是不是就心烦意乱甚至隐隐失控的毛病,这块玉自然最是有效。
手刚刚碰到玉,就被容瑾先一步拿走了。容瑾拿在手中看了看,道:“子清觉得这个不错?本王也觉得不错,就这个吧。”
沐清漪收回了有些凉意的手指,桌上这么多东西,他能看中的也就是这一块玉而已,其他的纵然稀罕有趣,却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便又随手点了一柄透着药香的檀木折扇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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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宫中遇刺
西越帝有些赞赏的看了沐清漪一眼,倒是难得的有眼力,而且不贪婪。桌上的这些东西都是慕容煜送给西越帝的新年贺礼,每年朝中权贵官员们送上的贺礼总是大同小异,反倒是药王谷的东西显得格外的奇特有趣一些。桌上的这些东西,有价值连城的奇珍,同样也有只是看着新奇的小玩意,这个白衣少年看上去却神色从容淡定,眼中没有丝毫的贪婪之色。果然不愧是华国顾家的人,世代书香,相门世家,教养品行果然不同。
至此,西越帝对顾流云留在容瑾身边也更放心了几分。
在众人的注目中,沐清漪淡然的退回容瑾身边,把玩着手中的刚刚得到的檀木雕花折扇。容瑾挑了挑眉,含笑看了一眼道:“到不愧是药王谷的东西,这扇子子清拉着玩儿倒是不错。”
确实是一把很不错的扇子,不过其价值却不在扇子本身,而在那看似不起眼的扇坠上。扇坠是两颗碧绿如翡翠的珠子串在一起的,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容瑾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药王谷的清宁香,传说可解世上大多数迷药。”
旁边灵枢含笑赞道:“豫王殿下果然见多识广,正是药王谷的清宁香。”
沐清漪有些好奇的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果然是淡淡的香味宁神醒脑。沐清漪本身也是调香高手,不过片刻间便已经辨出了其中大部分的香料,只是药王谷的香料里面只怕也加了有特殊的药材,倒是需要请教一下医术高明的医者,说不定她就能够自己调制出清宁香了。
容瑾显然打得也是这个主意,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灵枢便偏过头去将沐清漪拉到自己身边了。
西越帝看着眼前一脸羡慕的众皇子皇子妃,道:“罢了,你们也过来各自选一件喜欢的吧。”
众人大喜,连忙谢过父皇。倒不是他们有多看重这些东西的本身的价值,他们看重的是皇帝赏赐东西这件事所代表的意思。
“昏君,纳命来!”一声厉吼,之间一道黑影从外面一跃而起如一道箭一般的冲进了暖阁,朝着坐在桌子后面的西越帝自从而来。
容瑾正拉着沐清漪到自己身边,刺客从他面前经过他却连眼睛都没有动一下。眼看着刺客就要冲到西越帝跟前,众人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大声惊呼起来。容琰容瑄等几个皇子更是奋勇的扑上前来想要救驾。
那刺客的武功似乎不弱,很快便跟几个皇子打了起来。其他人帮不上忙只得躲到一边,有人往外高呼有刺客。一时间,原本一片和乐融融的皇宫顿时混乱起来。
不知从何处用处许多的黑衣人,纷纷扑向小楼上的暖阁和在楼下走廊各处观赏焰火的朝中大臣与家眷们。
本就不大的暖阁里惊叫声四起。容瑾拉着沐清漪往后退去,混乱中,沐清漪有些惊讶的发现被行刺的主要目标的西越帝竟然依然十分淡定的坐在桌子后面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显然是笃定了那些刺客根本就伤不到他。
这一刻,沐清漪不得不承认西越帝不愧是西越建国以来最厉害的几位帝王之一,就只是这份临危不乱的功力便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
很快,便有宫中的侍卫冲进来救驾,随便将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王妃们一起送出了暖阁,送到安全的地方去。而同样手无缚鸡之力的顾流云和豫王殿下自然也被归入这其中。只是此时,整个皇宫里一片混乱不堪,又有哪里是真正安全的?刚刚一出门,一个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女眷就被迎面而来的一剑砍刀在地,又是引起一阵惊呼。
容瑾从容的拉着沐清漪心安理得的被侍卫们保护着除了暖阁,便找了一个人少不起眼的地方停下来了。
“停在这里干什么?”沐清漪皱眉。容瑾淡淡道:“暖阁太小了,他们一会儿也会出来的。”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原本在暖阁里打斗的人们都纷纷冲了出来,继续在雪地里打斗起来。
“九哥!”东方旭身上月白的锦袍也染上了不少鲜血,提这样一柄染血的长剑冲到两人跟前来,笑道:“子清,你们没事就太好了。”
容瑾轻哼一声,“我们能有什么事?倒是你…不去保护襄城公主,在这里干什么?”
东方旭笑道:“母亲自然有父亲保护,哪儿有我什么事儿啊?九哥不是不方便么?我来保护你们啊。”沐清漪知道他是指的容瑾不便展露武功的事情,看来东方旭和容瑾的关系当真是不错。居然知道容瑾这么多的秘密还没有被灭口,“那就有劳东方公子了。”
东方旭长剑一扬,笑眯眯道:“子清不用客气。保护美人是本公子应该做的事情。”
三人靠着花园中的假山石后面,因为是晚上倒也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看着白茫茫的花园中刀光剑影交错,淡淡的血腥味将原本大年夜的喜庆抹的一干二净。
很快,宫中的侍卫纷纷赶到,将这些刺客团团围住。刺客虽然武功高强,但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之后更有了南宫绝的加入之后,更是一面倒的崩溃。这还是沐清漪第一次见到南宫绝,只见苍茫的雪地上一身银灰色锦衣须发灰白的精瘦老者手中一柄大刀舞的虎虎生风。
南宫绝手中的刀显然是随手从别人手中夺过来的,南宫绝本人擅长的也并不是刀法。但是即使如此,一柄普通的长刀在他手中也舞出了一代宗师的风范,即使是沐清漪这样不会武功的人也不由得看的赞叹不已。
“你不如他。”半晌,沐清漪在容瑾耳边低声道。
武功高下沐清漪不懂,但是那种玄之又玄的气势沐清漪却是能够感悟到的。无论是容瑾还是哥舒翰和聂云,都不如南宫绝。不过以容瑾的年纪也却是不必与南宫绝比。南宫绝在十八九岁的时候绝没有容瑾如今的武功修为。
容瑾轻哼一声也不辩驳,俨然是承认了自己不如南宫绝。
有南宫绝出手,也不过片刻之后场面便已经彻底控制住了。当南宫绝的刀架在了最后一个此刻的脖子上的时候,南宫绝沉声问道:“什么人,胆敢入宫行刺!”
却不料那刺客只是冷笑一声,瞪向西越帝厉声道:“昏君,这一次杀你不是,下一次便是你的末日!”话音刚落,那刺客竟然主动将脖子往南宫绝的刀锋上一撞,当场身死。
花园里一片寂然。
西越帝扶着梁斌的手走了出来,看着雪地里遍地的血色面沉如水。身为帝王,一生中不遇到几次刺杀简直是说不过去。而西越帝因为这些年的倒行逆施,遇到的刺杀自然是更不少。今晚的阵势显然还不被他看在眼里。
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沉声道:“拖下去。”
立刻又宫中侍卫上前,有条不紊的将尸体拖下去,打扫雪地,等到众人重新回到大殿的时候外面的血色也早已经重新被雪掩埋了。
“瑾儿。”西越帝扫了一眼满殿的群臣和皇子,沉声唤道。
容瑾慢悠悠的拉着沐清漪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提着剑的东方旭。看到容瑾没事,西越帝这才放心的点点头,“没事就好。”
东方旭笑道:“陛下,有旭儿在,九舅舅怎么会有事呢?”说着还得意的扬了扬手中带血的剑。看得下面的靖远侯脸色一沉,“旭儿,放肆!谁准你带剑入殿的?”
东方旭一怔,这才想起来连忙将手中的剑一扔,摊摊手表示自己是无辜的。反正剑也不是他的,扔了自然也不可惜。
西越帝不以为忤,笑道:“看来旭儿武功不错,靖远侯也算是后继有人了。”靖远侯没好气的瞪了东方旭一眼,谢过西越帝的夸奖。
在座的众人却都明白,东方旭带剑入殿的罪名是可大可小,但是西越帝看在他保护容瑾的份上,必然是不会责罚他的,不仅不会责罚还会大大的嘉奖,“好孩子,靖远侯之子东方旭文武双全,保护皇子有功。嗯…赏黄金千两,宝剑一柄。明儿去御林军报到吧。”
东方旭眼睛一亮,“多谢陛下。”御林军不同于宫中侍卫,那是正规的西越军人,而且更是精锐中的精锐。就是他的父亲靖远侯甚至是南宫绝这些名将曾经都在御林军里待过,可说是西越帝的心腹中的心腹。
西越帝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羡慕不已。同时暗暗扼腕早知道陛下的赏赐这么容易,他们拼死也要去保护九殿下啊。
刚刚遇刺,即使没什么大乱子,西越帝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冷淡的扫了众人一眼,留下了庄王端王秦王等几个王爷和南宫绝,就让其他的人都回去了。
出了宫上了马车,马车刚刚启动准备回豫王府一个人影便飞快的串了上来。东方旭讨好的看着容瑾道:“九哥……”
容瑾斜歪着靠在马车上,淡淡的扫了东方旭一眼道:“不跟着靖远侯回家,跑来这里干什么?”
东方旭有些扭捏的笑道:“这不是…想谢谢九哥么。要不是九哥,我怎么能进御林军呢?”西越帝对那些功勋卓著的将领防的很严,南宫绝一代名将武功盖世,除了战事起的时候在外领兵打仗,其他时候连一步都出不了京城。美其名曰是在京城伴驾,实际上却是将他跟西越的百万大军分割开来。
东方旭的祖父,前代靖远侯曾经也是一代名将,名气也未必输给现在的南宫绝对少。自从前代靖远侯去世之后,西越帝将大公主下嫁东方家,东方旭的父亲却是连兵权的边儿都摸不到。虽然也打过一次仗,颇有些建树,这些年却基本上等于赋闲在家。
长此以往,南宫旭即使是皇帝的外孙,也只能沦为京城中无所事事的纨绔。今天却因为保护九皇子有功,西越帝一时龙心大悦而将他编入御林军,虽然以后可能还是会受到打压,但是又机会上进总比真的天天在京城里到处先皇看谁家的姑娘公子更漂亮好一些。
容瑾轻哼一声,似乎不屑说话。
沐清漪有些惊讶的挑眉道:“你知道今晚会有刺客?”
容瑾道:“皇宫里的事情不就是那么几件,有自然是好,没有也不亏。倒是你……”容瑾斜眼看了一眼东方旭,“怎么会知道今天宫里会出事的?”
东方旭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个么…九哥你知道我有不少朋友么。这个…有的地方消息最是灵通,不小心听到一些风言风语。”东方旭纨绔之名满京城,平日里也最爱结交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更喜欢混迹于茶楼酒肆烟花之地,自然能听说不少的小道消息。
“风言风语?”容瑾挑眉,有人要进宫行刺这种事情原来在东方公子心中只是一些风言风语?
东方旭为难的道:“我说的是真的啊,只是听说最近京城里来了不少人么,我估计着…这一年半载的宫里总是要闹上一两次的,我要是跑进宫去跟陛下说有人要行刺,若是真的有还好说,要是没有我可就完了。”
容瑾挥挥手,不在意的道:“算了,有没有人要行刺跟本公子也没什么关系。以后……”
东方旭讨好的凑上前,“以后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立刻禀告给九哥。”
容瑾扬眉,“我只是想说以后别往那些地方乱跑。既然你这么有心,本公子就笑纳了。回去吧,免得靖远侯担心。”说完,容九公子毫不客气的挥手赶人。
东方旭无奈,只得自己掀起帘子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清清在想什么?”马车里一时间有些安静,容瑾睁着眼看着靠在马车上沉吟不语的沐清漪问道。
抬眼看了他一眼,沐清漪微微蹙眉道:“在想今晚的事情。”
容瑾轻哼道:“这些年,宫里有刺客的事情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连老头子自己都不想了。”老头子杀的人太多,想要他命的人自然也就更多了。想也没用,还不如多抓几个刺客通通杀了。
沐清漪扬眉道:“你没听到那个刺客死之前说的话么?这一次不成还有下一次,那些人显然不是普通的刺客,全部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人暗中拥有一个如此大的势力,九公子你居然一点儿都不担心?”
容瑾若有所思,“清清的意思是这些人不是那些看老头子不顺眼或者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沐清漪道:“不共戴天之仇可能是真的,但是…只怕也不完全是为了报仇。若是要报仇,绝不会选在昨晚那种时候以那样的方式出现。”昨晚几乎整个京城的文官武将都在,单说一个南宫绝就很可能让那些刺客的计划功败垂成。
容瑾轻叩着手边的马车坐垫,淡淡道:“刺客只是想要让老头子在文武百官面前丢脸?或者说…是想要给老头子找不自在?”
沐清漪抿唇笑道:“很有趣的人是不是?”
“那又如何,只要不来招惹本公子,本公子才懒得管他呢。”容瑾扬眉笑道。沐清漪叹息,看得出来容瑾对西越帝这个父亲当真是感情少的可怜。之前那刺客从容瑾跟前冲过的时候他别说是担心了,连眼神都没有变。仿佛那刺客不是想要杀他的父亲,而是要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
容瑾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轻声笑道:“清清不用担心,老头子年纪虽然大了,身手却还不弱,只不过这些年没有需要他动手罢了。怎么可能被那种程度的刺客杀了。”
沐清漪莞尔一笑,她倒是忘了西越帝年轻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文武双全之辈。只是当了皇帝之后渐渐的收敛起来了。这些年来,也没有人知道西越帝的武功到底有多高或者有多底。但是既然容瑾提起,想必是不弱的。
“所以…想要刺杀老头子是不行的。”容瑾有些遗憾的叹息道。
“……”
回到豫王府中,步玉堂薛任等连忙迎了出来。宫里出了刺客的事情现在宫外的人自然都已经知道了,看到两人平安回来才纷纷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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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瑾看看天色,竟然已经将近子夜,挥挥手让步玉堂等人退下,拉着沐清漪笑眯眯的道:“咱们这也算是守岁了吧,不如清清陪本公子一起守岁如何?”
沐清漪看着时间果然已经差不多了,莞尔一笑道:“既然王爷有此兴致,自然是奉陪。”
两人守岁,也只是在清宁轩里小院中的一处凉亭里。凉亭四面都被封上了,里面燃着暖暖的炭火,倒也是暖意浓浓。命人送来了几个小菜点心和一副好久,就着外面的雪景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沐清漪浅酌了一口酒,一股热气顿时扩散到四肢百骸。原本还有的一丝寒意也跟着消失无踪。容瑾愉悦的靠着椅子望着外面的雪景,一手端着酒杯懒洋洋的喝着酒感叹道:“本公子还没有跟人一起过过年呢。”
沐清漪有些惊讶,“往年九公子怎么过年?”
容瑾淡淡道:“心情好便去宴会,心情不好就在梅园里睡觉呗。”
沐清漪想起那面积颇大的梅园,梅园中此时所有的梅花早已经盛开。还有那园中孤零零的一座小楼,想象着这样一个冰冷的夜晚,本该是万家欢庆的日子,一个小小的孩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小楼里,闻着那寒冷的幽香入睡,一年又一年……
心中不由得一酸,轻声道:“以后我陪你过年。”
容瑾点头,“以后本公子也陪着清清过年。”
沐清漪浅笑,容瑾虽然父亲兄弟诸多,在这偌大的皇城里却仿佛永远都孤身一人一般。而她除了表哥和大哥,在这世上也没有别的亲人了。两人做伴倒也不显得那么孤单。
“清清可要听本公子弹琴?”容瑾笑道。
沐清漪含笑道:“能听九公子弹琴,自然是我的福分。洗耳恭听。”容瑾皱眉道:“本公子弹得没有清清好听。我先给清清弹,然后清清再谈给我听?”
沐清漪点头,容瑾起身翩然而去,不多时便抱着一具素琴走了进来。也不挑剔随意的坐下,双手请拨了琴弦,悠悠的琴声自指间流出。
以沐清漪的水准来看容瑾的琴弹非常的不错,甚至比她更好。这让沐清漪不得不感到惊讶,要知道容瑾与普通的皇子是不一样的。可以说,容瑾基本上没有接受过什么正规的皇室教育。八岁之前的容瑾甚至连认字都是薛任教的,薛任只是个普通的太监,自然也交不了他太多的东西。比起才三四岁之前就开始启蒙的天家皇子来说,八岁才开始启蒙的容瑾起步就比一般人晚了不少。而八岁之后西越帝对容瑾的溺爱也从不要求他学业要多少,容瑾能有如今这样的能力和成就,确实是要归功于他天生聪慧了。
对上沐清漪惊讶的目光,容瑾淡淡笑道:“梅园里有一具母妃留下来的古琴。小时候没什么事就经常玩儿。”沐清漪也发现了容瑾弹琴的指法不顺十分的规范,可见却是不是什么名师教授而是无师自通的。
“弹得很好,比我好。”沐清漪轻声道。曾经有人点评过她的琴声,在她是顾云歌的时候,说她的琴声技法高明悦耳动听却难以入心。顾家大小姐即使性格温婉大气,琴声却总是不可避免的带着一丝丝的高高在上。
后来顾家剧变,挽云的琴同样也号称京城一绝。但却伤于幽恨,令人闻之心酸,有失琴作为乐之礼器的悠远、平和、大气。再之后,她的琴声竟渐渐地染上了一丝锋利和杀气,倒是距离当年先生教授的琴之一道越来越远了。
容瑾的琴声更加让人惊讶。因为他的琴声里什么的没有,并不是说他的琴音毫无感情。而是所有的感情都是他自己的,与旁人无关。而容瑾弹琴的时候心中却是无情的。旁人听了只觉得回味悠长难以自拔,却无论如何也无法体味出弹琴者的心情,也就更加的想要继续听下去了。
悠悠的琴声在子夜的夜空中回荡着,沐清漪靠着椅子迷迷糊糊的陷入了沉睡。失去意识之前,她有些迷糊的想着,容瑾的琴声和他的心一样,都是虚无。一种比寂寞更寂寞,比怨恨更怨恨,比痛苦更痛苦的感觉。寂寞到了尽头便忘记了寂寞,怨恨到了极点,便没有了怨恨,痛苦到了极致就忘记了痛苦。容瑾的心中…什么也没有…
看着眼前沉睡中的宁静容琰,原本拨动琴弦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如果沐清漪此时醒着的话必然会听出琴声中的变化……
“碰!”
琴声骤停,容瑾起身轻轻掩住了沉睡中的人儿的双耳,让外面喧天动地的抱住声无法打扰到沉睡中的人儿。容瑾低头看着沉睡中秀眉微蹙的沐清漪,低低一笑在她眉心落下了一个浅浅的吻,“清清,新年快乐。本公子很高兴呢。”终于不是一个人了,只要有她在身边,即使是睡着了,即使她什么也不说,他也感觉到无比的欢喜和满足。仿佛只要有她在,这世界便是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也能觉得满足而安乐。这一刻,仿佛那些野心抱负算计都不在那么重要了,只要她一直在他身边即可。
“清清,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容瑾…的命都可以给你。”淡淡的雪光照在凉亭里,黑衣的俊美青年俯身亲吻这椅子里熟睡的白衣少年,竟仿佛一副无比美丽的画卷。
凉亭外,步玉堂举着伞默默地站着,抬头有些茫然的望着又开始飘雪的天空。皇城的冬天似乎总是下雪。
“进来,何事?”容瑾自然早就察觉了外面的人,也不在意只是神色冷淡的看着亭外的步玉堂。
步玉堂并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口低声道:“启禀王爷,刚刚城中正在各家各户搜寻刺客。”虽然容瑾和沐清漪并没有告诉他,却也没有刻意隐瞒,以步玉堂的聪明和细心怎么会没有发现容瑾的院中的异常。王爷和总管带了一个重伤的人回来,不管怎么说现在自然要来禀告一声,只是没想到会看到这么一幕。
容瑾却没有理会步玉堂的误会,轻轻抱起沐清漪往外走去,只是淡然道:“不必理会,本王倒要看看谁敢来搜豫王府。”
“是,王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步玉堂终究还是叹了口气。罢了,这也不管他的事。
清晨,沐清漪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自己床上了。昨晚竟然听着容瑾的琴声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自从顾家巨变之后,她从来都无法安眠,像昨晚那样轻易地入睡的情况十分少见。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在华国京城肃诚侯府的时候容瑾带伤夜闯肃诚侯府那次。不得不承认,她内心深处已经十分相信容瑾了。所以在他面前才会那么容易就放松。
坐起身来,一个放在枕边的小盒子让她微微一怔。沐清漪打开盒子,里面装着的一只雕工精致的缠枝兰花玉手链。并不是一般人常带的镯子,而是雕出精致小巧的花朵,然后不知用什么法子连在了一起,看上去浑然天成却不似玉镯那般浑圆,显得更加的柔软和精致。
想起这两天容九公子总是一个人悄悄摸摸的做些什么不肯让人看,沐清漪不由浅浅一笑。九公子雕工极佳,还要多亏了他那一般的玉雕师根本不会有的深厚内功。能够做出那么精巧的指环暗器的人,这个精巧的收敛自然更加不在话下。
清清拿起来,果然花瓣的后方还吊着俊秀的字迹——清、清、永、安。
新年礼物啊,沐清漪有些遗憾的想着,她也准备了新年礼物呢,既然某人没有叫醒她一起守岁,那么礼物晚一些再给也无所谓吧?
“小姐,你醒了。”盈儿端着热水进来,含笑道。
沐清漪起身下了床,盈儿连忙取来衣服服侍她穿好,一边笑道:“正好,王爷也让人过来看看小姐醒了没有,说是醒了就过去一起用早膳。”
沐清漪点点头,穿好了衣服才走过去净脸,一边问道:“昨晚王爷送我回来的?”
盈儿道:“可不是么,王爷亲自送小姐回来的。小姐不是和王爷在院中守岁么,怎么睡着了?奴婢还听到琴声来着。”
沐清漪不由得有些脸红,总不能告诉盈儿她听着容瑾弹琴听睡着了吧?
梳洗过后,沐清漪便出门往外面的花厅而去。如今容瑾依然住在清宁轩里不肯挪窝,倒也免了大清早出门的寒冷。盈儿跟在她身后,连忙抱着厚厚的雪狐披风追出来,为她披好,“小…公子若是病了,王爷可扰不得奴婢。”
沐清漪有些无奈的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这些日子一来,盈儿倒是对容瑾言听计从起来了。看着她的神色,盈儿掩唇偷笑,“因为奴婢知道,王爷都是为了公子好啊。”王爷脾气虽然不太好,府里上上下下都怕他,但是盈儿却知道王爷对小姐却是真的好,比王爷自己还要好。
一进了花厅,果然看到容瑾已经等在那里了。端坐在花厅中的桌边,含笑看着进来的沐清漪笑容愉悦而干净,“清清,新年好啊。”
沐清漪想起昨晚自己睡着了的乌龙,莞尔一笑道:“王爷,新年好。”
容瑾眨眼,“本王的礼物清清收到了么?”
沐清漪笑道:“王爷是在提醒我该送你礼物么?”
容九公子淡笑不语。沐清漪笑道:“原本想要昨晚给你的,谁知道我睡着了…所以就只得晚一些了。”
取出一块玉佩轻轻放到容瑾手中道:“虽然昨晚从宫中拿到了那块冷玉效果更好。不过这一块儿既然已经准备了,你就将就着收下吧。”
容瑾拿在手里一看,果然是一块难得一见的寒玉,与昨晚得到的那块不同的大概就是没有药王谷的东西所带有的药性了。玉佩后方刻着几个秀挺的字迹“宁心静安”一看便知道是沐清漪的手笔。虽然不是亲手所刻,容瑾却也十分欢喜。更何况玉佩上还有一个精巧的红色丝线打成的吉祥结,下方留着几缕红色丝绦,不仅喜庆配上容瑾黑色的锦衣也相得益彰。
容瑾明白清清会送自己一块寒玉必然是因为他的身体的原因,希望能帮助他清心宁神。明知道他很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控,清清却从未想过离开他而是细心的为他寻找解决之道……
容瑾紧紧的握住手中的玉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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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鞭打秦王
握着手中的玉佩呆立了半晌,容瑾似乎才回过神来。将玉佩往沐清漪手中一塞,随手扯下了昨晚从宫中的得到的寒玉,望着跟前的人道:“替我挂上。”
沐清漪玩儿一笑,抬手将玉佩轻巧的系在他腰间的玉带上。
容瑾满意的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玉佩,心情愉悦的点点头。看了看沐清漪问道:“我送你的东西呢?”
沐清漪无奈的白了他一眼,“自然是放在房间里了。”那手链美则美矣,却是太过幽柔,本就是女儿家喜爱之物,她现在一身少年的装束待在手上不伦不类不说,还惹人疑窦。
容瑾有些闷闷不乐的盘算着下次送清清东西一定要送双份的。现在清清大多数时候都是穿着男装的,送女孩子的东西岂不是根本没用?
只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写什么,沐清漪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拉着他过去桌边坐下准备用膳。
也许她曾经有过喜欢华服美饰的时候,但是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对于现在的沐清漪来说再如何华美的钗环首饰都比不上现在身着男装在外面自由自在的行走,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所以容瑾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她现在只能穿男装而有什么愧疚的想法,如果让她选她也宁愿是现在这样生活而不是隐藏在深闺里装扮自己无所事事。
刚用过早上,府中的管事就来禀告说秦王和庄王求见。两人对视一眼,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既不用办差也不用上朝,容淮和容瑄来豫王府干什么?沐清漪伸手在侍女送上来的清水中净了手,一边拿帕子擦手,一边挑眉道:“陛下将昨晚的事情交给秦王和庄王办了?”
昨晚的刺客虽然全部死了,但是皇帝遇刺的事情也没有这么容易就了结了,自然还是要查的。只是让容淮和容瑄这两个人负责此事倒是有点意思,西越帝就不怕这两个人趁机排除异己么?
容瑾冷笑道:“这两个人平时暗地里斗得死去活来,老头子派他们两个负责此事正好可以互相监视,谁也别想在其中动手脚。老头子当了几十年皇帝,这点平衡之道岂会不懂?”
沐清漪点点头道:“那就去看看吧,他们想要干什么。”想起还放在容瑾房间石室里的聂云,沐清漪微微迟疑了一下。虽然聂云肯定跟昨晚的刺客没什么关系,但是万一被发现了,可是有礼也说不清的。
容瑾淡然道:“不妨事,咱们走吧。”
豫王府大厅里,容瑄和容淮坐在厅中喝茶,却是谁也没有说话。虽然悼恭太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在秦王一系的人心中早已经认定了是容瑄杀死了容璜。而对于容瑄来说,最大的障碍同样也是容淮。容璜死了,容瑄就是长子,但是他是庶子而容淮却是嫡长孙。容淮虽然才进入朝堂不久,但是又西越帝的扶持,又有皇长孙的名头,容淮的声势甚至一度掩盖住了曾经也被容瑄视为劲敌的四皇子容琰。这样的情况下,两人共处一室自然不能指望气氛又多好了。
步玉堂神色平静的站在一边,任由两人打量着自己文风不懂。
容淮盯着步玉堂越看脸色越难看,他当初一心想要杀了步玉堂,步玉堂却被容瑾带进了豫王府。事后他也暗中派人暗杀过步玉堂几次,但是那些杀手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不得不让他怀疑父皇是不是暗中还派了人保护容瑾,也就不敢在轻举妄动了。虽然父王的死可能跟步玉堂没有关系,但是容淮一直觉得这件事西越帝处理的太过偏心了,看着死里逃生的步玉堂自然是无论如何也看不顺眼的。
容瑄对步玉堂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打量了一番,挑眉道:“步大人在豫王府可还好?”
