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诬陷
一个人影趁着众人不注意,横冲直撞,踉踉跄跄地直奔到他们跟前,摔倒在地,一只绣花鞋飞得老远。
“小丫,小丫你给我作证。在山上你遇见我们的时候,青衍哥哥是不是在帮我吸蛇毒?你说话啊,我求你了,帮帮我,把你看见的事情通通说出来。呜呜,我不是没有廉耻的姑娘,我虽然喜欢他,却没有想过要借此赖上他……”
周于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与鼻涕横飞,那肿得犹如馒头一般的脚踝裸露出来,在傍晚的光线中尤为显眼。
“你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孩子,不要命了?!”
于春花骂归骂,到底是真心疼爱孩子,想也不想地就跑过来,将她的鞋子捡回来迅速套上,又将里裤与裙摆往下拉盖住了脚踝,这才将人抱在怀中仔细擦拭哭得通红的脸颊。
“娘,她是小丫,是小丫,她知道我没有说谎,娘,呜呜……让小丫帮我作证,娘,我们求她好不好?我们求求她……”
“好好好,我们求她,我们求她,你别乱动。”
于春花一边温言哄着女儿,一边飞快地抬头往上看。
颜舜华并没有将斗笠取下来,但是吸取了此前在山中被随意掀开的教训,沈靖渊特意让属下返回村中取了一条丝巾给她遮住面容。
此时此刻,斗笠底下,只露出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淡然看向于春花。
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俯瞰姿态,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思绪,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仿佛不悲不喜。
于春花眼孔一缩,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
“你认错了,她不是小丫。别急啊,娘给你想办法,别急。”
于春花极为快速地低声告诫女儿不要乱来,但已经有些魔怔的周于萍又岂会那么容易就放过这么个大好机会?
之前已经错过了一次。这一回,不成功便成仁。无论如何都要将颜小丫的形象从神坛上拉下来,踩到尘埃里去,任由她在污淖里打滚。永世不得翻身!
日后别说不敢肖想成为宋青衍的媳妇,也别想要成为她周家的人。她周于萍的嫂子,可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当!
她红了眼睛,嗓音尖利地叫喊开来,“不。不,娘她就是小丫,她就是小丫啊。在山中的时候她曾经掀开斗笠与我打过招呼,跟小丫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会不是她?娘,你要相信女儿,呜呜,我没有说谎,我真的……”
周于萍哭得愈发厉害了,抓着于春花的手指十分用力,连指甲都陷进了自己母亲的肉里而不自知。
于春花疼得厉害。却顾不上去掰开,见周于萍脸色发白,双眼却通红状若癫狂,害怕地不停安慰她,希望能够让女儿的情绪平静下来。
一直被母亲勒令在家里不能出来的宋青衍,终于忍无可忍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你污蔑我就算了,还想要将旁的人拖下水来,实在是太不应当,做人怎么可以如此空口无凭,不分青红皂白就造谣中伤?”
宋青衍待人向来都是温和有礼的。人前人后都甚少疾言厉色,更不用说像如今这般犹如狂风暴雨当头棒喝。
“周于萍,我念在你年纪还小的份上,这一次的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过。现在请你立刻回家去。日后也别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否则见一次,他,却不能打一次!
可恶!!
“青衍哥哥,呜呜,我没有说谎……小丫,小丫你帮帮我。小丫……”
周于萍想要挣脱母亲的怀抱去拉扯颜舜华的裙摆,但是于春花却死活不让她离开自己,对于那未知的危险,身为母亲的于春花比作为孩子的周于萍要更为清晰地感应到。
“好了好了,别哭了,乖,萍萍乖,等你爹爹回来了我们就让他做主好不好?没事了,没事了,别哭啊,孩子……”
“不,娘,我没说谎,青衍哥哥真的……我那里还有伤口,对,可以找人来验伤,我是真的被蛇咬了。娘,我不是想要赖上青衍哥哥,呜呜……”
颜舜华看着周于萍哭得梨花带雨,唱作俱佳地欺骗着她母亲于春花的感情,让对方着急上火,而周围的乡邻闻言则泰半都相信了诬陷之言,纷纷劝说宋张氏不如答应了这门亲事。
“狗娃与敏行原本就亲,如今亲上加亲,这是天大的喜事。”
“对啊,招娣她娘,萍萍这一回在山上被蛇咬伤了,谁都没有发现,偏偏就让你家敏行给遇见了,救了她不说还亲自背回家来。
这山路崎岖,没准就是老天爷给做的媒,提醒你们宋家早日定下她来。否则模样这般俊手又这般巧的媳妇儿被人抢先一步定下来,那你们老宋家就要亏大发了,敏行这娃连哭都来不及。”
数个有经验的妇人检查了周于萍的小腿,宣布的确有新伤口,也的确是被蛇咬的。
结论一出,众人议论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舆论愈发偏向宋青衍应当对周于萍负责,娶她过门。
宋张氏虽然十分不喜这样的场面,但是周于萍的确是自家儿子一路背回家来的,与狗娃周鹏程的关系铁到可以说是共穿一条裤子的情分,这也是有目共睹,周大亮的为人也算通情达理,故而私心里其实并不太反对这样的一场婚事。
相较于颜小丫,周于萍起码家庭成员不复杂,家中并没有像方柔娘那样拎不清事情轻重缓急的长嫂,也没有如柏润东那般家世的姐夫帮衬,更没有感情深厚、迟早会成为一族之长说一不二的堂兄颜昭睿可以终生依靠。
让颜小丫做儿媳妇,别说做婆婆作威作福了,能够说得上话就不错了。尤其是,儿子自个儿喜欢,日后娶了媳妇说不准就真的撇下她这个娘,让她哪儿凉快哪儿去。
一念至此,宋张氏下意识地看了儿子一眼,眼带询问,将选择的权利交由儿子,自己却明摆着已经同意了。
宋青衍的脸色沉了下来,双拳绷得青筋直爆,心里悲愤不已,双眼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颜舜华。
如果真的是颜小丫,她应当会站出来替他辟谣吧?即便拒绝,她也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如此磊落的心性,绝不会知晓了事情的真相还任由他被人诬陷,袖手旁观。
颜舜华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抬脚就上前一步,只是,沈靖渊也紧紧地跟上,修长的手指去势如电,瞬间就搭上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未完待续。)
第212章 撒谎
“不要去。”
“可是他是我的朋友。”
“不行,我介意。”
“他刚才大可不必现身说法,那是见到她诬陷我才出来的。”
“那是他自作多情。这样的小问题即便他不出现我也能解决。”
“周于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千不该万不该拖我下水,我要自己动手惩罚她。”
“你要自己动手时机多的是,不在乎这一回。如今这般情形,你出去只会授人以柄。”
两人无声无息地交流着,颜舜华甚至怀疑自己解读错了他的意思,拿眼使劲去瞪他,询问是真的不让她去,还是只是开玩笑而已。
沈靖渊的手指愈发用力了,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他是的的确确地介意她出手帮宋青衍,哪怕对方此前为了她而勇敢地站了出来。
他就是不同意。嫉妒有之,更重要的是如今的情况不适合。他们两个站在一块不说,此前的确进山了,并没有掩饰行踪。
一旦她承认了自己是颜小丫,能不能够洗脱宋青衍的嫌疑不说,她首先就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与男子独自进山,呆了大半日后才一块下山,此刻光明正大地牵着手站在众人眼前。她可以说是清誉全失。
明知道是陷阱,他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跳下去?
宋青衍完全能够自救,这并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之所以悲愤却忍耐地沉默着,无非是想看看她的反应,试探一下她的底线罢了。
颜舜华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单纯地看在此前宋青衍站出来说话的份上,想要以同样的方式回报于他而已。
况且,周于萍敢明晃晃地拖她下水,也的确成功地恶心到了她。
她将他手指一根一根地拨开,抬脚就要往宋青衍走过去,人群沉默着。就在她抬手想要掀开斗笠时,却有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渐行渐近。
“哎?怎么这么热闹?雍弟,下学这么久你怎么还不回家?快点儿带徵哥儿与锦哥儿家去。娘念叨了数回,竹香姐姐也跟着着急上火。再看不见人就要出来找了。”
云雅容大步流星地走近,先是拍了拍颜昭雍的脑瓜子,耳提面命了数句,接着便向沈靖渊两人屈膝行了个福礼,算是问好。
“三姐。刚刚周家的姐姐说那个戴斗笠的姐姐是你,难道你什么时候上山玩儿去了?”颜昭雍被她大力拍地扯了扯嘴角,却也不恼,笑眯眯地问了一句。
云雅容一怔,自然而然地看向颜舜华,接着又挠了挠头,看向已经坐在椅子上的周于萍,语带疑惑,“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上午去祠堂陪祖父大人了,下午一直在家里看书啊。”
在她出现的时候。众人早已面面相觑,惊讶地看向了周于萍。此时听得解释,再看见周于萍那涨红了的脸色,便心知多半有些猫腻在里头,不约而同都识趣地让开了地方,安静地让她们两人面对面地对峙。
“不可能,我明明在山中看见你!”周于萍自然不可能认为是自己认错了人。
“可是我没去过山上啊,你看错了吧?我的行踪她都知道,你不信问她。”云雅容指了指后头跟着的沈瞳,“童喜。你过来一下,告诉于萍我今儿都去哪了。”
沈瞳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我家小姐今日一直未曾进山。用过早饭就去颜家祠堂了,直到午饭过后才回到家中看书,诸位乡亲大可以去求证。”
话音刚落,旁边便有人附和着哪儿用得着为了这般的小事去打扰了颜老爷子的清静,显而易见,大伙儿都相信了云雅容的话。
事实上。也轮不到他们不相信,毕竟,云雅容此刻就俏生生地站在众人之间,无论是横看竖看还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她的的确确就是颜家四房的颜小丫。
就连颜昭雍这个亲弟弟都自然无比地喊人了,难道这人还会有假?
众人的视线再一次地转到了周于萍的身上,等着她解释。
周于萍却来回看着云雅容与颜舜华,一时半会地有些搞不清楚怎么会这样。
“我没有说谎,青衍哥哥当时背着我,他也看到了的,还跟她说了话,她虽然没有开口,但是也没有否认自己不是颜小丫。”
周于萍咬着唇,眼泛泪花,楚楚可怜地看向宋青衍,“青衍哥哥,你也清楚看见了当时的那个人,就是颜小丫对不对?她肯定是悄悄儿地回来换了衣服,又躲去了祠堂。”
宋青衍沉默,继而像是恍然大悟般,眼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颜舜华,接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紧盯云雅容,直到对方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最后起了恼意,这才收回了视线。
“我没看见‘一只鸭子’。”
“你撒谎!当时我掀开了她的斗笠,明明就是她!你也看见了还追着人家问,怎么独自跟着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进入深山老林,里头岔路很多陷阱不少,你担心他们迷路还想要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去给他们带路!”
