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 明月楼(二更)
readx;原来,邓老太爷原配嫡妻郑氏早年去世,仅仅留下了一子,就是如今的邓大老爷。可怜邓大老爷体弱多病,为了留下子嗣,养到了二十岁,邓老太爷就为他娶了位出身寻常容貌尚可却身体康健宜生养的妻子王氏。王氏果然不负所望,很快先后生下了两个儿子,邓大少爷邓长佑和排行为四的邓长年。但生下邓长年不久,王氏却不慎染了风寒,一撒手去了不说,也将大儿子邓长佑给带染上了病,虽然抢救了回来,却傻坏了脑子,成了心智低下之人……而瘦弱的邓长年,则是被送去了山上,直到最近才回来。
这是邓长年的嫡亲之人。
再说邓老太爷原配过世之后,当时他并未而立,就再娶了一个富绅之女杨氏。杨氏过门之后,陆续生下了三子两女,全都养大了。两个女儿,长女入宫侍奉先皇,有生育过却没有立住,成了邓太妃;一个幼女嫁入了沈家,成了沈大太太。
现任的邓老太太见识不高,偏疼自己的嫡亲儿孙是出了名的。邓老太爷公事繁忙,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教导儿孙不说,据说他每次严格要求儿孙辈,亦或是觉得要惩罚一下,不罚不成器,但邓老太太就会拆台可劲儿地同老爷子闹。邓老爷子要脸,那老太太却肯不要脸面,嚎哭打滚都是寻常,硬是闹的老爷子没有法子只能大怒拂袖而去。久而久之,老爷子没法子,只能是眼不见为净,妻子儿女,管不了,也都不肯见了。
“……有这么个老太太做长辈,邓家小辈们能有出个好的,那才是怪事儿。”陈厚绩啧啧感慨,又道:“邓长佑痴傻,邓长年黑丑。在邓家其他人眼中,有个傻子兄长已经够让人难堪了,他们不能对傻子如何,又能对傻子的亲弟弟有个好脸色才怪。”
“而且。那邓长年好歹是在外面长大的,如今养好了病回来,又有了一身不错的武艺,老爷子肯定觉得欣慰,十分看重他了。老爷子看重。其他人可不就得妒忌?嘿嘿,邓长年的日子能好过才怪了。”
“那邓长年的父亲呢?”沈柔凝开口问道。
“邓家大老爷入了佛门,在府中建了佛堂修行,许久不在人前出现了。”陈厚绩摇摇头。
原来如此。
沈柔凝心中对邓长年稍微生出些同情,又很快地压了下去。不幸的人有很多,邓长年……他的人生,并不是最惨的吧。
一路闲话,很快到了明月楼。
他们走的是后门,有小二迎上来,直接将他们领到了四楼的一个雅间。上面写着“春晖”二字。推门进去,沈柔凝这才发现,这是一个面积颇大的雅间,分内外两室,用一道绘有明月湖春日十里柳绿花红图案的二十二扇的屏风隔开。
陈设不多,却样样在刚刚好的位置,文雅舒适。
朝着湖面的窗户大开着,清晨的凉风灌进来,让人头脑一震。恰逢日出,一轮红日从湖面跳跃般地升起来。江面染成了瑰丽的金红色,美的让人不知不觉间就屏住了呼吸。
明嘉郡主一身红衣红裙倚在窗前,秦叙月白长袍在她边上坐着,共同看着窗外美景。宛若一副画儿一般。
沈柔凝手有些痒痒,但还是忍耐了下来。
只是,才日出时分,应亲王府和秦府应该没有要考试的人吧,他们这么起这么一个大早的,来这明月楼。是不是太闲了?好吧,沈柔凝承认这湖上日出是非常值得一看……但至于么?
难道,是来等自己的?
仿佛是听见了沈柔凝心中的疑问,秦叙看了过来,看向她笑的又温柔又美丽,招呼道:“沈妹妹和沈小弟来了?来到这边坐,这是明嘉的地盘,千万不要拘束了。”
介绍是明嘉郡主的地盘,但秦叙言语随意的就跟说这是他自己的地盘儿一样,毫不见外。
沈柔凝默了默,拉着沈端榕走了过去,一一见礼。
明嘉郡主似乎清晨时候格外的安静沉默,秦叙笑眯眯地摆了摆手,陈厚绩再次让沈柔凝二人坐了,又招呼了一声侍女,很快面前的桌子上就摆满了各种精巧好看的早食。
“明月楼虽然不以早食出名,但这些小粥用的料都是足足的,十分不错……”秦叙招呼沈柔凝二人道:“即便是之前用过了,也至少尝一点儿,保管你们不会后悔的。”
他们三人似乎并未用早食,招呼了一声之后,就行动了起来。
三个月仪态良好,动作却不慢,看得出,他们真的是在享用食物,且吃的很开心。
沈柔凝看着这毫不见外的三个人,他们身份不同,也没有多亲的亲戚关系,此时坐在一起,也不讲究什么男女分席,愉快地享用着一桌美味……沈柔凝想了想,给沈端榕夹了几个不过一口大的小包子,示意他尝尝,自己分了小半碗小米粥,也品尝起来。
正如秦叙之前介绍的一般,这小米粥并不算味道特别,但用料上等,又熬制的恰到好处,口感就比平日用的要美味多了。她用了些米粥,又挑了几样恰够一口的面点尝了一些,觉得有八成饱了,便放下了筷子。
沈端榕显然很喜欢这些精致美味的面点。
他见沈柔凝放下了筷子,也犹豫着要不要放下,又有些舍不得,乖巧的让人心疼。
沈柔凝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喜欢就多吃点儿,但记得别吃撑了肚子积了食。”她看了一眼正吃的痛快的陈厚绩,安慰沈端榕道:“有表哥在,怎样都没有关系。”
陈厚绩领了他们进来,又请了他们早食……所以,他必须对他们的一切言行开销负责。
沈柔凝绝不会同陈厚绩这个表哥客气的。
她话音刚落,秦叙就愉悦地笑了,而陈厚绩也似乎被口中的小包子噎了一下,眼睛都瞪大了些。他听见秦叙低笑,才三口两口地将口中的食物给咽下了肚,对上沈端榕信任的目光,艰难开口道:“是啊,榕哥,没事的,只管敞开肚皮吃好了。”(未完待续。)
061 画儿(20+)
readx;“有表哥在的。”
陈厚绩安慰完沈端榕,又看了看一脸平淡无辜的沈柔凝,迟疑地问道:“表妹不再多用些了么?”
沈柔凝摇摇头:“我已经很饱了,多谢表哥。”
陈厚绩这才又继续用餐。
也不知道那秦叙心中在想什么,接下来的用餐时间,他一直都是笑意盈盈的,十分古怪,又莫名其妙极了……似乎,又有些隐隐的小危险?
明嘉郡主今日一直都在诠释什么叫做优雅高贵,全不像那一日在画舫之上宛若江湖侠女一般,英姿飒爽的。此时,她见秦叙笑的怪异而陈厚绩似乎有些抑郁,控制不住地翻了个白眼,十分嫌弃。
终于,明嘉郡主也用好了。
她领着沈柔凝走到窗边舒适地坐下,开口道:“沈家妹妹,你看看这个。”
她身后的侍女拿出了一卷画轴,明嘉郡主亲自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展开来。沈柔凝目光一凝——
才不过是露了个缝隙,沈柔凝就认了出来,这正是她当日醉酒后所作的画儿。严格地说,她那日真的晕晕乎乎的,到底画的是什么内容,成画效果如何,她并不太清楚。但她认识自己的手法和技巧。
沈柔凝从未画过成画。
哪怕是应对沈四老爷和沈家叔祖教导时候,她也不过是简略地画几笔。平日练习,她也一直都在反复磨练着自己的技巧,比如画山的时候,只反复画山,描鹅的时候就只描鹅,绝不会将山水白鹅放在一起,成一副真正的画儿。
那日画舫,她飘忽之间,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想着将眼前所见心中所念绘之于笔端,抛开了所有的顾虑。纵情纵意的,完成了这辈子的第一个作品。
卷轴展开来,沈柔凝目露欣赏,满意极了。
这副画。很显然,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上品佳作,而且还是她超常发挥了。
画面上,是那一日在画舫的人物和景色。
江面寒雪苍茫。一处画舫之上,有少年男女正在舞剑,女子翩若惊鸿,男子矫若游龙;在边上,另有俊美少年宛若仙人一般拨弄着一方古琴,仿佛能听见有琴音铮铮;另有一个小小少女正在执笔而画,醉态娇憨,似乎能闻的出她身上那甘甜微醺的酒味儿,一个垂髻小童正好奇地观赏着这一切……甚至,在那画卷之外。依稀有青山高塔。
陈厚绩和秦叙,依旧沈端榕也围拢了过来。
“姐,这是你画的?真漂亮。”沈端榕真诚地赞道。
“是啊,画的真好。”明嘉郡主接过话,叹息道:“这副话一直放在我这里,我每日都看,连着几日欣赏了无数遍,但每一次展开,依旧会心生赞叹。”
“没想到沈妹妹年纪这样小,竟然会有如此绘画功底。且能作出如此佳作。”这样的画卷拿出去,只怕连许多大家都要自愧不如的。
并不是说沈柔凝这会儿的水平就真的超越了大师。
而是,一副好的画作,但靠技巧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天时地利,需要执笔之人那种状态,灵感迸发,心痒手痒了,急需要宣泄了,才能有一副传世佳作。
是的。明嘉郡主三人都认为,沈柔凝这一副画,足以称得上是传世之作。
再想一想沈柔凝的年纪,便更是让人惊叹。
“我也没想到,会画得这样好……”沈柔凝没有过分谦虚,只是露出些许苦恼,摇头道:“但我却想不起来,我是怎么画出来的了。若是此时让我重来一回,我定然是画不出的。”
“佳作难得,沈妹妹年纪还小,有此功底,旁人羡慕还羡慕不来的,你又何必苦恼?”秦叙目光落在画卷之上,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意,却是开口啧啧地道:“原来,在沈家妹妹心中,我秦叙居然这般完美,像是谪仙一样……”
“滚一边去。”陈厚绩恼怒地给了秦叙一拳头,将他推到了一边去,嫌弃地道:“有你这样自恋的么?一个大男人,生的比女人好看有意思么?你怎么就没托生为一个女人!来倾国倾城!”