步玉堂谨慎的道:“玉堂如今不过是一介草民,大人二字实不敢当。多亏了豫王殿下收留在下才有一口饭吃,在下甚好。”
容瑄点头道:“九弟倒是好眼光,。”只看这豫王府上下的人都规规矩矩的,还有各路人马安插的细作在不知不觉间都被清楚的干干净净就知道豫王府上必然是有能人的。容瑄也没想到,九弟胡闹了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倒是一绝。无论是那个白衣少年顾流云还是眼前的步玉堂,都是难得的人才。
容淮冷笑道:“什么人才?藏污纳垢还差不多,不是从别国流落过来的落魄公子,就是从大牢里捞出来的囚犯,也只有他才这么无聊。”
“淮儿。”容瑄皱眉,淡淡道:“顾总管连父皇都称赞有加,你说话慎重些免得九弟生气。”而且,顾流云可不是什么落魄公子,这些日子以来他不相信容淮没有让人查过,顾流云手底下的产业绝不比他们这些依靠皇帝赏赐的皇子王爷差。也正是因此,众皇子王爷们才接受了顾流云是容瑾的朋友的说法,而不是单纯的将他当成一个豫王府的下人。试问一个坐拥百万家产的人,有必要投身王府做一个下人么?即使是大总管,在皇家看来也同样是下人。
容淮冷哼一声,倒是不在口出恶言,同时对西越帝对容瑾的偏爱而更加不满。
旁边的容瑄也不去管他,唇边勾起一丝淡淡的冷笑。虽然容淮已经三十多岁,到底还是没有怎么经历过朝堂上的倾轧,太嫩了一些。父皇不过是才对他看重了一些,就敢开始嫉妒起容瑾的宠爱了。容瑾若是那么好对付,父皇的宠爱若是那么好夺,这些年容瑾早不知道死到哪儿去了。
“王爷到!”
门外,容瑾一身黑色带风,冷着脸快步走进大厅。身后跟着面带笑容漫步而行的白衣少年。
“见过王爷,顾总管。”步玉堂连忙上前行礼。
容瑾一挥手,淡淡道:“退下吧。庄王秦王,一大早来本王府上有何贵干?”容瑾坐在主位上,扬着下巴傲然的睨着两人。神态高傲的让人想要揍他一顿。
“子清,坐。”容淮不忿的想要开口,就被容瑾给打断了。沐清漪淡淡一笑,走到容瑾下手边的位置坐下。容瑄和容淮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看来容瑾当真是将这个顾流云当成是至交好友而不是总管的了,或者说…这些日子京城里的一些传闻只怕也不完全是谣言而已。
容瑄轻咳了一声,道:“九弟,你也知道昨晚的事情。父皇将这件事交给我和淮儿处理了。所以……”
容瑾冷笑一声,道:“明白了,不就是要搜刺客么,尽快去就是了,难不成本王还怕你们搜不成?不过你们最好吩咐清楚一些,谁若是弄坏了本王府上的什么东西,就拿命来赔!另外…既然要搜本王府上…庄王和秦王府上搜了么?正好本王今天没什么事,就陪着两位走一趟好了。”
容淮冷声道:“这件事皇祖父交给了本王和庄王,与豫王似乎没什么关系。”这京城里特别是皇子们府上,谁敢说没有一点两点的见不得人的东西或者人物?若说起来,只怕还是容瑾这府上最干净了,他手中本就没什么势力也没什么权利,建府的时间又短,自然需要隐藏的东西也就少了。
容瑾懒懒的靠着椅子,勾唇笑道:“这么说,就是没有了?秦王和庄王这是打算排斥异己公报私仇呢,还是单拿本王逗乐子?若是不给本王一个说法,今儿别说搜查了,你们就给本王在育王府里带着吧。顺便也看看、本王府上到底有没有不该有的人!”
容淮和容瑄神色不由得一变,“九弟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容瑾还想要软禁他们不成?一般人是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是容瑾是一般人么?
容瑾招招手,唤来门口侍候的一个侍卫,道:“去,查查看庄王和亲王都搜查了哪些人家。”
“九弟。”容瑄连忙开口道:“九弟误会了,二哥并不是这个意思。”容瑾挑眉道:“那是什么意思?”
容瑄叹气道:“这几年刺客十分猖狂,父皇也是十分震怒。咱们过来只是想要跟九弟说一声要加强府中的侍卫警戒。堂堂皇子府邸,哪里是说搜就搜的?”
容瑾却并不领情,冷笑一声道:“刚刚本王听着可不是这个意思。还是本王猜对了,庄王和亲王根本就没有搜查别的王府,单单是想要搜本王的王府?看来是二哥看本王不顺眼了,无妨,本王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让你搜便是。只是搜完了之后…咱们就顺便走一朝三哥四哥五哥他们的王府,当然,还有二哥和秦王。”
容瑄没好气的瞪了容淮一样,若不是他坚持要惹这个煞星,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如果真的搜了所有皇子的府邸,这些兄弟还不恨死他们?
容瑾冷冷的看着气得脸色通红的容淮。容淮咬着牙恨恨的与容瑾对视。他是皇长孙,但是从小到大皇祖父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却对这个比他小十几岁的九叔宠爱有加,容淮怎么能不讨厌容瑾。更不用说容瑾故意救走了步玉堂的事情,这次的事情他就是想要给容瑾一个颜色看看,却没想到他一向看不起只会胡闹的容瑾说话居然如此犀利。
“容瑾,你别太过分!本王就是怀疑你窝藏刺客了,如何?!”容淮忍不住拍案而起。
“如何?”容瑾勾唇冷冷一笑,慢慢的站起身来。
刷!一道黑影夹带着厉风狠狠地劈头盖脸的打向容淮。容淮感觉不好,连忙发到一边躲了个一鞭子。啪的一声鞭子抽在容淮原本坐的椅子里,上好的紫檀木椅子上留下一道重重的痕迹。
“容瑾,你……”容淮又惊又怒,话还没说完刷的一鞭子又抽了过来。无奈,容淮只得继续躲闪。容瑾俊美的容颜上挂着冷厉的笑容,不管不顾的一顿鞭子就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
“九弟息怒…淮儿不懂事……”容瑄闪到了一边,没什么诚意的劝道。这段日子容淮处处跟他作对,将他膈应的不轻。这会儿看到容瑾那鞭子抽他,他心里只会觉得舒坦哪里会想要真心去劝?
“再废话,连你一起抽!”容瑾冷冷道。
容瑄识趣的闭上了嘴,闪到了一边沐清漪的旁边叹息道:“原本以为九弟的脾气已经好了,没想到还是这样……”
沐清漪淡淡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容瑾,你别以为本王不敢还手!”
容淮虽然伸手利落,但是却还是免不了被抽了几下,身上的伤痕火辣辣的疼,脾气也更加暴躁起来了。不再处处躲闪容瑾的鞭子,而是揉身扑上来想要躲容瑾的鞭子。
容瑾却没有打算跟他大打出手,一看到容淮还手立刻就收起了鞭子。容淮眼神一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掌向容瑾身上拍去。一道灰影飞快的插入其中,挡在了容瑾身前与容淮交手了几招,一掌将他拍了回去。
“王爷。”无情淡淡的扫了一眼容淮,沉默的道。
容瑾盯着容淮看了许久,看了容淮浑身不对劲,正想要说话的时候,却见容瑾连续猛烈地咳嗽了几声之后,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王爷…王爷…”无情连忙反身扶住容瑾,朝外面叫道:“快去请太医,王爷发病了!”说完,也不顾容淮的脸色,直接扶着容瑾飞快的走了出去。将偌大的大厅留给沐清漪三人。
沐清漪轻咳了一声,看看沉默的两人叹了口气道:“在下也去看看王爷。两位王爷…若是要搜查的话,尽管搜便是了。”
说完,也快步走了出去。
这…这真是太无耻了!
容淮愤怒的盯着自己身上的几道口子,虽然冬天穿的衣服厚并没出血,但是衣服还是被容瑾鞭子上的倒钩给扯得破破烂烂,而且痛还是一样的痛的。要知道,容九公子是有过用鞭子将人抽死了的记录的。让容淮痛个几天简直是小菜一碟。
这世上哪有被打的人还没叫,打人的先出问题的?他绝对是装的,真是太无耻了!
“二叔……”容淮忍着身上的伤痛,沉着脸看向容瑄。容瑄心中暗暗叫好,面上却是一片沉重的叹了口气,道:“淮儿,你太冲动了。九弟身体不少你也是知道的,这事…只怕一会儿父皇就会知道了。”
“他那鞭子打我难道还是我理亏不成?”容淮咬牙道。
容瑄无言,孩子你真是太天真了,父皇对老九的事情从来都不看谁有理没理,将老九气病了你就是有天大的理由也是一样要倒霉的。
“算了,原本也没什么事,咱们去看看九弟的病情便走吧。”容瑄道。
容淮心有不甘,“难道就这么走了,刺客……”
容瑄摆摆手道:“你若是真觉得九弟府上有刺客,你留下搜查便是。”容淮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跟着容瑄走了。只可惜,两人刚刚去容瑾的院子看了一眼还在昏睡中的容瑾,连豫王府都没来得及出宫里就来了人,宣秦王和庄王进宫。
容瑾房间里,挥退了太医和下人,沐清漪坐在床边的椅子里没好气的看着床上躺着的人道:“九爷今天闹得又是哪一出啊?”就算不想要人搜查,也用不着这样不是么?
原本还闭着眼睛昏睡着的某人轻哼了两声,舒服的在被子里蹭了蹭,懒洋洋的道:“没什么,本王看他不顺眼,早就想抽他了。一时手痒……看到容淮那小子看你的眼神,本公子就想要将他的眼睛挖下来!”
沐清漪一愣,“他看我的眼神?”她怎么没发现容淮看他的眼神有什么异样?
容瑾轻哼一声,那是因为清清根本没有注意容淮这个人。比起容瑄和容琰,容淮确实是不值得太过注意的。现在看起来声势浩大,但是三十多岁才开始上朝的容淮怎么可能比得过已经在朝堂上混迹了十几二十年的皇子们。就算他们不出手,容淮迟早也会被容瑄和容琰整死。
但是容淮竟然敢拿看男宠的误会眼神看清清,即使只是一瞬间的变化他也要他生不如死!
沐清漪叹了口气,轻声道:“既然没事,就起来吧。容淮和容瑄被西越帝召进宫了,想必会受到训斥。”西越帝对容瑾的态度,即使沐清漪琢磨了几个月还是没能够完全想明白。毫无疑问西越帝肯定是疼爱容瑾的,但是这种疼爱却是将容瑾推向了所有皇子的对立面。若是西越帝能长生不死这也可以说是一种疼爱,只要有西越帝在谁也动不了容瑾。但是西越帝已经快七十了。而且还不肯给容瑾权利,这样的疼爱又无疑是一种伤害。
“不起,本王病了。”容瑾理所当然的道。沐清漪耸耸肩也不在意,横竖这几天也没什么事,就当某人想要睡懒觉好了。抬手替他盖好被子,沐清漪笑道:“既然如此,我去看看聂云?”
“本王跟你一起去。”容瑾嚯的从床上坐起来,淡定的起床了。
养了好几天聂云的气色好了一些。但是体内许多未清,看上去却脸色还是带着灰蒙蒙的暗青色。大约是怕慕容煜根本就不懂毒药不小心毒死自己,慕容煜手中的毒倒是都不算特别的见血封喉的那种,又有聂云深厚的内力压制着,暂时倒也没有什么危险。
看到容瑾和沐清漪进来,聂云也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见他想要下床,沐清漪连忙阻止了,道:“聂统领身体不适,坐着吧。”
聂云看着沐清漪,沉默了一下方才道:“多谢九皇子和公主救命之恩。”
沐清漪一怔,有些惊讶的看向聂云。办男装这么就基本上从无破绽,却没想到竟然被聂云给看透了。总不可能是因为他武功高的原因吧?那岂不是魏无忌也一样可以看透他的身份?
看到沐清漪惊讶的模样,聂云叹了口气有些尴尬的道:“那次在华国京城见到张公子的时候…我便猜到公主的身份了。”淮阳公主大婚的那一次,他无意中握住了张清的手,当时便知道张清是个姑娘。只要知道了这一点,再稍稍一想许多事情便都清楚了。
沐清漪叹了口气,难怪上次在华国都城外,聂云那么轻易就放走了他们,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聂统领当初放我一条生路,今日不过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聂云沉默以对并没有再说什么。沐清漪看着聂云微微皱眉道:“华皇要聂统领来刺杀慕容煜?”
聂云点了点头,华皇的旨意是杀了慕容煜,否则就带他的头回去。
沐清漪轻声叹息道:“之前聂统领也去试过了,应该知道慕容煜如今成了药王谷主,老实说…虽然聂统领武功高强,但是想要杀了慕容煜全身而退,只怕没有什么胜算。”
慕容煜从叛国那一刻开始就知道华皇绝不会放过他的,身边的侍卫高手也从来没有少过。成了药王谷主之后,药王谷的高手和毒术更是任他用,想要杀了慕容煜全身而退,实在是难如登天。
聂云这一次的失败或许有轻敌的原因,但是经过了这一次之后慕容煜又岂会不更加加强身边的侍卫?
聂云淡然道:“陛下对聂云有恩,杀了慕容煜就算是报答了陛下对聂云的恩情。杀不了也要杀。”而且,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他总会找到就会的。若真是因此而死了,就当将命还给华皇了。
旁边抱胸而立的容瑾冷笑一声,道:“原来在聂统领心中,只有华皇的恩情才是恩情,别人的就不算了么?”
聂云微微蹙眉道:“九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容瑾挑眉道:“那日若不是本王替你掩盖行踪,你以为你讨得了么?若不是本王让无情将你带回王府,你也是死路一条。若不是本王花费内力为你逼毒,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你欠了本王三条命。”
沐清漪惊讶的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九爷你真是太会算账了。
聂云沉默了片刻,淡然道:“九殿下,聂云只有一条命。”显然,聂云并没有被某人绕晕,从头到尾他都只有一条命,死了就没有了,他不可能一次欠容瑾三条命。
容瑾却不在意这个,满意的道:“行,你承认自己欠本王的命就行了。”
聂云了然的点点头,“九皇子想要聂云如何报答?”
看着聂云正直的神色,沐清漪在看重暗暗叹了口气。现在明白为什么南宫绝,哥舒翰,容瑾和魏无忌都成就非凡而聂云却只是一个侍卫统领了。不仅是因为这四人的身份不一样,更是因为聂云实实在在的是个厚道的好人。
容瑾道:“本王不要你你赔本王一条命,只要你…保护清清十年。怎么样,这个买卖划算吧?”
聂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原本以为容瑾是想要让他效忠于他的,却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容瑾?”沐清漪也有些迟疑,道:“我身边有无心和霍姝……”天下五大高手之一这样的绝世高手作侍卫,当真有这个必要么?而且沐清漪对聂云很有些好感,也不想见他限制在这里。
容瑾扬眉一笑道:“怎么?聂统领想不认账?”
聂云摇头道:“我还有事情要办。”
容瑾点头道:“知道,杀慕容煜么。你现在杀不了他,杀了他你一辈子都要被药王谷追杀。你帮本王保护清清,本王替你杀慕容煜。”俊美的眼眸的掠过一丝杀意,反正他早晚都要杀慕容煜的,现在用来换一个绝顶高手实在是太划算了。
聂云犹豫了一下,问道:“时间,九殿下多少时间能杀了慕容煜?”容瑾淡淡道:“一年之内。如果明年这个时候慕容煜还活着的话,你随时可以离开,救命之恩一笔勾销。”
聂云侧首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沐清漪,终于点头道:“好,一言为定。”
容瑾满意的点头,“一言为定。”有了聂云保护清清,他就真的不用担心清清的安危了。而像聂云这样武功高强还实实在在的知道该怎么做一个侍卫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太难找了。
说定了此时,聂云反倒是放松了一些,淡淡一笑道:“在下也没有想到,西越的九皇子殿下竟然也是一名绝顶高手。”从那日容瑾替他逼毒的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位九皇子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还未及弱冠的年纪,一声内力竟丝毫不逊色于他。他自己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武功只怕还没有九皇子一半高强。这样的奇才堪称绝世了。
容瑾微微眯眼,盯着聂云道:“那么现在,聂统领想到了什么?”聂云并不笨,聂云若是个笨蛋就不会那么快猜到沐清漪的身份,也不会练成绝世武功。他只是心性正直不喜尔虞我诈而已。
聂云盯着容瑾,半晌才道:“在下也没想到,西越九皇子竟然就是名震天下的云隐公子。”
“知道的太多…。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容瑾的眼神有些危险的道。九皇子和云隐公子这两个身份一旦被人连接到了一起,许多事情很快就会被人猜出来,对容瑾来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危险。
聂云淡笑道:“九皇子若是怕聂云知道这个,又何必亲自为聂云疗伤?”从容瑾打算动手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的身份会被聂云看破,容瑾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容瑾轻哼一声,道:“本公子自然也相信,聂统领是言而有信的人。”
聂云沉声道:“聂云既然答应了九皇子,绝无返回。”
容瑾微微点头,这世上除了沐清漪以外,若说还有什么人说话能让容瑾相信,大概也就是聂云了。不过他相信沐清漪是对她的感情和了解,而相信聂云是对他的人品的信任。聂云确实是这世上难得的正人君子,只可惜这种人的日子从来都是不好过的。
看着聂云如此,容瑾满意的点头道:“看你如此识相,本公子回头助力将毒全部逼出来。”
聂云一愣,有些意外的道:“九公子有办法?”
虽然他体内的毒被逼出了大部分,剩下的部分以内力压制着。但是完全逼出来这种事情其实是很难办到的。否则内功高手也可以完全不觉毒药了。所谓内功逼毒,跟放血放出一部分毒的道理差不多。你总是不能将自己全身的血放完的,所以也不可能完全将毒逼出体内。
容瑾轻哼一声道:“本王自然有办法,不过需要准备几天。”
聂云也不多问,拱手道:“如此多谢九皇子了。”
“不必,你知道记得你的承诺,保护好清清便是了。”容瑾淡然道。
“公子,端王殿下来了。”门外,无情沉声禀告道。
容瑾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挥手道:“本王去看看,清清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就说吧,他还要在这里呆几天。”说完,也不再管聂云直接转身走了。
石室里,一时间有些宁静。
好一会儿,聂云方才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今生还会再见到公主。”沐清漪淡淡微笑道:“聂统领不必如此称呼我,所谓公主本就是一个权宜之计罢了。我现在叫顾流云。”
聂云一笑,道:“顾…公子也不必叫我什么聂统领,叫我聂云便是。”想了想,聂云又道:“聂云这个名字以后怕是不能用了。”华皇若是知道他留在西越做了别人的侍卫,只怕跟他有关的人例如赵子玉等人就要倒霉了。横竖他对华国的生活也厌倦了,不如就此舍弃这个名字罢了。只要以后杀了慕容煜,他对华皇的承诺也算是完成了。
“我母亲姓夏,以后顾公子叫我夏修竹便可。”
沐清漪莞尔一笑,“夏修竹,这名字倒是雅致。”
聂云淡然一笑,神色间却有几分惆怅之意。他虽然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却并不是出身草莽。聂家在华国京城虽然比不上曾经的顾家声名显赫,却也是名门世家。身为聂家的长子,他自然也不是不同文墨的粗人。
如今,连聂云这个名字都放弃了。也算是彻底与从前的一切了断了吧?只是不知道父亲在知道他的死讯之后会不会有一丝半丝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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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二王合计
豫王府大厅里,端坐着喝茶的容琰看到懒洋洋的走进来的容瑾半点也没有惊讶的神色。只是在心中暗暗的为刚刚被父皇狠狠地骂了一顿的容淮鞠了一把泪同情之泪。据说被容淮气得病发昏迷的容九公子大摇大摆的走进大厅里,丝毫也没有要装一装样子的打算。
懒懒的看了容琰一眼,容瑾挑眉道:“四哥大驾光临有什么是?”
容琰淡淡笑道:“没什么大事,奉父皇之命给你送些东西过来,另外看看九弟身体可是无恙了。”
容瑾挑眉道:“多谢四哥关心,本王好得很。”
容琰垂眸道:“是么,父皇听说九弟晕过去了可是着急万分,刚刚在宫中还将淮儿训斥了一顿呢。”容瑾小小的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道:“昏倒了难道就不会醒过来么?本王醒了,没事了。”
容琰也不以为意,笑道:“九弟说的不错,没事就好。只是九弟以后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容瑾挑眉,疑惑的看着他,容琰道:“这些日子父皇颇为看重淮儿。你也知道他是皇长孙,大哥又追封了太子,身份自然是格外不同。这些日子…倒是被父皇宠得有些不知道分寸了,万一不小心冲撞了九弟……”
其实在这些皇子们看来,西越帝对容淮当真算不得有多宠爱。顶多是看重一些罢了,若是什么时候西越帝对容淮的宠爱有对容瑾的一半了他们再着急也还来得及。
只可惜容淮却不知道这个道理。太子嫡子的身份,还有西越帝这些日子一来若有若无的捧着,甚至不惜打压容瑄和容琰的行为都给了容淮一种错觉。他的父亲是太子,他身为太子嫡子自然是皇太孙,无论身份还是别的什么都比他的那些庶出的叔叔们要高的多。
如果是华国,容淮这样的身份或许确实是好比容瑄容琰等人要多几分机会。毕竟嫡长子总是比庶子要高贵一些的,但是要知道西越帝本身从来就不是一个按理出牌的人。在他眼中只怕根本就没有什么嫡子庶子的道理。要不然也不会打压了容璜这么多年,身为皇后的嫡长子却始终被了两个输出的弟弟压住抬不了头。
容淮被西越帝的行为冲昏了头,所以他才敢兴冲冲的跑来要搜查豫王府,还敢叫着容瑾的名字大声呵斥。而这些,到了西越帝跟前却都是无可饶恕的大错,就连容瑾劈头盖脸的那一顿鞭子到了西越帝的嘴里也变成了叔叔教训侄儿的正常行为。一番责骂不仅是容淮灰头土脸就连在一边陪着挨骂的容瑄和容琰都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老头子偏心。要是他们这些叔叔拿鞭子抽容淮一顿,只怕老头子立马翻脸说不准就让容淮再那拿鞭子抽回来了。
就连现在,明明已经听太医说了容瑾没事,还非要他亲自跑一趟送一些东西来宽慰九皇子一趟。原因么,九皇子年幼,被年长的哥哥和侄儿欺负了,心里肯定有气,必须安抚啊。
容琰在心中无数次的想要喷他偏心无止境的父皇一脸。但是…现实却是眼前这个一脸懒洋洋的,俊美的让人嫉恨的弟弟依旧不能得罪,最好还要尽力拉拢。
容瑾挑眉淡定的看着容琰,“多谢四哥关心。本王会小心的。”冲撞他?容淮敢再来挑衅他会考虑再赏他一顿鞭子的。老头子不是要展现对他的宠爱么?那么相比不会介意他随手抽几个不肖子孙的。在本公子被你害死之前,本公子先弄死你那些皇子皇孙!容九公子在心中咬牙切齿的想着。
看着容瑾的神色有些不对,容琰也识趣的压下了口中想要示好的话。容瑾从来不是一个容易讨好的人,随意这一次即使没有成功他也不在意。只要容瑾不给他添麻烦就可以了。至于是不是会去给别人添麻烦,容琰自然也没有那么在意。
想到此处,容琰便起身春被告辞了,“既然如此,九弟便好好养病吧,四哥先告辞了。”
容瑾挥挥手,招来门口的步玉堂送容琰出去。
看着容琰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容瑾脸上原本还有的一丝笑容也渐渐消失。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一个二个都以为本王真是傻子们?”
容淮想要挤兑他也就罢了,容琰还想要拉拢他甚至是借刀杀人。容九公子突然有些好奇,如果有一天他的真面目展现在这些兄弟面前,他们的脸色到底会是什么模样?
秦王府里
原本清净肃然的书房里此时一片狼藉,容淮喘着出气双目赤红的瞪着一片混乱的书房,眼中竟是狠戾之色。书房外面的小花厅里,几个幕僚模样的男子或坐或站,沉默的等待着容淮发泄完自己的怒火。
过了好一会儿,容淮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王爷。”
容淮冷哼一声,挥挥手免了礼。里面的书房早已经无处落脚,众人便直接坐在了花厅里说话。看着容淮依旧阴郁的脸色,为首的一个男子沉声道:“王爷,陛下素来宠爱豫王,在豫王手里吃过亏的皇子也不在少数,王爷实在是不必放在心上。”
确实是,这几年容瑾年纪越大脾气越古怪,哪个皇子没有在九皇子面前吃过亏受过气那简直就是不正常。也正是因此才造成了容瑾不可救药的坏人缘。即使原本想要拉拢这个受宠的皇子的人们在吃了几回闷亏之后也纷纷偃旗息鼓了。
容淮重重的一拍扶手怒道:“皇祖父也太过偏心了!”
“殿下慎言。”底下的幕僚连忙劝道。其中有人看着眼前气眼睛赤红的秦王更是担心不已。身份和地位的变化带给人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从前秦王也不是没有被豫王整过,虽然没有像今天这样被直接抽鞭子,但是也没好到哪儿去。那时候的秦王尚且可以容忍,而现在正是应该隐忍的时候秦王反倒忍不了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容淮扫了一眼花厅里的众人,冷笑道:“慎什么言?这里不都是自己人么?难不成本王发几句闹骚还能传到皇祖父那里去了。就算传过去了……。”容淮恨恨的吞下了后面的话。就算传过去了又怎么样?难道他说的不是实话么?
幕僚无奈,人心都是偏的,帝王也不例外。陛下愿意宠爱九皇子,其他人嫉妒也是嫉妒不来的。
容淮咬牙切齿道:“本王一定要容瑾好看!”
为首的幕僚一惊,连忙劝道:“殿下,不可。现在绝对不可以动豫王殿下。”
容淮微微眯眼,盯着他父王生前最信任的幕僚道:“不可?为何?就算父皇宠爱她,他也不过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罢了,难道堂堂秦王府还对付不了他?若是如此…你也不用跟本王吹嘘你有多厉害了。质王府第一幕僚?”
那人脸色不由得一白,张了张嘴终究叹了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这些做幕僚的也是一样。质王生前信任他但是秦王却同样也有自己的心腹,有怎么会看重他们这些质王留下来的人?豫王虽然无权无势,但是他却又陛下的宠爱。(
平南文学网)更不用说还有庄王和端王虎视眈眈,一旦秦王对豫王殿下做了什么,只怕下一刻倒霉的就是秦王了。
但是他知道,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秦王听不进去他的谏言了。
容淮无法不愤怒,只要一想起之前在宫中那些叔叔看他的眼神,他就恨不得将容瑾碎尸万段。他是嫡长孙,而不过是一个连母妃都来历不明的庶子而已,凭什么敢这么对他?凭什么明明是容瑾的错皇祖父却只是一味的责骂他?当着所有的叔叔的面责骂他?
如果此时他的父亲还在的话,就会告诉他她实在是太缺乏磨砺了。被皇帝骂几句算什么?西越帝膝下活着的十一哥皇子,除了容瑾意外哪个皇子没有被骂过?西越帝真正骂起人来的时候能难听的让你恨不得没出生过。那又如何?骂完了这些皇子们不照样活蹦乱跳的折腾?所以,皇孙这一代都没上过朝,见识也少,根本就经不起风雨。
“都滚下去!”容淮没好气的道。
幕僚们对视了几眼,纷纷叹了口气起身告辞了。
花厅里一片宁静,好一会儿容淮才沉声道:“本王就不信了,容瑾就这么金贵动不得!”
身后侍候着容淮的侍从小心的道:“殿下息怒,别为了豫王气坏了身子。”容淮冷哼一声,怒道:“本王能不怒么?父王不在了…悼恭太子一脉就要靠本王支撑了。今天这件事传出去,京城里还有谁不看本王的笑话?”
侍从叹了口气,小声道:“豫王殿下被陛下宠爱惯了,但是一言不合就对王爷动鞭子,实在是……”
“是啊,实在是过分是不是?”容淮咬牙切齿,“可惜皇祖父不怎么认为。本王若是还让容瑾一直这么嚣张下去,本王这个皇长孙的颜面何在?”
“王爷是想要……”
容淮冷然道:“本王一定要给容瑾一个教训!”
侍从担忧的道:“但是…陛下宠爱豫王。若是殿下对豫王动手,陛下知道了之后一定会大怒。还请殿下三思。不如……”
容淮心中一动,侧首看向身后的人,道:“不如什么?”
侍从犹豫了一下道:“京城里都传说…豫王殿下对府里的顾总管十分看重,不如殿下设法将顾总管教训一番,也算是给豫王一个教训。就算被陛下知道了,陛下总不至于为了区区一个王府总管责罚殿下。”
容淮挑眉,沉吟了片刻脸上才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这个主意不错,你去……”容淮低声吩咐着。那侍从连声称是,在容淮看不见得地方,脸上也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二哥倒是好算计,不过淮儿会上当么?”