宋青衍终于是恼了,指着颜小丫向众人道,“各位婶娘姑姨姐姐还有叔伯哥哥弟弟,你们也看见了,颜小丫就站在这里,她说了没上山就是没上山。如今我们就可以去找颜老爷子当面问问,也可以去四房问问颜四叔。这么一目了然的事情,她会撒谎吗?有谁要去问?!”
没有人,众人一致都认为云雅容说的才是对的,周于萍要么是看错了,要么就是在撒谎。
而确实在某些话语上撒谎了的周于萍这一回却是咬死了不放松,“不可能!她一定是假冒的。那个人才是颜小丫,不信你们让她掀开斗笠看看,只有颜小丫才会那么高高在上像是,像是武大娘那……”
“作死了,你攀扯她干什么?!”
见周围的人变了眼色开始指指点点,于春花终于是回过神来,一把堵住了女儿的嘴巴。
自从云雅容现身之后,颜舜华就悄然挪回了脚步,与沈靖渊并排站着,安静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周于萍能够比宋青衍更快地认出她来,倒是让她诧异地挑了挑眉。(未完待续。)
第213章 莽撞
“春花嫂子,我看你还是回去吧。别说敏行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即便真的替你闺女吸了毒,那也是为了救她,古人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于手,权也’。
既然是出于权宜之计,如今他不想娶,你们也不能逼着是不是?儿女婚事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你情我愿,为的是永结同心开枝散叶。强买强卖都不可取,更何况是强嫁强娶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
再说了,你家闺女原本就未损清誉,如今能够捡回一条命来,就该欢欢喜喜的才对。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明白事理的人,这事儿过后谁也不会说不该说的话,你们又何苦在老宋家门前哭哭啼啼地闹个不休?
正所谓‘一家有女百家求’,你家闺女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快莫如此自毁前途,平白无故地让人看低了你们周家的门楣。鹏程侄儿如今尚未娶妻,日后还要挺直腰杆在村中做人,你作为母亲,多少也得给他挣些脸面是不是?”
颜恭岳生平最为佩服的妇人就是武淑媛,见状果断地说起公道话来,只差没有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大实话往往具有谎话所不可能有的犀利与直击人心的本能。
尤其是,颜恭岳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在颜家村却也算得上是一个有些名望的人,甫一开口,便让其余人犹如醍醐灌顶一般,恍然大悟。
对啊,别管宋青衍没有做什么,就算真的做了,也是情有可原。他及时将周于萍背下山来,那就是她的救命恩人,周家即便不感恩戴德,也不能恩将仇报,强逼宋家娶妻。
强逼不成,又攀咬颜小丫,明知道宋张氏有意愿要与颜家结亲。还这么胡言乱语,这是自己得不到,也要让颜小丫嫁不成?
心思活泛的人顿时悟了,这天下的聪明人多的是。再老实巴交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经人提醒,也便都自认为醒悟了过来。
敢情他们这些乡里乡亲的人,是被人当做了枪使啊,差一点就站在她们母女俩的这一边。硬逼着宋青衍认了这门亲事。
一念至此,许多人的目光便不善了起来,有少数性子暴烈一条肠子通到底的妇人,当场就指着于春花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们宋家的闺女可真是好样的,十五岁都还没到,就这么急着要嫁人了?我呸,还敢哭着喊着说自己没有说谎?我看那蛇毒根本就不是宋家的小子吸的,那个男人另有其人吧?一个黄花大闺女自己不注意安全,跑到深山老林去干什么?被咬了也是活该。”
“话也别说的这么不好听。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能知道什么?少女思嫁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如哪家少年不想着娶个貌美如**地善良还入得厨房出得厅堂的媳妇?怕就怕在明知道别人不乐意。还非得鼓动自家孩子来抛头露面,自己则唱大戏一样死皮赖脸要嫁女儿!”
“哎,作孽哦,儿子想娶的不让人家娶,还装作要上吊自杀差点真的一命呜呼,如今逼走了儿子,就要来糊弄女儿,以为这么做就可以开心嫁出去了,蠢!这亲事啊,要结不难。难的是后头一辈子过得好。这开头就用强的还糊弄外人和稀泥,成了也是委屈了两个孩子。”
“可不是。精明了一辈子的人,向来待人和气,也不知道怎么就在孩子的婚事上面昏了头。这干的都是什么事?
知道的人会说春花你是爱女心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家闺女当真是个大话精小气鬼,就因为颜家四房没有答应狗娃与小丫的亲事,偏偏宋家却替孩子上门求娶了小丫,所以才会鬼迷心窍胡言乱语,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
“这还是小事。怕就怕不单只做娘的这么认为,做爹的也是一样的心思,早就看中了敏行做女婿,就等着恰当的时机开口呢。说不准私底下已经谈过了,只是被拒绝了,所以如今一家子才会这般作态……”
……
舆论运用得好,自然是事半功倍水到渠成,但倘若没有把握好以至于剧情反转犯了众怒,那便是百害而无一利了。
此时此刻,望着往常那些面容和蔼说话亲切的乡邻们个个面露鄙夷,而原本一直站在自己这边说话的母亲则惨白了脸色一声不吭,周于萍再次崩溃大哭。
“我没有说谎!娘,我真的没有说谎!我真的被蛇咬了,是青衍哥哥替我解的毒。在山上遇见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颜小丫,是她不知廉耻与男子幽会被我们撞见了还不知羞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村里面,恨嫁的人是她,伤风败俗的人是她,水性杨花朝秦暮楚的人也是……”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人影闪过,在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周于萍瞬间就被打了十余个耳光,最后直接被抽下了椅子。
不单只在场的男女老少齐齐愣怔,颜舜华也是讶然不已,因为动手的那个人是尚未离开的颜昭雍。
“我警告你,再敢胡说八道口不择言,往我三姐的身上泼脏水,我就立刻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胸口起伏不定,一双上挑的桃花眼杀气满溢,仿佛条件允许,就要立刻动手,将眼前这个开口侮辱了他姐姐的女子凌迟了一般。
周于萍被打懵了,身子歪坐在地上,小脸肿得像是白胖的馒头一样,只是上边却被淘气的孩子给盖了无数个手印。
于春花见到自己女儿被打,却蓦地尖声叫了起来,将颜昭雍重重地推了一把,在他倒地之时猛冲过去就要开揍,群情哗然。
云雅容飞快地跑过去拦在了前头,颜舜华后脚刚至,弯腰将颜昭雍给拉起来,顺手就替他拍了拍灰尘。
四目相对。
“莽撞,汤姆猫都要比你冷静。”
她双眼含笑,却声音极低地教训了一句。(未完待续。)
第214章 拉风
“三……”
颜昭雍猝不及防,在看见她竖起了一根手指放置唇边,示意噤声,他的下意识叫唤便戛然而止。
虽然未曾见到全副面容,但那熟悉无比的嗓音,以及唯有他们四个人才知晓的故事,让颜昭雍震惊地双眼溜圆。
《猫和老鼠》的故事她给他、颜良徵与霍弘锦说过不少次,也画了许多集,听得再入迷看得再高兴,她也始终不允许他们向外透露一句。
这是秘密,一旦他们外泄一句,从此便不会再有睡前故事。
在云雅容来到四房后,他曾经有一段时间也缠着她要继续听故事,可是容貌相似但却并非原主的“颜小丫”,自然是再也没有讲过一次《猫和老鼠》。
最初颜昭雍以为是因为记忆受损的缘故,后来相处得越多,他心底的疑惑便也越深,时常会觉得身边的人不像是他的三姐姐。
这个人也爱跟他们几个说笑打闹,却更加的活泼外向,吃东西也不挑食,却更加的重口味,尤其是,在外面疯玩的时候,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常常问一些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常见的问题。
颜柳氏说那是因为他的三姐姐头部受了重伤,所以才心性宛若稚儿异于常人。后来他渐渐地便也抛开了疑虑,两人相处得越来越好越来越像亲姐弟。
可是如今,颜舜华甫一开口,颜昭雍便知道,他的三姐在这儿,正站在他的眼前,旁边还站着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男人,刚刚那人还敢拉着他三姐的手!
他下意识地学着颜舜华以往的样子,朝一旁的沈靖渊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颜舜华好笑不已,嘴唇微动,仍旧是极为轻声地在他耳畔道,“说来话长。此时不便,日后解释,别给我露馅。”
颜昭雍虽然好奇不已,但还是十分听话地收敛了情绪。当即像是第一次见到她那般,向她微微行礼,以示道谢。
颜舜华额首,再次退回到沈靖渊的身边。
“他倒是护着你。只是似乎有眼疾在身,这次回去我让陈大夫帮他瞧瞧?”沈靖渊传音入耳。重新牵起了她的手,像是示威一般故意晃了晃,角度刚好能够让颜昭雍看个正着。
颜舜华懒得理会与幼弟赌气的他,一直侧耳倾听事情的进展。
不得不说,云雅容发起狠来的时候,还是颇为威严的。
“春花婶,我敬大亮叔是一条汉子,所以从来不愿意去计较某些小事。但是如今周于萍这般侮辱我,还有无辜攀扯我大伯娘家的贵客,不单只与礼不合。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
我今日便把话撂在这里,倘若你周家不给我一个公道,我就算是告到县太爷那里去,挨了那藤抽棍打,也要治了她的罪。”
与人私通不单只为人不齿,也是犯法的事情。但是与此同时,污蔑他人与人私通,毁人清誉,也是遭人诟病并且犯法的事情。
倘若被骂者不堪受辱自尽而死,其家人也因此一事死去。不单只始作俑者要承担责任,连带父母兄弟等至亲也要被连累。重者监护人坐牢或者流放,轻者兄弟三年内不得参与科考。
颜舜华以为,经过舆论的反转与颜昭雍的突然发难。在云雅容的铿锵言语下,于春花会知难而退,带着女儿离去。
只是她远远低估了一个母亲的护犊之心。
“有本事你就去告!萍萍从小就是个实诚的孩子,胆子也小,她不可能会说谎!!宋敏行是救了她,可是他也看了她亲了她!萍萍说的我就信。包括她说那个戴斗笠的才是真正的颜小丫。而你是冒牌货,我也信!!”