“难道身为美男子,就不能倾国倾城了?”秦叙微微抬起精致柔美的下巴,骄傲地道:“我秦叙但比宋玉潘安!”
“拉倒吧你。”陈厚绩毫不迟疑地就拆了秦叙的台,嘲讽道:“宋玉潘安长成你这样,说不定上街之时,扔到牛车上的都是臭袜子和烂菜叶了。”
这两个人斗嘴斗的热闹,这边品画的气氛也就没有了。
沈端榕小心地拉了一下沈柔凝,低声问道:“姐,宋玉潘安是谁?他们长得能比秦小哥还好看么?”
“他们啊,是历史上两个有名的美男子……”沈柔凝随口解释道:“据说,他们上街的时候,会被路人追赶围观,牛车上会满都是人丢过来瓜果鲜花,还有女子的手帕香巾什么的,轰动的很。当然了,他们其实也是很有才华的,不仅仅是生的美……你若是想知道,回头去找关于他们的书来看就是了。”
明嘉郡主本来被那边二人斗嘴给吸引了过去,此时听见沈柔凝开口就同沈端榕解释,不禁愣了一下,又被沈柔凝的解释给吸引住了——
她身为皇室郡主,虽然不怎么爱读书,但长大十六岁,该读的该学的,其实是要比普通人家的姑娘要多许多的。她粗略地知道宋玉潘安这两个有名的美男子,却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而听沈柔凝的话音,她却像是知道的很清楚似得。
沈柔凝才多大。
女孩子启蒙的晚,又要学女红之类,书籍不过是学那几本,她居然知道宋玉潘安……
“沈妹妹……”明嘉郡主决定暂时不理会别的,指了指桌上的画,十分客气地问沈柔凝道:“实不相瞒,我十分喜欢这副画,诚心想要收藏……不知沈妹妹需要什么条件才肯出让?只要我明嘉拿得出,我定然不会吝啬。”
沈柔凝怔了一怔。
从那日画作被留在画舫上,听说被明嘉郡主收走装裱时候起,沈柔凝就没想到,明嘉郡主还会将这副画当做是她沈柔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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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 沉玉
readx;她画的是人物场景。
画面上,几人身形情态生动细致,熟悉之人一瞧,就知道入图者与真人对的上,清楚地辨别出几人谁是谁来。
若所画仅有景色并无人物,哪怕是人物是粗笔勾勒没有正面……这画当然是她的。即便是她当时失态,将画卷遗落在了明嘉郡主手中,明嘉郡主也必须将画卷送还。
但那画上以几人入景,且画的十分逼真——
贵人们,尤其是女子,是绝不会让涉及自己的物品遗落在外的。更何况是这种图卷。若是沈柔凝画的不好,估计当场就会被毁去。
明嘉郡主完全有理由将画卷留下来,珍藏也好,毁掉也好,绝不会将这画卷再完全当做是沈柔凝的。而沈柔凝这几日一直没有惦记着这画,心中也早就认定,自己怕是见不着的。
没想到,明嘉郡主会专门请她来,其将画儿大方地拿了出来,请了她观看,客气地对她表示了欣赏和尊重。这让沈柔凝很意外,对明嘉郡主的印象更好了许多。
“请问郡主,这画儿有别的人看过没有?”沈柔凝想了想,问道。
明嘉郡主摇头:“尚未。”
沈柔凝再次打量起自己的大作。她当时熏熏然,一个字都没有留下,没有作品名,没有题诗,也没有年月和落款。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若是抛开其他的估价,这副画放在铺子里,能标价几何?”沈柔凝问道。
明嘉郡主愣了一下。
这边陈厚绩和秦叙也不吵了。
秦叙沉吟一番,恳切地道:“沈妹妹技巧娴熟、立意构图人物表现均为上等……但画图并未用印落款,此画只能被判定为出自新人之手……”有名气的画家画出来的画才会被人争相收藏,能卖出好价来。新人的作品,就算很不错,也相应会折价。甚至,会很廉价。
“但这副画实在上佳,许多有眼光之人都会看出其后来的价值……坦白说。若是这样一副画挂起来出售,我个人愿意出一百两银子,不仅为这画好,也为赌能画出这作品之人前途可期。将来这一百两会变成一千两,亦或是千金难求。”
新人没名气,作品当然卖不了高价。
但若是新人成名成家了,早前优秀的作品价值翻的就不是一倍两倍,而是十倍百倍。
江南人富裕又好风雅。好的画作从来都受人追捧,江南从商者更是如此。所以,只要画好,就不怕无人识货。
沈柔凝并没有在意秦叙旁的话。
“那就算作一百两。”沈柔凝闻言,对明嘉郡主微笑道:“本来以郡主和两位兄长入景,就是凝儿唐突冒昧。所幸画的还不错,郡主愿意收藏……恩,想必郡主应该是愿意花一百两请凝儿作一次画师的。”
她是画师。
那么,她出卖的技巧功夫。画出来的画作,也不属于她所有。就不存在买卖问题了。
这个小姑娘,当真是聪明极了。
明嘉郡主愉快地道:“恩,一百两,沈妹妹值这个价。”她指了指画儿,又笑道:“不知沈妹妹可有印章?若是将来妹妹成为一代大师,我这画儿就能留给后人做传家之宝了。”
沈柔凝抿唇一笑,很是大方地从荷包中取出一个窜葡萄状的小印章,借了红泥,用力地在画卷角落处按了一下,按出两个字来。依稀好像是沈玉?
几人直觉觉得不对,又细看一番,才辨认出那上古甲文体如同线条画出来一般的两个字,却是沉玉。
“沈妹妹今后打算以沉玉为字号么?”明嘉郡主好奇问道:“可有说法?”
沈柔凝摇摇头。解释道:“君子如玉、美人如玉……这个字男子女子都是好用的。”她并未有别的强烈的偏好,一直用的也没关系。
“我这枚印章,也算是正式出场了。”沈柔凝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石葡萄窜儿。那葡萄比手心大不了多少,呈青紫色,雕成了一颗颗大小不一的葡萄,看材质并不是顶好的。却被养的水润光滑,在她的莹白透粉的手心之中,十分好看。
沈柔凝很快将小印章收了起来。明嘉郡主也爱惜地收起了画卷。
秦叙靠近沈柔凝,笑意温柔:“沈妹妹,你看,能不能将刚才那画上关于本人的部分单独提出来,重新成画?本人难得能有仙气儿,明嘉不肯割爱,只能来求沈妹妹来了。”
“一百两银子,请沈妹妹出手,如何?”秦叙生的一副女子相貌,面颊白嫩地如同剥壳的鸡蛋一般,嘴唇粉润润的,端的是让人自惭形秽。
“佳作难得,恐是画不出的。”沈柔凝委婉相拒。
那一副已经是意外,她为何还要继续。难道真的要将“沉玉”这个字号经营成一代大师?