庄王府后花园里,容琰端坐在凉亭里望着外面的雪景淡声赞道。外面虽然是冰天雪地,凉亭四周却是遮得严严实实,角落里的银丝炭静静地燃烧着,更是让小小的凉亭多了几分春日的温暖让人薰然欲睡。
容瑄握着酒杯望着外面的雪景,冷笑一声道:“容淮虽然不算笨,可惜却被他父王给养废了。自以为得了父皇的看重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却不知道,在父皇的眼中,咱们这些皇子皇孙…只怕加起来也不如一个九弟。”
这是他们这些皇子们绝对不会犯的错误,就是容淮的父亲容璜在世的时候也绝不敢以嫡长子的身份去欺压容瑾,因为他们都知道,在父皇的眼中他们都是可有可无的儿臣,只有容瑾,才是父皇的宝贝儿子。但是容淮却不知道这些,皇孙一辈其实从未真正的接触过西越帝,所以即使知道皇帝宠爱豫王,理解和感受的也不如他们这些皇子这般直接,也正是因此才给了容淮去挑衅容瑾的勇气。
“二哥说的是,淮儿到底还是年轻人。年轻人总是难免冲动一些的。”容淮扬眉淡淡一笑,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带着心照不宣的笑意。他们确实是对手不错,但是没有人规定对手就不能合作。他们都是庶子,竟然如此,自然是先合力将占着名分的嫡子扫到一边儿去,再来一决雌雄也未尝不可。
“只是不知道…。淮儿会怎么做?”容琰有些好奇的道。
容瑄淡然道:“无论怎么做都跟咱们没关系,是他自己想要去挑衅九弟的。不是么?”
“二哥说的是。”
新年刚开始便是几场连续不断的大雪,虽说是瑞雪兆丰年,但是若是和这雪下的太多了也未免让人心烦。
温暖的书房里,沐清漪垂眸听着下面的管事禀告城外的一夜之间几处庄子许多房屋被大雪压塌,百姓无处容身等等,一时间面沉如水。
坐在一边的步玉堂看了看沐清漪的脸色,沉声道:“此乃天灾,顾总管不必如此……”
沐清漪叹了口气,看看旁边的容瑾,道:“传令下去,尽量收容城外的流离失所的百姓,豫王府和顾家名下的米粮铺全部到城外,开仓放粮吧。”
“总管,此事不妥。”步玉堂连忙阻止道。
沐清漪挑眉,“何处不妥?”
步玉堂犹豫了一下,方才道:“开仓放粮本该是朝廷的事情,总管虽然是一片散心,但是…豫王府行此时只怕在外人看来有沽名钓誉之嫌,与豫王府不利。”
沐清漪定定的望着步玉堂,半晌方才幽幽的叹了口气,道:“玉堂,你曾经也是一方父母官。”
步玉堂年轻的脸上划过一丝惭愧。他曾经是一方父母官,自问所作所为问心无愧。但是他现在却是豫王府的副总管,自然也要事事为豫王府打算,不知不觉间竟将百姓排在了后面。这却是大违当初他学习经世治国之道的初衷的。
沐清漪摇摇头,其实步玉堂并没有做错什么。他如今为豫王府做事,自然是应该事事以豫王府为先的。所以她并没有纠结于这个话题,只是沉声道:“就算是沽名钓誉,也总比没有人去做要好得多。何况,以豫王府如今的名声,还有什么誉可言?”
别的皇子可能还要担心会不会被人认为是沽名钓誉,但是豫王府却完全不用担心。因为豫王的名声本身就已经差到无以复加了。做什么大约也只会被当成是心血来潮罢了。但是有的时候,潜移默化的效果其实也是非常大的。
“那些百姓…跟皇城里这些人不同…”沐清漪轻声叹道。那些寻常的百姓,温顺,善良,软柔,无力与天与人抗争。除非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否则他们永远都会逆来顺受。有人对他们好他们就会感恩,随意这些人跟皇城里这些贪得无厌,野心勃勃的权贵们是不一样的。
看着座上神色清冷的白衣少年,步玉堂低头叹服,“总管说的是,是玉堂想叉了。”该说不愧是相门之后么,即使生于富贵之中,小小年纪便经历了灭族之祸,但是对百姓的怜悯和仁慈却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容瑾看看两人,轻咳了一声道:“既然如此,就按照子清说的去办吧。”
沐清漪看向容瑾,轻声道:“我想出城去看看。”
容瑾蹙眉,有些不赞同的道:“朝廷自然会派人放粮赈济,咱们也派人去放粮了,子清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沐清漪含笑看着他道:“豫王殿下虽然不涉足朝堂事务,但是官场上那些事儿我可不信你不明白。”
步玉堂心中一动,沉声道:“顾总管说的是……”
沐清漪点头道:“贪腐。朝堂每年放出赈济百姓的钱粮也有上百万,但是…真正能够落到老百姓手中的,只怕还不足三成。华国如此,西越…想必也差不多吧。”
两个土生土长的西越人沉默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从古至今贪官从来不绝,即使西越刑罚严厉也依然禁止不了。看着他们的神色,沐清漪拿起放在一边桌上的一叠卷宗,翻了翻道:“刚好…赈济百姓的事情应该是归户部和京城府尹管的吧?这两位…看看吧。”
将手中的卷宗递过去,步玉堂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户部素来都是油水极大的地方,说是无官不贪可能有些过分但是也差不了太多了。而京城府尹本就是原本质王的门人,现在自然是归于秦王,居然也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容瑾倒是没有看,他从小就身在京城,怎么会不了解这些人物。有些无奈的看着沐清漪叹了口气道:“既然子清一定要去,那就…本王陪你一起去吧。”
看着容瑾坚持的神色,沐清漪也知道反驳不能只能任由她去了。
城外的村庄果然是损失惨重,京城方圆百里之内的房屋被压他的竟然是十之七八,远比王府的管事报上来的要严重的多。看着许多百姓在雪地里冷的簌簌发抖的模样,沐清漪只觉得心中一酸,无声的叹了口气。
“清清,这些事与你无关。”容瑾握着沐清漪的手轻声道。他早已经发现了,清清对那些手握财富权贵的人心肠极硬,无论是什么人都下得了手。但是面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时心肠却又软的不可思议。
沐清漪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马车在一处较大的村庄停了下来,一下车便看到眼前押在大雪中的残垣断壁。还有许多百姓在寒风中哭泣着,也有许多人在废墟中忙碌中,但是一张张的朴实的脸上却都带着木然而空洞的绝望。
看到他们的到来,百姓们都有些茫然和怯弱。他们虽然生在皇城附近,但是许多人依旧和寻常百姓一样一辈子也没有见过什么贵人。好一会儿,才有一个消瘦的老者杵着拐着走了出来,颤巍巍的道:“几位贵人…这是有什么事情么?”
看着眼前的七旬老人在寒风中颤抖,沐清漪抬手想要取下身上的披风,却被一只手轻轻的压住,“又想生病么?”
随手拉下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披到老者身上,问道:“这里怎么样了?”
那老者望着自己身上精致名贵的绣着祥云暗绣的披风,愣了一愣,直到容瑾有些不耐烦的皱眉才连忙道:“多谢贵人,小老儿不碍事,还请贵人收回……”这样名贵的东西,他们这样的人就连见也是没见过的。
容瑾皱眉道:“少罗嗦,一把年纪了瞎客气什么?”
“九公子。”沐清漪无奈的道,看向呆滞的老人道:“老人家莫怪,他脾气不好。这村里的情况如何了?”
老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废墟,含泪道:“劳贵人过问,一夜之间这村里的房屋都倒塌了七八成了。还有几个人也被埋在了下面,咱们正想法子救人呢。”
“无情,带人去帮忙。”沐清漪连忙吩咐身后的无情。出来的时候倒是带了不少侍卫,无情沉默的点点头,一挥手带着几个侍卫走了。
沐清漪秀眉微蹙,她虽然对朝堂上明里暗里的事情了解的不少,但是对民间的事情知道的其实未必比容瑾多。比如她想到了百姓无家可归,无衣无食的事情,却忘了房子塌了很可能会有人被压在下面。
“霍姝。”容瑾先一步开口,随手扔给霍姝一块黑色的令牌道:“去调人过来帮忙。分成十队前往各处处庄子救人。步玉堂,去看看京城府尹死到哪儿去了!顺便将府里那群废物也带出来!”
霍姝和步玉堂连忙上前应声,快速的转身离去。
看着容瑾有条不紊的命令,沐清漪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老者道:“老人家,不妨请庄子里的成年男子一起,先将被大雪埋了的粮食找出来,能找到多少找多少。这一夜只怕大家都饿了,先做些粥暖暖身子,之后很快便会有朝廷的大人们来处理此事的。”
老人连连点头道:“多谢两位公子,小老儿这就去。”说完也不再跟两人寒暄,颤巍巍的被晚辈扶着走了。
沐清漪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和依然在不远处胆怯的围观着他们的百姓,道:“你们也去帮忙吧,先将车里的食物分给他们吃一些吧。”
“是,公子。”
看着原本还一片惨淡的庄子似乎恢复了一丝生气,容瑾低头看着沐清漪笑道:“这样清清满意了?”
沐清漪抬手将容瑾的脸转向废墟中的人们,正色道:“容瑾,你有得到天下的野心,但是…你有治理好天下的信心么?她们不是无关紧要的蝼蚁,如果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他们是你的子民。如果你没有这个心思,我劝你,打消你的念头。”
容瑾轻声哼哼,不着痕迹的捏着她隐藏在披风下的手,轻声道:“清清生气了?”
沐清漪摇头,浅笑,“虽然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但是…我希望我辅佐的人是被万世称颂的英雄。”
“英雄?”容九公子皱眉,他…全身上下没有一条是符合英雄这个词的含义的啊。他也不喜欢当英雄,英雄都死得早。
沐清漪握住他的手,沉声道:“为人者,光明磊落忠肝义胆便是英雄,为君者…造福万民,四海归心便是英雄。”
容瑾怔了半晌,突然低低一笑道:“清清还说劝我打消念头,但是清清明明对本王很有信心么?不然怎么会想到四海归心什么的?”
沐清漪平静的看着他,“你想太多了。”我知道担心你真的得到这天下的一天却不知道如何爱惜,倒行逆施还不如从头到尾就没有的好。容瑾的心性一直让沐清漪很是担忧,他对别人如何冷漠无情沐清漪并不在意,但是沐清漪却不希望他将这份无情用在了黎明百姓身上。作为一个有志君临天下的人,这样的心思太危险了。这才是沐清漪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自己亲自出城来的原因。
容瑾笑道:“清清放心便是了,本王跟这些人没仇。”虽然没有多喜欢,但是也还没有到视之如草芥的地步。至少这些人比起皇城里那些人还是要让人顺眼得多的。
如今豫王府和顾家在沐清漪的打理下,效率十分地高。不过一会儿工夫,豫王府名下的粮庄,医馆,甚至是布庄都带着各自的物资匆匆的赶到了。清理出没有倒塌的房子安治受伤或重病的人,雪地里避风的地方生气了篝火,不一会儿便飘出阵阵的热粥的味道和药香。
许多的衣服都被压在雪里不能穿了,顾家也送来了许多旧衣服和棉布,许多女子围着火堆赶制粗糙的可以暂时避寒的衣服。虽然依然冷着,虽然对眼前的一片狼藉感到茫然,但是总算是有了一丝淡淡的温暖可依偎。
庄子里的祠堂内,这也是整个庄子里目前保存的最完好的一处地方了。许多百姓和伤员都安治在这里。祠堂内的火堆旁,沐清漪和容瑾也不在意地方简陋,随意的坐着。
那颤巍巍的老者是这庄子里年纪最长的老人,此时也披着容瑾的披风坐在火堆旁,带着感激和惊讶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两个长得比画里的神仙还要俊美的贵人。
容瑾自然不耐烦应付这些,直接闭目养神起来了。倒是沐清漪好脾气的任由老人打量着,还回以淡淡的微笑。
老人看着眼前笑容可掬的白衣少年,犹豫了一下才问道:“两位贵人是从京城里来的?”
沐清漪笑道:“老人家不必如此客气,我姓顾,他…叫他九公子就行了。”
老人笑道:“两位贵人帮了咱们如此大的忙…小老儿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才好…”别的不说,那些被雪压到的伤员若不是有大夫即使过来诊治,十之八九都是活不了的。寻常百姓生病本就是跟天争命,如今这种时候就更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沐清漪淡笑道:“举手之劳罢了,老人家不必介怀。只后朝堂想必会来人帮助庄子里重新安置修建的。无论如何…总会过去的。”
老人叹了口气,点头道:“公子说的是。”只是却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老人家到底是活了七八十岁的人,经历过的事情自然更多。这地方距离京城并不遥远,但是都这么久了朝廷却依然还没有派人来过问,只怕也指望不了朝廷什么了。
“公子,属下有急事禀告。”门外,一个穿着寻常布衣的男子出现在门口。是容瑾从天阙城带出来的六十个士兵之一,之后被沐清漪安排在了顾家名下的庄子里暂住。
沐清漪心中一凛,起身道:“进来说。”
那男子进门,沉声道:“据此四十里外的翠云山下有一个小镇,昨晚翠玉山山体突然崩塌,小半个镇子都被埋了!”
沐清漪深吸了一口气,旁边的容瑾也豁然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沐清漪侧首对老人道:“老人家,咱们先行告辞了。”
老人也知道事情紧急,也不敢多留,“两位恩人千万小心一些。”
一行人飞快的除了庄子,正好步玉堂也赶了回来。容瑾脸色阴沉,怒道:“京城府尹死了么?”
步玉堂一脸黑线,擦了擦额角因为赶路而生出的汗珠,道:“还…还没有。不过…府尹昨晚赴宴,喝醉了还没醒。”
“半个时辰,若是还没见到他,本王亲自帮他醒酒。”容瑾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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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鞭打府尹
小镇是一个距离京城六七十里外的一个不起眼的镇子。距离距离京城不远不近,却也已经算不得天子脚下了。如果连京城附近的村庄都无人问津的话,这样的地方自然更加没有人去理会了。何况现在才刚刚过年,年还没过完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报上去简直就是触西越帝的霉头,下面的官员本自然也是能掩就掩。
小镇在翠云山的山脚下,因此就叫翠云镇。往日这里因为靠近京城,来来往往的客商不少,镇上的百姓日子过的还算不错,但是这一次却是天降横祸。一日一夜的鹅毛大雪,小镇上许多不怎么牢固的房屋纷纷倒塌,这也就罢了,小镇背靠着的的翠云山竟然大面积的坍塌,带着厚重的寒冷的大雪一起压向了这些毫无尊卑的百姓们。
沐清漪和容瑾到达翠云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整个镇上果然如报信的人所说的一半,半个镇子都被埋在了淤泥和雪下面,身下的一半也被大雪压垮了大半。整个镇上哀鸿遍野,哭声震天。
沐清漪皱眉道:“为什么官府还没有派人来?”
身后,步玉堂低声道:“顾公子有所不知,这种镇子上一般是没有官服的人的,出了事要报信…然后再层层上报……”
这世上,朝廷最小的官员便是县令了。所以有皇权不下县的说法。再往下,便都是各地的乡绅耆老们负责了。沐清漪皱眉道:“就算如此,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没有人来看看?”
步玉堂有些无奈的苦笑,距离京城近的地方尚且顾及不上,何况是这隔了六七十里的地方。
沐清漪也知道这怪不得步玉堂,轻叹了口气道:“你去忙吧。”步玉堂朝着两人拱拱手,转身快步离去了。
两人走在小镇凌乱的街道上,许多无家可归的孩子都躲在街道两旁的屋檐下,在寒风这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衣着不俗容貌同样俊美惊人的两个人。步玉堂已经去将那些壮年的男子阻止起来去救人去寻找粮食去接应从京城送来粮食的队伍,剩下的这些年幼的孩子和柔弱无依的妇孺却是没有人有空理会。
天空又开始飘起了粒粒的小雪,看着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的孩子,沐清漪怜的叹了口气。走到一个站在路边手中还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儿的男儿面前,沐清漪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男孩儿看起来也不过七八岁的模样,但是看着沐清漪的眼神却充满了警惕和防备。见他不说话,沐清漪也不在意,抬手摸摸那小小的女孩儿的脑袋,微笑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娃儿长着一张明亮的眸子,虽然依然懵懂无知却也因为无知而显得更加纯澈干净。抬头看了看哥哥,小女孩儿才抿着小嘴道:“我叫云儿,四岁了。”
沐清漪浅笑道:“真是个好孩子。”沐清漪取出身上仅剩的一块糖塞进了小女孩的嘴里,轻声道:“乖孩子,好好听哥哥的话。很快就没事了。”从早上出来,这一路走下来沐清漪和容瑾身上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来的东西了。到这会儿,连午膳都是在之前那个庄子里随便喝了一碗粥。
“子清。”容瑾抬头看了看下的越来越大的雪剑眉微皱。雪花落在沐清漪身上雪白的狐裘上,将原本温暖而白狐毛弄得失去了原本的光泽和柔软。
想了想,容瑾一把拉起沐清漪道:“子清,咱们找个地方避一避。”
沐清漪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容瑾轻哼一声,居高临下的盯着那男孩问道:“这镇上那座房子最大,也没有倒塌?”
男孩儿愣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才道:“是…西边儿的陈员外家。他们家的房子修得最牢固也最大。不过…他是不会让你们去避雪的,陈员外的女儿是皇城里府尹大人的小妾。”
容瑾不屑的冷哼一声,下巴微扬道:“想挨冻就在这里站在,不想冻死就跟本公子来。”说完,也不理会众人,直接拉着沐清漪往城西而去。
被容瑾拦着快步而行,容瑾高大的甚至虽然并不宽厚却将沐清漪娇小的身形挡住了大半,自然也挡住了身后袭来的风雪。
沐清漪有些无奈的笑道:“九公子不是当真打算鸠占鹊巢吧?”容瑾冷笑道:“本公子看去是看得起他。”
沐清漪点头,“确实,九公子你想要去,别说是暂时避一避了,就算是想要那陈员外也要拱手相送的。只是…他却未必会让别人进去。”
他们衣着不俗,只要拿陈家的人还没有真的眼高于顶目中无人,借个地方避雪是不难的。但是若是想要将那些百姓也都带进去,却是不可能的,除非容瑾亮出身份。
容瑾冷笑,“不就是个京城府尹的小妾娘家么?本公子肯来是看得起他!正好…顺便也见一见这个父皇委任的京城府尹,到底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沐清漪回头,便看到那个男孩儿牵着自己的小妹妹亦步亦趋的跟在他们身后。看到他回头,小小的女孩儿立刻对沐清漪露出了纯澈的笑容。
男孩儿对上她的眼睛,有些不自在的骗了过去,逞强道:“我是怕你们迷了路。”沐清漪笑道:“多谢你,那你来带路如何?”
男孩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牵着妹妹走在前面。
陈员外的府邸果然是十分壮观,就是比起京城里的富家宅子也不遑多让。这样的一处宅子坐落在这样的一个小镇上也就显得更加的恢弘了。无论是外面的积雪还是山体坍塌哀鸿遍野,似乎都丝毫没有影响到陈家的人。成家大门口还有护院倚在那里打瞌睡。虽然有不少无家可归的百姓们徘徊在这附近,却没有人敢真正的接近。
容瑾拉着沐清漪漫步走了过去,刚走到门口的台阶下就被护院拦了下来,“什么人?”
容瑾道:“借个地方避雪。”
那护院不耐烦的挥手道:“去去去,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谁都能进去避雪的么?还不快走!”容瑾俊眸微微一眯,冷然道:“哦?还有别的人想要来这里避雪么?”
护院不屑的轻哼道:“这是自然,那些贱民也配?踏进来岂不是污了咱们老爷的院子。看你们穿的还算是不错,还不快走省得咱们赶人。”
沐清漪低头闷笑,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容瑾。容九公子在京城里嚣张惯了,还真没见过敢比他更嚣张的人。有趣的打量了那护院几眼,勾唇笑道:“有趣…来人!”
“见过公子!”身后几个侍卫悄无声息的出现,恭敬的道。
容瑾一挥手,“将这几个狗东西给本公子扔到雪里面去冻着,留一口气就行了。”刚说完,门口刚刚还嚣张不一的侍卫就被人制住了,转眼间已经点住了穴道扔进了雪地里。容瑾身边的侍卫都是西越帝从大内侍卫中选出来的一等一的高手,虽然比不上无心无情,但是也绝不是这些寻常富绅家里的护院能够比得上的。
容瑾拉着沐清漪回头扫了一眼在他们身后张望的百姓,淡然道:“想避雪就进来。”
原本还有些胆怯的百姓们看到两人走了进去,小心翼翼的对视了几眼,终究还是赖不住风雪阴寒,跟在两人身后走了进去。
陈府里,陈员外正坐在烧着炭火的大厅里将手中的小算盘拨的啪啪作响。下雪好啊,山坡榻了更好。陈家是做木材生意的也有几家粮行,等到雪晴了就正好该他好好地赚一笔了,这个年果真是一个好年。
“你们是什么人?!”门外响起下人惊讶的声音,陈员外皱了皱眉,还没说话门口就走进来了一百一黑的两个男子。应该说是一个黑衣男子,而那个穿白衣的只是一个长得精致俊雅的少年而已。
陈员外皱眉,有些不渝的道:“你们是什么人?”
容瑾淡然道:“路过的人,借个地儿歇歇脚。”
陈员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这两个人能够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肯定是有几分本事的。于是也收敛了怒容,陪着笑道:“这还不简单?两位远来是客,在下马上让管家送两位去客房便是。”
容瑾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要将的寒玉,淡淡道:“这样恐怕还不够,还要借个地儿安治一些别的人。另外…听说陈员外的铺子里堆积了不少粮食,本公子全满了。”
陈员外先是一皱眉,很快又笑了起来,“公子要卖粮?这个好说好说。米价是一升二十文,不知道公子要多少?”
“二十文?”旁边沐清漪淡淡挑眉,“陈员外有多少?”
陈员外心中暗暗窃喜,有些傲然的笑道:“只要有钱,粮食多得是,两位公子要多少便有多少。”
沐清漪点头笑道:“很好,先要一万石。这是银票。不过…价钱我们是不是要另外再谈谈?”
看着从白衣少年袖袋中取出的一叠银票,陈员外更是双眼发光,陪着笑道:“两位公子,老夫给的可是个公道价?”
沐清漪冷笑一声,“公道价?陈员外以为我们是傻子么?如今的米价一升才不过七八文,陈员外一口气就要二十文,还是看着我们像是冤大头?”
陈员外脸色也是一边,他确实是看这两个人衣着富贵,一看便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公子,一时脑子发热看到这些百姓困苦就想要做好人。所以才狮子大开口的,现在被沐清漪揭破了脸上也有些难看,轻哼一声道:“既然两位嫌贵,就到别处去买。老夫的米就是这个价。”
沐清漪眼眸一转,淡淡一笑,“也罢。银票你拿去,粮我让人搬走了。陈员外你说的…要多少有多少?”
陈员外大喜,心中暗笑着两个人果然是傻子。连忙接过银票一看,果然全是一张张一千两的银票,立刻心满意足,“不错!你让人去搬吧。”
只见沐清漪脸色一沉,冷笑道:“来人,将陈府所有的粮食全部搬走,一颗米也不许留。陈府的所有人…不许离开半步!”
门外,一个侍卫朗声应道:“遵命!”
陈员外不由得一愣,“你…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沐清漪淡然笑道:“陈员外不是说要多少有多少么?既然如此…你有多少我便要多少。还是说,你手里的银票不够?”
当然够,别说是他铺子里和家里的粮食了,就是连铺子一起卖给他都够了。沐清漪满意的点头道:“够了就好。那么…陈老爷就好好的在府里带着吧。”
握着刚到手的银票还没有回过神来,等到陈员外。
回过神来发现陈家所有人都被软禁了,而府上却一粒米都没有的时候,陈员外终于明白那个白衣少年想要干什么了。
陈家的铺子里果然囤积了不少的粮食,有了粮食一切都好办了。很快无家可归的人们都被安置在了还完好的房子里,受伤的百姓也有了大夫救治,从陈家铺子里运出来的粮食让大家可以填饱肚子。所有的人们对镇上突然到来的那两位神仙一样的公子感恩戴德不已。然后,朝廷却始终没有动静。陈府里,沐清漪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起来。
赶不及回京城,两人便在陈府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起来外面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不过镇上的百姓已经没有了昨日的惶恐不安。废墟里,依然有人在不死心的想要寻找自己的亲友,有人开始清理废墟,从里面找出来能够使用的东西。有人开始清理房子,准备重新开始生活。
而陈府里,除了从昨天开始一直在饿着肚子的陈家众人以外,一切都还很美好。
“子清,吃早膳。”沐清漪走进大厅,容瑾找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桌上放着一盅热腾腾香喷喷的粥,跟外面那些百姓们煮的粗糙的大锅粥完全不同。沐清漪挑眉道:“哪儿来的?”
容瑾笑道:“这陈家的厨子还不错。”陈家上下,唯一不用挨饿的大概就只有厨子了,因为容九公子需要厨子来煮饭。
含笑坐了下来,吃着容瑾递过来的粥,沐清漪望着外面的白茫茫的雪地皱眉道:“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踪迹,官府的人真是胆大妄为。”
容瑾慢悠悠道:“清清不用生气,昨晚我已经叫无情回去让人禀告了老头子,一会儿总该有人来了。”
沐清漪叹气道:“如果这点小事都需要陛下亲自下旨才有人来办,若是出了什么大事,实在是难以想象会是什么局面。”
容瑾淡然道:“这些人确实是都该修理一番了。”
用过了早膳,两人并肩出了门,昨天那个男孩儿依然牵着妹妹等在门口,似乎是专门等着他们的模样。沐清漪有些奇怪地道:“这么早,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孩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容瑾道:“你们帮了我们,我要报答你。”
沐清漪忍不住莞尔一笑道:“哦?你要怎么报答我?”
男孩道:“为奴为仆,无论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沐清漪叹息着抬手摸摸他的脑袋笑道:“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还小呢。你父母呢?”
男孩儿脸色一黯,低声道:“他们都死了。”
沐清漪哑然,一个才七八岁的孩子带着一个才四岁的妹妹……
沉吟了一会儿道:“我有一个庄子,里面养了一些牲畜,我需要有人帮我牧羊,你能做到么?”
男孩儿眼睛微亮,“我会牧羊,但是…我能带着我妹妹么?”沐清漪笑道:“当然可以,如果你想的话,你还可以去跟人学些武艺或者去念书。等你长大以后再把欠我的钱还给我。”
“好,一言为定!”男孩儿朗声道。
沐清漪笑道:“一言为定,你先在这里待着,到时候便会有人来接你过去。好好照顾妹妹。”拍了拍男孩儿的肩膀,沐清漪才转身对容瑾道:“咱们走吧。”
容瑾低头瞥了一眼那眼睛明亮的男孩,默然的往外走去。
身后,男孩儿叫道:“谢谢你,我叫卫怀。”
沐清漪回头淡淡一笑,“我叫顾流云。”
容瑾说得果然没错,还不到正午的时候朝廷就派人来了。而且来的人来不少,不止是一个京城府尹,还有几个皇子王爷——秦王容淮,庄王容瑄,端王容琰。翠云镇这小小的地方一次能出现四位皇子皇孙,以后也算得上是福泽宝地了。几个皇子脸色都不太好,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又被西越帝给骂了。
那位府尹大人更是脸如土灰,看到迎面而来的容瑾也顾不得是在大街上,直接一头跪倒在了地上,“小臣…小臣叩见九皇子豫王殿下。”
周围围观的人们震惊,显然是没有想到昨天突然出现帮了他们的贵人居然会是皇城里那位据说声名狼藉的九皇子。
容瑾冷笑一声道:“不敢,府尹大人好本事,本王昨天就派人通知你了,你现在才出现,真是好大的架子。”
府尹脸色惨白,颤声道:“小臣…小臣知错。”虽然容瑾派人去通知了他,但是他确实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最重要的是,新年还没过问就闹雪灾还死了人,若是传到陛下那里只怕陛下也要动怒。所以下面的人下到小官小吏,上到容瑄容琰这些皇子,其实都是想要粉饰太平的。却没有想到这是居然被从来不管政事的容瑾给捅到了皇帝的跟前。
果然,西越帝听到之后又是一顿大发雷霆,当成将几个皇子骂的晕头转向。至于京城府尹,若不是还用得着他只怕这会儿已经住天牢里去了。
“昨儿听说府尹大人宿醉未醒?现在醒了么?”容瑾眯眼,俊美的容颜上带着危险的冰焰。
“醒…醒了…王爷恕罪……”
容瑾冷笑道:“本王看你还没有醒!昨天本王就说了,你若是一个时辰没有赶到,本王亲自帮你醒酒。这会儿…也还来得及。”
说完,不等府尹辩驳,容瑾已经抽出一条鞭子,刷的朝着府尹的身上就挥了过去。旁边的容淮脸色一沉,他清楚的看到这条鞭子正是前些天容瑾抽他的那一条。脸色微沉,上前一步就想要说话。
他身边,容瑄和容琰一左一右拉住了容淮。容琰淡淡道:“这个狗东西确实是该打,淮儿就不要管他了。”隐瞒是隐瞒,但是完全不闻不问就是另外一回事。如果这件事暗中处理好了,就算事后父皇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就是因为这个混账东西,居然完全当没有发生过一样。难道他不知道纸包不住火吗?这样的人不打他打谁?