于春花神情激动,一手抱紧了女儿,一手指向云雅容,现场瞬间落针可闻。
“掀掀掀开斗斗斗斗斗斗笠!”不多时,周于萍便抖抖簌簌地开了口,双眼红通通地看向颜舜华。
颜舜华没有动,沈靖渊双眼微眯,手指微动,甲一等十余人嗖嗖几声,突兀地出现在两人身后,统一黑色劲装,脸上都戴了面具,每一个人的脑袋上,都挂了一串花环。
如果不看他们腰间别着的长剑,以及浑身上下散发出的生人勿近否则格杀勿论的凛冽气息,这画面还真的是挺滑稽的。
只不过,登场再拉风,他们也不是纯粹来搞笑的。除了一些孩童好奇地瞪大了双眼迷惑地看着这一切之外,其余的男男女女尽皆默然,尤其是于春花母女,吓得花容失色噤若寒蝉。
而被悄然请来的颜昭睿,终于适时出现了。
“怎么进山了那么久才回来?那味药可是找到了?娘喊你们快点回家吃饭。”
颜舜华正无语于这么熟悉的句子内容,沈靖渊就凉凉地开了口,“颜家村民风淳朴作风彪悍,果然不愧是曾经击退过流寇山贼的村庄。
他日回京我自当亲自面见圣上,将我在这儿所见的一切奇人异事如实告知,让颜家村别具一格的风俗民情扬名立万,也算是报答一番各位对我的款待之情。”
众人抽气,孩子们是听不懂,但稍微年长一些的少年都清楚地听见了他所说的“京城”与“圣人”这两个词。
而成年人想得更是复杂了一些。
能够面圣的人,即便不是权势滔天富贵逼人,那也肯定不是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所能够招惹的。否则一朝触怒,翌日自己身首异处还是小事,恐怕一族人员都会受到牵累,从此前路坎坷甚至黄泉作伴。
大庆朝的等级制度还是颇为森严的,尤其是在贵族与百姓之间。
一念至此,不管是宋张氏、于春花这些正主,还是那些旁观的乡亲,俱都心生退意。
颜舜华体会不深,因此见状难免就有些别扭,觉得沈靖渊有些大惊小怪,居然以势压人。只不过,他到底是在为她出头,故而她识趣地并没有说什么,
颜昭睿却挑眉,显然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位表弟会如此的生气,以至于小题大做?(未完待续。)
第215章 揶揄
沈靖渊倒也没想做什么,毕竟认真说起来,要计较的人也只有一个,往颜舜华身上泼脏水的周于萍。
只不过,碍于颜舜华息事宁人的态度,他后头再也没有说什么,光明正大地牵着她的手就走了。
至于颜昭睿,则对还在呆愣当中的云雅容与颜昭雍等人耳提面命了几句,也带上人回了家。
而那些原本看热闹后来却掺了一脚的旁观者,也是一哄而散,只余下了宋周两家的人。
让于春花更加惊惧的是,就在旁人散去不久她准备背着周于萍回家时,宋武就阴沉着一张脸大踏步而来,肩上扛着一麻袋的猎物,手中还拿着一柄鲜血淋漓的杀猪刀。
“就是你这婆娘欺负我家的孩子?别说你闺女长得不咋样,就算是美若天仙,老子也不会让他娶进门来。”
原本就人高马大满脸凶横的人,在她身旁大马金刀地一站,于春花顿时两股战战,此前被吓破的胆子更是碎成了一地残渣,再也拼凑不起来。
周于萍的情况更加不好,浑身抖个不停,在她母亲的背上刷的一声就流下泪来,鼻涕糊了一脸,与此同时,还失控地当场尿了裤子。
“哼!念在你是妇道人家的份上,老子今日放你一马,他日要敢再上门来闹事或者背后往我儿子身上泼脏水,我就砍了你的脑袋,剁碎了喂猪!”
他说完再也不看母女俩一眼,转身大踏步走到儿子跟前,却重重地甩了宋青衍一巴掌。
“老子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带眼识人,带眼识人,尤其是些姑娘家,甭管人家漂亮不漂亮你都有多远闪多远,敢情你将老子的话当耳边风?如今招惹了心思不纯的人上门来闹事,我老宋家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光了!还不给我滚回去跪着?这段时间不许出门!”
“爹,我……”
宋青衍想说自己要去颜家四房一趟,问问那位姑娘到底姓甚名谁。可是迎面而来的又是重重的一巴掌,直疼得他眼冒金星,耳膜嗡嗡作响。
“还敢顶嘴?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宋武气得狠了,手起刀落。刀柄重重地拍到儿子的背部,顺道一脚踹了过去,宋青衍猝不及防,踉跄几步跪了下来。
宋张氏这一回终于是看不过去了,跑过去就拦在儿子面前。“儿子是好心却被人诬赖,如今心里正委屈着,你不好好安慰几句,一回来就喊打喊杀,你干脆连我的命也拿去好了!”
“蠢货!还敢跟我说好心?小时候他看着倒是挺聪明的,长大了却蠢得跟头驴似的!被人栽赃陷害还碍于所谓的兄弟情分而护着人,也不看看别人是怎么对待你的?
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有这样心思这般豁出脸去要逼你就范的人,是个可以娶值得娶的姑娘,是个真心为你好替你着想的丈母娘?
人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清醒一点儿给老子狠狠地反击,快刀斩乱麻地斩了这段孽缘,你是想后半辈子都跟坐牢似的煎熬着,日后都过得水深火热?”
宋武也不管于春花母女俩走没走远,听不听得见,就指着自家儿子一顿噼里啪啦的好骂,声音大得周边的一些住户又探头探脑地看着,被他冷冷地扫视了一圈,俱都缩回了头去,再也不敢八卦了。
宋屠夫可不单只会杀猪而已。曾经还徒手杀过豺狼重伤过贼人,即便是在县城,他的名头也是响当当的,三教九流的人无一敢无端招惹。
这是个随时随地都准备着见血的狠人。随时随地都敢找人拼命,即便舍去家人的性命,他也得拉着仇人一块儿下地狱。
“还有你,自以为是,以为有这样的污点,日后嫁过来她就可以任由你拿捏了是不是?她周家根基不深。有这样的媳妇你可以说一不二儿子更可以高枕无忧了是也不是?
张瑜凤,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老宋家在颜家村也是外姓人,根基也不深!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你要私心认为你儿子没本事娶个好姑娘,你就尽管答应周家的这门婚事!
但老子也把话撂在这里,你今日敢为儿子定下周家的姑娘,新人进门时,就是老子休弃你的那一日!”
宋武的话直击要害,宋张氏惨白了脸色,第一次面对丈夫这般疾言厉色的控诉,而且还是清楚明白地表示要休弃了自己,她情绪翻滚,两眼一黑,便径直晕了过去。
这一场闹剧,便就此落幕。
当暗卫回头将事情讲述给沈靖渊等人的时候,颜舜华不禁叹了一口气。
经此一事,不管是周于萍还是宋青衍,恐怕婚事多少会有些阻碍。尤其是前者,身为女子本就不易,兄长又负气离家,父亲除外寻找归期不定,恐怕这一段时日都不敢出来见人了。
沈靖渊见她叹气,以为她为了宋青衍忧心,不禁醋意上涌,夹了一大块五花肉就往她的碗里放,“爱吃就多吃点。”
省得总是想些不相干的人。
被留了一块儿吃饭的颜昭雍见状瞪了他一眼,径直将那一块五花肉给夹到自己的碗里,“我三姐不爱吃这个。食不言寝不语,沈公子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他就是看沈靖渊不顺眼,不管这人待他是多么的和颜悦色,他就是没给过好脸。
武淑媛母子俩微微含笑,戏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颜良徵与霍弘锦两人没敢吭声,只是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反倒是云雅容,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噗哧一声地笑了出来。
“三姐姐,要不你今晚就随小弟回家去吧,他估计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难受,不跟他说清楚,他今晚就不用睡觉了。”
颜舜华看她一眼,挑眉道,“换来换去的多没意思。不如今日起我们便回归本位,你北上我留家?”
云雅容立刻怂了,满脸谄笑,“那可不成,我是说什么都要留多几年的,玩够本了才回去。要不然,说不准就要等到猴年马月爹娘才会允许我出门走一走。”
“你以为自己还小?过个几年就要嫁人了,还想着玩儿呢。”
颜舜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哪料到云雅容却揶揄地看了沈靖渊一眼,“没关系,有几年总好过没有。”(未完待续。)
第216章 晖棩
颜舜华没说话,众人便安静地吃完了晚饭。
当晚,她并没有回家,而是大致解释了一番,嘱咐几个小的像平素那般,就把云雅容当做是颜小丫那样对待。
但是她却没有透露对方的身份半句,只说到了合适时机,父母会将实情告知,她也会将自己的离奇经历一字不落地说给他们听。目前,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他们还是不要问的为好。
虽然心里犹如猫抓一般想要了解事情的所有来龙去脉,但是非常听她话的三个小家伙还是顺从地跟着云雅容先行去了祠堂,待颜昭雍受了藤抽惩罚后,才一起相伴着回了家。
而颜舜华,在沐浴完后,便与沈靖渊商量着要如何将云雅容给哄回云家去。
只是,沈靖渊不待她考虑好万全之策,就摇头回绝了这个请求,表示他即将离开颜家村,不单只不会派人送云雅容北上,她也得跟着他一道离开。
她的第一反应是皱眉,第二反应则是生气,认为他的决定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完全无视了她与家人的感受。
“云家的人尚不知道这事,拖延告知就等同于欺瞒,已是不对。我既已回来,便不想再离家。”
更何况,颜盛国夫妇也不会再允许她离开。
随着记忆的逐渐恢复,她深深地感受到他们对她的质朴之爱,这般疼爱孩子的父母,是不可能会允许沈靖渊将她带走的。
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沈靖渊却对此胸有成竹,“虽然很难,但是你却非走不可。说服的工作我来做,你静待好消息便是。”
颜舜华眼角抽抽,无论她如何表明态度,自己本身也不愿意离开,他却笑眯眯地左顾而言他,到了后来。她也干脆不提了。
翌日,果然如同猜测地那般,周于萍再也没有出门来走动,就连于春花。也不像往常那般走家串户。
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婆们私底下议论纷纷,但是不管八卦是如何地沸沸腾腾,周家始终不曾开过大门,而宋家却像往日那般,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下地干活的下地干活,至于宋青衍,自然是被关了禁闭。
好处是,方柔娘的事情被周家的这一出自导自演的闹剧所完全掩盖,颜家四房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而沈靖渊与颜舜华两人的身份,也在各人的猜测中变得越来越神秘。但是却没有人有胆子跑到颜家大房来问个究竟。
少数人想要通过其他颜家人获知确切的消息,却被颜昭睿后来的声明给整懵了,纷纷退避三舍。
原因无他,在颜昭睿含含糊糊的话语中,沈靖渊的确是他母亲武淑媛的亲戚。只不过这个亲戚大有来头不说,其人还正在执行任务当中。
倘若因为谁胡言乱语而使得任务失败,上头追究起来,恐怕颜家村会被一锅端。别说武淑媛本人没有话语权,即便是知县大人甚至是知府大人,也没有法子过问,更别说有本事揽下责任了。
话语虽然含糊,但是鉴于颜昭睿郑重的神色,有见识的老人们都对此深信不疑,在一些不知世情的年轻人胡说时便严加约束。不到两日,颜家村便再次像往常那般,有条不紊地继续过起平淡但温馨的日子来。
沈靖渊也趁着这个空当,终于成功地说服了颜仲溟。
至于他是如何忽悠的。颜舜华并不知晓,颜盛国夫妇又是如何被颜仲溟所说服的,她就更不知道了。
在她与颜昭雍几人相处了数日后,她便被他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带离了颜家村。
秋实因为脚伤问题,而被留了下来,一同留下的人。还有对颜家村周围的连绵群山里头的药材着迷不已的陈昀坤。
沈瞳依然跟着云雅容,影十五与十六也依然留在村中,与后头加入的几个同伴暗中守护着颜家的安全。
跟上来照顾她日常生活的丫鬟,变成了内敛刚烈却又不失稳重的竹香。而因为母亲的缘故也随行的霍弘锦,被派到了甲七的身边跟着学习医药知识。
他的天赋很高,原本就在柏润东身边接触到一鳞半爪,如今更是如饥似渴,对所教内容学的飞快。
话说回来,颜舜华醒来发现自己身在途中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她惊愕万分。
沈靖渊眉眼含笑,表示事情紧急他要立即动身到晖棩府去,故而告知颜家村的长辈后便启程了。
“当时你睡得沉,便没有叫醒你,直接抱了上车。怎么样,睡得可好?”