“我没那么讲究的。”秦叙不肯放弃,殷勤地道:“沈妹妹,你看这里景色也不错,我再替你弹一曲如何?一曲没有灵感,那就弹上十曲八曲的。即便最后成画不能让沈妹妹满意,我也不嫌弃的。真的。”
“让他弹。”明嘉郡主拉了沈柔凝一把,笑眯眯地道:“妹妹你不知道,他音律师从广陵子,十二就出了师,琴弹的好极了!但这个人又狡猾又懒惰,轻易不肯碰琴,威逼利诱都没用……今天难得他主动要求,妹妹姑且先应下,我们也好饱饱耳福。”
这样……
沈柔凝这才回想起,那一日,秦叙的琴音果然十分不错……不然,她即便是醉酒,也不至于那般冲动。
沈柔凝答应下来,几个人都非常高兴,很快换了个地儿,到了明月楼的五楼之上。五楼仅有两个房间,都是十分宽敞清净。
此时两个房间都没有人在,沈柔凝分别比对了一下,挑了一个光线角度更顺眼些的,指挥着人窗前合适的位置上摆了一架古琴,自己又像模像样地准备了纸笔方案,而后找了个位置坐下,摆上香茶,示意秦叙可以开始了。
好的琴音,同样难得。
若是秦叙的琴音真的能让她有了画感,她其实也不介意再动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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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 弄琴
readx;太阳已经脱离了湖面,微微泛黄的阳光恰好能挤过窗棂,洒在琴案上,将秦叙略显柔美的身形笼在其中,宛若将他与尘世隔开了一般。
瑞香袅袅。
陈厚绩本来还嘻嘻哈哈的,让着沈端榕吃点儿新鲜的奶白葡萄,眼角瞥到秦叙这边,也不禁正襟端坐,屏气凝神起来。
秦叙背对众人而坐。
“铮——”
稍作试探之后,秦叙扬起了手。
刹那之间,天地寂静,唯有这琴音——
沈柔凝仿佛间看到了雾掩山峦,仙山隐隐,心神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着琴音沉醉了。
清晨的明珠湖畔无疑是安静的。
当仙籁一般的琴音从明月楼流动而出,早起在从湖畔经过的行人无不顿住了脚步,下意识地支起耳朵,捕捉那仙音。仙音淼淼,所有人都忘记了前行,明月楼前,行人越聚越多,却没有半点杂音。
直到一曲终了。
人们许久才回神,面露狂热,开始彼此询问弹琴者何人。
有那自持身份的,迫不及待地闯进明月楼,抓了个店小二问道:“是谁在弹琴?”
“这么……小的不知。”店小二十分为难。
“我们想要上去拜访,不知可否通报?”有身份的人虽然急切,但还是懂礼貌的。
“小的真的不知是哪一间……请诸位稍等,小的替诸位打听一番。”那店小二自己也很好奇。
明月楼风雅。
不仅是前来的客人许多时候兴之所至会弹琴高歌,便是明月楼本身,就供奉着好几位有名的琴师。今日这琴音飘逸出尘,前所未闻。他也想知道是哪一位。
不等这店小二行动,有音符再次飘荡而出。
人们也管不了其他,忙走出去,找了个好位置,再次驻足聆听,陶醉其中。
五楼。
秦叙再次弹完一曲,回头问道:“如何?”
明嘉郡主同陈厚绩以及沈柔凝都连连摇头。尤其是陈厚绩还用大手拨弄着沈端榕的小脑袋。让他也跟着一块儿摇头,道:“不行,再来一首。”
秦叙眯了眯眼。稍作调息,再次抚起了琴。
有天资的人,是不一样的。
若说沈柔凝那副画是妙手偶得,那秦叙的琴就是技巧之极致。随手一拨,便是大家风范。不落凡俗。
他一开始还遵循着曲谱,后来几曲终了,这边几人总是摇头不满,秦叙便不再刻意停顿。而是随性拨弹起来。
良久,他才重重弹了一个音符之后收手,起身走到几人席上落座。懒洋洋地道:“累了,手指都要废了。”
他差不多了弹了小半个时辰。
即便是随性而为。权作日常练习,这端坐弹琴本身,就是个体力活,很累人的。
秦叙将十指张开来,可怜兮兮地给沈柔凝看:“沈妹妹,看在我这么卖力的份上,你就替我画一副呗?”他的手比一般女子要修长宽大,却十指葱葱,好看极了。此时指尖微微泛红,瞧着让人心生怜惜。
明嘉郡主大约是听得满意了,就没再替沈柔凝做决定。
沈柔凝略微一想,就答应下来,道:“我回去会尝试着画画看看。若是画的不好,还请秦大哥不要见怪。另外,希望秦大哥和郡主不要将关于沉玉的身份告诉别人。恩,不怕大家笑话,或许我不知什么就会真的画画出来卖的。”
“放心,我们会守口如瓶的。”明嘉郡主答应下来,又道:“将来若是沈妹妹找不到合适的寄售铺子,不如就挂在明月楼。这明月楼三楼大厅,也兼营字画的。”
“如此多谢郡主了。”沈柔凝乖巧地道。
夕颜的父亲替她经营者一家饭堂,卖的大锅菜,三个大钱就能吃饱,十个大钱就能买到荤素搭配的饭菜吃的很好,又方便的很,生意十分不错。因为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利润再多也是有限。一个月的盈利,也就五六十两。这个利润很不错了,但那要看是供什么人来花销。
再加上刘家饭堂陆续在京城扩大到了四个,赚来的银子几乎全都又投了出去,如今沈柔凝的手中,其实没什么银子,只有些月例私房,不多,被她当日在鹊桥街挥霍一番之后,也就没剩什么了。
京城繁华,她和沈端榕今后不知会有多少额外开销。
若是她用来打发时光的画儿能换钱……恩,经营一下沉玉这个字号也很不错。只不过,她还是很不想弄的人尽皆知。
眼下屋里这几人,沈端榕不算,目前看来,人品都还不错,应该能恪守承诺。至少能瞒很长一段时间。
明嘉郡主有些意外,点了点头。
外面似乎有人在询问些什么,不过被明嘉郡主的婢女拦下了。貌似是因为秦叙弄出来的动静。
几个人又在明月楼混了一会儿,眼瞧着要到了中午,客人陆续开始多起来,几个人也就散了。临行之前,明嘉郡主当真给了沈柔凝一张百两银票。沈柔凝没有推辞,大方地收下了。
明嘉郡主同秦叙走了另外一个方向。
陈厚绩要负责将沈柔凝和沈端榕送回沈家。
“表哥,走一下南城吧。”沈柔凝道。
刚才想起刘家饭堂,她还没有亲眼看过。此时正好远远看一眼,经营状况。
“去哪儿?”陈厚绩想起鹊桥街陪沈柔凝时候的记忆,不禁有些胆儿颤。
“不去哪儿,表哥只管在南城水桥边码头附近行驶一番好了。”沈柔凝微笑问道:“不过是多绕些路,表哥不会不答应吧?”
“不会,不会。”
只要不下车去小摊上淘宝,他怎么都能答应。陈厚绩放下心,立即吩咐了外面的车夫绕路,连问都没有多问沈柔凝一句。
建宁城的大宗物资往来,八成都要靠走水路进城的。
南门码头是建宁最大的一个码头口岸。远远望去,当真是千帆汇聚,船只如梭,密密麻麻。那搬船的苦力穿行其中,都盘起头发,穿着差不多了灰色麻布衣服,尤其一只只永远劳碌不停的蚂蚁一般,数不清楚数量,也分不清楚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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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4 刘家饭馆
readx;[燃^文^书库]陈厚绩从来都没有仔细看过这些。【书库(7764)】
他原以为沈柔凝要求停在这里,赏的是江水浩荡千帆入港的景色,没想到沈柔凝会要求马车继续行驶下去,几乎要深入码头了。
如此繁忙的货运码头,到处充斥着各种体味杂味,垃圾四处都是,污水横流,绝不可能是清新干净的。
陈厚绩不禁皱起了眉。
这种地方,那里是一个娇养的姑娘家该来的。
他这个小表妹,行事为何总是出人意表?