容淮咬牙道:“随便殴打朝廷重臣,他未免太嚣张了。”
容瑄淡淡道:“区区一个府尹,算个什么重臣?打了便打了。”
容淮咬牙,其实他也不是偏袒那个府尹。府尹又不是他的人,爱打爱杀都不管他的事,但是看到被容瑾用鞭子抽的满地打滚的人,容淮心里就万分的不舒服。仿佛那个在地上打滚的人不是京城府尹而是他自己一般。
“豫王殿下,饶命啊!”满是冰雪的街道上,原本还冠冕堂皇的府尹此时却是一声狼藉,容瑾那一手鞭子耍的十分不错,即使是不用武功也同样绵密的无处不在。无论他往哪里躲都躲不开那如毒蛇一般的长鞭。
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即使隔着厚厚的锦衣也依然能够感受的道。府尹除了哀嚎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王爷饶命啊…秦王殿下,救命啊…庄王,端王殿下,救救小臣啊,小臣知道错了…”
等到觉得容瑾的气差不多笑了,容瑄方才开口道:“九弟,够了。饶他一条狗命吧。”
容瑾原本就没打算把人打死,冷哼了一口气总算是收住了鞭子。一脚将人踢开,道:“给二哥一个面子,下次再让本王遇到这种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的废物,本王直接抽死他。”
那府尹跪在地上,颤抖着不敢动弹,“是…小臣知错,多谢王爷开恩,多谢王爷开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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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事毕回城
容瑾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鞭子,随手扔到了一边的雪地上,雪白的地面上顿时染上了一抹猩红。这一次鞭打这个府尹跟上一次打容淮可不是一回事。上一次即使是没用内力容瑾也还是留了情的。而此时,那跪在地上府尹身上的锦衣早已经被鞭子上的倒刺撕开条条口子,那暗红的锦衣上血多地方都染上了血迹,显然是伤的不轻。
但是此时跪在蓉瑾面前,即使浑身上下都痛的不行他却依然连动也不敢动弹一些。谁不知道豫王是皇城内外出了名的魔王。就算今天蓉瑾将他当场抽死在这里,回去了只怕也只是被西越帝说几句罢了,连半点责罚也不会有。当真是死了也白死。
旁边容淮却看不过眼,冷笑道:“豫王好大的威风,当着皇祖父的疼爱当场鞭打朝廷命官,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权利。”
容瑾扬眉斜睨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不是说了么?本王仗着父皇的宠爱,自然是父皇给的权利。你有意见不成?”
容淮眼底闪过一丝恼怒,想要说话却被旁边的容琰压了下来。容瑾旁边,沐清漪也走了出来淡淡道:“王爷,大庭广众不宜如此失礼,还是回去再说吧。”
容瑾轻哼一声没再理会容淮。
容瑄倒是有些好奇的道:“这镇上的仿佛倒了十之七八,九弟昨晚是住在哪儿了?”沐清漪似笑非笑的看着那恹恹的跟在容淮身边的府尹笑道:“这个…还要多谢府尹大人呢。这镇里的陈员外,正好是府尹大人的泰山。我和王爷昨晚就在陈府暂住了一夜,顺便还问陈员外买了不少粮食赈灾。这笔钱,几位王爷可要记得还给豫王府。不然…回头我们王爷想买个什么玩意儿说不定便要囊中羞涩了。”
被沐清漪盯着的府尹却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没想到这个豫王身边的仙童一般的白衣少年竟然会有这样一双冷凝的眼眸。看着他的目光竟是比暴怒中的豫王还要冷漠无情。
“不…不敢,公子说笑了。”府尹战战兢兢的道。虽然他是官,这个顾流云是民,但是豫王殿下的身边的人别说是总管,就是一个普通的仆从他现在也惹不起。
沐清漪谈笑道:“怎么会说笑呢?昨天陈员外可是十分慷慨的将所有的粮食都卖给了我和王爷。一升米二十文钱…陈员外好会做生意,难怪能建起这样一座华丽的府邸。”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陈府门口了。果然是一座十分不错的府邸,比起京城里一些官员富商的府邸也差不了什么。
容琰看着沐清漪笑道:“顾总管放心,买粮食花费的银两朝廷定然尽数返回。本王还要多谢顾总管和九弟为这些百姓做的事情呢。”
沐清漪浅笑道:“端王过奖了,不过是为所当为罢了。”
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浅淡的笑容,容琰也不由得闪了下神。眼前的少年容貌固然的难得一见的俊雅,但是这样淡然如风气质却更是罕见。更重要的是,这少年的谈吐,才智还有眼中虽淡却可以看得明白的对百姓的怜悯和慈悲,若是能够收入麾下,假以时日这少年必定大有可为。
只是可惜…晚了一步啊。容琰在心中暗暗惋惜。
进了陈府坐下,沐清漪才吩咐人将陈员外请过来。
“大人…大人,你要为小名做主啊!”陈员外急匆匆的冲了进来,看也不看就对着府尹叫道。
等到看清楚了在场的众人和府尹一生凌乱血迹和苍白的容颜才不由得愣了愣。大厅上首的主位上坐着容瑄和容琰,下面一左一右首位上坐着容淮和容瑾,容瑾身边还坐着那个将他们全家关起来的白衣少年。而他的女婿,京城的府尹大人却是战战兢兢的站在堂中,连做都没有坐下。
坐上,容瑄挑了挑眉,道:“陈员外,你要人为你做什么主?”
“这…。”陈员外惊怔的道,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这些人是什么身份。
府尹有些气急败坏的道:“还不快拜见几位王爷。这是庄王殿下、端王殿下、豫王殿下和秦王殿下。”
陈员外一听容瑾的身份,腿顿时一软立刻就跪了下来。即使翠云镇距离京城已经不算近了,但是容瑾的丰功伟绩他却还是听人说起过的。原本还义愤填膺的连顿时变得比府尹还要惨白,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上,“小的…小的有眼无珠,求豫王殿下饶命啊。”
容瑾挑眉,“饶命,你做了什么事情需要本王饶命?”
陈员外颤抖着手将之前从沐清漪那里拿的银票呈上,战战兢兢的道:“小的…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王爷和这位公子…求王爷饶恕。”
容瑾随手接过银票转手交给沐清漪,轻声问道:“子清,你怎么说?”
沐清漪淡定的将银票收回袖袋中,转向同样陪着陈员外跪在地上的府尹问道:“府尹大人,在西越…趁着有灾情,恶意哄抬物价,何罪?”
府尹心中一惊,想要反驳陈员外根本没有哄抬物价。或者说他还来不及这么做,但是将粮食以三倍的价钱卖给豫王……对上豫王冷酷的眼神,府尹抖了抖,颤声道:“斩立决。”
陈员外顿时吓得摊到在地上了,嘴里不停的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
沐清漪侧首看了容瑾一眼,容瑾有些不悦的撇了撇嘴,才淡淡道:“看在你还没有真的影响到百姓的生活…拿你的一半家产来赈灾,以赎此罪。没问题吧?”
“没…没有,小人愿意献上家产为我翠云镇的父老们赈灾。”此刻别说是只要他献出一半的家产了,就是要他献出全部家产他也绝不会有半丝犹豫的。能够从豫王手里逃脱一条命,就已经是祖宗保佑了,还要祈求什么?
“很好。”容瑾满意的点头,换来步玉堂吩咐道:“带人去帮陈员外清理府中的账务,顺便…把赈灾的物资和钱粮运出去,免得百姓挨饿受冻。”
步玉堂愉悦的应了下来,一把抓起依然腿软的陈员外就往外走去了。
大厅里,宁静了下来。容瑄和容琰都淡定的喝着茶,容淮狠狠地瞪着容瑾,容瑾却一脸悠然的侧首跟沐清漪说话。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到容淮几乎快要燃烧起来的视线一般。而最倒霉的就是跪在旁边不敢动弹的府尹了,本身就身上有伤,地上凉冰冰的,更有四位王爷的压力在,府尹大人只恨自己身体太好,竟然不能就此晕过去。
最后还是沐清漪淡淡道:“地上凉,府尹大人可别着凉了。”
容瑾轻哼一声道:“还不滚出去办事,在这里等着本王赏你?”
府尹一听顿时如获大赦,连忙谢了恩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看着他冲出去的背影,沐清漪勾唇淡淡一笑。身为府尹,至少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有了之前的那些事情,想必他也不敢在偷工减料或者是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了。至于这里的时间完了之后,他的命运如何,就不关她的事情了。
对面的容淮脸色却是一沉,从前他还是质王世子的时候并不怎么觉得,但是现在成为了秦王才发现,当初自己的父王能够一直忍受着容瑾的存在,当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九皇叔,皇祖父是让本王和二叔四叔来处理此事吧?”容淮有些阴测测的道,话里的意思不外乎就是容瑾多管闲事。
容瑾瞥了他一眼,冷笑道:“父皇是让你处理此事,本王也想问问秦王处理的在哪里?就是让他在那里跪着发呆么?”
“要不是你无缘无故的鞭打了他一顿,他早就去办事去了!”容淮怒吼道,显然还是对容瑾的那一顿鞭子颇有心结。
“无缘无故?”容瑾挑眉,看向上面的容瑄和容琰。容瑄皱了皱眉道:“淮儿,那混账东西该打。”
容琰也点头道:“二哥说的是,淮儿,你九叔虽然年纪比你小,到底是长辈。多听听他的意见总是没错的。这次的事情,若不是九弟…只怕不知道还要糟糕成什么样子。”说道这个,容琰心中也暗暗有些懊恼。听到城外的灾情他们也并不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但是到了他们这个身份位置有的时候行差踏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赈灾容易,但是这事若是好了自然是端王心系百姓,但是若是传坏了就是沽名钓誉,收买人心。更重要的是,万一父皇想歪了那就更是糟糕了。反倒是容瑾不管不顾的为所欲为,居然还能得到父皇在朝堂上的称赞。说是九皇子长大了也知道心系百姓云云。这也是容淮这会儿火气这么大的原因。
自己死活做不好的事情,别人随手做做就能讨得父皇的欢欣,谁能够不火大?
容淮哼了一声,冷着脸没说话,显然气依然不顺。容瑾却没有理会他到底气顺不顺,挑眉看了容瑄和容琰一眼道:“既然二哥和四哥来了,这些事情可就交给你们了。本王要走了。”
容琰有些意外,“九弟不留下?”要知道,等到处理完这些事情回去,父皇肯定要重重的赏赐。而最先来到这里的容瑾自然就是头功,但是容瑾现在如果走了的话,就等于是半途而废了。
容瑾不屑的挑眉道:“有人来了还要本王留下干什么?当本王喜欢管这些破事儿么?还不是子清心软。咱们走!”说完,拉着沐清漪便毫不留恋的往外走去,同时还不忘提醒容琰,“四哥,买粮食的钱记得送到豫王府。”
“姓陈的不是把钱还给他了么?!”容淮终于忍不住跳起来怒道。
不仅把钱还给他了,而且这个镇上赈灾的粮食还都是陈员外捐赠的,就等于没花钱。没什么反而还欠了容瑾的钱?
容琰倒是不动怒,含笑摇摇头道:“不过是一些小钱,你跟九弟计较什么?何况…这次回去父皇赏赐的也决不止这一点钱。回头跟父皇说一声就是了。”
容瑄淡淡的扫了容淮一眼,原本还当容淮心计颇深,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还是趁早除掉算了。这样一个笨蛋却在名分上比他们更加名正言顺,简直是个耻辱。
看着容淮怒气冲冲的出去,容瑄皱了皱眉,侧首看向容琰道:“九弟倒是小孩子脾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完全不顾后面的事情和父皇的想法。也只有深受皇宠的九皇子才能够如此自在了。
容琰微微蹙眉,沉声道:“那也未必,二哥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就算后面的事情九弟都不在参与,百姓们只怕也都记住了九弟的恩惠。”毕竟,锦上添花和雪中送炭到底哪一个更容易让人心怀感激不言而喻。虽然他们现在也算不上锦上添花但是九弟昨天的所作所为却绝对算得上是雪中送炭了。
隐隐的,容琰中觉得这个九弟并不如自己从前以为的那么简单。顾流云的事情,还有这次的事情不可能都是巧合。如果巧合太多了的话,那么其中必定是有什么问题的。
容瑄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道:“便是如此,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秦王。”并非容瑄看清容瑾,而是容瑾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唯有的只是父皇的宠爱而已。但是容淮却不一样,他有着皇嫡长孙的名义,有着宫中皇后做靠山,有质王留下来的庞大势力,由不得他们不警惕。
容琰点头道:“二哥说的对。”容瑾如何还需要暗暗观察,但是容淮却是摆在明面上的威胁,不得不除。
沐清漪和容瑾漫步在依然凌乱的小镇上,周围的百姓已经没有了昨天惶恐不安,面上虽然依然带着萧瑟和悲苦之意,却已经开始有了未来的方向。许多壮年人忙忙碌碌的开始清理积雪和废墟,老弱无力的老人和孩子们也在废墟中捡一些用的着的东西回去。
看到两人漫步而来,一些老人和孩子便纷纷围了过来。
“多谢王爷…多谢公子对咱们的恩典…。”以为年近六旬头发花白的老人上前拜道在地。沐清漪连忙双手扶住老人,道:“老人家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旁边容瑾怕她扶不住,这才伸手一把扶住老人,那老人家便再也拜不下去了,只得怔怔的望着两人,“昨天…若不是有王爷和这位公子及时相助,只怕咱们这些老小都要冻死了。两位的大恩大德,实在是无以为报…。”
沐清漪淡笑道:“天灾无情,我们也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老人家身体不好,可别冻着了,早些回去吧。”
好不容易全走了万分感激的人们,沐清漪侧首看着身边一脸迷茫的容瑾,浅笑道:“王爷在想什么?”
容瑾皱眉道:“清清好像很高兴的样子?”被这些普通庶民感恩戴德有什么可高兴的吗?他们既不能为他们效力,也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等到别人对他们好的时候,他们就去谢别人去了。
沐清漪笑道:“这些百姓很弱小,他们却是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实质的利益。有的时候,他们甚至很容易动摇,听了一些谣言便会相信那是事实。但是…他们的心却比任何人都要真挚,你帮了他们,他们就会不带任何想法的单纯的感激你。更何况…身在皇室有一句话王爷总该听过——得民心者的天下。”
容瑾一怔,垂眸沉思了片刻道:“清清高兴就好,本王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沐清漪无奈的叹息,却也知道一时半刻跟他说不通。她不能强制的要求他要喜欢这些小民百姓,只要他知道去做就可以了。
“清清,咱们回京吧。别着凉了。”容瑾拉着沐清漪的手往镇外走去。
转过身,大街对面不远处容淮站在街边阴沉着脸望着两人。容瑾挑了挑眉,拉着沐清漪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一回到豫王府,西越帝便派人送来了不少赏赐,并且对容瑾这两天的表现赞誉有加,让容瑾小心身体在府中好好养着。容瑾也不理会朝里朝外的人们的眼光,直接拉着沐清漪每天关在府里下棋看书作画,倒是十分自在。没几天功夫,城外的雪灾大致上处理的差不多了,而豫王府里聂云——夏修竹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因为这个,容瑾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豫王府后院里,两个高大的人影时分时合正激烈的交手。这里是豫王府最深处的地方,平日里除了固定打扫的人以外,只有王爷和顾总管可以自由进出,其余的闲杂人等随意进出者杀无赦。这几天容瑾又趁机将从天阙城带回来的人安插了一些在府里,更加将这地方连着沐清漪的清宁轩容瑾自己的静心苑与王府其他地方完全分隔出来,保护的固若金汤。也让住在这里的人能够更加自由自在的生活。
因此,容瑾和夏修竹才会在这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在院子里打了起来。
旁边不远处的凉亭里,沐清漪含笑坐在火炉后面,手中握着一卷书悠然的看着。听着外面不是传来的声音唇边带着浅浅的笑容。
缠斗中的两人骤的分开,各自后退了几步。容瑾收起手中的修罗道挑眉道:“白衣寒枪果然名不虚传,只可惜…无缘见识夏兄的枪法。”
看着容瑾爱怜的拂拭着手中的修罗刀,夏修竹有些无奈的苦笑。他如今已经将近而立,而且在不久前还突破了一次,却也只是堪堪和豫王打成平手,这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毕竟,豫王还只是一个未及弱冠的青年人而已。如果半年前在华国京城云隐公子找自己麻烦的话,夏修竹发现自己恐怕很难有胜算。
“王爷刀法精妙,在下也很是佩服。以后若有机会的话,再与王爷切磋。”夏修竹淡笑道。
容瑾满意的手起刀往凉亭中走去,“清清。”
沐清漪放下书卷,抬起头来看看两人淡笑道:“看来两位都很尽兴?修竹也坐吧。”
夏修竹淡淡谢过,在沐清漪对面坐了下来。容瑾却是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沐清漪的身边,好奇的打量着她跟前的火炉上的酒壶好奇道:“清清这是要喝酒么?”
沐清漪含笑取下火炉上温着的酒道:“刚刚送过来的刚开封藏了十年的梅花酿。要不要尝尝?”
容瑾吸了口气笑道:“难怪我说府里没有梅花,哪儿来的梅香味儿,之前在外面还以为清清又调了新的香料呢。”沐清漪取出三个酒杯倒了酒送到两人跟前,一边道:“我无法调制出比幽寒香更好的梅香了,就不费那个神了。修竹尝尝这酒怎么样?若是喜欢的话,他们送来了几坛,一会让人给你送两坛过去。”
顾家除了冯止水没有人知道沐清漪是女儿身,如今冯止水去了彭城自然更没有人知道了。因此送来的礼物里自然少不了男子喜欢的美酒。
容瑾浅酌了一口,低头闷笑道:“清清,夏兄是肯定不会喜欢这种酒的,你若是要送还不如送两坛烈酒给他。”这梅花酿虽然也是好酒,但是性子却十分清淡,跟宫中的玉泉酒之类的都差不多。好是好,但是给真正好酒的人喝总是觉得不够味儿。还不如两坛烈酒来的爽快。
夏修竹淡然一笑,显然也是认同了容瑾的话。沐清漪挑眉,男子和女子的喜好本就有着天差地别,这不是她扮成男子就能够弥补得了的。只得道:“也罢,这碧玺梅花南宫也说没味儿,三十年的青竹酒只剩下一坛了,回头给修竹送过去。”
“多谢。”夏修竹拱手道,英豪俊杰大多好酒,夏修竹虽然出身书香门第却是长于将门世家,自然也将武将的脾气喜好学了个遍。青竹酒是西越出了名的好酒,三十年的陈酿更是难得一见,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容瑾看看沐清漪,有些不满的道:“清清的酒大半给了南宫羽,剩下的也给了夏兄,本王倒是一杯都没有尝到。”
沐清漪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道:“你的身体能和烈酒么?有这梅花酿喝就该偷笑了。”
容瑾轻哼,“本王要去偷夏兄的酒。”
沐清漪抚额,你一个王爷当着人的面说这种话不觉得掉份儿么?挥挥手道:“随便,你要是能说动修竹,就是一整坛全喝了都没人管你。”
容瑾愉悦的看向夏修竹,夏修竹犹豫了一下还是真诚的道:“王爷身体不好,还是…喝梅花酿吧。”不仅是喝酒糟蹋身体,破身子乱喝也是糟蹋酒啊。
容九公子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幽幽的望向火炉边笑容浅浅的沐清漪。沐清漪端起他跟前的酒杯,抬手将酒倒进的嘴里,“别闹了。”
容瑾一把抓住她的手,就着手慢悠悠的品尝着淡淡的梅花酿,赞道:“有清清亲自端酒,就是梅花酿也别有一番滋味。”
抬手将贫嘴的某人拍到一边,沐清漪刚想要说话外面步玉堂求见,“启禀王爷,顾总管。宫里来人了,宣两位进宫。”
容瑾皱眉道:“这会儿进宫有什么事?”
步玉堂沉吟了一下,道:“似乎是出城去的庄王端王和秦王回来了。”
“陛下要我跟王爷一起进宫?”沐清漪皱眉道。
步玉堂点头道:“正是,陛下选顾总管和王爷一起进宫。”
凉亭里,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老头子又想要搞什么鬼。
换了身衣服进宫去,被人引进殿内便见到西越帝膝下的几个儿子和一些重臣都在。还有那倒霉的府尹也正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容瑾进来,西越帝原本还阴沉着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暖意,朝着容瑾招招手道:“瑾儿,快进来。”
容瑾皱眉,上前草草的行了个礼,道:“父皇这时候招儿臣进宫有什么事?”西越帝有些感叹的看着他,道:“以前还当瑾儿还是个孩子呢,没想到一转眼便长大了。”
容瑾疑惑的扫向站在旁边的众皇子:老头子又在抽什么风?
众皇子眼观鼻子鼻观心,只有一个皇孙一脸的愤愤不平。
殿上这么多人都没有说话,沐清漪自然也不能开口。行过礼之后便站在容瑾的神色默然不语。容瑾有些不耐烦的道:“父皇招儿臣来到底有什么事?”
西越帝道:“秦王告你鞭打官员,抢占民宅。这事瑾儿有什么要说的么?”
容瑾剑眉微扬,扫向站在一边的容淮。扬着下巴道:“本王打了就打了,如何?”
容淮上前一步,沉声道:“九叔,就算臣子有失职之处,皇祖父来没有夺去他的官衔品级,你当众殴打官员,将皇祖父的威严置于何处?”
容瑾冷笑道:“本王怎么不知道,父皇的威严需要靠区区一个府尹来维持?”
“你强词夺理!”容淮高声道:“你明知道府尹是皇祖父亲封的官员,却还当众殴打他,不是不将皇祖父放在眼里是什么?”
“本王明知道你是父皇的亲孙子,还打了你,你想打回来么?”容瑾嘲讽的道。
容淮脸色一红,飞快的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脸色更加难看。冷笑道:“侄儿不敢,谁不知道九叔是父皇最疼爱的皇子,别说你只是教训侄儿一番了,就是将侄儿打死了侄儿也不敢有丝毫的怨言。只是,难道这京城府尹也是你的晚辈子侄不成?”
容瑾低眉一笑,“他是不是本王的子侄,你不会问父皇么?”
“你…。”容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西越帝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没好气的道:“你们住口,胡说八道些什么?瑾儿,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不得再无故对大臣动手,可明白了?”
容瑾挑眉道:“儿臣什么时候无故对大臣动手了?”他每次动手不都是有原因的么?
西越帝只当没听见他的话,继续道:“不过这一次…这个混账东西确实是该打,不仅该打,还该死!九皇子也是为朕分忧,此事便既往不咎了。”
于是,一次皇子殴打大臣的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被西越帝给抹平了。
容淮却是又急又怒,气急败坏的道:“皇祖父!还有豫王他抢占民宅,强要陈家贡献出大半家产的事情。还有他明明已经拿回了买粮的钱……”
“够了!”西越帝皱眉,不悦的打断了容淮的喋喋不休。皱眉看着他道:“朕记性不差,你给朕好好的站回去。瑾儿是你皇叔,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他倒霉?”
容淮一窒,看着西越帝冷怒的脸色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对面,朝臣中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走了出来,道:“陛下息怒,秦王虽然有些超之过急,但是却也是为了陛下着想。豫王殿下虽说是为了百姓,但是那陈家的产业也是人家自己挣来的,并没有去偷去抢,豫王殿下一口气便要人家捐出一半家产确实是于礼不合。另有之前豫王还将陈家众人囚禁在后院,不给饭食,若不是三位王爷赶到,说不定……”
这老者一身正一品的丞相朝服,正是当朝的左相,皇后的弟弟周丞相。身为秦王的舅公,自然是帮秦王说话的。
“秦王言语冲撞,只是担心陛下的英名受损,还请陛下恕罪。”读书人果然是十分的会说话,三言两语就叫过错都推给了容瑾。容瑾是不是打算饿死陈家人没人知道,但是陈家人在容瑄等人赶到的时候是被囚禁着而且滴水未进却是事实。
西越帝脸色微沉,冷冷的看了周丞相和容淮一眼。转向容瑾问道:“瑾儿,你怎么说。”
容瑾脸色阴沉,正想要开口。左手却被人不着痕迹的按住了。他身边,沐清漪含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上前一步恭声道:“陛下,顾流云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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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帝王之威
众人的目光一瞬间都落到了沐清漪身上,西越帝同样也看向了底下面色从容自若的白衣少年。微微点头道:“你有什么话要说?”
沐清漪侧首看了一眼旁边恨恨的瞪着容瑾的容淮,淡淡问道:“秦王殿下对豫王殿下很不满?”
容淮冷笑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但是只看他的态度众人便知道,容淮对容瑾何止是很不满,简直已经快要上升到仇恨的高度了。沐清漪显然也没有指望他回答,只是淡淡道:“秦王殿下带着怨恨指责豫王殿下的行为,不知是否有公报私仇之嫌?”
容淮怒道:“本王什么时候公报私仇了?”
沐清漪淡然道:“现在不是么?”看着容淮想要说话,沐清漪不紧不慢的打断了他,淡淡道:“若是秦王殿下对豫王没有什么不满。豫王殿下身为你的皇叔,年纪又比你小许多。按照秦王殿下所说的是为了陛下着想,那么明知陛下疼爱豫王殿下的秦王不是应该替豫王殿下遮掩一二,暗中劝谏才是。为何现在未见秦王殿下一言半语的劝谏,秦王殿下便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非要逼着陛下处罚豫王?”
容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牙恨道:“你休得胡说八道,本王只是据实禀告皇祖父而已。”
“既然如此,为何不私下禀告,非要弄到朝堂上众臣和王爷们人尽皆知?”沐清漪挑眉道。
容淮无言,沐清漪淡笑道:“秦王殿下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无非便是想要逼陛下责罚豫王。就算陛下宠爱豫王不愿责罚,朝中各位大人知道了豫王鞭打朝臣,以后谁还敢接近豫王殿下?这也算是达到了秦王殿下的心愿了,只是恕在下还是想要问一句,敢问…豫王殿下跟秦王到底有什么仇?就因为上次豫王一时怒极让秦王没了面子?”
容淮怨恨的瞪着沐清漪,若不是现在正在大殿上,只怕他都能扑过去杀了眼前的少年了。虽然皇祖父还没有说什么,但是容淮已经能够清楚的感觉到皇祖父不悦的目光,还有对面的大臣们怀疑和打量的目光。
“顾云歌,别以为有豫王撑腰本王就不敢动你!就算本王对豫王不满,本王说的也是事实!”
沐清漪秀眉微挑,淡笑道:“秦王承认对豫王不满就好。那么,下面咱们来说说秦王殿下所谓的事实?鞭打大臣么?”
容淮扬起下巴,指着跪在一边发抖的府尹道:“他身上的伤现在还在,可以立刻叫御医验伤。难不成你想说这不是豫王打得,还本王嫁祸给他的?”