这辆车子是特制的,即便一路飞驰,也不会让人觉得颠簸,反而像是如履平地,加上他此前为了让她睡得更熟,放了少许安神香,她想要睡得不好都难。
因此,这么一问,她便是面无表情,“托你的福,怎么睡都睡不醒!”
她不吵不闹的,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休息的时候休息,偶尔看看书,发发呆,甚至是逗弄一下霍弘锦,情绪平静的很。
只是,从这一日开始,她却不再与他说话。任凭他在眼前怎么地晃悠,使劲儿地找存在感,她也装作没有看见。
九月初,到达晖棩府。
一行人入住了一所名为“随园”的宅子,沈靖渊便立刻忙碌起来,整日不见踪影。
颜舜华起初每日都规规矩矩地在园子里生活,数日后,无聊起来她便开始外出闲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到过嘱咐,不得干涉她的行动,故而每一次离园,都没有人阻止她。
只不过,跟着的人却是必不可少的。吉祥与如意每一次都会跟着,至于暗中有多少人随行,她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知不知道也没多大关系,他们要跟总能找到机会跟着而不让她知道,而她想要出去走走,也没人真的敢拦着。
就这么逛了数日,她也乏了,准备打道回府不再天天出来闲逛之时,却在街上遇见了一个有点面善的男子。
一个她印象不深但是却对对方的名字如雷贯耳,而对方只见过她数面但却对她的模样算得上是印象深刻的故人。(未完待续。)
第217章 先见
“果然是你,云大小姐倒是好兴致。难不成邵某在你的眼中就是这般的神憎鬼厌?以至于退避三舍不说,跑了一次不算,如今还得跑第二次?离家出走都成了家常便饭。”
邵珺向来温文尔雅,但是遇见了云雅容,也只得感慨自己的涵养功夫尚未到家。
这姑娘第一回离家出走就遇上了撞船事件,要不是自己恰巧经过,认出了她们主仆,恐怕这人还难以安全回家。
可如今他难得外出闲逛一回,却又遇见了这姑娘第二回离家出走,还好巧不巧地与他进了同一间书斋,也不知道该说是孽缘,还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想到家中母亲的戏言,他挑了挑眉,原本被挑起尔后又散去的兴致,再次被隐晦地挑动了。
有个这么生气勃勃的妻子,日后的生活一定会很有趣吧?
不提是否门当户对,就冲自家母亲喜爱她而云家夫人也对他青眼有加的份上,似乎还真的是不错的联姻人选。
颜舜华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眼神的波动,却不太清楚他心中的想法,加上意识到这人的身份,于她如今的身份而言恐怕有些尴尬,故而并未搭话,只是额首示意,算作是招呼。
邵珺见她并没有转身就跑,反而是淡定地站在那儿等待下文,嘴角的笑意便愈发深了。
“看你气色倒还不错,看来闲云野鹤般的游走于各地,心情万分愉悦吧?也不知道如今住在何处,你身后跟着的两人是云家的家仆,还是在途中自行购买的?邵某如今正在晖棩府就职,有事需要援手的,当不吝告知。”
他心里想着待会回去就立刻写封书信百里加急送到云霆手中去,此刻最好将人请到自己府中去做客,不能让她给偷偷溜了。
颜舜华见他似乎有长谈甚至留人的意思,便不得不开腔道,“多谢好意。如今正借助在友人家。安全无虞,有需要之时,自然会向邵公子求助。”
她福礼告辞,抬脚就走出了随云书斋。不料邵珺却紧紧跟随。
“正好邵某有空,也不知道你借居的友人是何人,府上何处?邵某可否叨扰一番,认识认识?”
颜舜华微微皱眉,侧身不悦地看向他。“我结识的人是闺阁女子,你一个大男人,如此这般询问,可是不妥之极,又何必强人所难?”
邵珺失笑,“倘若是别人也就罢了,邵某可不是那等非得纠缠不休的登徒子。而是云大小姐有先例在前头,情况特殊,我不得不慎重以待。日后也好向云世叔交代。”
“你我二人本不相关,如今这般相遇也是偶然。萍水相逢之人可需问名问姓问住所问去向?更何况,我又不是逃犯,你也不是官兵,既无必要也无此权利,还是就此别过吧。”
她说完便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因为打着的是锻炼的目的,所以连日来外出她都没有坐车。由于每次都是晚出早归,又乖乖地任由暗卫跟随,故而沈靖渊虽然知道她离园闲逛,也并没有阻止她。只是嘱咐暗卫当心她的安全。
晖棩府的治安向来不错,尤其是在府城这一带,虽然流动人口多而杂,但因知府大人莫如骢为人谨慎治下极严。凡事亲力亲为,故而近些年来日渐繁荣,却依旧风平浪静百姓安居乐业,甚少会有故意伤人甚至屠杀的恶劣事件发生。
如果不是因为人员复杂,她每次去的地方要么太过热闹要么太过偏僻,恐怕沈靖渊都懒得每日过问她的动向。
“离家出走的大家小姐严格意义上来说。的确算不上是逃犯,只不过,却有逃家的嫌疑。”
邵珺微微一笑,在她想要开口反驳之际继续道,“先别忙着否认。虽然我们相见的机会不多,但是因为某些你我都知道的原因,我对你身边的两个丫鬟还是认识的。邵某自忖记忆力还不错,总不该两个人都认错了吧?但很显然,她们既不是满冬,也不是半夏。”
吉祥如意这么明显的双胞胎,虽然穿着不同神色不一,她们还刻意通过化妆与穿衣减损了自身的姿色,但就因为是双生子,却还是颇为引人注目的。
“你说她们两个?是我友人的贴身丫鬟。只是因为我出来闲逛,为了带路与安全问题,所以才暂时借用一下。我这一次出来,是爹爹亲自同意的,娘亲还让她身边的一个丫鬟名唤作‘秋实’的跟来了,你不信就写信去问。多谢关心。”
虽然秋实现在没有跟过来,但是她也不算是撒谎。毕竟秋实的确是跟着她南下了,而如今,也的确就在云雅容的身边。
邵珺并不知道她隐瞒了部分的真相,闻言当即微微一愣,下意识地不相信,但是转而一想,又不认为她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欺骗他。
毕竟,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倘若是谎言,只要他写信去问,甚至是死活赖着要去见秋实,她便会立刻露馅。
但是想到他从母亲那里听到的关于她小时候的诸多事迹,他又不认为她会这么简单地就交代清楚了所有事情,尤其是,她至今也未曾对自己的住处透露半句。
“我们是世交,你的为人我心知肚明,自然不会不相信你说的话。”
他半是安慰半是试探地说了一句,见她眉眼不动,也不说话,只是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地护佑着她,便长腿一伸,继续跟上。
“你不是耗子我也不是猫,云大小姐又何必如此畏惧,次次回避?难道是邵某长得太过凶神恶煞的缘故?
姻缘不成,交情仍在。按理说,我们俩他乡遇见,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冷淡相对。要是叫母亲她们知道我们这样的小儿女作态,恐怕往后数十年,都要被她们笑话不停。”
颜舜华闻言眼角抽抽,蓦地想起云雅容当初对他的评语来。这人这般难缠,也实在是怪不得贪玩的云雅容要退避三舍,后来径直离家出走了。
对于会唐僧附体的男子,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逃家那绝对是先见之明。(未完待续。)
第218章 偶遇
她眼珠一动,“相请不如偶遇,邵公子可有空?到茶舍坐坐?”
邵珺双眼含笑,拱了拱手,“恭敬不如从命。:し”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不多时,便拐了个弯,进了一家茶舍。
这是颜舜华第一回逛街就发现的地方,地段清幽,包间的隔音不错,故而客人络绎不绝。她偶尔想要休息一下,便会在此处歇脚。
邵珺显然是此处常客,熟门熟路地就带着她进了一个贵宾房包间,不多时便有人送来上好的茶叶与沸水。
“请问邵大人还需何物?这位姑娘可需要用些糕点?”
邵珺并没有让人留下来,颜舜华也没有要糕点,只是吩咐如意出去守门,只留了吉祥在身边。
他泡茶的姿势极为好看,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不疾不徐,仿佛蕴含了某种韵律那般赏心悦目。
颜舜华看得目不转睛,丝毫也没有害羞的意思,待得他递过来一杯茶,便也爽快地接过一饮而尽。
看着她被烫得吐舌头的囧样,邵珺哈哈大笑,颜舜华眼角抽抽,却并没有想要掩饰自己的心急。
之前不觉得,进了茶舍却觉得口干舌燥,难得鲁莽一回,倒是忘了还有个外人在旁观。
邵珺呷了一口茶水,便握着莹白如玉的杯子在手中慢慢转动着,低声揶揄道,“云大小姐好气魄,我辈男儿多不能及。”
他微微含笑,看向她的眼神万分柔和,仔细察看还能看见一丝并不曾掩藏的兴趣,源于男子对女子的本能好奇,气氛一时之间倒有些暧|昧。
颜舜华却像是不曾察觉。面无表情地擦了擦嘴角就自嘲道,“见笑,不过是牛饮牡丹罢了,邵公子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少见多怪。”
邵珺又给她续上一杯茶,自然而然地扯开了话题,“可曾用饭?这儿我熟悉。有个师傅炒菜的功夫不错。午时将至,可以顺路让他们多炒几个菜。”
颜舜华无可无不可。
反正回去随园,沈靖渊也不在。吉祥如意两个人比不得秋实,压根就不会陪她吃。至于竹香,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失忆的缘故,还是因为离别的时间有些久了。相互都觉得对方陌生,一时之间。她也不愿意叫了人来一块吃饭。
何况,虽然她没有太过强烈的尊卑意识,但是在沈靖渊的地盘,曾经做过很长一段时间丫鬟的竹香。显然言行举止还有些保守,缩手缩脚说不上,但是的确有些放不开。连带的霍弘锦,偶尔也会受她感染。失去了孩童的天真活泼。
谨慎是好事,但太过谨慎,却会失去许多乐趣。她便不曾难为人,除了偶尔逗弄一下孩子外,便自己寻乐子玩,反正在自娱自乐这一个方面,向来是她的强项。
只不过,她没有料到,就在她散心散的差不多,想要窝回随园时,会遇见邵珺这个意料之外的“未来夫婿”人选。
当然,认真说起来,这人选不在她颜舜华的名单上,但令人郁卒的是,她如今的身份是云家大小姐云雅容。
在对方保证了会对宋青衍退避三舍,也不会不知轻重地招惹上一些异性的基础上,她也理所应当地要按照云雅容的真实想法来行事。
譬如,别跟这个让云雅容退避三舍的邵家大少爷邵珺给牵扯过深。
“有事就说,饭毕我还得早点回去,与朋友约好了。”
她一副吃完就走的模样,邵珺漫不经心道,“可需要我派个人去你朋友府上告知一声,不用留饭?”