但好在,不等他出口相劝,沈柔凝已经开口让马车转弯,不再像码头深入,而是往一旁那一排排仓库那边行驶过去了。
仓库这边,依旧是那做苦力的汉子拉着大车抑或是推着独轮车甚至干脆用肩膀扛着独轮车,来来往往,忙碌不停。三月里的阳光并不算暖和,这些人黝黑的面庞上却已经出了汗。
黑黝黝的汗水裹着各种灰尘,吧嗒一下甩在地上,留下了一个个厚重的污迹。
沈柔凝没有下车。
车子又行驶了片刻,她便看到了好大一个杏黄旗,上面写着“刘家饭堂”几个大字,并且画上了一碗擂尖的白米饭和一双筷子。如此,即便是不识字之人,也能直到只是一个饭馆了。
沈柔凝让车夫在饭馆前面找个地方偏僻点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里是?”陈厚绩不禁往外打量,开口问道。
“夕颜她家开的饭堂,我刚好想起来了,顺便过来瞧一瞧生意做的怎么样。”沈柔凝将车帘挑起一些,对陈厚绩道:“表哥放心,我们不下去,就在外面瞧一会儿好了。”
陈厚绩似乎有些郁闷。他见沈柔凝就这么停下来准备瞧上一阵,想了想,吩咐车夫道:“老贺,你进去看看。顺便给自己点些吃的,替表姑娘多尝尝多看看。”
那车夫应了一下,下了车,迈脚往那刘家饭堂去了。
此时差不多已经到了正午。
刘家饭堂早上供应早食。多半是馒头窝窝加上一些萝卜汤白稀饭之类的,一直到卖完为止。若是没有卖完,中午还能接着卖,也不会浪费。中午就是许多大锅菜,有下饭的咸菜。有炒的小青菜,更多的是那一锅锅的肥肉炖菜——肥肉炖粉条,肥肉炖土豆,肥肉炖萝卜之类,味道又好,又能见到油星,下饭解馋,价格还不贵,最受欢迎。
再贵点儿的,就是稍微精细些的其他菜式。都是大锅做出来再分盘的,怎么贵也有限。主食有那皂米饭,或者是陈米,比不上其他饭馆用的米好,但也绝不是发霉变质的,绝不会吃不坏人。晚上依旧是米饭炖菜为主,但也会做些面条来卖。
做体力活的,从来都不会有饱肚子的时候。
这个刘家饭堂门槛低廉,里面摆放着简陋却结实的长条桌和长条凳,绝算不上舒适。但这样的环境,却恰好是这些身上总是脏兮兮的底层劳工能待的最自在的地方。尤其是冬日,有门有窗有热腾腾饭菜的地方,怎么都要比外面强多了。
没活的时候进来坐坐。谈天说地的时候,闻着饭食的香味儿,口袋里的钱又能负担的起……一日两餐的,怎么也要在这里解决一餐了。
比方说此时,虽未真的到饭点,这刘家饭堂进出的人却一直络绎不断。远远瞧着。里面大堂里也做满了大半的位置。
“那么,表妹……”陈厚绩坐在马车上看了一会儿,不禁问沈柔凝道:“这个什么饭堂,是你的产业吧?”
若非是自己的,怎么会特意过来看上一眼。
而且,让贴身婢女的家人出面经营铺子产业,这在大户人家里,更是再常见不过。但这刘家饭堂看样子也是在这里经营了几年的,那会儿沈柔凝人在哪里?才多点儿大!
陈厚绩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事实多半就是这样,再想一想姑父姑母这一家人,想一想沈柔凝的年纪,已经不知道该作何想了。
沈柔凝笑了笑,没有回答陈厚绩的话。
她留意着,这会儿竟然走进去一个衣着比较光鲜点儿,管事头目模样的人,进了饭堂里去了。几句话的功夫,那人就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十来位兴高采烈的苦力汉子。
这……难道刘家饭堂已经成为了一个招工找工的地儿了?
再一想,这也没什么不能的。
饭堂里总是聚了那么多的人,若是临时有事要用人,当然会来这里吆喝找人。那找工作的,来这里守着,也比在外面胡乱碰运气强多了。
刘家饭堂能有此规模,且没有被谁给挤兑迫害,看来夕颜的父亲真的很有手段本事。沈柔凝觉得,回去之后,应该给刘老伯提酬劳了。
又过了一阵,那赶车的老贺从饭堂里出来,才坐上车辕,沈柔凝便开口道:“走吧。表哥,你若要问话,一会儿离开这里再问。”
陈厚绩郁郁地道:“我没什么可问的。”
问什么,有什么意思。
反正都是这个小表妹奇怪又能耐罢了。反过来比的他这个当人表哥的,简直是一无是处,在她面前就直不起腰杆子。
“但我要知道啊。”沈柔凝瞥了陈厚绩一眼,很认真地道。
“……”陈厚绩再次无语了。
老贺进去了,就说的详细一些。
“没想到,那么简陋的地儿,那么多的人进出,里面环境居然还挺不错,至少很干净,没有乌烟瘴气的。而且,半海碗的米饭配上一大勺肉片顿粉条,油水十足味道又足,才收五文钱……”
“五文钱能吃到肉片和大米饭?”陈厚绩愕然不信:“那他们还有什么赚头?真的不会亏?”能经营的这般红火,当然不会是亏损的。但问题是,卖这么便宜,怎么赚钱的?
“那个,二少爷,肉片其实少的很,小的数了一下,就给了两片儿。但用肉炖的菜油水真不少,而且用足了盐,味道很给劲儿的。”老贺显然对里面的菜品价格很满意,道:“有油有盐才能涨力气。但穷人家里,几个吃饭能有点儿油水,又舍得放足了盐,又放了辣子入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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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 陈家旧事
readx;“若是小的在这附近做活,只怕也要隔三差五要来吃上一顿的,别的不说,又便宜又能解馋,真不错的。”有油有盐又有辣,汤汁味道浓的很,浇在米饭上拌一拌,就是米饭本身味道差点儿,也尝不出来了。
“老贺叔,你有问过,那些苦力,一天能挣多少么?”沈柔凝客气地道。
“回表小姐话,小的特意细细打听了,若是一天从早到晚都有活做,最多的时候,能有五十文。若是冷清些,总也能得十来文。咱们江南富庶,京城尤甚,只要肯吃苦,总会有活路。”赶车的老贺道。
“多谢老贺叔。”沈柔凝道。
陈厚绩还想要再多问几句,却见沈柔凝已经放下了车帘子来,迟疑了一番,也闭上了嘴。
这之后,沈柔凝打听了京里有名的糕点铺子,称了几样点心,便也就回了沈府。
打发了人将点心分一分给各院都送了些,沈柔凝同沈端榕来见沈四太太,说明了一下今日的行踪,略了画画儿的事情和刘家饭堂的事情没有提,只说是乘着车子四下里多转了些路。
“……绩表哥说,让父亲一出场,歇几日,就到外祖家去。父亲当时也应下了……”沈柔凝见沈四太太不置可否,继续问道:“母亲,我们若去,该备些什么礼物才好?不知外祖和几位舅舅舅母,都有没有什么忌讳的?”
“头一回登门,我和榕哥心里总是有些忐忑没底。”
陈家人对他们这亲戚的态度,实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若说是血亲,明明离的不远,却能十年都不怎么来往;若说外祖一家厌弃了他们。瞧陈厚绩对待他们的态度,又不像。
倒像是沈四太太一直在与娘家人赌气。而陈家人当年故意也有难言之隐,甚至是心有愧疚,一直忍让着沈四太太,依着她的意思小心行事。
沈柔凝一直留意着沈四太太的神色。
沈四太太眼底闪过一丝似是而非的嘲讽,很快又再次恢复了漠然平静,道:“去问范嬷嬷吧。”
“嗳。”沈柔凝清脆地应下来。
又说了几句街头见闻。她才拉着沈端榕告退了。
范嬷嬷显然比沈四太太热心多了。
被沈柔凝请到了东厢之后。范嬷嬷立即就兴致勃勃地同沈柔凝和沈端榕讲述起来:
“……前几日,得了太太的准,老奴出门与亲人聚了聚。也见着了一直跟着老太爷的小儿子。他同老奴说,老太爷知道了太太终于肯回京里来,这阵子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老太爷宽和,一辈子光明磊落。最厌烦的是别有心思之人。当年老太太在的时候,夫妻和睦了十几年……”
夫妻恩爱了十几年。也难免有些磕碰。当年老太太怀着沈四太太的时候,一次出门应酬多喝了些,回来的路上稀里糊涂的就占了一个清白人家的小姑娘便宜。老爷子清醒后之后是着了道,就与那设局之人割袍绝交。也没搭理那小姑娘。又因为心怀愧疚,就没将这事儿告诉孕中的老太太。
没想到待老太太当年将要临盆之时,那小姑娘却挺着肚子找上了老太太。哭诉了一番“怜惜孩子”之类的,老太太当时一下子气的极了。当场让那找上门的小姑娘写了卖身为妾的文书收好了,将小姑娘也安置了进府,就是如今的青姨娘。
老太太不跟那怀了孕的小姑娘闹,只跟老太爷怄气。这有孕之人,哪经得住赌气糟心的?没几日,老太太就早产生下一个女儿,也就是今日的沈四太太。
而且,老太太早产之后,依旧没能想开,反而心情更为郁结,几经折腾之后,没多久就撒手西去了。时隔三月,青姨娘也生下了一个女儿,便是如今的陈贵嫔,闺名唤作倩娘。
老太太去了之后,陈老太爷就再未娶亲,也不肯让青姨娘服侍,依旧歇在与老太太所住的院子里,内宅管家,也是让几个忠心的嬷嬷打理着,对外也很少再交际。
而后,在沈四太太长到六岁的时候,年满十六周岁的陈家大爷陈维廷就娶了大他一岁的妻子周氏,至此以后,陈府便都由能干周氏操持着。
“周家是世居建宁,经商科举,兴旺了近百年了。大太太是周氏嫡女,聪慧能干,周到妥帖,嫁入陈家之后,里里外外,就没出过一点岔子。”
“没出过一点岔子?”沈柔凝听到此处,淡淡地开口问道:“那,难道我母亲大小就容颜微瑕?”若是没出过岔子,沈四太太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沈柔凝相信陈大太太周氏一定是个周到能干的,沈四太太的事儿未必就能全怪她……但长嫂如母,沈四太太没有娘亲教导,周氏难道不该对沈四太太这个年幼的小姑子负全责?