沐清漪扫了一眼那府尹,淡淡道:“不,在下想说的是。这种人…豫王殿下打得对,打得好。没多抽几鞭子真是可惜了。”
“你放肆!”容淮脸上大怒,心中却是狂喜,以为抓住了他的小辫子,“这人就是再不是也是父皇亲封的京城府尹,殴打朝廷命官是满门抄斩的重罪。”
沐清漪玩味的笑道:“满门抄斩?”容瑾的满门是谁?还不都是这殿里的一群?
旁边众皇子看着容淮气急败坏的模样,面上都有些惨不忍睹的神色。若说容淮未经磨练经验尚浅比不上他们这些叔叔也就罢了。但是连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都能带的他团团转,已逝的大哥真的把这个儿子养废了吧?
“顾总管,你为何说这人该打?”容琰在心中叹了口气,淡淡的插了一句嘴为这个侄儿争取一刻缓和的时间。
沐清漪抬头朝着殿上的西越帝恭敬的一揖,道:“圣人有云: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又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为府尹大人得陛下恩典,为天子牧万民,却丝毫不见治下百姓的生死当成一回事。更欺上瞒下,既不上报也不处理。天下百姓自然不知道陛下为小人蒙蔽,只会当陛下根本不顾百姓死活。这种侮辱陛下圣明,损害陛下的江山的小人,豫王殿下身为儿臣,见到了若是不替陛下教训岂非不小?”
西越帝挑眉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瑾儿打他都是因为孝顺朕?”
沐清漪笑道:“自然是如此,若非要说豫王殿下性情暴戾喜欢鞭打下人,京城里这么多人不够豫王鞭打,非要大雪天跑到几十里外等着鞭打一个官员?何况,豫王之前告知过让他尽快出现处置城外的灾情。但是…这位大人第二天才出现,豫王看到翠云镇死伤无数一时气急。虽然确实是动了手,也不算是不教而诛了。”
“秦王,顾流云说的可对?”西越帝看向容淮问道。
容淮咬牙,脸色铁青。半晌才道:“还有豫王强占民宅的事情!”
沐清漪悠然的耸肩道:“当时那么多无家可归的老弱病孺,如果不及时找地方安治,经过一夜风雪秦王可知道会如何?”
“就算如此,强占民宅也并非理所当然。”
沐清漪淡然道:“难道秦王觉得豫王可以转眼之间变出一座宅子来安治百姓?还是说豫王可以带着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步行几十里路回京城来?另外,在下记得在下给了陈员外一万两的银票。除了买粮食以外,租用那座宅子一夜绰绰有余。陈员外既然收了银两,怎么能说豫王强占民宅?”
“你…你强词夺理!”秦王狠狠道。
沐清漪淡笑不语,潇洒若定。看在众人眼中一个气急败坏一个沉稳从容,谁的话更有说服力不言而喻。
容瑾站在一边并没有插话一言半语,只是目光温和的看着为了他侃侃而谈的辩驳的沐清漪。只觉得这一刻的清清竟是无比的耀眼夺目。让他想要将她藏起来却又舍不得掩去她一丝半毫的光芒。
旁边的容琰和容瑄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惊叹的神色。这顾流云小小年纪好利的口舌,并不咄咄逼人,无形中却让人无处可退。先是逼着容淮承认他对容瑾心怀不满,接着才开始辩驳容瑾的行为。无论容瑾的行为最终是对是错,至少都表明了容瑾的所作所为是为了百姓是为了皇帝陛下。而同时却又映衬出了容淮这个已故太子对百姓的漫不经心的不在意,和对比自己年幼的皇叔的嫉妒和怨恨。再看看对面几位众臣看着容淮古怪的脸色,和周丞相沮丧的神色就知道,无论容淮再说什么都无法挽回颓势了。
果然,西越帝有些不悦的扫了容淮一眼,冷声道:“秦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容淮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孙儿…无话可说!”还能说什么?说皇祖父偏心容瑾?容淮还没糊涂到那个程度。这个时候再说这种话他就不是傻,他是疯了。
西越帝轻哼一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没事干就好好跟着叔叔们学学如何做事。别整天想些有的没有的。你二叔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出征过好几回,你四叔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做了不少大事了。”
容淮听得脸色发红,心中却几欲吐血。是他不想做事么?父王过世之前皇祖父根本就不许皇孙们参加朝廷大事,他能怎么办?活了三十多岁,在父皇过世之前他连朝堂都没有上过,他能做什么大事?
“孙儿、遵旨。”容淮咬牙道。
西越帝这才点点头,厌恶的扫了一眼跪在后面的府尹道:“皇城府尹醉酒渎职,贪赃枉法,斩立决!家人发配边关。拉下去。”
大约早就知道难逃一死,那府尹连挣扎都没有就被人给拖了下去了。
处理了碍眼的人,自然就该打赏了。西越帝满意的看了看底下的众人道:“这一次的事情,庄王、端王、豫王都处理的非常好,朕深感欣慰。庄王和端王,各赏黄金千两,宝玉十件。豫王赏赐黄金千两,宝玉十件,明珠一斛。另外珍宝殿自选三件珍宝。还有顾流云,也赏赐黄金千两。”
一番打赏下来,原本跟着容瑄和容琰一起去办事的容淮竟然什么都没有捞到。虽然说秦王府并不缺这千两黄金的赏赐。但是黄金是一回事,帝王的赏赐却是个颜面问题。差事办好了,别人都有赏赐唯独他没有,这本身就是一种几位打脸的行为。表示西越帝已经对他相当不满了。
或许是被这些子孙弄得有些闹心了,该赏的赏该骂的骂了以后西越帝便挥挥手将所有的人都赶了出来。
宫门口,众皇子看上去依然是一派和煦融洽的模样。唯一不和谐的便是刚刚在殿上被西越帝狠狠训斥了一通的秦王了。
“顾总管真是好一副伶牙俐齿,九皇叔能够得到这么能干的总管,真是好福气。”斜睨了沐清漪一眼,容淮有些阴阳怪气的道。
容瑾扬眉道:“自然是本王的福气。这种事情羡慕不来的,淮儿有空不如请周相替你寻几个口舌利落的管家?免得下一次御前奏对,连话都说不清楚。周相,你说是不是?”
容淮大怒,却被跟在后面的周相急匆匆的拉走了。容瑾不屑的轻哼一声,有些无辜的看向沐清漪:这种废物需要本王费心么?
沐清漪微笑:确实不需要,虽然容淮背后的势力不小,但是容瑄和容琰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却是犯不着在搀和了。
“豫王殿下,顾公子请留步。”身后,蒋斌急匆匆的追了出来。蒋斌是西越帝的心腹,他一出来众人自然都停住了脚步也不着急走了。
“何事?”
“陛下召见顾公子。”蒋斌有些气喘的道。
容瑾剑眉微皱,低头看了看沐清漪道:“本王陪子清去见驾。”
蒋斌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连忙拦住他道:“豫王殿下,陛下只召见顾公子一个人,还请殿下……”
容瑾不悦,沉声道:“子清又不是西越的臣子,他是本王的朋友,本王为什么不能陪他一起去?”
蒋斌无奈,“这…陛下说了要单独将顾公子啊。”陛下怎么想的哪里是他这样的下人能够揣测的?他只是个传旨的啊,九殿下,求你别为难奴才了。
沐清漪微微沉吟了片刻,点头道:“有劳公公了,我这边随公公去见驾。”
“子清!”容瑾沉声道。
沐清漪安抚的抬手拍拍他的手臂,轻声道:“不用担心,我去去便回。王爷可先到宫门外等我。”容瑾紧紧的盯着沐清漪,半晌才咬牙道:“本王就在这里等你!”
沐清漪无奈的一笑,转身对蒋斌道:“蒋公公,请带路吧。”
才出来不过半刻钟时间,又转回了大殿里。
“草民顾流云,叩见陛下。”大殿中央,沐清漪恭敬的俯身下拜。
殿上,西越帝沉默的盯着她并不说,沐清漪心中也觉得一阵阵的发紧。这是她第二次直面的感受到西越帝的目光,和上一次不同,这一次西越帝所有的威压都集中到了她一个人身上,一股帝王威仪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沐清漪只能垂眸硬撑着。难怪就连桀骜如容瑾都对这个如今在西越人心中堪称暴君的西越帝十分忌惮,只能暗地里做些手脚。即使西越帝已经不复年轻时的英名,但是身为帝王的本能却丝毫未变。
许久,那股压力似乎渐渐的淡去了。沐清漪心中暗暗的吁了一口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仿佛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般。耳边传来西越帝淡淡的声音道:“p平身吧。”
“多谢陛下。”沐清漪谢过之后方才站起身来。
“顾家的后人果然是名不虚传。”西越帝淡然道。
沐清漪垂眸道:“陛下谬赞,顾流云愧不敢当。”西越帝盯着她许久,方才沉声道:“流云公子若是有先祖之志,为何会选择瑾儿?”
沐清漪心中一惊,很快又平静了下来。抬头看向西越帝冕旒下严酷的双眸,淡笑道:“陛下这话…只是因为流云方才刻意打压秦王么?”
西越帝冷笑一声,沐清漪叹了口气道:“陛下恕罪,在华国的时候九殿下对流云有恩,虽然相识不久,却也算得上是朋友。今日之事…当真是豫王府在打压秦王么?流云若是不为豫王辩驳,以豫王的脾气…陛下想必也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西越帝笑容却更冷,“顾家的人果然会顾左右而言他,难怪淮儿被你逼的无路可退了。但是…你以为瑾儿的心思能够瞒得过朕么?朕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间,比你们两个的年龄加起来还长!”
沐清漪默然,她从不敢将西越帝当成傻子。但是西越帝却显然比任何一个多疑的君王更加敏感。容瑾在这样的父皇跟前,除非西越帝愿意给他权力,否则…除了造反逼宫他还能有什么指望啊?
但是眼前的西越帝显然是没有这个打算的。甚至,容瑾只要接触到一点点的权利就足够让西越帝暴跳如雷。这些日子以来做的事情,算不上天衣无缝,但是如果换了别个皇子的话,西越帝绝对不会如此敏感的察觉的,只能说,西越帝对容瑾的关注和防备超过了别的皇子太多了。
沐清漪垂眸,隐藏在袖中的手却紧紧地攥起了。这应该是她成为沐清漪以来,遇到的第一次真正的危机。她很清楚,如果今天这里的事情处理不好,不仅是她,容瑾一直以来筹谋的一切都很可能会功亏一篑。
暗中吸了一口气,沐清漪抬起头来平静的与殿上的君王对视,淡然道:“陛下的意思是说…豫王沾染权势便是罪该万死?”
西越帝脸色一沉,狠狠地盯着眼前镇定自若的少年。沉声道:“豫王年纪尚幼,若不是你们这些人蹿唆怎么会有野心?”
沐清漪笑容清冷,“年纪尚幼?陛下…豫王马上就要二十岁了。陛下您二十岁的时候在做什么?豫王殿下在做什么?还有朝中其他的各位皇子,二十岁的时候又在做什么?陛下若是坚持觉得豫王殿下不敢沾染权利,陛下若真心疼爱豫王定下,草民肯定陛下现在就贬豫王殿下为庶民。”
“你放肆!”西越帝大怒,“朕的九皇子天生尊贵,岂会贬为庶民?!”
沐清漪点头道:“不错,九皇子天生尊贵。手中没有半点权势,于国于民没有寸功,地位却凌驾于众皇子皇孙之上。陛下是想要将豫王架在火上烤么?还是真如豫王殿下所说的,陛下打算等到龙御归天的时候带着九殿下一起走?只是不知道梅妃娘娘看到儿子会不会觉得高兴。”
西越帝不由得一怔,盯着沐清漪道:“连这个…他也跟你说了。看来…瑾儿确实是很担忧……”
沐清漪淡然道:“九殿下虽然未必比别的皇子聪明,却也不是傻子。”
这一次,西越帝沉默了更久的时间,终于有些黯然的摆摆手道:“你先退下吧。”
沐清漪暗中松了口气,平静的道:“顾流云告退。”
慢慢退出了大殿,门外迎面而来的清冽的寒风让她精神顿时为之一震。往日里厌恶不已的寒风竟然也让他有了一种如获重生的感觉。今天在大殿里,实在是有些危险。说话若是稍不注意就可能出不来了,但是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赌。西越帝这种人,只是一味的敷衍辩解根本就不可能打动他,所以她选择直接质问。
“子清。”殿外,一身黑衣的容瑾快步走了过来。走到她跟前停下来,打量了她一番,阴沉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轻声道:“子清,没出什么事吧。”
沐清漪淡淡一笑,摇了摇头道:“回去再说。”
容瑾神色不善的扫了一眼身后紧闭着的殿门,拉着沐清漪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大殿里
“陛下,九殿下和顾公子回去了。”蒋斌小心翼翼的上前禀告道。刚刚顾公子的一番话他自然也听到了,确是暗中为那位风姿出尘的白衣少年捏了一把汗。陛下对九殿下的矛盾态度他们这些近身服侍的人自然都能够感觉得到,却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陛下的面光明正大的说出来的。若是陛下一时震怒,那天上仙人一般的俊俏少年只怕就要没了。
“瑾儿一直在外面等着?”西越帝皱眉问道。
蒋斌点头道:“回陛下,九殿下一直在外面等着顾公子。刚刚才一起回去的。”
西越帝点点头,半晌才低声道:“瑾儿倒是从来没有对人这么好过,倒也不枉费这顾流云敢为了他直言不讳,也不怕朕降罪了。”
蒋斌小心的看了看西越帝的脸色,方才陪笑道:“九殿下和顾公子都是年少气盛,陛下难不成还会跟晚辈计较不成。”
西越帝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独自一人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沉默起来,蓦地一股苍凉的感觉冲心底升起,从来都不止寂寞为何物的帝王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孤寂的感觉。他年轻时候也曾经有过至交好友,也曾经有过肝胆相照的兄弟。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高高在上的宫殿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了。真是…好孤单啊。
顾流云说他的宠爱是在害了瑾儿?是么…西越帝摇摇头,或许是吧……
一出宫上了马车,沐清漪便有些乏力坐倒在马车里闭着眼睛闭目养神,连眼都没有力气睁一下。
容瑾有些担忧的上前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柔声道:“清清,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沐清漪无奈的苦笑道:“天威难犯……。”一个满手鲜血的帝王带着杀气的威压有多可怕,这还是沐清漪第一次尝试道。能够在西越帝面前不露出丝毫的畏惧和破绽已经费尽了他全部的心力。
正是因为知道西越帝有多强大而自己又有多么的弱小,所以这种感觉才更加的强烈。无知者才能无畏,而沐清漪既不是无知之人,同样也不是那种所谓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大英雄大豪杰。
容瑾怜惜的将她搂入怀中,以徐徐的输出缓和的内力替她安定神智。另一只手拉起沐清漪的手,果然看到她如玉的手心里被指尖掐出了几个血痕,“清清……”
沐清漪睁开眼睛,勉强笑了笑道:“没事,被皇帝陛下吓到了。我很没用是吧?”
容瑾紧紧的将她揽在怀中,摇头道:“不,不是。是我无能,若不是我……”若不是他根本没有能力跟西越帝抗衡,清清哪里需要冒这样的危险?虽然不知道殿中西越帝到底跟清清说了什么,但是看轻轻此时的模样就知道必然是十分危险的。
沐清漪淡淡笑道:“傻话,你若是权倾天下,我也就不在这里了。”不正是因为他们彼此都需要对方,所以才走到一起的么?如果一开始容瑾就是权倾一方的实权王爷,沐清漪是绝对不会投靠他的。若是如此,只怕容瑾也不会找一个女子做幕僚了。
“清清不怕……”容瑾轻声安慰着她。沐清漪靠着他的肩头闭眼休息,有些好笑的道:“没事,只是刚刚耗损心力太过,有点累而已。”她们这样的人,就算是一时的恐惧,也不会将这样的情绪留在心里太久的。现在不如未必将来就不如,他们还年轻,而西越帝却早就已经老了。
马车到了豫王府门外,容瑾却没有下车直接让人将马车驶进了豫王府里面。在清宁轩门口停了下来,容瑾亲自抱着沐清漪下车进了院子。
“这是怎么了?”闻讯赶来的夏修竹看着被容瑾放在椅子里的沐清漪皱了皱眉,却没有看出来有什么不妥。
沐清漪无奈的笑道:“没事,我方才有点不舒服,这会儿已经好了。是王爷大惊小怪。”容瑾阴沉着脸色没说话。夏修竹盯着沐清漪打量了一番,确定她确实没什么问题才又退了出去,将书房留给他们说话。
“老头子说了什么?”容瑾望着沐清漪沉声问道。
沐清漪有些无奈的苦笑,为容瑾的敏锐的叹息。但是这件事确实是不能瞒着容瑾的,便将跟西越帝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越听,容瑾的脸色就越难看。若是一般的人,别说是女子就算是个男子被西越帝那么问着只怕也要当场吓得腿软了。清清还能反驳老头子,然后从容自若的走出来当真是不容易。
容瑾冷笑一声道:“本王早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放权。”
沐清漪揉了揉眉心,皱眉道:“容瑾,你不觉得陛下对你的态度很有问题么?”宠是真的宠,若说作假能够做到西越帝这个程度的话,就算是假的也该变成真的了。但是防,又是真的防。沐清漪很清楚的能够感觉到西越帝在防着容瑾。仿佛容瑾只要沾染一丝一毫的权利便会造成什么无法接受的后果一般。
之前西越帝也怀疑过曾经听到的一些传言,比如说容瑾的身世之类的。但是如果西越帝对这个有怀疑的话,是绝对不会这么宠爱容瑾的。当然…这样的猜测却是不能跟容瑾直说的。
容瑾冷漠的道:“有什么好怀疑的,做给别人看罢了,老头子后半辈子刻薄寡恩成性,你以为他真的对谁好过?他就是想要等他死了之后让他的儿子们整死本王!哼!本王没那么容易死!”
沐清漪叹息,有些头痛的道:“罢了,先不考虑这件事了。如今陛下已经表明了态度,今天跟我说这些话未必没有告诫你的意思。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只要西越帝一天不改变想法,容瑾就永远别想要插手朝中的事务和权力。
容瑾垂眸,半晌才缓缓地勾起一丝笑容,道:“既然他不想要本王插手,那本王就不插手便是。本王也想看看,他最终能选出一个什么玩意出来!”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沐清漪淡淡道。
容瑾道:“不一定能得利…不过,让我那些皇兄们都使劲儿的争吧。正好,老头子的寿辰快要到了,本王就先送他一份贺礼好了!”说这话时,容瑾神色阴郁咬牙切齿,怎么看都不像是要送人贺礼,倒像是要送人驾鹤归西的模样。
“质王刚刚过世不久,不宜再对皇子出手了。”沐清漪淡声提醒道。上一次在华国他们已经玩过一次了。若是再来一次,皇子突然接二连三的出事,西越帝绝对会怀疑他们的。
容瑾冷笑道:“这一次出手的可不是本王,咱们只需要在一边看戏就是了。”容瑄和容琰联手想要借他来对付容淮,以为他不知道么?既然他们打的这么好的注意,他若是不成全他们岂不是可惜了。
但是如果只想看戏却不肯出力,那就别怪他拉他们下水了。
沐清漪沉吟片刻,立刻明白了容瑾的心思,淡淡笑道:“一切小心。”
容瑾挑眉道:“就算出了事也没什么。大不了跟老头子撕破脸!”九皇子这个身份,除了能够给他光明正大上位的名声以外,其实限制远远多于助力。但是如果真的打算要抢西越的江山了,谁还管能不能光明正大的事情?
“稍安勿躁,你现在还没有能力跟陛下抗衡。”沐清漪提醒道。
“哼!”容瑾轻哼。
“启禀王爷,顾总管,圣旨到!”
门外,下人急匆匆的禀告道。
两人来到前厅,果然看到蒋斌捧着明黄的绢帛站在大厅里等着。容瑾挑眉问道:“蒋斌,父皇这又是想要干什么?”
蒋斌笑了笑道:“是好事,顾公子,还请接旨。”
沐清漪一怔,道:“我?”
蒋斌笑道:“正事。”
无奈,沐清漪只得俯身跪地,“草民顾流云接旨。”
蒋斌展开手中明黄的绢帛,朗声念道:“顾流云,出身名门,才智非凡。此次辅助豫王赈灾,功在社稷。特诏命顾流云为正三品奉天府尹,钦此!”
话音未落,大厅里的众人却不由得惊呆了。唯一一个做过官的步玉堂跟着跪倒一边更是下巴直接掉递上了。别说顾总管的年纪,一看就让人觉得有没有十五岁都难说。就说从古至今除了一些来历用途都不好说的佞臣,哪儿有人直接就升到正三品的位置的?而且还是奉天府尹,这可是一个掌握着京城实权的位置,不是那些专门给一些文人雅士,词臣墨客的闲差。这让他们这些兢兢业业的考试努力从六七品小官开始奋斗还不慎中途掉下来的人情何以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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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君心难测
“顾公子…不,现在该叫顾大人了,接旨吧。”蒋斌捧着圣旨笑眯眯的道。仿佛几个时辰前他主子没有在大殿里对着沐清漪猛放杀气一样。
沐清漪犹豫了一下,道:“蒋公公,流云年少无知,只怕是无法胜任……”蒋斌连忙打断她的话,笑道:“顾公子这是什么话,陛下说了顾家乃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相门世家。历代十几岁出仕的少年英杰也不再少数,陛下是绝对相信公子的能力的。”
“但是,在下毕竟还是华国人,接任奉天府尹只怕是不妥。”奉天府尹不仅是正三品的官员,而且还掌握着整个京城的民生治安。与华国的顺天府尹一样,都是在天子脚下做父母官,这样的人即便不是天子的心腹,也应该是一个能够掌控的人物。西越帝突然让她接掌这么一个职位,比西越帝直接加封她为一品大员还容易让她心生怀疑。
蒋斌笑道:“华皇无道,致使顾家满门丧命。陛下说了请公子放心,只要公子真心为我西越效力,陛下绝对不会因为公子曾经的身份而对公子有任何猜疑。而且陛下也相信,公子绝对不会与华国再有牵连了,不是么?”
沐清漪垂眸,过了这么长时间,西越帝就算没有将在华国的所有事情都查清楚,也应该知道个大概了。华国好几个皇子的死都跟他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确实是足够让西越帝相信她已经和华国恩断义绝了。
抬头看了一眼一边剑眉紧锁的容瑾,沐清漪淡淡一笑,伸手接下了蒋斌手中的旨意道:“如此,顾流云便谢过陛下信任。”走到如今,无论西越帝打的是什么主意,都只能往前不能往后了。有权力在手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得多。
蒋斌笑道:“顾大人请起,老奴这便恭喜顾大人了。另外,陛下知道顾大人孤身从华国来,特赐了府邸一座……”
“等等!”蒋斌话还没说完,容瑾已经上前一步将沐清漪拉到了自己的身后,神色不善的盯着蒋斌道:“子清就住在本王府上,不需要什么府邸。”
蒋斌无奈的苦笑道:“豫王殿下,陛下这也是为了顾大人好。要知道顾大人从此以后就要在朝为官了,又是堂堂的三品大员,若是还住在豫王府,对顾大人的名声未免有些不美,还请豫王殿下三思才是。”
容瑾脸色微沉,他当然知道蒋斌是什么意思。但是只要想要清清要离开自己。该死的老头子,果然没安好心!
见容瑾脸色越来越难看,蒋斌也不敢耽误连忙将要说的话说完,“顾大人的新府邸就在豫王府的旁边,豫王殿下什么时候想要过去串门也是方便不是。这个…陛下的话老奴都说完了,豫王殿下若是还有什么话说,不妨直接进宫去求见陛下吧。老奴…告退。”
说完,蒋斌便匆匆的告辞了,仿佛生怕容瑾回过神来撵上去一般。
大厅里一片宁静,整个豫王府的众人都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步玉堂才反应过来,含笑拱手道:“恭喜顾总管…顾大人了。”
沐清漪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明黄的绢帛。别人十年寒窗也不一定能考上,她这个假男人倒是直接一步登天做了三品大员。若是她的身份叫那些卫道士知道了,只怕全天下的唾沫也能淹死她。
不过…做官…而且还是做西越的官,也算是没经历过的事情吧?沐清漪眼中带着一丝饶有兴致的神采。等到大哥和表哥来了,看到她变成了西越的官员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子清。”容瑾皱着眉拉着难得有些出神的沐清漪往后院去了。步玉堂犹豫了一下,摸摸鼻子还是没有跟上去。虽然他也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一个称职的副总管是不该太过好奇的。
回到清宁轩,沐清漪随意的将明黄的绢帛放在一边桌上,含笑看着兀自坐在一边生闷气的某人道:“怎么了?不高兴?”
容瑾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道:“也不知道老头子到底想要干什么,哪儿高兴的起来。”听清清的意思之前老头子对她还十分不善,这会儿突然就给个三品的官职,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沐清漪笑道:“身为皇帝,若是想要杀我还不是举手之间的事情,哪儿用得着那么复杂。”
容瑾不悦的瞪了她一眼道:“别胡说!有本公子在老头子敢动你我就杀了他!”以前可能杀不了,现在想想却是大有可为的。容瑾皱着眉琢磨着,他一个人要杀老头子有些困难,但是如果再加上夏修竹的话…他就不信老头子有九条命……
“啪!”看着容瑾眉宇间蕴含的杀气就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沐清漪没好气的拍了他一巴掌,一天到晚想着杀君弑父也就罢了,连脑子都不要了么?现在杀了西越帝对他们有什么好处?难不成那些皇子王爷会对容瑾比西越帝更好?还是说杀了西越帝他就能直接登基称帝?
“清清,我担心你。”容瑾皱眉道。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容瑾宁愿当初让清清以沐清漪的身份来西越。至少不会陷入如今这样必须分开,让他无法随时看到她的地步。
沐清漪轻声叹了口气,柔声道:“我知道,不用担心。难道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不成?何况,我还有你豫王殿下做靠山呢。”
“可是清清要去做官…”
“怎么?你担心我做不好府尹?”沐清漪挑眉笑道。
“清清做过府尹么?”容瑾笑问道。偏着头淡淡一笑,沐清漪道:“我没做过,但是我见过。”她不仅见过,而且从前他们家除了女眷以外全都是高官,“不用担心,我想试试。你既然想要我做谋士,就要相信…别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而且…我会做的更好。”
容瑾罕见的叹了口气,有些担忧的看着沐清漪皱眉道:“我只是觉得不放心,老头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将整个京城交给你手里。之前你也说了,他坚决不许我参与朝政。”而把京城交给沐清漪,和交给容瑾也差不了太多了。
沐清漪淡笑道:“怎么能说交给我?别忘了还有京畿提督和羽林将军呢。京城在他们手里,不在我手里。”奉天府尹能管得只是民生而已,真正掌握着京城命脉的是驻京畿的提督和御林军统领。这两个人才是西越帝绝对的心腹。只要有他们在,无论奉天府尹是谁都折腾不出什么大乱子。
容瑾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搂着沐清漪轻声嘟哝道:“我就知道老头子没这么好心。”
对于顾流云一跃成为奉天府尹,震惊的人自然绝不只豫王府众人而已。消息一传出,大半个皇城里的权贵们都被震得七晕八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府总管,居然一跃成为了朝廷三品大员,掌管京畿数十万百姓生计。而这个人甚至还是一个未满弱冠的少年,这让那些在朝堂上挣扎了大半辈子的老油条们如何心服?
虽然已经有不少人从各自的渠道听说了顾流云大殿上舌战秦王的事情,但是那也只能证明这个顾流云伶牙俐齿而已。随随便便就封了一个奉天府尹,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如果这件事放到二十年前,这个时候西越帝的案头早就被各种劝谏的奏章堆得满满的了。但是现在,这么多年来早已经受过了教训的人们却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打探着少年的来历。顺便看看周围左右前后的人们是何反应,一时间整个京城权贵们的反应竟称得上是十分的平淡了。
庄王里,除了容瑾和容璋以外的所有皇子几乎都在极端的事件里聚集在了庄王府上。
不管平日里斗得怎么样面红耳赤,这一次西越帝这天马行空的决定实在是太超出他们的承受能力范围了。
容瑄和容琰还算得上冷静,但是年纪小一些十一皇子却忍不住暴跳如雷,“父皇到底想要干什么?!”讨厌痛恨容瑾的绝不止容淮一个人,只是大多数的皇子早在受够了教训之后隐而不露罢了。但是遇到这种事情,怎么还能忍得住?!