颜舜华嘴角抽抽,“你这样说话不累么?其实用不着拐弯抹角,你问我便答,也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我与那朋友是至交好友,认识很久了,我爹也认识他,知道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你用不着担心我会被人拐卖。”
邵珺挑眉,神情讶然,“林横越来了南边?他不是被林老爷子抓去周游北地增长见闻?”
颜舜华闻言直接翻了一个白眼,“谁跟你说的,我认识很久了的至交好友是林横越那个小子?他去了哪儿我怎么会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关心。”
林横越之于她,那是的的确确的从未谋面便如雷贯耳。
但那又如何?她又不是真的云雅容,即便是见到了,也不认识啊,他对于她颜舜华来说,完全就是一个陌生人。
“哦,难道传闻有误?你还有闺中密友?”
邵珺含笑,据他所知,这个云大小姐似乎天生不太招同性喜欢。性情太过活泼,因为父母的放养,家中长辈的溺爱,她虽然未曾长歪,但比起普通的闺阁女子来说,的确是野蛮了那么一点点,骂人打架的功夫也厉害了那么一丢丢。
端庄的不喜她的跳脱,害羞的畏惧她的野蛮,同样活泼的在她的面前失去了光彩,出身行伍世家的姑娘又不屑于与她这个文官世家的姑娘一较高下。
久而久之,认得的姑娘一大堆,但能够说上知心话的闺中密友仍然无处可寻,反倒是因为不打不相识,结交了几个心性还算不错的世家少爷,在异性圈中人缘不错。
只不过,一个姑娘家的交际圈子只能够往公子少爷那里头去寻找,也太过悲哀或者是无奈了些。
最起码,在一些长辈尤其是女性长辈的眼中看来,她真真是生错了性别。倘若是个男子,心性潇洒行走四方,那是再好不过,家人放心,自个喜欢,那是再洒脱随意不过的人生。
可是她偏偏是个女子,自古以来女子就以家为重,相夫教子,安于内宅。在外行走并不安全,也不利于家庭和睦。
当初也不知道他娘是怎么看上她的,从过目伊始,便言辞恳切地奋笔疾书,一连数日发了七八封家书给他,催他返家相看。
邵珺收回视线,依然嘴角含笑。
虽然不太符合人们一惯来的认知,但是这样与众不同的她的确挺好,不管是自在生长还是有意放养引导,如今的她不管是模样还是心性,确实不错。
小事儿上不拘小节,大事上毫不含糊进退得宜,作为主母不会没有该有的宽严,为人妻子不会让人烦闷头痛,为人母亲也不会失去热情与始终向上的朝气。
他是不是该想一想怎么把这人给拐到自己的身边来?
兴许该准备好一条足够长也足够韧的绳子,随时准备套牢她,在给予束缚的同时,又给予她一定程度上的自由,满足她好奇的心性。
邵珺嘴角的弧度愈发大了一些,颜舜华余光扫过,心下狐疑,不由自主地便打了一个喷嚏。(未完待续。)
第219章 用心
她始终没有将住址告诉他,吃完午饭就告辞而去。
邵珺这一回没有阻拦,只是起身送她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过了吉祥悄无声息的矫健身手,若有所思。
恐怕她认识了很久的这个闺蜜,是个女中豪杰呢。
被人误认为是女儿身并且还是豪气干云义薄云天的沈靖渊,此刻正面对着一大桌的美食,面无表情,味如嚼蜡。
直到第三拨暗卫返回报告,颜舜华此刻正在回来的途中,他才放下了筷子,冷哼了一声,“找点事情给他做。”
作为一府通判,居然这么有闲情逸致在外头闲逛,顺带撬他沈靖渊的墙角,不送他一份大礼似乎都对他不住。
颜舜华并不知道,就因为她一时不察,久未现身的醋瓶子又自个儿倒了。
她回来之后听说他等她吃饭等了很久,饭毕又急匆匆地去办事了,也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直到晚上她在就寝前做一些压腿抻筋的瑜伽动作,他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带着满身寒气看着她,却一言不发,她才发觉他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怎么了?这么晚过来,有事?”
她丈二摸不着头脑地回望他,十指紧握放在脚尖,脑袋枕在小腿上,小脸微侧,眼带疑惑,看起来无辜的很。
沈靖渊突然就觉得自己实在是矫情得很。
她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独自去见一个外男有何不妥。即便那人是她如今身份的母亲手帕交的儿子,可那也是外男。
更何况,她是颜舜华,并不是宣璇的女儿,与邵珺压根就没有半点关系。
偏偏她却大大方方地与人进了茶舍,还一块吃了午饭,有说有笑,谈笑风生。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倒是他像个傻子似的,忙碌了许久。第一次亲手做了一桌的佳肴等她回来品尝,结果却是独自一人食不下咽。
“嘿,到底怎么了?是在外头的事情不顺利?”
颜舜华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是来质疑她的做法不合规矩的。满心以为这人是在外头的进展不顺利,所以想找她吐一番苦水。
沈靖渊深呼吸了几次,见她始终一丝不苟地维持着原本的动作,没有丝毫紧张他的样子,终于是忍不住失落起来。一言不发地走了,一如安静的来。
颜舜华只觉得莫名其妙,想了又想,也没闹明白他临走前那个复杂又略显委屈的眼神是怎么一回事。
被他不声不响地顺手牵出来,半道又甩下来不闻不问了那么久的那个人好像是她吧?她都没有感到委屈,他委屈个屁啊??
她有些不满,做完瑜伽感觉身体舒展开来,便将不愉快的情绪搁置不理,径直睡下了。
半夜时分,沈靖渊再次悄无声息地进来。在她身边直挺挺地躺下,不声不响地看着她。
颜舜华被热醒,这才发现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巨大的热源,虽然在黑夜中看不清楚,却知道除了他不会是别人,倒也不惊不惧,只是不满地推了他一把,“你又怎么了?是梦游还是怎么着,又跑到我床上来?”
“吵醒你了?”
沈靖渊一直没能入睡,闻言立刻回答。只是声音却有些沙哑。
“你热得要死,还靠得那么近,我就算是块冰也要被融化了,能不醒吗?”
她往里缩了缩。见他还要靠过来,连忙用双手去抵住他,“你又发什么神经?”
往日要是休息不好,清晨被人强行叫醒,她情绪多少会不好,偶尔也会发些起床气。如今三更半夜的在熟睡中被他惊醒,就更加不爽了,语气难免就有些恶劣。
沈靖渊偏偏火上浇油,见她退远了些,当即抓住她的双手往自己怀里一带,她整个人便被迫着贴到了他的怀里,鼻子好死不死地撞上了他的下巴,磕得生疼。
“沈靖渊!”
她的眼角飚出了泪花,好不容易他的双手放松了一些,她可怜的鼻子才终于解放了。
“我说你别总是有一出没一出的行不行?放手!”
她的声音带着怒意,沈靖渊像是才突然意识过来一般,松开了手,任由她再次后退,后背贴到了墙上。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僵滞,在黑夜中,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以及她用手去揉鼻子的轻微响动。
“我睡不着。”
他手指微动,却终究没有抬起来去替她擦拭眼角的泪水,只是声音颓丧地说了这么一句。
“又干嘛?失眠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睡不着就非得来吵我?”
颜舜华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直到鼻子的痛楚过去,她弄了弄被子,重新为自己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这才继续问道,“你说吧,我听着。”
“今日中午我做了饭。”
“我知道这事,你之前没有提前通知我,要不然我就回来吃了。”
想起临走时邵珺那若有所思的目光,颜舜华总觉得日后还会与他碰面,麻烦非但没有解决掉,说不定还会变成狗屁药膏,心里不免就有些懊恼。
“我一个人吃,索然无味。你却与人共处一室,把酒言欢。”
沈靖渊终于说到了自己想要说的重点,语气委屈的不得了,如果不是在黑夜中,恐怕那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就要电晕颜舜华了。
可惜的是,如今却抓瞎,白费了功夫。
“你别告诉我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所以才说不着!!”
颜舜华闻言气得磨牙,不待他回答就又往下说,“第一你没有事先告诉我你今日下厨,要我回来吃饭。第二,我没喝酒,进的是茶舍,吃饭也是顺道提起的,反正在哪吃不是吃?第三,邵家的当家主母与我娘,”
她顿了顿,才道,“与容容她娘是手帕交,如今我的身份是云家的大小姐,遇见了喝个茶吃个饭而已,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就这样也值得你睡不着,为此还要扰人清梦?!你是脑袋被门板夹了吧?!”
沈靖渊觉得经过大半天的自我控制与开导情绪已经好很多了,可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却被勾起了怒火。
“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想要给你惊喜,难道我不喊你回家吃饭你以后就不回了吗?你是个姑娘家,别说你不是云雅容,就算是真的云家大小姐,遇见自己母亲手帕交的儿子也不应当一块吃饭!没有哪家的公子哥儿会提出与一个大家闺秀单独吃饭的,除非他别有用心!”(未完待续。)
第220章 害怕
作为男人,沈靖渊很清楚,邵珺此举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即便是出于好心,担心她这个离家出走的“云大小姐”交友不慎,也不应当单独邀请她吃饭。
他自然相信她的为人处世自有底线,绝对不会因为一些小恩小惠或者大恩大德而突然轻信于人,进而半推半就地成就什么好事。可问题是外人不会这么想。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日后倘若被有心人查出来,恐怕流言蜚语都能够淹死她!
碍于他的身份问题,他周身通通都是麻烦。她如今便如此不慎重,日后在他的身边又如何能够自在,活得肆意潇洒?
要知道,众口铄金啊!无论何时何地,两个人的婚姻,都不会仅仅只是两个人的事情。再如何的情比金坚,也要顾忌着周围的人与事。
颜舜华却并没有他想的这么长远,或者说,如今她并没有处于那种认为自己需要处事小心翼翼非常慎重的阶段。
对于她来说,与邵珺一块儿吃顿饭,是再正常再小不过的一件事情,如今他这般斤斤计较,让她难免就有些不太高兴。
“话也别说的这么难听,活像别人就像没有见过女人一样,还非得缠上我来。即便他真的有那个意思又怎么样?他针对的人也是容容,而不是我,你这么介意干什么?”
“敢情我还不应该介意?你一个闺阁女子在外头跟一个未婚男子吃饭,我深知你的为人所以不会怀疑。
不认识你的人却未必个个都是明理的君子,要是有人以此往你身上泼脏水,就算你自个儿活得坦荡,日后也说得明白,可是难免还是多了事端添了麻烦,也让我担心。
难道你就不应该反省反省今日的行为,引以为戒下不为例?”