更何况,沈柔凝想要知道更多一点儿当年的真相,当然抓了个机会就要刺上一刺。
范嬷嬷老脸一僵,见沈柔凝和沈端榕神色之间都仿佛是对陈大太太周氏已经起了不满意似的,生怕他们就真的这么将情绪带到了陈家里去,心下一突,连忙摆手急急地道:“不是这样!姑娘万万不要对大舅太太起了误会!”
“那是怎么?”沈柔凝故意道:“母亲自幼失恃,便是长嫂如母。母亲出了意外,大舅母当然有责任。”
“不是,唉,大舅太太为人处事真的很好……”范嬷嬷看起来对陈大太太十分的推崇,几次张口想要替她辩解,又有所顾忌,难以开口。她见沈柔凝俏脸上已经有了一副认定果然的神色,迟疑了一番,才低声道:“不是老奴不肯告诉小姐您详情……只是当年是是非非牵连颇多,老奴虽然隐约知道点儿,当时太太出事时候老奴却不在场,实在不能不能多说……”
“那范嬷嬷就说说你知道的。”沈柔凝打断范嬷嬷道。
难得范嬷嬷又被人抓住一次,总要从她口中掏些有用的消息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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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 贵嫔娘娘
readx;范嬷嬷想了许久,依旧摇摇头,一双老眼看着沈柔凝,目露哀求悲伤,不住缓缓摇头道:“姑娘,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太太也已经嫁给了老爷,再寻当年之事有什么意义?不过是更添烦恼罢了。[燃^文^书库]乐-文-”
“范嬷嬷难道觉得,母亲是释怀了么?”沈柔凝依旧坚持道:“还有父亲……母亲她……”沈柔凝抿了抿唇。
显然,她想说的是,沈四老爷待沈四太太如珠如宝,而沈四太太却对沈四老爷冰冷淡漠……这对沈四老爷来说,是不公平的。
范嬷嬷愣了愣。
出乎沈柔凝意料的是,范嬷嬷愣过之后,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只见她笑容和蔼而又富有深意,打量着沈柔凝,再次摇头,嘴角噙着让人难以琢磨的笑意,轻声道:“姑娘年纪小,所以才不知道,这世上夫妻,是有千万种相处之道的。”
沈柔凝怔住了。
她当即又睁大眼睛盯着范嬷嬷,等着她解惑。
范嬷嬷果然就多说了两句:“姑娘想想,若是太太当真对老爷冷漠无半点情义,怎么会肯与老爷生儿育女?要知道,这女人,即便是轻易怀上了孩子,也有的是法子让孩子生不下来!”
“而太太和老爷这些年可几乎从未分房住过……”
范嬷嬷再次摇头,轻声道:“若太太真的无情,她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谁又能迫得了她?姑娘年纪小,这些道理,今后才是明白的。”
沈柔凝不禁有些恍惚。
是啊,她只看到沈四老爷对沈四太太百般讨好万般疼爱。而沈四太太却临与沈四老爷说句话都吝啬……她却不曾想过,若非真的憎恨厌恶无情无义,怎么能日夜相对,生儿育女?沈四太太那个人,瞧着就不像是软弱妥协的人!
换句话说,若是沈四太太真的不愿意,只怕宁愿是一头撞死了。也不会妥协嫁一个憎恨之人。苟且残活!
但,话虽然这么说……
沈柔凝回了神,望向范嬷嬷。道:“嬷嬷说的,我的确不是很明白……算了,嬷嬷不肯多说,我便不为难嬷嬷了。嬷嬷说大舅母人很好。我和榕哥都是愿意相信的。恩,我想问问嬷嬷。可知母亲的外祖家,还有人在么?”
范嬷嬷不禁松了一口气,摇头道:“老太太姓郝,听说当年郝太老爷与国公爷是微末旧识。膝下仅有老太太一个孤女……老太太嫁过来之后,很快郝老太爷就驾鹤西去,郝家再没有一个人在了。”
这么一说。老太太当年是谈不上有什么好出身的。嫁到陈府,也未必就真的夫妻恩爱琴瑟和谐。不过。郝家连个后人都没有了,这么多年过去,再探寻那一辈的恩怨,也就没了意义。
关键还是在上一辈。
范嬷嬷又同她说起了二舅老爷陈维训和二舅太太何氏。
陈大老爷与妹妹沈四太太之间差了十岁,总是以大人照顾孩子的视角多,虽然感情好,但总比不过仅仅大上两岁多的沈二老爷与沈四太太关系亲厚。兄妹两人感情好。
但听范嬷嬷的口气,沈四太太当年有些瞧不中陈二太太何氏,嫌她小家子气没眼力见,明明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能力,还蠢蠢欲动地想要从陈大太太手里分点儿管家权,不肯安分老实。明明二老爷是个实干之才,何氏却有些嫌弃二老爷不会读书不会应试。
最关键的是,沈四太太嫌弃陈二太太没站住立场,轻易就被陈家唯一的庶女陈倩娘给哄了去,总是觉得陈倩娘可怜,总是为陈倩娘做主出头。
“……不过,这都是些旧事啦,姑娘心中有个数就好。”范嬷嬷道。
沈柔凝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嬷嬷,贵嫔娘娘当年,是如何到了圣上身边的,你知道吗?”
范嬷嬷摇摇头:“那会儿老奴已经随着太太远嫁离京,详情并不清楚。不过……”她看着沈柔凝,神色之间有些踌躇,最后低声道:“姑娘您一向懂事,嬷嬷这话,才敢同您说一说……据说,当年贵嫔娘娘是先与圣上之间有了首尾,陈家无奈之下,只能将人送进了皇子府伺候。最开始的时候,是连正经名分都没有的。”
“说这些,已经是污了姑娘耳朵,姑娘听一听便忘了吧。”范嬷嬷道。她心中觉得有些对沈柔凝不起,因为沈柔凝多次抓了她追问沈四太太当年之事,她都无法回答。于是说起别的秘辛来,就很痛快。
沈柔凝抿了抿唇。
听范嬷嬷提点了这些,已经足够让沈柔凝联想起许多种戏码来。
“那贵嫔娘娘当年在闺中,是个怎么的人?”沈柔凝再次问道。
“说起来,贵嫔娘娘的容貌与太太都有几分是随了老太爷的,姐妹二人也就有了三分相似。太太当年端方傲然又才华出众,认识的人,没有不称赞的。太太并不经常出门应酬,贵嫔娘娘就跟少机会出门,见客的时候,总显得有些柔弱胆怯……”
柔弱胆怯的人,怎么会能与人在外面有了首尾。
范嬷嬷也觉得这么评价贵嫔娘娘不太合适,顿了一顿,不禁补充道:“贵嫔娘娘也是陈家小姐,纵然青姨娘一直连个姨娘名分都没有,但谁也没真的苛待过她。她一直也都乖巧的很,从没惹过是非……不过,太太说她一直都是装模作样的……”
嫡女庶女的恩怨,其实都差不离,细说起来,没什么意思。
不过是沈四太太当年因为那青姨娘的事情迁怒那陈倩娘,不肯给个好脸色,而陈倩娘身为庶女,一直都乖巧老实做底伏小,而后等了个机会,就榜上了贵人,没想到眼光很准,于是成就了今日风光的贵嫔娘娘……
沈柔凝心思一动,再次盯住范嬷嬷,吐声问道:“嬷嬷,你告诉我,我娘当年出事,与贵嫔娘娘有没有关系?”