“十一弟。”容琰皱了皱眉,沉声道:“稍安勿躁。”
十一皇子冷笑道:“稍安勿躁?说不定明天父皇就打算封容瑾做太子了,到时候四哥再来说稍安勿躁。”
容琰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不然你想要如何?父皇并没有给九弟什么。”
“谁不知道顾流云是九哥的人,奉天府尹父皇一直任命的都是他自己的人,就连之前那个没用的东西也不适合咱们这些皇子的人,为什么现在父皇却见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九哥的人?”十一皇子愤恨的道。这些皇子们从前也不是没试过接近奉天府尹,但是基本上只要哪一任奉天府尹稍微有一点偏向哪个皇子的意思,基本上他的官运也就到头了。最厉害的时候,一年斩了四个奉天府尹,这种情况下,还有那个奉天府尹不要命了敢依附皇子?
容琰沉默的看向容瑄,容瑄同样也是剑眉紧锁。他们并不是真的没有察觉,父皇一直都刻意的没有让容瑾接触朝政。这也是这些皇子一直能容忍容瑾的原因。再怎么得宠,只要没有接触朝政就没有危害。但是如果是一个开始涉足朝政又深得盛宠的皇子……
“父皇的意思…是打算让九弟插手朝政了么?”容瑄皱眉问道。这个很重要,之前父皇一直不想让容瑾插手朝政,所以众人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在父皇心目中容瑾绝对不是能继承皇位的人选。再加上他体弱多病,就更加不可能了。如今看起来父皇到像是在给他培植势力了,若是如此只怕又要多一个变数了。
容琰摇摇头淡然道:“现在还不好说。”天心难测,西越帝的想法就更加难以揣测了。
容瑄想了想,摇头道:“那就等等再说。”
十一皇子跳脚道:“二哥,还等?!”
容瑄看着他道:“十一弟,回去告诉淮儿,别那么心急对九弟动手。若是出了什么事,别怪我这个做叔叔的不提点他。”
十一皇子脸色微变,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容琰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就先看看吧。二哥,臣弟先告辞。”见容琰要走了,其他皇子自然也跟着告辞了,只有跟容瑄最亲近的六皇子留了下来。
送走了众皇子,书房里重新安静了下来,南宫翼从里间走了出来。容瑄喝着茶,皱了皱眉问道:“这件事你怎么想的?”
南宫翼皱眉道:“二弟倒是对这个顾流云称赞有加,不过说起来…我倒是还没见这个顾流云。”虽然在一些场合远远地看了一眼,也只记得是一个十分漂亮的白衣少年罢了。但是如今,却不能再将这个少年当存的当成是一个漂亮的少年了。
容瑄想起大殿上那白衣少年侃侃而谈的模样,淡笑道:“不要小觑了他,容淮在他手里可是吃了个不小的亏。他是三品府尹,也是有资格上朝的,你总是能见到的。”
南宫翼如今也是正三品大员,任大理寺卿。在他这个年纪,这个品级已经算得上是年少有为了。但是跟着突然异军突起的顾流云比起来显然是差得远了。
南宫翼想了想,淡然道:“大理寺和奉天府打不了什么交道。”一个是掌管京畿民生政务,一个是主管西越刑狱的,除非顾流云犯了什么事落到他手里,否则还真没有什么可交集的。
容瑄摇摇头笑道:“他是九弟的人,想要拉拢是没什么希望的。不过,他跟南宫羽关系不是也不错么?朝廷也没有限定官员私底下不许结交吧。只要谈谈探探他的底就行了。本王总觉得这个顾流云应该不简单,四弟对他的态度似乎…比对慕容煜更加慎重。”
“慕容煜?”南宫翼不屑的轻嗤了一声,从前还听说华国的恭王如何的文武双全,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这些日子一直带着药王谷的人在京城的权贵间蹦来跳去,其中的野心不言而喻。但是西越的权贵也不是傻子,对于一个曾经的华国皇子怎么可能没有丝毫的防范?
想到此处,南宫羽眼神微亮,挑眉道:“说起来…慕容煜跟顾流云似乎有些私人恩怨。”
“哦?这倒是有意思了。”容瑄若有所思的道。
“慕容煜在华国落荒而逃,据说就是因为顾家的人回来报仇,从中作梗。如今连华国的大皇子慕容熙都不知所踪了。看慕容煜对顾流云的态度,只怕是这个顾流云当初也参与其中了。”南宫翼沉声道。
容瑄蹙眉道:“如此说来,这个顾流云倒真是不简单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能够让容琰都暗暗戒备,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能力不凡。想了想,容瑄道:“咱们先按兵不动,先看看父皇到底想要做什么。”
没弄清楚父皇的想法之前就贸贸然的冲上去找顾流云的麻烦,这是莽夫的行为。容瑄虽然上过战场身负战功,但是几十年的宫廷历练下来,他也不是莽夫。
“对了,泱儿那几个你有空也多点播他们一些,别弄得跟容淮似的……”响起这几次容淮对上容瑾的表现,容瑄心头也捏了一把汗。幸好不是自己的儿子。不过容瑄自己心里都清楚,自己的儿子只怕也比容淮好不到哪儿去。父皇不重视皇孙,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肯见皇孙。即使每年宫中大宴这唯一的皇孙们可以见到父皇的机会,父皇也从不对皇孙们说一句话,赞一个字。于是,忙着勾心斗角的皇子们也就有志一同的有些忽略了对皇孙的历练。学得再好,不能办差,不能入朝,不能结交官员,没有历练就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万一遇到什么意外的事情,就会变得跟容淮一样了。
“微臣明白。”南宫翼点头道。容泱是容瑄的世子,跟容淮差不多,天赋聪慧都不差,就是缺少磨练。
容瑄点点头,叹了口气道:“罢了,过完年羽儿便要去边关了,你也别再骂他。到底…他才是真正像是将门之后了。”
南宫家军功彪炳,但是朝中却是无人。南宫绝受西越帝忌惮之后,南宫家和容瑄在朝中更是举步维艰。无奈之下南宫翼才弃武从文,从此混迹朝堂之上慢慢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希望立马扬鞭驰骋沙场的。
南宫翼沉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回话。
顺宁郡王府
慕容煜听到灵枢禀告的消息,原本正提笔疾书的手一顿,雪白的宣纸上留下了一道重重的墨痕。
随手将笔扔进一边的青瓷笔洗中,冷声道:“顾流云?奉天府尹?!”
灵枢点头道:“不错,宫里陛下身边的蒋斌刚刚去豫王府传了旨意。”
“好一个顾流云!”慕容煜的声音阴测测的道。若说现在有什么是慕容煜最痛恨的字,大概莫过于这个“顾”字了。顾牧言。顾秀庭、顾流云、还有…顾云歌……
看着慕容煜阴鸷的面容,灵枢丝毫不为所动。淡淡道:“谷主,现在咱们并不宜跟豫王府和顾流云有冲突。”
慕容煜烦躁的怒道:“那你说要怎么办?!华国的刺客到现在还没找到,西越帝依然对本王不冷不热,莫问情还活着,还有那个顾流云…你到底能干什么?!”
灵枢垂眸,轻声道:“谷主想得太多了,莫问情或者与否与谷主并没有什么相干。以他的个性是绝不会回来跟谷主争什么的。至于顾流云…似乎跟谷主也没有什么相干。即使他姓顾,谷主又何必放在心上?”
慕容煜咬牙不语,顾流云这个名字在华国基本没有出现过,即使是从头看到尾的容琰也是在顾流云亲口承认之后才确认了顾流云就是张清的,别人又怎么会知道这其中的许多事情。
站在慕容煜身后,灵枢几乎有些怜悯的看着眼前气得脸色铁青的男人。虽然相识的时间并不久,但是以灵枢的聪慧却早已经将慕容煜看透了。这个男人…有着雄踞天下的野心,却远没有那样的实力。或许曾经他有过问鼎天下的机缘,但是自从他离开华国抛弃了华国皇子之位之后,他就已经失去了那份机缘,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如今的慕容煜,不过是一个西越帝封的顺宁郡王罢了。唯一的依仗也不过是药王谷,如果他安心做一个江湖中人那么他依然能够高高在上。但是出身皇族的慕容煜,又怎么会看得上区区一个江湖中人的身份?
“谷主。”灵枢轻声道:“谷主如今总该知道…只凭谷主的身份、在西越是永远也不会得到皇帝的重用的,更毋论其他。华国…更是不能回去。谷主若是依然不愿回药王谷,还请谷主早作打算。”
慕容煜本就难看的脸色更是一沉。他知道灵枢在提醒什么,灵枢所说的曾经身为华国恭王的他怎么会不懂?但是要他依附于哪一个皇子,他又怎么能心甘?
虽然许多人都认为他跟容琰走得近,那也只是走得近而已。一旦真正的依附于某一个皇子,从此他便是别人的下属,而不是如今虽然身份尴尬却也是半个客人身份的郡王了。
但是不依附又能如何?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当一个有名无实的郡王,等待着华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的刺杀,或者是干脆躲进药王谷里这辈子都不要再出来了?不…他不能这样,无论如何…只要手中还有一丝的筹码,他都要再争一次!
闭了闭眼,慕容煜再豁然睁开的时候眼中已经是一片决然。沉声道:“替我给端王送一张帖子过去。”
灵枢轻声道:“谷主…是打算选择端王么?”
“你不同意?”
灵枢摇头,“不,谷主的决定属下只能遵从。”
慕容煜挥挥手道:“去吧。对了…告诉端王,如果不想要跟本王一样功亏一篑的话…做好先杀了顾流云。”
刚刚转身的灵枢一怔:顾流云有这么厉害么?那个看起来似乎才十四五岁的少年…实在是不想啊。或许她应该再去仔细的查一查顾流云这个人……
这一日的早朝,气氛相当的古怪。因为在一大群胡须髯然,头发灰白,再不济也至少是年过而立的的官员中间,站着一个身穿正红色三品朝服,面如冠玉的俊俏少年。
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身量不足站在一群成年男子中间更是险些将他直接淹没了。但是只要进入殿中的人,却毫无疑问的在第一眼便将目光定到了他的身上。唇红齿白,精致的容貌仿佛美玉精雕细琢一般。虽然眉目清隽没有斜飞入鬓的英气,却端凝从容,带着一股西越稍有的世家大族的儒雅和持重。仿佛自然而然的让人忽略了他的年纪与模样跟着金碧辉煌的大殿的违和感。
少年负手而立,即使在所有人打探的目光下也依旧笑容浅淡,温文尔雅。温和的目光却又带着淡淡的清冷和疏离,让人感到一种仿佛天生的矜贵。仿佛这少年天生便该如此,让他如寻常人一般的慢慢往上爬是一种对他的天资和才智的玷污。
五皇子来得有些晚,走到容琰身边看了看容琰,低声问道:“四哥,怎么了?”
容琰轻叹了一声道:“人如暖玉,公子无双。”
五皇子疑惑的看向对面站在三品文官最后面的红衣少年,愣了一愣。很快便轻嗤道:“不过是个小孩子罢了。哪儿当得起四哥如此评价。”
容琰摇摇头,笑道:“这是当年华国京城的百姓对顾家大公子秀庭公子的评价。只是可惜…不过,看这顾流云的模样,只怕不用两三年,比起当年的秀庭公子也不遑多让了。”
“那也是两三年后的事情,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竟然让一个小孩子做这奉天府尹。”奉天府尹的职位不算很高,而且若不是京城地理位置特殊的话,这只能算是一个地方官的位置。跟朝堂其实关系并不大,只是因为掌管着京畿之地才额外有了上朝和随时晋见君王的特权。但是这个位置却又是非常重要的。整个京畿包括附近的地方都在他的管辖范围内。不说什么党羽之争,单从公事上说任命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坐这个位置,简直就是儿戏。
容琰淡笑道:“孩子…哪个孩子能有这样的气度和镇定。五弟,就是你我当初第一次上朝的时候心里也有过几分紧张吧?”
五皇子转向那红衣少年,果然见他淡然若定,唇边带笑。偶尔还会跟站在他身边的大臣低于几句,神态也是恭谦温和,极不胆怯也不得意忘形。就如容琰所说的,仿佛是一块温润的暖玉。
“果然不凡。”半晌,五皇子才有些感叹的叹了口气。
“豫王殿下到!”门口,响起太监尖锐的通传声。穿着一身紫色朝服的容瑾冷着脸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众人连忙上前见礼。
容瑾却并不理会众人的殷勤,直接走到了沐清漪跟前,笑道:“子清怎么先走了?也不等等本王。”
众人这才恍然,之前顾流云是豫王府上的大总管,虽然陛下赐了宅子,却还没来得及搬家呢。
沐清漪有些无奈的一笑道:“第一次上朝,有点紧张,就先过来适应一下。”容瑾偏着头看了看她笑道:“既然紧张,就更应该跟本王一道儿啊。本王帮你壮壮胆子,看谁敢欺负子清。”
说这话时,豫王冷厉的目光慢慢的从众人脸上扫过。不少原本还怀着一些别样心思的人顿时打了个寒战悄悄地低下了头去。豫王此举毫无疑问的是在向众人宣告,顾流云是他的人,谁敢跟顾流云过不去,就是跟他容瑾过不去。
沐清漪莞尔一笑,淡淡道:“多谢豫王,我知道了。”
容瑾这才满意了,笑道:“这才对。就算你有了府邸咱们也还是邻居不是么?以后就一起来上朝吧。”
“好。”
众人大惊失色,这是说豫王殿下以后每天都会来上朝了么?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他们要怎么找机会跟顾大人套近乎或者是…干点别的什么?最重要的是,有豫王殿下在,即使他什么也不干也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啊。从前豫王上朝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高兴就来不高兴就不来。现在却因为要给这个顾流云保驾护航,居然打算天天上朝了么?
沐清漪有些好笑的看着众人各异的神色,很容易便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含笑道:“那以后就打扰王爷了。”
容瑾笑容可掬,“不打扰。子清比本王小都如此上进,本王深觉也应该勤奋努力一些了。以后咱们便互勉吧。”
王爷,您天生富贵,完全可以不用勤奋了啊。群臣在心中暗暗哀鸣。
“咳…九弟,父皇差不多快要来了。”一边的容瑄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容九公子上朝的占位都跟别人不同。虽然他啥事不干,但是朝堂上却只站在容瑄和容琰之下,还在身为皇长孙的容淮之上。
听到容瑄的话,容瑾也不罗嗦,直接走过去站在了容琰的身边。容琰淡笑道:“九弟今儿挺早。”
容瑾斜眼,俊眉飞扬,神采翩然,“不早了,四哥才早。”
容淮不冷不热的道:“九叔又没有什么事,何必大清早跑来上朝。”
容瑾心情好,并不生气,笑眯眯道:“自然是为了挡在你前面啊。本王什么事儿也没有,照样站在你前面。你就是…累成死狗,也还是得乖乖站在本王后面,知道么。这种事情…嫉妒不来的。”
容淮冷笑一声,“本王犯得着么。本王自然是没有九叔命好有个好母妃……”
“淮儿!”容琰脸色微变,低声呵斥道。
好在容淮还不是不知道分寸,声音压得极低,也只有他跟前的容琰和容瑾听见了。容瑾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隐藏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却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殿上已经响起了蒋斌尖锐的声音,“陛下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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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新官上任
“陛下驾到!”西越帝穿着雍容华贵的龙袍,缓步从大殿后面走了出来。(
平南文学网)威严的望了一眼殿下的众人,目光在沐清漪身上停顿了片刻,最后还是落在了容瑾身上。
“臣等恭迎陛下!”群臣齐声朝拜。
西越帝一挥手,淡然道:“平身。”
“谢陛下!”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西越帝身边,蒋斌高声道。这是新年后的第一次朝会,堆积了许多天的公务没有处理,自然有不少人上前启奏需要西越帝圣裁的事情。全场基本上没有沐清漪什么事。
奉天府尹算是地方官,管的都是一些民生政务,没有极大的事情也不需要惊动西越帝,何况沐清漪新官上任能有什么事情?所以,奉天府尹虽然需要上朝,却并不需要每日上朝。而且有随时进宫求见的特权,上朝这个殊荣看起来倒像是对奉天府尹的赏赐而没有太多的实际意义了。所以基本上历代的奉天府尹都很少在大殿上说话的。
沐清漪自然也不着急,而是淡定的听着官员们的奏对,和西越帝的处理。很是惊讶的发现,即使已经年近七十,西越帝的思维依然十分的清晰而且迅捷。只是比起华皇的慎重小心,西越帝显得更加的随意和狠辣。所以大臣们在他面前总是显得小心翼翼的。这样的能力,难怪西越帝登基三四十年,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勤政,世人对他的评价却依然超过了西越历史上的大多数皇帝。如果不是这二十多年的倒行逆施,西越帝只怕会成为西越历史上最伟大的皇帝之一。
美色的诱惑…当真是如此惊人么?
西越帝执政的前期和后期泾渭分明,基本上可以说是从梅妃入宫开始算的。前期的西越帝勤政英明大度雄才伟略,几乎具备了一个明君的所有特点。但是梅妃之后西越帝变得暴戾,冷酷,无情,政事上也是得过且过,虽然因为前期的根基和他本身的能力,并没有出现什么大错,但是朝中人才凋零,百姓赋税日重,动辄连坐九族等等却是显而易见的。
整个早朝,西越帝都没有提起关于顾流云的任何事情,仿佛突然下旨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担任奉天府尹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同样也没有官员对此表示有意见。西越帝比这更加出格的事情也做过不少,大不了等到顾流云除了什么漏子的时候再上书让他走人就是了。
等到早朝结束,毫无意外的沐清漪和容瑾同时被留了下来。
等到其他人带着各异的神色退了下去,容瑾才盯着西越帝神色冷峻的道:“父皇,你这是什么意思?”
西越帝有些惊讶的挑眉,仿佛不解容瑾为什么会这么问,“瑾儿,这是怎么了?”
容瑾盯着他道:“子清的事情,突然封他做奉天府尹,你想要干什么?”
西越帝叹了口气,道:“瑾儿,你以为朕要做什么?”容瑾冷笑道:“儿臣怎么会知道父皇的心思?父皇若是容不下儿臣,直接将儿臣逐出皇室不久是了?为难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算什么?”
西越帝挑眉道:“那你把他带回来又是为了什么?别告诉朕,你和顾流云不是在华国认识的。”
容瑾漠然道:“所以,父皇的意思就是儿臣天生就该被所有人厌弃,敬而远之?身边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等到父皇哪天归天了,儿臣就活该被人清算。我早说过,父皇若是想要我死的话,用不着那么麻烦。”
西越帝看着容瑾冷漠的俊美容颜,花白的眉头紧紧皱起,“瑾儿是在怪朕么?”
容瑾唇边勾起一抹冷意,有些皮笑肉不笑的道:“不敢,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西越帝望着他怜爱的叹了口气道:“好孩子,父皇只想着疼你,倒是忘了…你也长大了。罢了,以后你想要做什么朕也不管你了。顾流云…朕看着是个人才,正好一时朕也找不到合适的奉天府尹人选,就让他先做着。等朕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再换下来就是了。”
西越帝的声音和眼神都充满了慈爱和温暖,但是站在地下的沐清漪却丝毫没有感到其中的暖意。容瑾也只是随意的扯了下唇角,没什么诚意的道:“儿臣多谢父皇。”
西越帝叹息着道:“罢了,父皇本不希望你涉足这其中,你却…去吧。”
“儿臣告退。”
“微臣告退。”
两人一路并肩出了宫门,沐清漪回望身后巍峨庄严却显得阴气沉沉的宫阙,轻声问道:“陛下的话,你相信么?”
容瑾冷笑,“本王、一个字也不信!”
沐清漪心底叹息,她也不信……
有了正式的官职,沐清漪自然不能再随意的跟着容瑾直接回豫王府了。而是直接去了奉天府衙门。原本衙门应该在城池的中心位置。但是皇城的中心位置自然是皇宫,而顺天府衙门便被挪到了城皇城西南的位置。
看到一身绯红朝服,从马车里下来的红衣少年,衙门口的衙役也不由得愣了一愣。虽然早就听说了新来的府尹大人年纪小,但是却也没想到能小到这个份上。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漂亮矜贵的孩子。
“这…大、大人…。”
看着迎上前来,有些结结巴巴的衙役,沐清漪不由莞尔一笑道:“怎么?不能进?”
“不敢…大人快请进。”衙役吓了一跳,这可是新任的府尹大人,谁敢不让他进?
衙门大堂里,奉天府府丞带着一干主簿等大小官吏迎上前来,“下官奉天府府丞秦晖拜见大人。”
府丞是府尹的副手,同时也是从四品的官员。因此见到顾流云虽然恭敬却也还算从容。而手下的一干小吏却不一样,这些人多是一些六七品的小吏甚至是无品的,任免调动不过是府尹的一句话罢了。因此虽然新来的府尹大人看上去只是一个孩子,在没有摸清楚府尹大人的脾气之前这些人也都还是恭恭敬敬服服帖帖的模样。
沐清漪挥手道:“秦大人免礼。此处也没有外人,秦大人坐下说话。”秦晖犹豫了一下,便谢过走到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沐清漪走到上方主位上座下,皱眉道:“怎么只有这些人?”
秦晖拱手道:“大人容禀,之前…前任府尹大人被问斩,有一些人也就跟着……”
不用说的太明白,前面那位被问斩了,全家流放。只怕衙门中也有不少他的人,自然也没什么好下场。沐清漪皱了皱眉,人不够也不好办事,看来还是得去豫王府将步玉堂借来用用。正想着,门外衙役便来禀告,“启禀大人,门外有位姓步的公子求见,说是豫王殿下遣来的。”
闻言,沐清漪不由得一乐。刚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连忙笑道:“快让他进来。”
片刻后,穿着一身月白布衣的步玉堂便走了进来,朝着沐清漪恭恭敬敬的一拜道:“草民步玉堂拜见大人。”
沐清漪挑眉笑道:“玉堂,你这是?”
步玉堂笑道:“在下来求大人赏一口饭吃。”
沐清漪含笑道:“俗话说,宰相门前三品官,何况是王府之中。我这儿…可没什么高官厚禄给你。”
步玉堂也不在意,“如果大人不嫌弃的话,草民做个小小的幕僚便够了。”朝堂上是上至王侯将相,下至普通的官吏,手下都会有一两个帮忙出主意的人。这些人并不纳入朝廷体系,俸禄也是私人自己出的。自然也就不用在意身份品级问题,只要双方都觉得满意即可。
沐清漪打量着步玉堂半晌,叹了口气道:“那就委屈玉堂了。”
步玉堂抬眼笑道:“怎会?顾大人不嫌弃就好。比起豫王府…嗯,在下还是觉得跟着顾大人更加…安稳一些。”
没了顾总管的约束,豫王殿下简直就是个混世魔王。步玉堂可不是傻子,立刻不经意的跟某人提起顾大人刚刚上任想必需要人帮忙的。于是豫王殿下好不客气,毫不留恋的将步公子给赶出了王府。
果然,惜才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旁边的秦晖已经年近五十了,虽然还是个从四品的府丞但是却也算得上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立刻起身笑道:“恭喜大人刚刚上任便觅得良才。”秦晖当然是认识步玉堂的,在自己的地盘上死了一个皇子还能逃过一命并且进了豫王府做副总管的,步玉堂的经历也算得上是一段传奇了。最重要的是,顾流云刚刚上任豫王便赶紧送来了步玉堂这样一个助手,可见豫王对顾大人的重视。要知道,步玉堂年纪轻轻,除了运气实在是有点背以外,考绩一直可都是全优的。若不是遇到悼恭太子这回事,只怕是前程无量。
沐清漪自然将秦晖这淡淡的不甘心看在眼里,也不在意淡然一笑道:“多谢秦大人吉言。本官刚刚上任许多事情都还不熟悉,不过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城外的雪灾和百姓安治的问题。还有这次雪灾对庄稼的损害,以及补救措施。这些…都劳烦秦大人写个折子上来给我瞧瞧。可有什么为难之处?”
秦晖不由得一哽,原本只当这顾流云只是个不懂事的富家公子,却没想到一出口便切中要点,竟是比主政十几年的官员来要调理分明。而且居然会还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他。他自然不能说不行,府尹新官上任的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有什么过错自然是他这个做副手的府丞了。
“谨遵大人吩咐。”秦晖只得恭敬的道。
沐清漪温和的笑道:“那就有劳秦大人了,此事紧急,尽快办吧。另外,将最近二十年奉天府的卷宗通通送到我书房。”
秦晖一愣,“二十年?大人,而是年未免太过久远劳神了。”虽然历任上任的官员都有查看上一任卷宗的传统,但是一看就是二十年也未免太久了一些。别说是上任了,上上上任的都有了。这二十年来,奉天府至少换过十几个府尹了。
沐清漪淡笑道:“本官原本不是西越人,蒙陛下恩典才做了这奉天府尹。多看一些也了解一些西越京城的风土人情。”
“原来如此。”秦晖连忙称是,“下官这就命人整理出来送给大人。”
“有劳。”
秦晖恭敬的退了出去,站在门口不由自主的抬手摸了摸额头。额头上一片冰凉,秦晖在心中暗暗心惊。新来的府尹不过才十四五岁的模样,给他的压力竟然比前一任府尹还要大。原本还在心中拨弄的小算盘也在不知不觉间埋进了心底深处不敢轻易妄动。
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大堂里谈笑生风的两个人。他今年已经四十九岁了,在这个府丞的位置上足足虚耗了十载光阴。原本以为前任府尹被问斩之后总算能轮到自己了,却没想到陛下竟然派了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来。难道,他还要再熬上十年么?
大堂里,步玉堂若有所思的看着走出去的秦晖道:“这人心思不存,大人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沐清漪笑道:“玉堂你还是别叫我大人了,听得别扭的很。”
步玉堂也不在意,他也不是正式的官员,自然不必非得称呼官讳,从善如流的道:“公子。”
沐清漪笑道:“我比你小几岁,叫我名字或者子清都可以。”步玉堂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上下有别,还是称呼公子好。”虽然顾公子很随和,但是豫王府里那一位可不是个随和的主儿。为官多年的直觉敏锐的告诉自己如果自己跟顾公子走得太近了的话…可能会发生不太好的事情。
想起某人酸气横溢的模样,沐清漪也不跟步玉堂纠结这种小事,转过话题道:“这个秦晖倒不用担心。若是这奉天府衙门当真让我整治的滴水不漏了…别人才要担心了。”
步玉堂恍然大悟,有些隐晦的望了一眼城中的方向笑道:“在下虚长了几岁,却还不如公子考虑的周到。”沐清漪笑容有些苦涩,淡淡道:“哪里,不过是…想得多了罢了。”经历得多了,自然也就想的多了。步玉堂虽然也经历过牢狱之灾,但是跟顾家经历的一切比起来实在是不足为题,自然不能够理解沐清漪小小年纪为何会想的如此周到细致。
步玉堂点头道:“如此说来,公子调阅二十年内的卷宗,可是有什么深意?”
沐清漪凝眸,淡淡道:“也没有什么深意,不只是…想查一些事情罢了。”
入朝为官,没有许多人想象的那么简单,但是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因为有步玉堂暗中辅佐,不过短短半个月,整个奉天府内的事情沐清漪也都渐渐地能够从容打理了。因此,这个世道总说女子只能呆在闺阁之中不能成事,其实是毫无道理了。能不能做大事不在于是男还是女,而是在于这个人的能力和学识。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如此快的上手官场上的事务,让那些等着看好戏的人们失望不已以外,也只能叹一句陛下慧眼识珠和顾家果然是英才辈出了。
另一方面,西越帝果然言而有信的开始交给容瑾一些朝堂的事务处理。这也让许多原本还将目光注意着沐清漪的人将注意力转向了容瑾。毕竟,比起豫王来一个顾流云就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
而容瑾竟然也一概往日的懒散和无谓,竟然将西越帝吩咐下来的事情办得十分妥帖,一时间朝堂里又隐隐升起了看不见的硝烟。
奉天府衙门书房里,沐清漪正埋头在一堆堆厚重的卷宗中。旁边不远处的窗口处,夏修竹握着一卷兵书专注的看着,房外依然是寒风料峭,星夜暗沉,书房里却是一片温暖宁静。
“子清!”容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平南文学网)沐清漪抬起头,只见一身黑衣的容瑾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走了进来。
沐清漪抬头,揉了揉眉心有些惊讶的道:“这是去哪儿了?怎么这会儿跑过来?”