她不以为然的态度终于成功地激怒了他,沈靖渊说话也逐渐刻薄了起来。
颜舜华冷哼了一声,将被子扯过来裹好自己。任由他晾在凉凉的空气中。
“我问心无愧,为什么要去介意别人的眼光?错了我认,没那一回事我还不能好好地跟人吃顿饭了?”
所有的难堪不过都是咎由自取。要是他连这一点都想不开,日后碰上类似的事情。也只会徒增烦恼。
如此这般,还不如早分早了。
她蓦地有些意兴阑珊,心情陡坏。
沈靖渊敏锐地感受到了她的转变,即便后头的话语没有明说,他也猜测到了她尚未出口的话语。气得隐藏在黑夜中的双眼眸色变深,双手也绷得青筋直爆。
“我不是要你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万事都以旁人的说法为准绳来衡量自己的为人处世。”
他强忍着要将人揽在怀中然后这样那样不允许丁点距离存在的念头,沙哑着声音继续往下说道,“女子活在这个世间本就不易,更何况日后你还要与我并肩前行。我再如何护着你,也不如你自己慎重处事不给他人破绽攻击来得好。”
颜舜华将被子拉高了一些,盖住了仍旧露在外头的肩膀。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自己最好。这一点我从小就知道,不用你教。你也用不着着急。只要你自己信得过我,那么我们之间便走得下去。
我不惧怕旁人的闲言闲语,与我恋爱的人是你又不是别人,我为什么要浪费大好时光去看他人的眼色行事?
明理的人你不解释他们也知道事情是否有猫腻,真相并不是非得要亲眼看到听到才能够了解。而那些缺根筋的人,你要真的跟他们计较那纯属是自找麻烦。有些人不信任你,你再怎么解释也是枉费工夫,还弄得自己心情不好,这又是何必?
至于那些会往别人的身上泼脏水的人,原本就不怀好意。不管对手行事如何正派,他们也能够歪曲事实,该泼的脏水照样会兜头兜脑地泼过来。
我怕麻烦,但不代表这样的麻烦上门。我还会站在那里任由人欺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如今便操心着莫须有的事情,也不怕老得快?”
她说完便也不理他,兀自闭上了双眼重新酝酿睡意。
沈靖渊却不让她睡,试探性地靠近,见她没有反应。便连人带被子地抱在怀里。
“我说你一句,你就能顶十句。我这也是担心你,总是这么漫不经心,什么时候被人下了套也不知道。邵珺其人,看着温文尔雅,但年纪轻轻便能够坐到一府通判这个位置上,肯定有过人之处。你要是成了这样的人的目标,日后要脱身恐怕要费一番功夫。”
被他这么抱着,颜舜华想睡也睡不着,干脆给了他一手肘,听他闷哼出声,这才语气凉凉地道,“沈致远,直接承认自己是小心眼不行吗?比邵珺厉害的人多的是,难道以后但凡我见个男人,你就要这么心惊肉跳的?
别说你这样乱吃飞醋我们将来能不能够成事,即便成了,也铁定要散,我可受不了你时时刻刻地过问这些事情。
如今本来就才刚开始,亲事是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情,你就如此紧张兮兮了。我看上头给你的任务也太过轻松了,你才会有这么多的时间胡思乱想。”
他语气软了,她便也态度和缓。只是仍旧坚持信便信,不信便拉倒。
沈靖渊闻言想起那个晚上自己失控的事情来,沉默半晌,才将收紧的双臂放松了一些,让她能够更舒适一点。
“这一点上我做的的确不太好,我并不讳言。只是外头并不比颜家村。在村里,很大程度上你能够随心所欲,但即便民风淳朴至此,也还是会有人盯上你找你的麻烦。
在京城,我的处境比之于如履薄冰也差不多了,说是危机四伏也不为过。你如此这般,我真的会担心。日后若是顾此失彼,全盘皆输怎么办?我不怕输,但是会害怕你由此丧命,家族也在旦夕之间完全倾覆。”
他自小没了母亲与兄长,后来又失去了曾祖母的庇护,以及疼他入骨的祖父,要是再失去她,他都不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人世间,还有什么特别的意义。(未完待续。)
第221章 珍惜
沈越檠并不在意他的死活。在母亲因为难产去世,而兄长又因思念母亲过度高烧死亡后,他就恨他这个儿子恨得要命。
自从两位长辈也驾鹤西去,他便巴不得他也去死了。
弟弟妹妹跟他也算亲,但再亲也不是一母同胞。更何况,中间还夹着沈越檠、武思兰以及姨娘们,他就算想要推心置腹,也没有办法找上他们。
至于信得过的其余长辈或者下属,他也不可能将这些私事拿出来分享,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家家也都有本难念的经,该他自己承担的还得自己担着。
但是颜舜华不一样。
她对于他来说是独一无二的,是他在情窦初开、懵懵懂懂的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便决定要留在身边过一辈子的人。
更不用说,在年岁渐长的后头,他便一心一意地等着她长大,盼望着她如花骨朵那般完全绽放,花待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可是如今这个他一心等待着长大了的姑娘,却始终对他的靠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心有防备,这怎么不让他感到丧气?
他们之间的联系方式太过独特,她失忆后偏偏却将他忘了个一干二净,如今想起了从前的许多往事,却唯独很少会忆起关于他的画面。
他们朝夕相处了七年之久,在于他是满满当当的回忆,在于她,却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他急于重新将自己的一切填满她的心田,所以才会不管她是否愿意强硬要绑着她在身边。
可如今看来,她明着反抗不能,暗里却主意正得很,两人之间的距离,该怎样还是怎样,她的心里始终都有一根线,横亘在两人中间,宛如天堑。无法跨越。
颜舜华并不知道,他一瞬间便思绪纷繁不能自已,只是嫌弃他仍然怀抱着自己不肯完全松手,“热死了。你闪远一点。这个世间原本就没有什么绝对的事情,我们日后成了夫妻你再来担心这样的事情吧。现在我要休息了,你要么回去自己房间睡,要么给我老实点。”
沈靖渊闻言无奈,毫不掩饰地叹了一口气。
“你就不能好好地跟我交流一下?与一个陌生的男子都能够把酒言欢。跟我怎么就不能聊多几句?”
颜舜华真的觉得自己冤枉死了,“我都说了我没喝酒!你要跟我交流什么?之前可是一直都是我在说话,敢情我都是在自言自语?事情说清楚了你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个觉?这都什么时辰了,亏你好意思在这个点上吵醒我!”
她不埋怨他都好了,居然还敢嫌弃她没有跟他多聊几句,再聊下去,她可不保证不会将他给揍成一个猪头!
“反正醒着也是醒着,我明日要外出,恐怕三日之内都没法回来,就不能一次性说个明白?说完你再睡。我保证不吵你。”
沈靖渊说完突然就袭击了她的额头一下,也不知道他在黑暗中是怎么精准地找到地方的,颜舜华只觉得他湿润的唇瓣犹如蜻蜓一点,在眉心的地方一掠而过,温温软软的,极为轻柔。
她的心蓦地塌陷了一角,也跟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真的觉得自己说的够清楚了,你到底是哪里不明白?”
“哪哪儿都不明白。”
沈靖渊将她抱紧了些,打蛇随棍上。语气突地委屈无比,“我不是傻子,能够感受到,直到如今你仍然在防备我。”
“……”
颜舜华是真的无语了。“心有防备才正常好吧?就算是那些老夫老妻的人,偶尔也会防备对方啊。这是人的本能。更何况,我真的不觉得我们已经到了完全用不着防备的地步了。”
如果是亲密如斯,那么恐怕她会自然而然地向他敞开自己,也顺理成章地踏入他的世界。
可是就算那样,她也不可能完全将自己的一切都交到他的手中。每一个人都需要对自己负责。如果什么都想着依靠别人,理所当然地将自己的所有问题交由别人去解决,那自己跟残废有什么区别?
沈靖渊闻言心道果然如此,“我们是要携手一生的人,没有全身心的信任,又怎么能够走得下去?你应该对我多一点信心。”
“你要想别人对你信心满满,首先就要做好自己。你对自己有信心了,别人也才能对你有信心啊。”
颜舜华说完,才觉得十分拗口,忍不住又解释道,“我向来都觉得,自己对自己负责,做好该做能做好的事情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吧。”
“这就是我们的区别。我希望你能够将事情都交给我来办,你就专门做你想做想玩的事情就好。”
他说完蓦地一笑,也觉得自己被她带的连话都不会说了,“我的意思是,我不希望你对我有所隐瞒有所防备,我希望你有什么事情都会想着要跟我分享,不管是怎么样的麻烦都会心安理得地甩给我,让我来解决,而不是总想着独自面对。”
就如偶遇邵珺这件事一般,她没有透露他的消息,显然是不想邵珺找上他,答应与人饮茶吃饭,多半也是想着就地解决了,省却了他的麻烦。
他能够读懂她的行为背后隐藏的意思,可是却不愿意她这般的“善解人意”。
要知道,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他迫切地想要与她拥有越来越多的共同经历。不管是麻烦还是其他,好的坏的,美的丑的,他都想要参与,全盘接受。
颜舜华沉默了好半晌,微微抬头,在黑夜中却看不分明他的眼睛,只是能感受到他那和缓的呼吸声,以及心脏那有节奏的律|动。
“沈致远,我很感激你,不管这样的感情是如何生发的,最初我们的相遇是完全美好还是常有龃龉,终归我们走到了现在。即便是失忆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这些时日以来的接触,我能感受到你的真心。”
她顿了顿,小小地酝酿了一番,字斟句酌道,“我相信这个世间拥有永恒的爱情,的确会有人是神仙眷侣生死与共。
但我这个人,不太相信承诺,从小信奉一句话,‘事实胜于雄辩’,耳听不一定为虚,眼见不一定为实。不管是好是坏,结局如何,既然相遇了,那便是缘分。我珍惜这样的你,也希望你珍惜这样的我。”(未完待续。)
第222章 拉锯
谈话没有再进行下去,彼此都心知肚明两人需要更多的磨合,如今这般平心静气地交流,能够完全坦白已是不易。
颜舜华没再赶他走,这人打定主意后,她即便赶了,睡着了也会悄悄地潜回来。她懒得开口,终归自那次失控后,他也老实多了,不敢再轻举妄动。
困意袭来,她很快就会周公去了。他愣怔半晌,也跟着无奈地合上了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翌日一大早,她醒来的时候已是独自一人,沈靖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丝毫也没有惊动他。
她拥着被子躺了好一会,从头到尾地梳理了一次两人的关系,印象中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倘若不是失忆,刚好去了北边,又碰巧遇上了他,恐怕两人还是慢慢腾腾的,很难会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吧。
即便是失忆,依照逻辑,她也猜测出了大半事实。
说来也奇怪,如今她已经回忆起了泰半事情,偏偏关于他的东西却真的是少之又少。不是说完全没有,却实实在在算不上多。
即便是记起来的部分,也多半是模模糊糊的,或者张冠李戴,场景置换。
她抓了抓头发,略微有些苦恼。
如同许多男子一般,沈靖渊本质上也是一个非常大男子主义的人,在许多事情上都是自己认定了便会贯彻到底,很少会顾及旁人的想法。
即便是在纷繁的现代社会,生活在地球村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男人们,视野再开阔见闻再深广,他们中的许多人也照旧是那副大老爷的姿势。
说一不二,想要的便会极力争取,不喜欢女子如同他们那般高谈阔论言行随心,更喜欢男主外女主内,而不是男女齐头并进。
在他们的心中,女人出外工作大概也就是为了解解闷而已,最适合女子的永远都是家庭。相夫教子,做一个端庄的或温婉的妻子,同时是暖心的与周到的母亲。
不管是金钱上还是精神上,他们即便嘴上会说支持女人**自主的话语。可是内心里,更多的还是希望另外一半能够依靠自己,崇拜自己,甚至是仰望自己,而她则最好永远都是那个小鸟依人的乖女孩。
在内照顾家庭。在外不增添麻烦。支持他们的事业,心甘情愿地做他们背后的女人,在他们成功时欢天喜地,在他们失败时温柔相待,永远照亮他们回家的路。
即便按照目前的进展来看,沈靖渊比她爱得早陷得深,所以才会在诸多事情上妥协与忍让,可是在根本上,他想要做的事情却依旧做了。
也许并不像他意愿中或计划中的那般进行,但是他想要的事情。的的确确地发生了,不能说是有条不紊,但却是既定事实。
譬如确立恋爱关系,譬如他想要她南下,譬如他成功地说服了颜仲溟与颜盛国夫妇,半夜将她直接从家里头给带走。
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又想起那夜他的疯狂来。
这人这般执迷,即便深信她在两人关系稳定的时期,绝对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却还是会醋海生波不能自控。
就连她平淡地说出个人看法。只要是保持距离的,他也难以容忍。
不希望有隔阂,所以一心要消灭距离,亲密无间。可是这一点。恰恰是她所不能认同的。
观念的不同,造成了他迫切地要实现,她却本能地抗拒,双方明里暗里来回拉锯,进攻的那个疑惑不解,防守的那个又何尝没有苦恼?