范嬷嬷骇然受惊,对上沈柔凝的澄亮的眼睛,又忙错开了,口中却道:“姑娘怎么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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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 旧闻
readx;“那我该怎样想?”沈柔凝淡淡地道:“母亲因故远嫁,她却成了贵嫔……这样类似的故事,从古至今,难道还少了不成?”
这样的故事,正因为总是发生,才会显得老套而没有新意。又因为老套而没有新意,所以才十之*,就是让人相信的事实。
沈柔凝一样是这么以为的。
范嬷嬷连连摇头,却在沈柔凝澄亮的目光下渐渐迟缓沉默下来,最后苦笑道:“姑娘,您聪慧,老奴一直都知道……”却没想到沈柔凝会如此聪慧,就是她这个活过了大半辈子自认为经历过风风雨雨的老人儿,也有些招架不住。
再想一想,沈柔凝在安静祥和的沈家村生长,也没有谁认真教导过她……她的这位小小姐,只怕聪慧机敏,更胜太太当年了。
范嬷嬷一直不知作何想,半晌才叹道:“姑娘,不是老奴不肯将实话同您说,只是……”她很为难,摇头道:“总之,贵嫔娘娘如今颇得圣宠,您回陈府,您和少爷言行之间,总不要让人抓了把柄吧。”
“贵嫔娘娘很受宠?”沈柔凝问道。
“是这样。”范嬷嬷道:“当今圣上皇后是出身清贵出身的廖氏,颇有贤名,诞下了长公主和皇次子……”她补充道:“皇后的娘家老太爷呈任太傅一职,很受先皇礼遇,一直负责教导皇室后人,算是圣上恩师。”
“宫里除了皇后,只有一个德妃邓氏,抚育了皇长子……再往下数,便是贵嫔娘娘最尊贵了。”
“若非贵嫔娘娘庶女出身,初入府邸的时候无名无分。且一直无所出,只怕早就做了四妃之一了。”
“今上只有一后一妃?”沈柔凝有些诧异:“宫里的主子这么少?”
沈嬷嬷点头:“圣上除登基六年,只小选过一次,仅纳了八名贵女入宫,如今时日尚短,因而份位都不高。”
“后来进宫的贵女没有出身显赫的?”沈柔凝再次问道:“圣上初登基,难道就没有想得到权贵和勋爵的支持?”初上位的皇帝。根基总有些不稳当。所以一定需要取得那些重臣权贵们的支持。广纳贵女入宫,意义非凡。但上次小选出来的贵女进宫不得高位,显然她们本来的出身就一般。才需要这么熬资历,慢慢往上爬。
庆隆帝行事,倒是与众不同。
沈柔凝忍不住想道。
范嬷嬷听了沈柔凝所言之后愣了愣,摇头道:“姑娘说的。老奴并不是很懂。不过,上次小选的确仅仅是从六品到四品的官宦之家内选出来的贵女……”
六品到四品……在权贵遍地的京城。根本就不够看。
沈柔凝思索一阵,不禁问道:“那嬷嬷可知道,今上为人如何?”
范嬷嬷摇摇头:“……老奴久不在京城,也不懂这些外头的大事。”
她回京之后。几次从小儿子那里问消息,却从未关心过这些。这些不是朝政大事吗?四姑娘一个才十岁多的小姑娘,怎么会询问这些?
难道。她是猜到了什么?
范嬷嬷想到此,心下一慌。不禁抬眼却看沈柔凝,哪知正对上沈柔凝晶亮的双目,不知为何肝儿就是一颤,慌忙移开双目,想要说些什么掩饰,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四姑娘平日里娇娇柔柔从不让人操心的一个小姑娘,怎么打量起人来,就像是能将人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似的!她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
或许,真的是她这几次跟着表少爷那边,得了什么风声?
范嬷嬷皱眉,心下踌躇的很。
沈柔凝敛了敛神色,将范嬷嬷那一抹心虚和慌乱记下了,看范嬷嬷神思恍惚,想了想,又开口问起了别的:“……我和榕哥今儿在明月楼遇见了明嘉郡主……听说明月楼是今上赏赐给应亲王的产业……嬷嬷不如同我说说皇上和应亲王之间的往事?”
皇权惑人,皇室是最不讲血脉亲情的地方。而且应亲王又是庆隆帝的亲哥哥……两兄弟感情居然这么好,全无芥蒂的样子?就算是感情好,难道不应该是讲个长幼有序,当哥哥的坐了皇位么?
沈柔凝很想知道这里面的故事。
范嬷嬷便讲述起来。
若说为什么是身为弟弟的庆隆帝做了皇位,理由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应亲王在许久之前出了意外摔断了腿,而且自那之后留下了残疾,腿脚不便,成了个瘸子。
腿脚不便了,自然也就与大位无缘了。又不是仅有一个皇子。
但应亲王却是个有能耐的。
他与今上韬光养晦几年,而后全力辅佐今上,最后终于将今上推上了那个位置。也正因为应亲王无法上位,又是亲兄弟,又一起办成了许多事,这才有了如今兄弟不疑,皇上待应亲王一脉十分宽厚。
皇上也喜欢被人歌颂他与应亲王之间的兄弟情深。所以,这些事情,人人都知道的。
“那应亲王是怎么受的伤?总不会真的是意外。”沈柔凝道。
范嬷嬷摇摇头,不过却道:“……老奴不过是内宅仆妇,哪里知道这些详情。若是姑娘想要知道,以后问问老太爷他们罢。”
“哦?”沈柔凝转动双目,问道:“可以问么?外祖父不会因此不喜欢我吗?我可是个姑娘家。”
范嬷嬷就笑起来,笃定地道:“姑娘只管问。”
“老太爷待后辈又严厉又宽容,并不认为姑娘家就该两耳不闻窗外事。当年,太太在闺阁的时候,也时常与老太爷在书房交谈的。基本上,太太问了,老爷就会认真地回答,从来没有责怪过。”
书房交谈,一般都是讨论正经事儿,而不是内宅那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陈老太爷肯允许沈四太太进书房说话,看来果然是十分开明宽和的了。
沈柔凝心中大概有了数,又问了一些旁的琐事,才谢过了范嬷嬷,放了她出去了。
范嬷嬷从沈柔凝的小书房出来,站在廊下,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禁抹了一把脑门上的虚汗,才再次抬脚,回到上房伺候沈四太太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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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陈府
readx;陈府。
三月初春,正是春光初绽之时。
外书房的院子里,一株碗口粗细的老桃树满树带粉,灼灼盛开了满树的桃花。只此一株,便将这个质朴的院落渲染了无限生机光华来,让人情不自禁地驻足停留。
陈厚绩走到这株桃树前,也不禁停顿了脚步。
听人说,这株桃树,还是当年祖母大人怀上姑母的时候,同祖父一起种下的。有了两个儿子,就盼望着有个女儿,美貌聪慧,灼灼其华。
只是,后来祖父祖母生的嫌隙……
而祖母离世之后,祖父待姑母万分宠爱,只要他在家,哪怕是在处理公务,也要将姑母接到他跟前来看着……也就是说,姑母几乎就是守着这株桃树长大的。
陈厚绩站在桃树前,沉默片刻,才重新往前,到了书房门口,问门口童子道:“祖父可在里面?”
“在的,二少爷稍等,小的就跟您通报。”那小童一转身进了书房,不一会儿就又走了回来,道:“老太爷请您进去。”
陈厚绩点头,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迈步走了进去。
陈老太爷的书房很大,不禁有内外两室,而且更里面,那书架背后,还隔出了一处没多点大的空间来,里面放置了一张小却精致的床榻和一些精巧有趣的小玩意儿。那是当年姑母在书房玩累了,能够休息小憩的地方。
即便是后来,姑母长大了,里面的小床榻也一直留着,好方便姑母偶尔在书房找了书,就地儿读起来。不必挪来挪去的。
府中谁不知道,当年的大姑娘,是老太爷的心尖子,眼珠子。
陈厚绩进来的时候,陈老太爷正站在窗户边上,瞧着外面开的灼灼的桃花。他今日穿了一件青灰色的家常袍子,站在窗前。身姿挺拔。但头发却已经染了风霜。听到陈厚绩进来,他也没有转头,开口道:“厚绩。外面的桃花来了没有?”