容瑾不悦的轻哼一声,拉着沐清漪起身道:“老头子让我出京办事,顺便去别的地方逛了逛。你在看什么这么晚了还没有回府?”
沐清漪含笑道:“没什么,随便看些东西。陛下这是怎么想的?居然派你出京去办事?”之前死活不让容瑾接触政事,现在却直接让他离京办事去了。从前是表现的不放心容瑾,如今有表现的太放心了。俗话说,反常必有妖。
容瑾冷笑道:“上次离京咱们不是把人给甩了么,老头子怀疑了吧,这次派人暗中跟着我呢。”
“那你怎么办的?”沐清漪凝眉道。容瑾勾唇笑道:“带着他们出去饶了一圈,喏,本公子专门去青州给清清买的。”容瑾神色愉悦的从披风下面拽出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
沐清漪好奇的接过,看了半晌有些迟疑的道:“这是…狐狸?”样子看起来确实是很像狐狸,虽然比一般的狐狸小了一些。但是这毛色…这一身火红的毛色,就算是赤狐似乎也没有这么红啊。
容瑾得意的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赤狐,这是火焰狐,只有青州的深山里面才有的。看看,抱着是不是感觉很暖和?听说体寒的人,吃了这火焰狐的肉就能够改善体质。清清要不要先吃吃看,如果有效的话,以后咱们再去抓?”
“嗷嗷…”不知道是听明白了容瑾的话,还是察觉到了容瑾不善的目光,刚刚到沐清漪手中的小东西立刻嗷嗷叫着往沐清漪怀里钻。看的容九公子眼中寒芒一闪,朝小东西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看它走了这么远的路还这么有精神,吃起来味道肯定不错。”
沐清漪无奈,抱着火一样红的小东西侧过身躯挡开了容瑾的目光道:“别吓它,你跑到青州去就是为了找这个?”
容瑾耸肩,“打着一大串人,我想干别的也不行啊。说起来,能抓到这个小东西还多亏了那些人呢。”
沐清漪低眉闷笑,那些被西越帝派去跟踪容瑾的人肯定很郁闷。什么都没有查到不说还被人利用去抓狐狸。不知道此时宫中的西越帝是个什么脸色?
容瑾懒洋洋的在旁边的椅子里坐下来,有些疲惫的道:“这几天有什么动静么?”这话问的却是旁边的夏修竹。
夏修竹合起手中的书卷,淡淡道:“有几个小角色,随手就打发了。”
容瑾点点头,有夏修竹在,除非是他们这个级别的高手大概也没有几个能称得上是棘手的了。他那些兄弟若是还有这种级别的高手也就不用派人来试探清清了。
夏修竹看了看容瑾,收起手中的书站起身来道:“既然王爷来了,我先回去了。”
看着夏修竹走出去,容瑾摇摇头道:“夏兄看起来似乎有些拘束。”容瑾也不是真的目中无人的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只是他的礼遇指给自己看得上而且又有能够让他认同的实力的人。而夏修竹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沐清漪也有些无奈,摇头道:“修竹从小在华国长大,亲人朋友都在那里,如今被迫留在西越,只怕也有些不习惯吧。”
容瑾挑眉道:“我看他在看兵书。”
沐清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修竹曾拜华国的安西郡王为师,学的自然不只是武功而已,看兵书有什么奇怪的。只是…你不是打算将他也收揽到收下吧,那可不怎么容易。”
夏修竹其人看起来似乎温和无争,随遇而安。但是其实确实是个十分固执的人。不然以他的武功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够过得舒舒服服,又何必为了报答华皇的恩情而将自己困在华国皇宫这么多年。如今又因为容瑾的救命之恩而困在西越做她的随身侍卫。
这种人一般情况下都很温和无害,但是一旦你触犯了他的底线,他同样也能固执的让你恨不得撞破头。
容瑾走到沐清漪跟前,斜靠着椅子扶手,抬手将在她怀里乱钻的小东西提出来,“给本王安分一点儿,不然炖了你。”
“嗷嗷嗷……”小小的火焰狐显然对容瑾又惧又怕,在他手里疯狂的挣扎着。只是它这小小的模样又怎么能挣得开容瑾的手,“嗷呜…。”只得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沐清漪。
女子对于可爱的小动物总是格外容易心软的,看着那光泽火红的毛发仿佛都失去了光彩一般,沐清漪有些心疼的拍开容瑾的手小心翼翼的将它抱进怀里,轻抚着它渐渐地小耳朵道:“乖,不怕…。”
“呜……”小狐狸乖巧的伸出小舌头舔了舔沐清漪的手指,还拿小小的狐狸脸在她手上蹭了蹭,一副无比乖巧可爱的模样。
“呵呵……”看着小东西如此乖巧的模样,沐清漪不由莞尔一笑。
“哼!清清……”容九公子磨牙,送给清清的礼物却抢了清清对自己的注目,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沐清漪也知道适可而止,免得真惹怒了某人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把小狐狸拿去炖了。
“容瑾,谢谢你。我很喜欢。”沐清漪抬头望着有些闷闷不乐的某人柔声道。
容瑾一怔,看着灯下白衣若雪,俊美如天上仙童的少年还有少年怀中那火红的小东西,只觉得这样的画面竟是无比的静谧安宁。不由得也低低一笑,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个浅浅的吻,“清清喜欢就好。”
沐清漪有些出神,怔怔的望着容瑾温和宁静的眼眸突然释然的一笑。她也有些搞不明白如今她和容瑾这样的到底算是什么关系,但是…如果两人都觉得这样很好,那就这样吧。
“清清在看什么?”容瑾斜倚在椅子边上,看着沐清漪摊开放在桌面上的卷宗。沐清漪笑道:“没什么,就是这些年来奉天府的卷宗。”
容瑾疑惑,“这些东西什么时候看不成?要你一直看到深夜还不回府休息?”
沐清漪道:“这些东西自然是越早看完越好了,不用担心,再过两天就差不多了。”
容瑾叹了口气,低头在她的发丝间蹭了蹭道:“辛苦清清了。”奉天府毕竟是京畿之地,说大不大说笑也不小。整整二十年的卷宗清清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要看完,实在不是辛苦就可以办到的。而容瑾知道,清清是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的,这个看自然也就不会随意的浏览一遍,而是真正的看完了便记下了。
沐清漪笑道:“身在其位,便要谋其政。若是连这皇城过往的一些事情和民生都不了解,我要怎么做这个府尹?”
容瑾怜惜的把玩着她的发丝,道:“反正清清不能太累了,有什么事叫步玉堂去做。若是还不够,我让天枢也过来帮你。”
沐清漪无奈的拍开他的手道:“那我这到底是在帮你还是在拖累你?当个府尹结果将你手下能用的人劝拿来帮我办事了。”
容瑾也不在意,笑道:“我跟清清之间还要计较这个么?不过…清清是不是忘了一个人,其实他也很有用的。”
沐清漪挑眉,能让容瑾觉得有用的人,想必是真的有用了。容瑾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漫声道:“太史衡。”
沐清漪一愣,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别胡说,太史衡是江湖中人,何况…即使是京城里认识他的人可也不少。”容瑾也有些郁闷,有两个身份办事自然是方便很多。有些明面上不能办不好办的事情都可以悄无声息的办了。但是另一方面,为了区别开两个身份,有的需要接触的人却必须避免开,免得被人怀疑。比如现在,想要奴役太史衡而不得,让容九公子十分郁闷。
“很快…清清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容瑾揽着沐清漪柔声低喃道。
沐清漪有些疑惑的看向他,容瑾笑道:“很快清清就知道了,这几天我不在京城,京城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沐清漪想了想,挑眉道:“慕容煜要迎娶平湖郡主了,算不算事情?”
“咦?”容瑾有些意外,“容心悦不是死也不肯嫁给慕容煜么?”沐清漪笑道:“那是以前的事情,现在质王死了,质王府是由秦王当家做主,哪儿轮得到她说嫁还是不嫁?”
虽然容心悦被封了郡主,也是西越帝的皇孙女中最年长的一位。但是到底跟容淮不是同母所出的,自然也没有从前容璜还活着的时候那么自由自在了。
“那慕容煜肯娶她?”以慕容煜的心性,本容心悦那般嫌弃羞辱过居然还肯娶她也算得上是一桩奇事了。容瑾心中一动,道:“慕容煜打算依附于容淮了?”
沐清漪摇摇头道:“未必。我只怕…慕容煜是容淮的一张催命符。”虽然西越帝给,慕容煜赐婚的对象是平湖郡主,但是慕容煜也不是傻子,如今朝堂上容淮除了一个皇长孙的名头以外根本就不占上方。慕容煜不可能将自己跟容淮捆在一起。
容瑾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点头道:“说的也是,而且…容心悦那个蠢货只怕也玩不过慕容煜,等到大婚之后,还不是任由慕容煜捏扁搓圆。”看起来,慕容煜打的是明里投靠容淮,暗地里却向着容琰的注意了。脚踏两条船他也不怕船翻了。
沐清漪点头赞同道:“无论最后容淮赢了还是容琰赢了,对他来说都没有损失。华国恭王…如今倒是一个见缝插针的投机者了。”现在的慕容煜,早就已经不是当年华国京城那个风度翩翩的恭王了。也或许,从来都不是,只是世人都看错了眼了。
“不许想他!”容瑾低头在她的耳边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不悦的低声道。
“胡闹!”沐清漪无奈的离他远一些,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却没有发现淡淡的烛光下俊美少年如玉一般的容颜早已经染上了一抹红霞,看得某人呼吸不由得一窒,一俯身噙住了那一抹淡淡的方向……
“容瑾……别闹……”
“清清…我喜欢清清……”黑衣青年紧紧的将她扣入怀中,再一次低头吻上了那嫣红的芳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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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宝剑赠名将
顾府多了一只火焰一般红彤彤,圆滚滚的小狐狸。这只看起来像狐狸又有些不太像狐狸的小东西立刻收到了顾府上下的姑娘们一致的喜爱。特别是盈儿和霍姝两个,更是将这个小家伙当成另一个小主子一般的照顾着。
这只被容瑾从千里迢迢的青州抱回来的小东西也格外的有灵性。或许是知道沐清漪是唯一能够解救自己从大魔王容瑾手中脱险的人,所以对沐清漪更是表现出了十分的亲近谄媚。每天沐清漪一回府中,小家伙便立刻像是箭一般的冲了出去钻进她怀里撒娇。如果刚好沐清漪穿着的是红色的官服的话,小东西就更高兴了,蓬松松的大尾巴得意的摇晃着爬到沐清漪的肩头上,仿佛她们才是一伙儿的。
“火儿,这又是怎么了?”沐清漪刚踏入大门,之间一道红光闪过,小狐狸已经利落的爬到了他的肩头上,两只小爪子紧紧的抓着沐清漪肩头上雪白的锦衣,小眼睛委屈的望着她。沐清漪无奈的抚了抚它柔软的毛,低声问道。
盈儿和霍姝跟着赶了过来,看到这副模样不由得掩唇笑道:“公子不知道呢,中午的时候豫王殿下过来了。豫王殿下走了之后火儿便一直有些恹恹的。”至于这小家伙是怎么被豫王殿下欺负的,还是不要说了比较好。
“嗷嗷呜……”小狐狸抓着沐清漪的衣服,嗷嗷叫着告状。只可惜,沐清漪虽然聪明绝顶却也不通狐狸语,而小狐狸更不可能口吐人言。只得柔声安慰道:“乖,不怕…等会儿我跟容瑾说,让他不要欺负你了。以后你躲开他走不成么?”
“嗷嗷呜呜……”小狐狸眨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沐清漪的话,只是小眼睛更加委屈了。沐清漪叹了口气道:“以后豫王来了不要让他见火儿了。”沐清漪真的有些不明白容瑾哪儿来的那么多耐性天天欺负一只小狐狸。偏偏火儿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每次被容瑾给欺负了回头还要往他跟前凑,被整的泪眼汪汪又要告状,周而复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盈儿掩唇偷笑,脆声应道:“是,公子。”只怕无论她们将火儿藏在哪里,豫王殿下都能够找出来。好几次她都不小心看到豫王殿下盯着火儿的眼神,总有那么一丝…垂涎欲滴的模样。
“呜呜…”火儿撒娇的在沐清漪的颊边蹭了蹭。
“呵呵,流云,这就是豫王殿下专程去青州带回来的焰狐么?”跟在沐清漪身后进来的南宫羽低头闷笑,看着那火一般明嫣的小团子趴在白衣少年的肩头,仿佛就像是一朵跳跃的火焰,让人觉得格外的赏心悦目。
沐清漪无奈的叹气,“你也知道了?”
南宫羽笑道:“京城里谁不知道豫王殿下大冷天儿的专门跑到青州的深山老林里去,就为了抓这只小东西给你做礼物?”
沐清漪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明明某人是去遛人的,反倒是传出了这么一段风流艳闻。与南宫羽并肩而立的却是南宫羽的大哥,如今的大理寺卿南宫翼。看着南宫羽对着顾流云自若的笑意,南宫翼微微蹙眉觉得自己有些不能理解弟弟的想法了。
如今顾流云和豫王的事情在京城里可说是传的绘声绘色,以南宫羽以往的性子对于这种人肯定是敬而远之的。但是南宫羽面对顾流云的时候笑得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好朋友,丝毫不为外界的传闻所动摇。
这个顾流云…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低头逗弄小狐狸的时候唇边噙着的浅浅的笑容。这个顾流云确实是有一种像他们这样身在权利漩涡之中的人所没有的亲和与温雅,让人不由自主的新生亲近之意。
“在下不请自来,还请顾大人见谅。”南宫翼含笑拱手道。
沐清漪淡笑道:“南宫大人言重了,南宫大人大驾光临,在下才是感到蓬荜生辉。”
南宫羽侧首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在看看笑的温文尔雅的好友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道:“大哥,我跟流云聊聊便回去,你跟来做什么?”
南宫翼斜眼扫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明儿就要出发去边关了,还不许大哥跟你多说说话?更何况…我跟顾大人同朝为臣,难道还没有你跟顾大人要说的话多?”
南宫羽低声嘟哝着:“一个是大理寺的,一个是奉天府的,你们能有什么话说?”两人虽然品级相当,但是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交集。除非是流云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坏事,落到了大哥手里。要不就是大哥干了什么事情犯到了流云手里。
沐清漪摇头笑了笑道:“正好今天提南宫践行,南宫大人不如一起进来坐一坐?”
南宫翼非要跟着弟弟来顾府,本来就存着和顾流云套近乎的打算,自然是求之不得,“那就打扰顾大人了。”
三人进了府邸,西越帝御赐的府邸跟容瑾的豫王府比起来自然是不够大。但是对于一个三品官来说却是已经足够了。府邸布置的也是十分幽静雅致,更难得的是花园里竟是华国的贵族喜欢的小桥流水的风格。比起西越的隽秀更多了几分温雅气息。
前院的书房外面有一株梅树,此时梅花开得正好。推开窗户一股淡淡的幽香便紧紧的弥漫开来。一枝寒梅刚好伸展到窗前,宛如一幅冬日寒梅图。
南宫羽深吸了一口气,闻着书房里带着淡淡梅香的墨香味笑道:“流云不愧是华国的书香世家,这份风雅咱们西越却是少有人能及的。至少…咱们南宫家是没有的。”
南宫家世代将门,南宫翼虽然弃武从文却更多的是情势所需而非本身所愿。南宫羽说南宫家少了一份风雅倒是真的。
沐清漪笑道:“南宫将军武功盖世,军功彪炳,才是真正的一代英豪。华国文人风雅固然,到底是少了一份英气。南宫明天就要前往边关了,我也祝南宫武运昌隆,青出于蓝。”
“多谢流云!”南宫羽朗声笑道,他前往边关虽然也算是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但是京城里看好他的人其实并不太多。并非他不够优秀,而是他的父亲太过优秀。南宫大将军名震天下的同时,也将他跟前的人们包括他的儿子掩盖的黯然无光。沐清漪还是第一个如此理所当然的祝他青出于蓝的。这些日子,他听得最多的勉力便是要努力不要毁了南宫大将军的英明。虽然说的人未必有什么坏心思,但是听得多了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看着南宫羽充满朝气的年轻面孔,沐清漪笑道:“南宫要镇守边关,于情于理我也该送你一份贺礼才是。”
南宫羽笑道:“你若是还有,便将你那三十年的青竹酒再送我几坛便是。”沐清漪无奈的摊手道:“这个真没有了。”起身走到一边的,从柜子中取出一个长形的盒子拿过来,放到南宫羽面前,道:“上次买马的时候王爷胡闹险些搅和了,不过现在南宫总算也有了宝马,便该还有一把好兵器。看看如何?”
南宫羽有些惊讶的扬眉,在沐清漪含笑的目光下上前打开了桌上的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柄造型古朴无华的剑。(
平南文学网)只是这么看着,仿佛并不出奇,但是南宫羽却隐隐觉得心中一动。
小心的拿起长剑,铮的一声长剑出鞘。整个将给人的感觉竟是温润平和,丝毫感觉不到兵器应有的锋利和杀意。但是剑身上那湛湛青芒又告诉握着它的人,这并不是一件玩物,而是一柄能够主生死定杀伐的绝世宝剑。
“这是……”旁边,南宫翼脸色微变,站起身来轻触南宫羽手中的宝剑。剑为百兵之祖,虽然有君子之称却到底还是杀人利器。而真正能够让人感受到的是宽厚仁慈而不是锋锐杀气的宝剑从古至今也不多见。良久,南宫翼才幽幽吐出两个字,“湛卢。这是湛卢剑。”
南宫羽震惊的望着手中的剑,回过神来连忙小心的将剑入鞘放回了跟前的剑匣中。湛卢可是传世名剑,能够跟湛卢齐名的古剑就是西越皇宫中都找不到两件。他跟流云虽然谈得来但是交情却也还没有好到如此地步。
沐清漪挑眉道:“南宫看不上这把剑?”
“怎么会?!”南宫羽连忙道,他哪里是看不上这把剑,只是怕他自己配不上这把剑罢了。
“流云…这,这湛卢太过珍贵了,我……”南宫羽解释道。沐清漪笑道:“湛卢剑在顾家至今已经有两百多年,可惜顾家历代都是读书人,却是让宝剑蒙尘了。如今送给南宫,我相信有一日南宫也会成为不输于南宫大将军的一代名将。名将配名剑,岂非相得益彰?”
南宫羽苦笑:他现在连战场都还没有上过,哪儿称得上是什么名将。
仿佛看明白了他的心思,沐清漪笑道:“若是真等到南宫成了绝世名将再来送,岂不是显得本公子攀附权贵了。等到南宫成名了,全天下都知道南宫将军的剑是我送的,岂不是显得本公子十分有眼光?还是说…南宫担心我以这个作要挟,让你欠着我的人情?”
“怎么会?流云不是这样的人。”南宫羽坚定的道。看了看沐清漪真诚含笑的容颜,再看看桌上剑匣中的宝剑,南宫羽深吸了一口气,抬手重新握住了长剑,朗声道:“那就多谢流云赠剑了。”
沐清漪满意的点头笑道:“这才会。男子汉大丈夫何必为了身外之物婆婆妈妈?”
“二弟……”南宫翼皱眉,湛卢剑太过珍贵,自家二弟和顾流云的交情其实也不过是比萍水相逢要好一些罢了。贸然收下如此贵重的礼物,实在是有些不妥。
南宫羽是个很能放得开的人,当初他跟顾流云第一次见面一见如故,沐清漪一下子借给他好几万两他也没有多做怀疑。若是换了南宫翼只怕就能直接从顾流云的身份动机想到跟南宫家是不是有什么爱恨情仇了。
南宫羽却不会,即使之后知道了顾流云跟坑了他的容瑾也是好朋友,他也依然将容瑾和顾流云分开了看的。因此刚刚看到湛卢剑的时候虽然震惊了一下,但是当他接受了这份厚礼之后也就不再纠结了。只是这份情谊却永远击在了心中。
“流云,多谢你。”南宫羽真诚的道。
沐清漪笑道:“宝剑就应该交给能够善用它的人,若是我这样的人便是在珍贵的宝剑也只是放在书房里的一个玩物罢了。”南宫羽爱惜的抚摸着手中的剑,郑重的道:“南宫羽定不负流云今日赠剑的情谊。”
“那就祝南宫早日扬威沙场。”沐清漪笑道。
南宫大将军府上,南宫绝坐在大厅里看着两个儿子一前一后的走进来。却见长子脸上的神色凝重,一脸的心事重重。而次子手中却抱着一把剑,一脸的欢喜和爱惜模样,不由奇道:“这是怎么了?”
南宫绝如今也已经将近六旬,头发早已经灰败,但是一双眼眸却是炯炯有神,丝毫不输年轻人。身为西越名副其实的第一战神和第一高手,虽然年近花甲依然容貌清癯,神采湛然。
南宫翼没好气的扫了一眼弟弟,转身坐在了下手的椅子里,道:“父亲你问他吧。”
南宫绝挑眉,目光落到了南宫羽手中的剑上,却也是愣了一下,“羽儿,把你手里的剑给为父看看。”
南宫羽犹豫了一下,还是双手奉上了湛卢剑。南宫绝握在手中,剑还未出鞘便赞了一声好剑。南宫翼轻声嗤笑道:“不仅是好剑,而且还是把名剑。”
南宫绝慢慢抽出剑身,剑身温润如果不是玄墨色的剑锋透着金铁之质,他几乎要以为这是一柄玉剑了。但是玉岂会有如此坚韧和锋利?金铁又怎么会如此温和而仁慈?
“这是湛卢剑?”南宫绝吸了一口冷气。身为武将他对这把剑的震动比南宫翼更甚。身为一个名将,终其一生最爱的便是宝剑和宝马。而即使是卓绝如南宫绝,这一生也不曾得到过一把如此绝世名剑。
羽儿倒是个有福气的。南宫绝在心中感叹,还为上战场,若有征战沙场的将领们梦寐以求的宝马名剑都已经到了他的手中。若还不能一战成名,只能说明南宫羽确实是个废物。南宫绝当然知道,他的儿子绝不是一个废物。
过了片刻,南宫绝便将剑还给了南宫羽,扬眉问道:“我记得,湛卢剑似乎应该是在华国,怎么会在你手里?是…顾流云送的?”
华国名门世家众多,而这些有些渊源的名门世家总是喜欢收藏一些古物以示身份的。而传世几大名剑中的湛卢,正是收藏在华国顾家。只是顾家毁灭之后都以为应该被收入了华国皇宫,倒是没想到竟然落到了南宫羽的手里。
南宫羽重重的点头道:“不错,正是流云送我的。”
南宫绝的反应却没有南宫翼那么大,只是沉吟了一下道:“既然是顾大人送你的,就好好收着。”
“父亲…。”你南宫翼犹豫着道。湛卢剑可不是什么随便从哪个铸剑炉出来的几两银子一把的铁剑,若是收了南宫家欠顾流云的人情就大了。二弟对这些人情往来素来不在意,他们却不能不在意。
南宫绝皱了皱眉,他本就是武将,同样不喜这些繁琐的勾心斗角。只可惜南宫家如今的地位形势确实不得不为。想了想,南宫绝道:“听说顾公子是个风雅人物,将你姑姑赐的那个凤鸣琴送过去吧。”
南宫翼沉默,凤鸣琴也是传世名琴,只是不及湛卢剑名气大罢了。但是在文人的眼中只怕价值远比一把不能用的湛卢剑要高得多。原本这是早年南宫贵妃还受宠的时候西越帝所赐。后来南宫娴年纪渐长,便在南宫家这一代唯一的嫡女南宫雅出身之日将凤鸣赐下,打算将来当做南宫雅的陪嫁之物。
如此倒也不算沾了顾流云的便宜,不过…父亲提起此事倒是让南宫翼想到了另一件事情。看了看南宫羽,南宫翼还是按下了心中想说的话,点头道:“孩儿遵命。”
旁边南宫羽皱了皱眉,心中有些觉得父兄此举太过见外。但是想想自己受了流云如此贵重的礼物却从未有过回馈。流云也是华国的才子,想必也是喜欢弹琴的吧?
顾府里
沐清漪看着南宫家刚刚送来的东西有些无奈的叹气。凤鸣琴全身赤红如火,琴身上挥着金色的凤凰,轻轻一触琴弦冰凉如水却是用天蚕丝做成的,能够保存千百年而不腐。
比起湛卢剑的古朴无华,这毫无疑问是一具非常华丽的琴,确确实实当得起凤鸣二字。
“嗷嗷吱吱……”小狐狸火儿喜欢红色的东西,看到红色的琴就立刻兴奋的往上扑,却被人一把凌空揪住了蓬松松的大尾巴。
“吱吱!”火儿立刻尖叫着挣扎起来。大手的主人没好气的随手一扔,将他扔进了旁边的软榻里,嫌弃的道:“这小东西真是焰狐么?本王看它怎么越来越像是猫了?”
“嗷嗷…”火儿愤怒的叫着,却不敢真的扑上来。容瑾轻蔑的瞥了它一眼,算你识相。
沐清漪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就不能不欺负它么?”容瑾啧了一声,转身看着桌上的琴道:“南宫家送来的?”
沐清漪苦笑道:“可不是么?南宫家的人可不好拉拢。我刚送出去一把湛卢,人家马上就还回来一个凤鸣。”
容瑾并不在意,挑眉道:“南宫绝军功彪炳,若是连这点警惕和慎重都没有,早被老头子给鸟尽弓藏了。不过…清清可要小心一些啊,本王怕你惹麻烦上身了。”
沐清漪有些疑惑,“惹麻烦?从何说起?”
容瑾勾唇笑道:“本王记得,这凤鸣据说当初是南宫贵妃赐给南宫家的。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这是送给南宫家嫡女做陪嫁的。嗯哼…清清,南宫家的姑娘今年刚好也有十五六岁了。”
沐清漪一愣,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你是说……南宫大将军应该不会……”沐清漪有些头痛的道。容瑾轻哼道:“南宫绝是不会想到这个,但是南宫翼就不一定了。别忘了,顾公子可是名震皇城的第一美男子哟。”
“那…如果是真的这要怎么办?”沐清漪头痛的揉了揉眉心问道:“现在将东西还回去来得及么?”
容瑾笑道:“还东西有什么用啊?南宫翼若是真起了这个心思又岂是还回去就能够打消的?”
“那要怎么办?”沐清漪问道。她虽然现在扮的是男子,但是却绝没有想要跟哪个女子扯出一段什么关系,来一段假凤虚凰的戏码。看着沐清漪难得的美男的模样,容瑾低低一笑,“清清想知道怎么办?”
沐清漪点头。
容瑾含笑点点自己的唇道:“亲亲。”
沐清漪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容瑾不是再叫自己名字,而是……俏脸顿时燃起了一片火焰。容瑾占过她的便宜不少次,但是若让她主动……
“亲亲……”容瑾笑问着眼前脸似红霞的人儿,悠然的等待着她的决定。
犹豫了半晌,在看看桌上的凤鸣琴。只要一想到刚刚容瑾所说的设想十之八九会成为现实,就忍不住一阵阵头大。终于还是认输似的瞪了某人一眼,沐清漪抬手扶住容瑾的后颈,微微起身飞快的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容瑾眨了眨眼,砸吧了一下薄唇有些不满的道:“清清你耍赖!”这样的蜻蜓点水,还不如他自己来呢。
沐清漪俏脸绯红,没好气的道:“爱说不说!”
见她真的要生气了,容瑾也只得无奈的惋惜。为什么在大殿上都能够侃侃而谈舌战群儒的清清对这种事却总是这么羞涩呢?
可惜一肚子坏水,在情场上却是一片空白的容九公子不明白,若是一个女子对着一个男子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面不改色心不慌气不短的话,那才是要糟了。那就证明,这个女子对这个男子根本没有丝毫的感觉。
容瑾趴在她的肩膀上,笑嘻嘻的道:“其实很简单,就像刚刚那样。只要清清当着那位南宫小姐的面儿亲本王一下…那位南宫小姐自然会去帮清清解决所有的问题。”无论是哪个女人,也绝不会愿意嫁给一个断袖的男人吧?就算这个男人是个俊美的犹如天人一般的断袖。
“这个…”对名声是不是不太好?
容瑾低头闷笑,“清清,咱们还有名声么?”皇城里谁不知道顾流云是豫王的人?前两天他去茶楼还听到有人讨论豫王和顾大人断袖情深呢。
想起外面的传闻,沐清漪面部表情的瞥了某人一眼,“这要怪谁?”如果不是某人不知收敛的话,怎么会有这种传闻?