让恋情升温或者就这么不温不火地进展下去。谈何容易?
这世间的许多事情,要么是开头难,譬如爱在心口难开,要么就是起步容易,坚持下去却难上加难,譬如建立并维持长期的亲密关系,结局是皆大欢喜还是各自黯然神伤,真的不是只要努力就可以。
她想起自己在现代的父母来,双眼微黯,继而自嘲一笑。
爱的再深又如何?有些人,是无论如何竭尽全力都没有办法相伴一生的,哪怕彼此深爱一如最初,最后也依然会以遗憾收场。
且行且珍惜,总是说得容易做的难。
她摇了摇头,迅速收拾好自身的情绪,热身做瑜伽,尔后绑上沙袋,穿衣洗漱,外出晨练。
中午,天空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飘荡了一整个下午,傍晚时分终至滂沱。沈靖渊果然没有回来。
这一整日,她都没有离开过随园,锻炼,吃饭,小憩,看书。晚上为了凝神静气,还特意多抄了一卷佛经。
吉祥如意两人轮换守着她,交接时偶尔会看看天气低声交谈几句,她隐约听见“事情可能有些难办”、“那人好生无礼”之类。
她没有过问,到点准时熄灯休息。
翌日,天空仍旧飘着小雨,丝丝缕缕,冷冷清清。
她改为在屋内锻炼,吃完饭消完食,就窝在他的书房里看书习字,偶尔也会发发呆,看着窗外那阴沉的景色,默默出神。
直到敲门声响起,她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地又长时间地想起他来。
一念至此,看书的心情便也就淡了。
“什么事?”她起身走出去,反手将门给带上。
沈靖渊不喜欢旁人进出他的私人领域,尤其是卧室与书房,没有允许,即便是甲一,也不会擅自闯入。
而女下属,更是被排除在外。
吉祥与如意显然有些争执,后者想要告诉她什么,前者却想要阻止。
她不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们。
以她短暂的相处经验来看,在这对双胞胎姐妹的日常相处中,意见不同时,无一例外的都会是以如意胜出吉祥顺从的结局而告终。
这一回,也同样如此。
“姑娘,有客上门来找您,身着官服。”
如意微低着头,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
颜舜华挑眉,眼神落在了吉祥身上。后者十分上道,立刻屈膝回禀,“是之前姑娘在街上偶遇的那位邵公子,他在晖棩任职通判,昨日便服来此被管家给挡了打道回府,如今前来,据闻有要事要寻姑娘。”
言下之意,这人是铁了心要见到她,要不然此事没完。(未完待续。)
第223章 揣测
“昨日怎么不来回我?”
吉祥语塞,显然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如意却不像姐姐那般踌躇不定,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邵公子即便是姑娘的旧识,那也是外男,私下吃饭也就算了,光明正大地上门来相见,恐有不便。请姑娘替主子着想,回绝了此人,免得有损清誉。”
颜舜华闻言似笑非笑。
沈靖渊说她也就算了,毕竟两人是恋人,他再怎么吃醋也是正常的事情,她能接受,也愿意进行沟通,给予双方时间去磨合。
可是如意是个外人,别说作为属下应当谨言慎行,即便是他的至亲,也没有权利对她的为人处世方式指手画脚。
“今日是谁在暗中守着?”
一个人影倏忽飘落到她的面前,并不行礼,却视线微垂,“回姑娘的话,属下甲三。”
颜舜华闻言打量了他一眼,模样平平无奇,是那种丢在人群中就会让人无法分辨出来的大众脸。
“原来是你,来的正好。如意冒犯了我,掌嘴后关禁闭,我身边暂时不用她服侍。”
她漫不经心地说完,抬脚就走,压根不理会如意惊惧的目光,吉祥有心说情,见状却没敢开口,只是愈发恭敬地跟了上去。
两人还未远离,身后便传来“啪”、“啪”、“啪”的巴掌声。
甲三是连大神医陈昀坤都敢下手劈晕的人,即便面对着娇艳如花的如意,也能神经粗壮到毫不迟疑地执行任务。
谁叫沈靖渊特意嘱咐他们这些暗中跟随的人,除非是危及颜舜华的人身安全,否则他们必须听从她的一切差遣?
如意自己嘴欠,那他下手也就更不需要犹疑了。
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有想,如意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任由甲三挥掌,小脸蛋很快就肿得像个猪头那般,完了利索转身。自己就去了负责人那里领罚关禁闭。
当颜舜华坐在客厅中等候客人进门的时候,甲三便悄无声息地单膝跪在她的面前,禀报事情已经处理完毕。
“起来吧,我不是你们的正经主子。用不着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心怀敬意即便不跪也会尊敬我,揣测轻视即便跪了,我也知道你们心中不服。如此再三,我看着烦闷,你们也别扭。何苦来哉?”
要知道,她如今年纪小,受这么大的礼,可是会折寿的!
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手上把玩着数日前自己在街上淘过来的一个小玩意儿,态度散漫。
甲三依然纹风不动地跪在原地,站在她身后的吉祥却刷地一声跪到了她的面前,“姑娘,如意说话无状,着实该罚。只是她从小便如此不假思索胡言乱语。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看在她是初犯的份上饶了她这一遭。”
颜舜华微敛双目,淡然道,“我记得你们姐妹二人,往常拿主意的多半都是你的妹妹如意。她不说话则已,一开口,便必然是她心中斟酌良久的,可谓是肺腑之言。”
较之吉祥,在她身边伺候了那么久,如意显得更为的沉默寡言。在她看来。这人算是蛮谨慎的一个丫鬟,但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突然就爆发了这样的情绪,敢直接斥责她这半个主子。
即便当她是客人。也该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才对,经受过严格训练的人,又怎么突然会暴露出如此疏忽呢?
多半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缘故。
颜舜华沉吟半响,意有所指道,“我不太在意旁人说什么,尤其是不相关的人。只是。我也不会太过容忍能够近身的人无端放肆。如今我们双方都谈不上什么,别说主仆关系,就算是主客关系,也是勉强,未来的一切也都还是未知数。
但即便是短暂的日子,无关喜欢还是讨厌,我也希望能好好相处,直到将来就此别过。”
见吉祥与甲三都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脑袋,任由她发落的模样,她示意两人起来,“此事到此为止,谁也别再提起。”
甲三闻言干脆利落地起身隐蔽,吉祥迟疑了一息,才低眉敛目地道了一声谢,重新站在她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至于心中在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没一会儿,邵珺就笑眯眯地由人领着进来了。
“要见你一面还真的不容易,云世妹,别来无恙?为了今日,邵某可是思量再三,赌上了锦绣前程。”
颜舜华眼角抽抽,见他毫不客气地就要往主人的位置上落座,即时开口道,“身为客人还是有点客人的样子为好,别真的丢了自己的那身来之不易的官服。”
邵珺扯了扯身上的官服,依旧笑眯眯的,却顺从地在她下首入座了。
“早就看它不顺眼了,你要是能够帮忙把它给脱了,邵某定然欢欢喜喜地赠你以谢礼。”
吉祥面上怒目而视,显然认为来人是在调戏颜舜华,身影微晃,就要拦在她跟前,颜舜华就凉凉地开了口,“说来看看,既不想失去锦绣前程却偏偏想要除掉这一身官服的通判大人,你倒是出得起何种代价?”
邵珺闻言笑得愈发开心了,“金银珠宝你不缺,鲜花首饰你也不爱,不如邵某以身相许如何?这可是在下付得起的最大的代价,诚心实意,如假包换。”
颜舜华似笑非笑,“你倒是能言善辩,也不知道浸染了此道多少年,才让你将面皮练得犹如铜墙铁壁那般,随时随地都能够面不改色舌灿莲花。”
邵珺闻言不羞不恼,还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恩,我想想,少说也有二十载了吧?反正比你的年纪还要长。”
“说说来意吧,别跟我说你是真的不放心我的安全问题,所以才找上门来认人。”
颜舜华懒得打哈哈,“你能找来,大概也已经了解到我的朋友是谁,安全问题根本不用多虑,他自可保我万无一失。”
“呵,这是自然。不查不知道,查了才晓得,原来随园是那位的私产。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居然会在晖棩现身,也不知道是专程带着你这个好朋友游山玩水的,还是另有要务在身?”
他呷了一口茶,眉头微皱,却在最后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冷茶,颇苦。(未完待续。)
第224章 勤快
这位世子爷手下的人倒是挺有趣的,完全不像表面的那般端肃木讷。
邵珺低笑,又接连喝了几口,只把吉祥看得目瞪口呆。
颜舜华不知道其中的猫腻,却下意识地不喜他的此番刺探,皱眉道,“既然知道那位的身份,便不应当妄自揣测他的行踪以及来意,除非你想以不光彩的方式脱去这身官服,或者干脆一点,人头落地?”
邵珺微微一顿,脸上的笑意微敛,“恩,是邵某失言了,多谢世妹提醒。也不知道世妹何时认识的那位,并且交上好朋友的?”