“开了,只是没有咱们这一株开的这样盛,更多才是花苞呢。”陈厚绩回答道。
“那就是家里的这株开的早了些。”陈老太爷言语之中有些惋惜,轻叹道:“若是你姑姑回来的日子。这桃花怕是已经开败了。”
桃花的花期,并不怎么长。
沈家四房至少还要十天之后才能上门拜访。到时候这里的桃花肯定就有那凋零落花瓣儿的,不如现在这样正正好了。
陈厚绩没有说话。
他有些不能适应与陈老太爷做这样的交谈。从前,他见老太爷,绝大多数都是在考问功课的时候。亦或是听一些教诲之言。再多不过是些家常话。
所以,见到对花感伤的陈老太爷,陈厚绩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陈老太爷似乎也没非要他说话。又朝着外面的桃花看了片刻,便回了神。往书桌后坐下来,端了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放了下来,看向陈厚绩,问道:“你今日去见了你姑父,觉得如何?”
陈厚绩忙道:“姑父言谈自信,瞧着像是对这一科把握十分大的样子。孙儿不才,之前有与姑父聊过几次课业,只觉得姑父根基扎实见识广博,肯定是比孙儿强太多了。”
“你志不在科举……那点儿水平,也敢去衡量旁人。”陈老太爷不咸不淡地批评了陈厚绩一句,又讶然道:“你看清楚了,你姑父当真十分自信?”
陈厚绩点点头:“孙儿也觉得奇怪……这科举大事,哪有不紧张的。而且之前也没听人说过姑父他有多显赫的才名……”
真是那惊才绝艳的,哪怕是一篇文章一首诗词,亦或是一次座谈下来,也会让人心生钦佩印象深刻。比如说,这一科那个绍兴的案首,那个叫王启王以真的,才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与他有过交谈抑或读过他文章的,都肯定说,他这一科肯定能在头榜前十名之内。
听说沈重晏也有与举子们聚会过几次,也没有传出太多的名气来。不过,陈厚绩奉老太爷之命,弄来了沈重晏最近的时文……沈重晏水平如何,老太爷心中应该有数吧?
想到此,陈厚绩不禁偷瞧了一眼陈老太爷的神色。
“他有这个自信,这很好。”陈老太爷微微点头,表示满意,轻叹道:“如此,他状态上佳的话,将来名次也能靠前一些。”
有些人不是不会读书,也不是书读得不好……在外面能将文章写的花团锦簇的,却是一进贡院就全没了用,不是生了病,就是手脚冰凉头脑发昏,十成的本事发挥不出一两成来。而有的人明明没那么大的才华,偏偏心态好运气佳,十成的本事发挥出个十二成,原本不怎么显眼的,也说不定就中了。
沈重晏看来就是后一种人。
原来他还以为,沈重晏这次主意改的晚,时间紧急,会没信心紧张忐忑呢。没想到他心态这样好。
陈厚绩听的有些发愣——
怎么祖父似乎也觉得,姑父这一科稳中的?若是万一没中,那……
他心中不禁有些担心。
陈老太爷似乎看到了,摆摆手,转了话题道:“两个孩子如何?”
陈厚绩立即回过了神。
他迟疑一下,才低头道:“……那副画真心很好,秦叙和明嘉都说,比皇后娘娘当年还要出色,尤其在意境之上更胜一筹,堪比大家出手了。”
廖皇后当年是公认的画工出色,才名显赫,才被迎娶为皇子妃,后来成为中宫皇后。她出名的时候,已经及笄满十五岁了。而沈柔凝才不过十岁。
“……今日她领着孙儿却了南门码头,那边有个刘家饭堂,应该是她的产业,开了有两三年了,生意好的很……估计姑母和姑父都不知道……”
陈厚绩将那刘家饭堂的事情细细同陈老太爷说了,最后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道:“……回想一下,她收拢那家人,出钱让人到京城置办产业的时候,才六七岁……”那样偏远的沈家村所出的那样年幼的小姑娘……陈厚绩只觉得,似乎自己白白活了这一把年纪似的,跟小表妹一比,简直……就是个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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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 出场
readx;陈老太爷笑了起来。
他挥挥手,小童进来重新换了茶,闻一口新鲜的茶香,才开口道:“厚绩,这又有什么惊讶的。当年你姑姑两岁就能背诵千字文,三岁就识得了五百个大字,五岁就能做就算数!这世上多的是大器晚成努力坚毅之辈,但有些人,就是天资聪颖,不得不让人惊叹!”
“你秦幺小小年纪,在音律上的造诣,不也是前无古人?”
“你沈家表妹聪慧些,六岁时候收服一家人开了个铺面,又有什么值得你如此惊讶的?”话虽然这么说,老太爷那神色之间,有掩饰不住的骄傲之意,眼中一直带着笑。
“不过,这天分再好,后天也也努力才是。”陈老太爷道:“不然,这世上就没有这许多《伤仲永》的例子了。更且,许多人天资其实一般,不过是早慧些罢了。”
开窍早和开窍晚的区别而已。
所以像他这样的人,听了谁家的小姑娘聪颖,谁家的小儿子三岁能文之类的话,笑笑也就过了,并不会太当一回事儿。但搁在自己家中,自家有小辈聪慧,肯定很高兴就是了。
早慧之人,真能有一番成绩来,才会让人惊叹。
说到此处,老太爷脸上的笑容不禁慢慢淡了去——
当年,他的君怡是何等的聪慧美丽。如今,十几年过去,这京城还有多少人记得她?总不是他当年疏忽,没能护住她……
“祖父教训的是。”陈厚绩见陈老太爷神色变幻,忙道:“孙儿以后会更努力的。”
“你能有这样的认识,很好。”陈老太爷对陈厚绩的态度表示了满意,抿了一口茶。又问了一些细节,便让陈厚绩下去了。
十几年都过了,也不在乎多这十几天。
……
沈柔凝哪里也没去,一直就在临水院窝着,等待着沈四老爷从贡院出来。
临水院很安静。
沈柔凝闲暇下来,铺开了笔墨,开始酝酿答应了秦叙的话。
沈端榕做完了沈柔凝布置的功课。也不敢打扰她。就在一边安安静静地,解着一个九连环。
沈柔凝没有立即动笔。
她既然答应了秦叙,又准备手那润笔的银子。当然要全力以赴。
前世,她虽然对绘画很感兴趣,却一直没有安宁的日子来学。后来生活平静了些,又总是惦记着杂七杂八的。勉强入了门,心思却不能沉静。一直到最后,水平也仅仅是一般。
今生从头再来,在沈氏那个小山村,磨练画技。就是打发时间的最好法子。时间还很长,她也很有耐心,一直没有尝试着真正去画一幅画。直至当日酒醉之后有所触动。才终于喷薄而出,画成了此生第一副真正意义的作品。
沈柔凝微微敛下双目。回想两次秦叙弹琴时候的样子。
琴音缥缈,听不真切,却盘旋不去。
那些个仙山云海……是秦叙本来就有一点儿向道寻仙之心呢,还是他的琴艺实在太好了,只为了他想要一副谪仙图,就能绕着这一点儿挥洒自如?
若做谪仙,他的年纪也太小了,不弹琴的时候,就显得青涩,哪有什么谪仙的气质。但他生的不辨男女,十分好看,再装模作样一下,那贵公子的气质也能所谓伪装成谪仙人。
檀香袅袅。
沈柔凝闭目许久,才终于提笔蘸墨,宣泄而出。
沈端榕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姐姐,连九连环也不解了。他的姐姐,可真厉害。他要是能跟她一样厉害就好了。
恩,也不对,他是男孩子,将来一定能比姐姐还要厉害,保护者姐姐不受欺负……
……
“榕哥,你想学怎么装裱么?父亲不在家,我们两个来试试……”
“姐,你这里裁歪了。你仔细看看,是不是?”
“榕哥眼光可真好。来,你来试试,小心别伤到手……”
“姐,我一定好好学!以后你作画,都让我给你装裱,好不好?”