容瑾无辜的笑道:“清清,这样很好啊。以前你只是豫王府的总管还好说,一旦你入朝围观,这种事情你知道的…就算没有南宫家,以后也还会有周家王家张家李家…干脆这样子多省心啊,本王还可以光明正大的照顾你。”
沐清漪冷笑,“那真是多谢豫王殿下了,说不定将来本官还有机会青史留名呢。”
“清清肯定会青史留名的,跟本王一起。”容瑾理所当然的道。
“是啊。”沐清漪磨牙,“佞臣传!是吧?”
“怎么会?”容瑾机警的往后一跃,躲开了沐清漪袭来的玉手。虽然清清不会武功,但是掐起人来还是很痛的。看着沐清漪不善的神色,连忙陪笑道:“怎么会是佞臣呢,清清必须上贤臣名臣传啊。”当然还有比如说…云隐夫人,豫王妃传,或者还有将来的…就更好了。
叹了口气,懒得再跟某人计较,沐清漪收起凤鸣琴,一边蹙眉道:“若真是如此,南宫翼想要干什么?”
容瑾悠然的坐在一边的软榻上逗弄小狐狸,一边闲闲的道:“还能想要干什么?自然是要拉拢清清呗,最好还能拉拢本王。”
“九爷是那么容易拉拢的么?”沐清漪挑眉。
容瑾笑道:“以前不好拉拢,不代表现在也不能啊。就像是以前本王不顺心的时候绝对是直接抄鞭子,现在却只能一脚踹过去了。”
沐清漪恍然笑道:“说起来,九公子最近脾气变好了许多啊。”至少最近九公子祸害京城内外的人们的情况少了很多,看来豫王殿下那岌岌可危的名声还是有希望能够挽回一些的。至少上次雪灾的事情之后,不好平民百姓对九公子还是感恩戴德的。毕竟,九公子从前就是手再长也没来得及祸害城外几十里的百姓。
容瑾轻哼一声没说话。他的脾气确实是不好,但是在能够控制自己的时候他的脾气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坏。所谓的暴戾任性不过是个掩饰的外衣罢了,容瑾若真是那种没有脑子只会打人惹事的人,也不会有今天了。如今既然已经开始接触朝政,以前那些脾气自然要稍微收敛一些。
“南宫翼想要拉拢九公子,九公子愿意给他拉拢么?”沐清漪笑问道。容瑾有些嫌弃的挑眉道:“如果他识趣的话,本公子就勉为其难给他拉拢一下好了。”
闻言,沐清漪有些意外的停手看着他。容瑾撇嘴道:“清清这么看着本公子干什么?”
沐清漪低眉想了想,道:“慕容煜投靠了容琰影响有这么大么?”大到让容瑾不惜偏向容瑄,才能重新位置住容瑄和容琰之间的平衡。
容瑾淡然道:“慕容煜投靠容琰自然没什么大影响,但是一旦容淮完了,最得力的就是容琰。容瑄和容璜容淮都有仇,一旦容淮完了,质王府的旧人和秦王府的人大多数都可能倒想容琰。到时候…容瑄必然会势弱。何况,容琰虽然母家没有什么势力,南宫家在朝堂上却也不占什么优势。老头子不是喜欢搞制衡么?本公子就帮他平衡一下。”
沐清漪嘲讽的扬眉一笑,三足鼎立的平衡跟双雄对立的平衡可是完全不一样的。牵着稳固,而后者却十分危险。无论哪一方稍有差池,就会让整个局势崩溃。不过……“容淮现在还好好的,你就已经想到那么以后去了。九公子,小心想太多了未老先衰。”
容瑾笑道:“清清难道会想不到么?”
沐清漪叹气道:“也不是想不到,只是……”现在想这个会不会太早了?虽然容淮现在看起来确实是有些岌岌可危,但是如果西越帝改变主意或者铁了心要扶持的话,只怕也没那么容易倒。
容瑾眸中闪过一丝寒光,微微勾起的唇角也带着一丝血腥,淡笑道:“所以啊,咱们就要帮帮他…让他快些走完他自己该走的路,好去跟他的父王相会,免得让皇兄等久了。”
比起容璜和容瑄,不知死活的容淮更该死!
可怜的还有些踌躇满志的容淮并不知道,早在他在容瑾和沐清漪面前趾高气昂的找麻烦的时候,他就已经为自己扑出了一条不归路。容九公子从来就不是大度善良的人。
“你说得对。”沉默了片刻,沐清漪微微点头道。犹豫了一下,沐清漪凝眉道:“陛下的身体如何?”
容瑾有些意外,“清清问这个做什么?”
沐清漪道:“陛下已经年近古稀,若是接二连三发生一些事情…陛下的身体自然也必须考虑在内。”
容瑾恍然大悟,有些嘲弄的笑道:“这个清清只怕多虑了,我看…就算是这些皇子全死了,老头子也不会受半点打击。大不了开始考虑孙子继位的事情罢了。”
沐清漪摇摇头,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西越帝真的对儿子们不在意,但是也绝对不会铁石心肠到这种地步。
“那就看看吧。”容瑾笑道,语气中隐隐有些兴奋,似乎对如果所有皇子都死了,西越帝会不会难过这个假设十分有兴趣。
知道他的心结,沐清漪也只得在心中幽幽的叹了口气,皇家生长的孩子,大约就难得有正常的。而容瑾…大概就是这其中最不正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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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魏无忌的相救
转眼间便到了慕容煜和平湖郡主大婚的日子,才刚刚二月初依然有些春寒料峭之意。京城里的顺宁郡王府却一片热闹欢腾。其实这整整一个冬天,顺宁郡王府都不算沉寂。如今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顺宁郡王府有数位医术高明胜于宫中的太医的大夫,其中更有这江湖上号称素手观音的灵枢姑娘。冬天也是这些京城里的权贵们最容易患病的季节,所以顺宁郡王府倒是一直宾客盈门。只是到底有多少人领情就是未知之数了。
“顾大人。”沐清漪刚刚踏入顺宁郡王府就听到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俊美的容颜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转过身来面对来人的时候却有已经是笑容春风,淡然温和,“南宫大人。”
南宫翼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挑眉道:“顾大人跟二弟也不过是数面之缘,却能有通财之义,而在下与顾大人相交也不必二弟少,顾大人对在下有意见不成?”
沐清漪无奈,心中暗叹还真是让容瑾那张乌鸦嘴给说中了。自从南宫羽前往边关之后,沐清漪突然发现自己经常见到南宫翼了。有时候是公事有时候是私事,有时候完全没事也可以巧遇。渐渐地有些熟悉了之后,南宫翼果然透露出一丝想要联姻的意思,只是还没有直说沐清漪反倒是不好直言拒绝了。于是,每次看到南宫翼沐清漪便都要忍不住头痛起来。
南宫翼此人倒是没有什么让人诟病的毛病。但是身在官场太久的人总是不如南宫羽那样的相交起来舒服。何况两人还分属不同的阵营,能跟他诚心相交才是怪事。
“南宫大人不是也称呼在下顾大人么?”沐清漪淡笑道。
南宫翼一愣,可不是么?顾流云固然一直对他不冷不淡的,但是他也未见的真心对顾流云有多亲近。如果顾流云当真跟他亲密无间了他才要怀疑呢。看着眼前的俊秀少年,南宫翼不由得苦笑。这少年年纪小小的却当真是目光如炬。如果不论别的什么打算,单从顾流云这个人来说,也确实是一个配得上自家小妹的上佳人选。
看着南宫翼愣住,沐清漪淡笑道:“南宫大人,咱们还是别堵在门口了。仔细一会儿顺宁郡王把咱们轰出去。”
两个人虽然身份对不算高,但是却十分的敏感。就在这门口站了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有不少目光落到了两人身上。如今京城的权贵们找已经默认了顾流云是豫王的人,而南宫家自然毫无疑问是庄王的人。如今顾流云和南宫翼交好,岂不是代表着豫王有意和庄王交好?如此一来,庄王有势有名有功,而豫王有宠于陛下,若是这两人联手,别的皇子还有什么希望?
一时间,看向两人的目光都有些复杂起来。
南宫翼扬了扬眉,含笑看向沐清漪。他在这里跟他搭话,原本就存着这样的意思,也算是一种试探罢了,自然也不怕被人看。只是这些日子豫王府态度似乎有些暧昧,让南宫翼有些拿不定主意豫王到底是接下了他们抛过去的橄榄枝,还是单纯的只是懒得理会这些事情。
沐清漪叹息,摸摸鼻子笑道:“南宫大人不怕被人看,流云却是有些不胜瞩目。”
南宫翼笑道:“既如此,咱们进去说话。不过…顾大人俊秀风雅天下皆知,居然还怕人看,当真是让在下感到十分意外。”
对视南宫翼调笑的话,沐清漪也只得无奈的苦笑了。
这是沐清漪第二次来顺宁郡王府了,但是这一次却更上一次和容瑾一起前来,被大多数人当成是豫王的附庸不同,不少品级相当的官员都纷纷上前来打招呼。顾流云虽然上任奉天府尹才不过一个月,但是一个十几岁从未有过任何经验的少年,却能在骤然接下奉天府尹的职位之后将刚刚过去的雪灾后续以及整个奉天府衙门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比那位已经在奉天府尹的位置上已经待了两三年的前任府尹还要条理分明,就不能不让人惊讶了。
何况这短短的一个月功夫,西越帝已经当着朝臣的面称赞过顾流云两次了。无论西越帝对她有什么想法,至少西越帝明显对顾流云的办事能力是十分赞赏的。
在朝臣们眼中,这位年少的顾大人简直就是前途无量的明日之星啊。如果不是顾忌着和豫王的一些传闻,这些人只怕早就前赴后继的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孙女侄女妹妹嫁给他了。
“看来顾大人果真是十分的受欢迎啊。”看着沐清漪从容的应付完上前来打招呼的众人,南宫翼笑道。
沐清漪低眉浅笑道:“南宫大人笑话了。”
看着眼前的少年一副不温不火却油泼不进的模样,南宫翼也只得无奈的叹气了。这顺宁郡王府显然也不是个适合谈私事的地方。两人只得随意的找了个位置坐了,一边不咸不淡的闲聊着一边听旁边的宾客们闲聊。
慕容煜虽然有郡王之位,但是在京城这些权贵们眼中却还算不得什么。所以皇子和真正的权贵们大多数都去了秦王府道贺,而沐清漪却没有跟着容瑾一起去豫王府,反而一个人晃悠悠的来了顺宁王府。但是碰到南宫翼却绝对是个意外。
“南宫大人怎么会来这里?”以南宫家和皇家的关系,无论如何南宫翼都应该去秦王府道贺才对。
南宫翼依靠着椅子,笑道:“母亲带着拙荆去给秦王和平湖郡主道贺了,在下就来顺宁王府凑个热闹。能够碰到顾大人,可见是有缘。倒是顾大人…”南宫翼挑眉笑道:“顾大人怎么会来顺宁王府。”
沐清漪也不扯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笑眯眯道:“说起来,在下和顺宁郡王也算是有些渊源。自然是来道贺了。”
南宫翼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如今天下谁不知道顾家当年败落全是因为慕容煜的陷害,而慕容煜如今的倒霉境遇大概也跟眼前的少年脱不了关系。倒当真是渊源颇深。不知道的只怕还以为顾流云是来砸场子的。
对上南宫翼怀疑的目光,沐清漪真诚的道:“我真的是来道贺的。”
南宫翼含笑不语,指了指门口道:“看来跟顾大人一样来道贺的人还当真不少。”
门口,一袭紫衣的魏无忌走了进来。只是难得的身边竟然没有带着千凌,沐清漪犹豫了一下,有些好奇魏无忌该不会是让千凌单独去秦王府道贺去了。不是沐清漪看不上千凌,而是千凌的模样真的不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
“顾公子,南宫大人。”魏无忌也不犹豫,在门口顿了一下便直接走到了沐清漪和南宫翼跟前。比起沐清漪的浑不在意,南宫翼显然对魏无忌的身份颇为重视。毕竟魏公子富甲天下也不是说这玩儿的,而无论是挣储位还是争皇位素来都是个十分烧钱的事情。
“魏公子,幸会。”南宫翼眼神闪了闪,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坐在旁边淡定的喝茶的沐清漪,暗暗在型号中猜测魏无忌这到底是来找谁的。
魏无忌却并不在意南宫翼探索的眼神,含笑看向沐清漪道:“顾公子荣任奉天府尹,在下还没有道贺。”
沐清漪淡笑道:“魏公子客气了,魏公子富甲天下,岂会将一个小小的府尹看在眼里?这么说…实在是让在下有些受宠若惊啊。”
“顾公子过谦了,以顾公子的年纪执掌京畿之地,在下敢说不管是往上数一百年还是往下数一百年,只怕都不会有公子这般惊采绝艳的人物。”
沐清漪笑容微僵,“魏公子谬赞了。”好听的话人人都爱听,但是如果夸得太过了却也有些让人觉得吃不消。纵然顾流云真的是惊采绝艳的前后五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天才,现在才刚刚一个月也没做出什么大事却也当不得魏无忌如此夸奖。若是换了一个人只怕就要当成魏无忌是在嘲讽了。
沐清漪却知道,魏无忌绝不是这样无聊的人。
抬头望了一眼魏无忌,沐清漪淡笑道:“魏公子不如坐下说话?”
魏无忌自然也不客气,笑道:“如此打扰两位了。”
南宫翼笑道:“怎么会?寻常时候想要找魏公子说话也未必有这个机会呢。”
“南宫大人说笑了。”魏无忌笑道。
南宫翼看看魏无忌再看看沐清漪,便不再开口说话了。他本身也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眼前魏无忌显然是专程来找顾流云的,自己若是在强要插在中间套近乎,未免显得太不识趣了。
停了片刻,南宫翼便十分识趣的寻了个借口告辞了。
“婚宴还颇有些时候,顾公子不如咱们出去走走?”魏无忌看着沐清漪笑道。
沐清漪了然,魏无忌想必是当真有事情找自己,也不拒绝含笑道:“魏公子请。”
两人直接出了安顺王府往外面走去,沐清漪也不在意只是跟着魏无忌往前走。直到发现魏无忌带着她往城外走去才停了下来。魏无忌回头,有些好笑的看着沐清漪道:“怎么了?顾公子是怕在下对公子不利不成?”
沐清漪摇摇头道:“不,在下只是有些不解,魏公子有什么话不能再城里说,非要出城来?”
魏无忌沉默了片刻,淡淡道:“其实在下也是受人之托。在下知道…顾公子似乎对西越皇城里的一些旧事非常有兴趣?”
沐清漪心中一跳,脑海里飞快的闪过几个人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笑道:“不知道魏公子指的是什么?”
魏无忌默然的看着沐清漪,良久才沉声道:“二十年前,梅妃。”
沐清漪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来道:“魏公子请。”
魏无忌淡淡一笑,打量着沐清漪笑道:“顾公子对豫王…倒是真的不错。”沐清漪笑道:“豫王对在下有知遇之恩。”魏无忌不置可否,只是转身继续往城外走去。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京城外不远处的一个小河边,四周一望无际的茫茫原野,还未生出新芽的草地显得有几分荒凉和萧瑟。
魏无忌笑道:“顾公子可知道,在下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一个地方说话?”
沐清漪看了看四周,淡然道:“四野开阔,光天化日之下,也能杜绝隔墙有耳,确实是个好地方。”
魏无忌满意的笑道:“顾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那么…顾公子应该也知道,在下问什么要找你了?”沐清漪侧首打量着魏无忌道:“其实…在下更想知道,魏公子是以什么身份来找顾流云的。于情于理,二十年前的事情,与魏公子都没有丝毫的关系不是么?魏公子一介商人,富甲天下,又何必让自己卷入这些纷繁的俗世之中?”
魏无忌神色微变,神色有些复杂的打量着眼前仿佛还不到自己下巴的白衣少年。良久才终于叹了口气道:“顾公子…委实是太聪明了一些。顾家的人都这么聪明么?”若是如此,也就不难理解华皇想要灭掉顾家的心思了。有这么聪明的臣子,这世上只怕没有几个君主能够安眠。
沐清漪淡笑不语,神色平静自若的望着眼前的紫衣男子。魏无忌叹了口气,沉声道:“不管顾公子信不信,当年梅妃娘娘对在下有恩。还请顾公子劝一劝豫王,不要再搀和京城里的事情了,也不要再查从前的事了。”
“魏公子说这话…让在下如何能信?”沐清漪淡淡道。魏无忌如今也不过才二十七八岁,梅妃过世的时候魏无忌还不到十岁。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记着梅妃的恩情,二十年后才来报答?也不是说不过去,但是…二十年前的事情,魏无忌又是怎么知道的?!
魏无忌叹了口气,笑容有些发苦,“我没有证据让顾公子相信。”
“既然如此,魏公子今天岂不是多此一举?”沐清漪挑眉道。
魏无忌摇头,“顾公子是聪明人,在下只说该说的,该怎么做想必顾公子只有判断。”
沐清漪凝眉沉吟了片刻,问道:“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似乎很简单,但是其中却又有许多无法解释的地方。比如梅妃的突然去世,不如容瑾一出生就被丢在梅园不闻不问,比如容瑾从小打到遇到的危险,再比如…魏无忌到底是谁。
即使魏无忌不说,只凭他说话的口吻沐清漪便能够判断出,魏无忌绝对不是一个无关轻重的局外人。来历神秘的天下第一首富魏公子…到底是什么人?沐清漪敏锐的察觉这必定是一个十分重要的秘密。甚至只要揭开了这个秘密,很多她和容瑾在心中疑惑的事情都能够迎刃而解。
魏无忌摇了摇头,淡笑道:“抱歉,在下不能…小心!”魏无忌脸色突然一变,一把推开了自己对面的沐清漪。
“嗖”的一声劲风袭来,一支在淡淡的冬日下闪烁着碧绿光芒的暗器从两人之间划过。
一瞬间,魏无忌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起来。一把拉起沐清漪道:“快走!”沐清漪自然也看到了,暗器飞来的方向一群黑衣人飞快的围了过来。沐清漪心中一沉,她觉得京城里不会有什么危险,将夏修竹和无心都留在了府里处理事情,今天只怕是有些麻烦了。
魏无忌也不多话,直接拉着沐清漪便往另一个方向奔去。若是魏无忌一个人,沐清漪相信是不用这么麻烦的。毕竟,魏公子武功盖世,直接将这些黑衣人杀了灭口想必也是不难的。但是如今她在这里,除非魏无忌打算连她一起灭口,否则的话也就只能继续假装不会武功了。
两人奔出了半里路便被黑衣人追了上来,“魏公子,咱们不想跟你为难,留下这个小白脸就行了。”
魏无忌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难看,甚至带着一丝阴冷的怒气,沉声道:“既然知道本公子是谁,还敢在我面前劫人?”
为首的黑衣人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坚持道:“咱们也是听命行事,还请魏公子不要为难我们。”
“我就是为难你们,又如何?”魏无忌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说罢,为首的黑衣人一挥手,周围的众人便朝着沐清漪的方向冲了过来。这些人显然是不想伤害魏无忌,招招都朝着沐清漪的招呼过去。但是有魏无忌护着,即使不显露武功,一时半刻这些人也是伤不她的。
但是沐清漪也知道,这样下去是绝对不行的。沐清漪苦笑一声,道:“魏公子,你还是自己走吧。”魏无忌淡然道:“不成,我既然带你出来了就得将你带回去,不然豫王还不拆了我魏家?”
黑衣人也发现这样僵持下去根本就无济于事,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眸微沉,高声道:“魏公子,你若是再不退,别怪我等无礼了。”
魏无忌默然不语,只是拉着沐清漪巧妙的避开来到跟前的刀剑。
“射!”黑衣人一挥手,一群握着弓箭的弓箭手飞快的出现在不远处,所有的箭尖都对准了他们的方向。
煞那间,魏无忌的眼神突然充满了煞气。冷笑一声道:“你们是打算连我一起杀?”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沉声道:“主上有命,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顾流云!”
魏无忌沉吟了一下,漠然道:“既然如此…你们都去死吧。”
“小心?!放箭!”黑衣人显然也是知道魏无忌的底细的,魏无忌刚刚一动便厉声吼道。
魏无忌一把抓住沐清漪,宽大的袍袖一卷射到跟前的箭雨立刻便卷翻了过来然后被送了回去。一瞬间,对面的黑衣人便有几个倒地。
魏无忌足下一点,带着沐清漪飞快的往另一边的山道掠了过去,“追!魏公子,你当真要跟主上作对?!”
京城郊外,光天化日之下一道紫影挟着一个白衣人飞快的在山林间掠过,身后的黑衣人同样是紧追不舍。
等到甩开了黑衣人一段距离,魏无忌才放开了脸色有些苍白的沐清漪沉默的道:“你没事吧?”
被人挟着飞了这么大半天,对于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来说没事才怪。沐清漪忍住了一阵阵眩晕和想要呕吐的感觉,问道:“你认识那些人?”魏无忌留手了,即使她看不出来他的招式,但是对他的武力值却有十分明确的估计。如果魏无忌当真下死手,绝不会被那些黑衣人追到到处跑。只能说明,魏无忌认识这些刺客的主人,而且关系还十分不错。
“抱歉。”魏无忌沉声道,“今天的事情是我疏忽了,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沐清漪苦笑,她可没有那么乐观。背靠着树,沐清漪压抑着一阵阵的眩晕,问道:“魏公子,看在我这么倒霉,说不定就会没命的份上,告诉我是谁派来的杀手如何?”
魏无忌沉默,直接以行动表示了拒绝的意思。
沐清漪无奈的耸肩,正想再说点什么,魏无忌突然道:“他们追上来了。我们走。”说完也不等沐清漪反应,跟刚刚一样一把抓起她再一次施展轻功飞快的向前方飞去。沐清漪只看到沿途绿色的景致飞快的往后倒退,寒风呼呼的在耳边刮过。终于忍受不住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陷入黑暗之前,沐清漪在心中暗暗懊悔着。若是知道会有今天,她当年怎么救没想过往文武双全的方向发展?
等到沐清漪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揉揉有些眩晕的头坐起身来,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处避风的山谷里。身上还盖着一件紫色的锦衣。身前不远处,魏无忌沉默的坐在火堆旁,看到沐清漪醒来才抬眼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她。
沐清漪取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想要还给魏无忌,却敏锐的闻到了衣服上淡淡的血迹。她没有受伤,魏无忌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受伤。那么显然她昏过去之后魏无忌还是杀人了。
“魏公子,多谢你了。这是哪儿?”
魏无忌并没有伸手去接衣服,只是淡淡道:“披着,晚上这里很冷。”沐清漪皱眉看着魏无忌身上同样单薄的衣服,“但是,你……”
看着魏无忌略带些嘲讽的笑意,沐清漪才想起来魏无忌跟容瑾一样的,内力高深到了一定的境界,根本就不惧怕冷热。
低声道了声谢,沐清漪还是将衣服重新披在了身上。西越的冬天她已经领教了不少。如今这初春的阴寒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她也没有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的打算。坐的靠近了火堆一些,沐清漪才打量着周围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魏无忌淡然道:“这里距离京城已经有三十四里远了,而且回京的路上可能会有埋伏,明天再回去。”
“但是…。”沐清漪蹙眉,有些担心京城里的容瑾若是知道自己始终的事情,不知道会干出些什么事来。
魏无忌淡淡道:“你放心,豫王不会鲁莽之辈。”
沐清漪垂眸,暗暗在心中叹气。跟笨的人交往固然让人头痛烦闷,但是如果对手太聪明了也是让人有些郁闷的。撇开对千凌的偏见不说,魏无忌绝对是她认识的人中最聪明的那几个之一。最糟糕的是,她无法确定对方的用意,也就更加让魏无忌这个人增添了几分危险的感觉。
魏无忌似乎并不在意沐清漪的警惕,慢条斯理的伸手将方便干枯的树枝折断了扔进火堆里。这样的动作在他做来却依然优雅的犹如京城里那笑傲王侯的紫衣贵公子。
“顾…公子,对在下似乎一点儿也不好奇?”魏无忌沉声问道。
沐清漪秀眉微蹙,魏无忌看着她道:“顾公子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在下会武功的事情?”
因为我早就知道你会武功啊。沐清漪面色从容淡定如水,还带着一丝适时的疑惑,“这有什么惊讶的?难道…魏公子原本不会武功么?”
魏无忌无言以对,魏公子原来不会武功么?真是一个不错的理由,既可以解释为顾流云对魏无忌不熟悉所以不知道,也说明了顾公子对魏公子如何并不关心。
若是之前,魏无忌说不定真的会被沐清漪这样的话给糊弄过去。但是现在……魏无忌目光悠然的落在沐清漪身上,不知怎么的就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
沐清漪自然也察觉了魏无忌有些古怪的目光,心中不由得一紧。不是她不相信魏无忌的人品,而是…人在昏迷中很多事情是很难控制的,魏无忌这样的目光很难让沐清漪自欺欺人的觉得自己半点也没有露出马脚。
但是,魏无忌既然没有直接开口说出来,沐清漪自然也不会不打自招的自己承认。
但是,沐清漪心中却不得不开始估算如果自己的身份真的被魏无忌知晓了,那么…容瑾的身份也藏不住了。不过幸好…魏无忌也不是全无把柄的,至少…双方也还算各有各的把柄。
魏无忌平静的看着对面抱膝而坐的白衣少年。身上披着紫色的外衣更加显得整个人娇小脆弱。但是火光映衬下那张美如冠玉的容颜却从一开始的惊怔,飞快的闪过担忧,蹙眉,然后又归于平淡。仿佛之前的担忧只是他眼花了根本不存在一般。
魏无忌不得不在心中赞叹,他知道对方显然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了。他们这样的人,天生就会想着运筹帷幄,走一步就要想十步。
只是魏无忌从来没有想过,眼前这个俊秀温雅的少年,居然会是…一个少女。当他杀掉跟在后面紧追不舍的人之后,带着昏睡中的少年来到此处,才惊讶的发现这白衣少年不同于寻常少年的娇弱和纤细。即使是十四五岁还没有长开的少年,到底跟十五六岁的少女还是不同的。当初聂云只是捏住了沐清漪的脉搏就能够知道他的真实性别。此时两人已经离得如此近了,魏无忌若是还没有发现,那才是瞎了眼了。
魏无忌是既聪明的人,只需要稍微一想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怪异之处。
看着昏睡中的白衣少年,魏无忌不由得想起了去年华国宫中宴会上的那美丽而婉约的少女。那个让千凌看了一眼便嫉妒不已的明泽公主。
许多事情如果不知道的话,无论你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但是一旦知道了其中的关键,许多原本怎么也想不明白的问题也就都迎刃而解了。
如果顾流云就是沐清漪的话,就是魏无忌也不得不惊叹这少女的智慧和才智。原来…华国京城里那一场让人看得险些落掉了下巴的戏码竟然都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一手导演的。那些号称是皇室英才的帝王将相们却一个个都被玩弄于鼓掌之间而不自知。
另一方面,如果顾流云就是沐清漪,那么…那个一直找自己麻烦的云隐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想到这几年云隐给自己找的麻烦,魏无忌哭笑不得。他总算是明白云隐为什么要找自己麻烦了。豫王殿下小心眼记仇的名声可是享誉京城内外的。
只是,连他都从来没想过,容瑾在那样的处境下,竟然还能有如此成就。该说,不愧是…那个女子的儿子么?
“顾公子…今天的事情,顾公子是否可以代为保密呢?”魏无忌含笑问道。
沐清漪抬起头来,认真的打量了她片刻,淡淡反问道:“今天有什么事?魏公子是说与在下一起落难的事情么?”
魏无忌满意的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又愉快,容瑾可当真是好福气啊,“顾公子如此聪慧,豫王真是好福气。”魏无忌如是道。
沐清漪微微挑眉,含笑道:“流云不过多读了几本书罢了,如今这京城里若是说聪明,还当属灵枢长老才是。”
魏无忌一愣,有些不明白她突然说这么一句怎么听都有些怪异的话是什么用意。但是很快魏无忌就醒悟过来了,眼前的女子已经知道他看破她的伪装了。甚至还直接挑明了他跟灵枢之间可能有什么不可为外人道的关系。
无论是顾流云还是沐清漪,果然都是有足够的筹码威胁他的。魏无忌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