颜舜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即分,“纯属个人私隐,无可奉告。”
“呵,邵某并不认为世妹如今是完完全全的安全无虑。”
有人低眉顺眼地添上热热的茶水,重新斟满,邵珺又饮下去一杯,这一回,入口的茶水却极甜,腻得他想要当场咬掉自己的舌头。
“那也是我个人的事情,我想这并不妨碍邵公子。”
“呵呵,这就恼了?怎么不叫邵大哥了?”邵珺似乎极为欣赏她情绪的多变,尽管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够感应得到,依然乐此不彼地变换着各种话题引她打开话匣。
“经过短暂相处,我认为还是称呼‘邵公子’比较适合。”
颜舜华随口应了一句,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心里却暗自猜测这人的真正来意。
总不该是看上她了吧?她又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的样子更谈不上是一见钟情二见倾心,多半是真的碍于两家的交情,所以才亲自上门来验证她所说的话是否属实,以便日后双方长辈问起好有个交代。
“是吗,很不巧,我还是觉得你喊我‘邵大哥’比较亲切。”
邵珺含笑回了一句,继续扯皮,仿佛看不出来她满心满眼的疑惑。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邵公子还是请回吧。恕不远送。”颜舜华却不打算继续这么无聊地陪他玩下去,说完抬脚就走。
邵珺见状也跟着站起来,慢悠悠地跟了上去,“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刚好今日尚未就餐。想起世妹不是那等爱欠人情的人,故而今日便上门来蹭饭吃。”
他说的是那么的光明正大理所当然,听得颜舜华眼角抽抽暗地磨牙。
“吃饭是小事,承蒙邵公子看得起,他日返家自当禀告父母。央求他们代为请客回礼,以表谢意。”
言下之意,男女授受不亲,她并不想单独回请他。
“没关系,即便是等到三更半夜那位回来才有饭吃,我也会揣着十足的耐心等下去。”
他嘴角含笑,却说着一点都不好笑的话语来,语气之真诚,内容之荒诞,让颜舜华不由得气结。
到了最后。她到底是拗不过脸皮厚的犹如铜墙铁壁的邵珺,不得已,为了快点将人给打发走,最终还是答应了对方的蹭饭要求。
吉祥的脸色显而易见的黑了。所幸邵珺也没有停留太久,饭毕便施施然地离开了随园。
颜舜华以为此事会到此为止。
哪料到翌日傍晚,这人又笑眯眯地出现在她的眼前,要求继续蹭饭。
“邵公子,敢情通判一职还不能维持你个人的日常开销?这饭蹭得也过于勤快了吧?”
虽然俗语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是面对邵珺此时明显是牛皮糖一样的缠人功夫,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一饭之恩,怎么着也得还个十年八年吧?同桌共饭的情谊,这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缘分,世妹以为如何?”
他笑眯眯地将吉祥端上来的热茶慢慢饮尽。唇齿间全都是酸涩味道,哪怕身体绷紧了,衣衫下的肌肉抽搐不停,脸上却端得是一派风淡云清。
颜舜华眼角抽抽,心想他们有什么劳什子的缘分?即便真的有,多半也是孽缘而已。
“邵公子既然这么说。那么我就让人将这十年八年的饭钱折合成银子算给你吧?算是两清。”
“哎,世妹你可真是个无情的人。要是让长辈们知道你如此做派,恐怕回家之后处境会不太妙哦,说不定从此以后永远都不能够出远门。”
邵珺双眼微眯,似笑非笑,“当然,日后有机会的话,你求求我,说不定心情好了会大发好心,做个好人带你游山玩水也不一定。”
颜舜华闻言挑眉,这人说话越来越不像样了,说是关心吧兴许是真的关心,说是暧|昧吧也的确态度含糊模棱两可,如果不是她两世为人,恐怕还真的会被动地陷入了他张开的大网里。
一念至此,原本就没什么好脸色的她终于态度冷淡了下来。
什么狗屁倒灶的世交兄长?“情|挑”一个小姑娘,即便没有越雷池一步,行为举止也有失风范,显得过于随意了。
“邵公子还是省省那为数不多的好心,继续做个坏人罢。即便回家后处境不妙,那也是暂时的,翌日我自有去处。”
邵珺闻言双眼幽光一闪,“哦,世妹这是认定了的意思?只是婚姻大事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恐怕你难以如愿。”
“我的事情自己会处理,邵公子无需多言。”
她只差没有明着说他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明明挺聪明的一个人,却愣是装傻充愣,对于她越来越明显的不耐烦情绪视若无睹。
“我这也是关心你,要知道,平素邵某可不这样讨人嫌,饿着肚子还非得假装自己吃饱了没事干,厚着脸皮与大家闺秀闲话家常。”
虽然她这个大家闺秀有那么一些名不副其实,但是相处起来也别有一番风趣,即便越来越不受欢迎,他也甘之如饴。
邵珺想到了今日早晨刚到达手中的家书,看了一眼瞪向他满脸冷淡神情的姑娘,心情愈发的好了,就连嘴角的弧度也大了不少。
有些人从来都是有缘无分,即便朝夕相处时日深长,也终归是无法修成正果。
另外一些人,即便初时尔尔不闻不问,日后却能有缘千里来相会,他们两人,便是如此。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未曾动作,知他懂他的母亲大人就雷厉风行地去了云家,把人给定了下来。
如此甚好,深得他心。(未完待续。)
第225章 担忧
颜舜华见他笑容愈发灿烂,神色不禁越发冷淡。暗着提醒他有事就说没事滚蛋吧,他装傻充愣,明着赶他走吧,如今还没有到那个份上,碍于云邵两家的交情,她还真的没法付诸实施。
可是就这么与对方干瞪眼,听他说着那些模棱两可的话语,她又颇为不耐烦,尤其是在自己暂时已经“名花有主”的情况下,考虑到沈靖渊的性情与有可能的反应,她就愈发头大了。
那人可是个醋坛子,此前因为宋青衍她随口说了两句,他就失控得不能自已,如今邵珺这般找上门来,她要敢热情待客,还不知道日后会是个什么场景。
想起某些场面,她沉默了一瞬,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尔后白净的俏脸可疑地红了。
邵珺尽管面上漫不经心地调笑,实际上暗地里一直在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情绪浮动,突然像个正常的少女一般眉眼含羞,大为惊奇。
与此同时,愈发动了心思,决心要将人给拿下,从沈靖渊那里“虎口夺食”。
一念至此,考虑到来日方长,为了免得交恶,他终于摸了摸鼻子,识趣地告辞而去,临行前笑眯眯地表示,他已经写了问候信去洪城,相信不久后她就能盼来云家的来信。
颜舜华愣怔了一息,才汗颜起来。
自从回了颜家村能够忆起往事后,她就再也没有给云霆夫妇写平安信汇报行踪了,说起来,还真的挺不负责任的。
不管怎么说,她如今还顶着“云雅容”这个身份名字行事,既然得了便利,总得尽些为人长女的孝心。
想到便做,送走了客人,她便疾步返回书房,泼墨挥毫,写了一封家书。
内容无外乎自己如今平安无事。虽然经过了几个地方,但是基本都呆在固定的住所吃喝拉撒睡,每日的饭量都很正常,训练也基本一天都没有落下过。
末了。想起云雅容,她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将事实诉诸笔端,只想着待沈靖渊回来以后,要好好地商量商量。看什么时候能够让她回洪城去,亲自向云霆说明真相。
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不应该隐瞒一对疼爱子女入骨的父母,即便要挨骂挨打,再想在外头游玩戏耍的云雅容,也得早日归家。
她心里打定了主意,便一心一意地等着人回来。谁料到日子一天天过去,邵珺都厚着脸皮登门气她十余回了,沈靖渊却还是没有现身。
如果不是上回偶遇邵珺的事情惹他吃醋彻夜难眠过,她都怀疑这人是完全地无动于衷了。
如今这般不声不响的。要么就是仍在出任务的状态中,要么就是隐在暗中考验她对感情的忠诚也考验他自己的忍耐力?
颜舜华龇了龇牙,并不太喜欢后面的那一个猜测。
“甲三,你主子临走的时候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没有?”她气喘吁吁地跑完步,慢慢地走着缓气。
因为如意被罚,吉祥只身一人伺候她,到了轮换时间,颜舜华直接让人下去休息,一应日常都自己动手做了,故而此时此刻。她的身边并没有跟着贴身丫鬟。
甲三闻言立即现身,“禀姑娘,并没有。”
“他是去处理什么紧急或者重大事务吗?所以才需要耗费那么长的时间?”
走了一小会,感觉气缓过来了。她便在原地伸手踢腿弯腰撑地,使劲地拉抻筋骨,以缓解因为运动而在肌肉中产生堆积的**酸。
甲三跟了这么久,已经对她的这一切动作见怪不怪了,“属下不知。”
“按照以往惯例的话,他要是处理紧急或者重大事务。一般需要多长时间?总不能在任务当中一直不能与外界联系吧?”
“看情况。”
她顿了顿,又道,“恩,在你暗中随护的经验里,有遇到过完全不能与外界联系的情况吗?”
甲三仍然是意简言赅地回答,“没有。”
她看了他一眼, “你还真的是用语简洁,几乎算得上是我目前为止接触到过的话最少的人了。”
甲三这一回想了想,才道,“甲一话更少。”
颜舜华想起那个被她嫌弃了一回的暗卫头领,嘴角抽抽,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行了,既然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就这样吧,要是洪城有回信来,立即拿给我。”
甲三应了声是,便再次悄然隐退在茂密花丛中。她仔细地往他消失的地方看去,却愣是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她耸了耸肩,知道自己还是不够火眼金睛,虽然自大部分记忆都回来以后,她近段时间又重新开始了练习耍鞭与投掷暗器,但是不得不说,比起那些从小就开始练武的古人来说,她还真的差得远了。
这一辈子估计也没法追上他们的程度,至于与沈靖渊相比,大概只能盼望在下辈子能够在武力方面有希望超越他了。
一念至此,颜舜华愣了愣,情不自禁地便低叹了一声。
这人成日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时候,她偶尔也会嫌弃他太过粘人,尤其是沈靖渊在情感上独占欲太强,霸道起来实在是让她头痛得很,颇感吃不消。
可是如今真的杳无音讯,她又时不时地便会想起他来。不知道这人到底在干什么,身处何方,危不危险,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任务,平平安安地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杂七杂八地乱想一通,尽管知道他有暗卫守护,自己也有功夫在身,一般的人不可能伤得到他,可是想到最初认识之时他所经历的那些刺杀事件,她又不禁患得患失起来。
这人之所以练武不辍,就是因为身份不普通,所处的环境也复杂艰辛,平日面对的人根本就不会是一般人。倘若有个闪失,多半都是见血的。
她扯了扯嘴角,在内心唾弃了一下自己莫名其妙的担心,早在确立恋爱关系之前,她就已经知道他身边危机四伏了,如今这样胡思乱想,矫情的像朵小白花一样忧心忡忡弱不禁风,又是为了哪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