“那你得好好练习才行。不然,裱坏了,我的功夫就白费了……”
很快就到了三月十二日。
一大早,沈柔凝和沈端榕就梳洗停当,由沈端榆陪着,却贡院接沈四老爷。
沈四老爷人瘦了一圈,精神头却不错,笑呵呵地坐上自家马车之后,嫌弃地闻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在家等着我就是了,这人来人往的,几千人从贡院出来,满大街都臭哄哄的,别熏坏了。”
他心情很不错,连讲话都是松快有趣的。
“父亲,你发挥的很不错么?”沈柔凝就问道。
外面陪着的沈端榆也支起了耳朵。
“应该是不错的。”沈四老爷愉快地道:“几个题目,入场之前,我都有细细思量过,并不是那生僻毫无准备的,因而没觉得紧张难过。”
“很幸运,考号的位置也不错。”
“这么说,是父亲厚积薄发,且运气也到了。”沈柔凝微笑道。
“应该是。”沈四老爷有些感慨。
回到沈府,沈三老爷问候了几句,见他难掩疲倦,就放了他回了临水院。沈四太太站在正房门口,沈四老爷刹那之间扫去满面疲倦,整个人都光亮了起来。
但到底是熬过来的。
沐浴更衣之后,用了碗粥,沈四老爷便倒头就睡,一直睡到张灯时分,肚子饿了,才重新清醒过来。厨房里沈三太太还留了人,听闻沈四老爷醒了,立即送进来一大碗羊肉汤面和几个小菜,人却没来打扰。沈四老爷吃饱之后,与沈四太太絮絮叨叨几句,又歇下了。
次日一早,才见了沈柔凝和沈端榕,一起用了饭后,出去书房,找沈三老爷说话去了。
“母亲,父亲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去见外祖?”沈柔凝问道。
“老爷说,今日准备一下,明日就去。”沈四太太一如既往冷淡不肯多言,范嬷嬷在一旁答了话:“家里的礼物早已经备下了。榕哥还小,倒是不必准备什么,但姑娘已经十岁了,可以给那边的长辈准备些针线?”范嬷嬷话里话外,用着询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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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 交谈
readx;沈柔凝的针线水平,按照她的年纪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不然,在沈家村的时候,对她的管束也不会那般轻松。反正,四姑娘从来都不让人操心。
果然。
听到范嬷嬷问,沈柔凝点头道:“嬷嬷放心,我给外祖父做了外祖父他们都做了袜子。”袜子最好做,她没用一个时辰的功夫,就给陈家的五位长辈的每个人都做好了六双袜子,而且针脚上绝不会不敷衍。
范嬷嬷赞许地点头:“那老奴就放心了。”
外书房,沈三老爷也和沈四老爷在说着去陈府认亲的事情。沈三太太破例也在。
“……你之前为了春闱,说不分心,你泰山那边谅解了,只是让厚绩领着两个孩子亲近了一番。如今你出了考场,不管考得好考不好,这正经的亲戚,哪有总不走动的?”
顿了顿,沈三太太低声道:“就算是当年老大人那边与弟妹之间有些误会……这十几年了,都是至亲的骨肉,就是再大的误会,也该消了。老四,你别非要赌一口气,说什么金榜题名了再上门……”
沈四老爷对于自己的成绩很有把握,但沈三老爷却没那么笃定。
他当年科举考的不容易……在他心中,沈四老爷的水平或许是比他强上那么一丝,但也强的有限。他当年考了三场才高中,沈四老爷这临时起意来考,哪能就这么笃定一定能中?
之前沈四老爷非要说考完了才走岳家,肯定是心中憋着一股心气,科考上不肯靠陈家,但眼下考都考完了。沈三老爷很担心沈四老爷还拧着劲儿,不等金榜题名不上门!
沈四老爷听沈三老爷这么说,神色之间就有了些尴尬,忙道:“三哥,我正要跟您们说一声,早上的时候我已经让人给陈府送了信,说了明日就过去……让三个操心了。是我不对。”
“这样才对!”沈三老爷立即高兴了。道:“都是至亲,有什么不能放在一起好好说的,非要设个规矩门槛!”他本来还想抱怨一下沈四老爷春闺时候不知利用资源。但又一想春闱都考完了,再说也没用,于是关切地问道:“你们这么多年头一次上门,尤其是两个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外祖家门朝哪儿呢。可见是你们不对,少不得要备一份厚礼赔罪……上门礼物准备如何了?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你三嫂开口,去开了库房!库房里没有的,赶紧到外面置办去!”
“陈氏已经准备了。”沈四老爷忙道:“不敢劳烦三哥三嫂费心。”
“已经备妥了?我去找四弟妹瞧瞧去。”沈三太太见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儿,就准备往临水院去说说话。
“这是我之前淘到了古砚台。品相还不错,你给四弟妹带去,算是我们的一份心。”沈三老爷从桌上拿了一个盒子。给了沈三太太。
沈三太太接下,应了声“是”。便就离开了。
书房只剩下兄弟两个,沈三老爷便同沈四老爷说起朝政人事和今后打算来。他今日特意请了假,就是想与沈四老爷畅谈一番。
“……那日小雪,两个侄儿是被邓家的长年侄子接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却是被陈家厚绩侄子送回来的,你三嫂觉得奇怪,就打听了一下,你猜是为何?原来是那邓长年在游湖的时候被他家里的兄弟姐妹找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给了两个侄儿难堪!听说榕哥当日受了惊吓,哭的厉害!”
“榕哥哭了?”沈四老爷又是惊愕又是心痛,忙道:“榕哥多少年没哭过了!别是传话之人夸张了吧!”
沈四老爷摇摇头:“若不是榕哥哭了,厚绩侄儿也不好出面,将人给接到了他在的画舫上……这事儿,肯定是真的。而且,榕哥才六岁多,受了委屈,怎么会不哭?”
“当时情景,严格说是邓家几个小辈是想要让邓长年没面子……但若咱们沈氏能在京城立住,成了有头有脸的人家,谁敢拿榕哥他们做筏子!”
沈重墨说的沉重悲伤,又有些愤懑不甘,让沈重晏也跟着肃然起来。
“黟山四姓,郑氏成了明义侯,宫里还有德妃娘娘,有小皇子,将来造化难以估量……郑氏是早年捧着全幅家当跟着太祖,有今日,我们不能比;但,邓氏,王氏,却都是太祖定京建宁之后,则都是以科举入仕的……我们沈氏遵循家训,出来的晚了些,路就难走了些,这些没什么好抱怨的……但我们既然出来了,就要走的高些远些,给沈氏后人也开创一个好局面,是不是?”
“……我这些年做官,也算是一路顺利,但却是没有指点提携,只能按部就班地慢慢谋算……进了吏部,总算是有些希望……郎中怕会有缺一人,我这个主薄,也不知道有没有希望,找谁却打点一番……”
“……老四,四弟,你若是能金榜题名,进了官场,我今后就不必单打独斗了……”
沈三老爷后来干脆置了点儿酒菜,同沈四老爷足足说了两个多时辰,有了醉意,菜也凉透了,而后沈三太太过来给撤了席,才散了。
沈四老爷一身的酒气。
他见到沈四太太皱眉厌恶,不必她开口,就主动先下去沐浴梳洗,换了一身熏了果香的衣服,闻着自己身上味道没那么重了,才重新回到沈四太太身边。
沈柔凝和沈端榕得了消息过来请安。
沈四老爷想起了沈三老爷告诉自己的,不禁问道:“……怎么没有告诉我?”
“因为没发生什么事儿啊?”沈柔凝回答道:“只是我和榕哥都不喜欢突然过来了那么多人,而且瞧着也不是特别友善,就卖了个小,哭闹起来,装作受委屈受欺负了,好让他们没脸来着。”
“没想到,会引来了厚绩表哥他们。”
沈柔凝轻快地说着,脸上还带着笑意,像是真的是她耍了那邓家人,而不是那邓家人先欺负他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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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 出行
readx;[燃^文^书库]“而且还遇见了明嘉郡主,”沈柔凝笑容轻松甜美,道:“又认识了秦国公家的小少爷。乐-文-父亲,母亲,你们知道不知道,那秦小少爷长得像是姑娘家似得?生的漂亮极了!”
“怎么说话呢,”沈四老爷见沈柔凝神色之间真的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心中舒服了些,笑着道:“哪有说什么小公子像是姑娘家……”但凡男人,无论大小,又有谁乐意听到说自己像个姑娘的。这是羞辱。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不过才来京城没几日,才出去一两回,就结识了这许多有身份的贵人。又一想沈三老爷的那些话,又觉得难过:只怕那郡主和秦小公子都是看在陈家人的面子上,又不肯对两个小孩子如何,才和颜悦色的吧。
若是沈氏……
君怡也能挺直了脊背出门走动,而不是这么窝在小小的院子里,不想遇到早年的熟人觉得难堪……想及此,沈四老爷心中对妻子儿女又多了几分愧疚,心中暗暗发誓,从此不能再蹉跎时光了,好努力有所成就,让妻儿走出去的时候,能昂首挺胸。
夜晚,临睡之前,沈四老爷斟酌许久,轻声对沈四太太道:“……三哥提到了吏部郎中的空缺……他如今也在吏部做了三年的主薄,尽心尽力地没出什么岔子,按理也是有资格的……那个,君怡……”
“你想开口求我父亲?”沈四太太淡淡开了口,转眼看沈四老爷的时候,微微高抬起了眉角。
沈四老爷刹那间满面通红,呐呐难言。
沈四太太收敛了双目,淡淡道:“歇了吧。”
这是什么意思?反对么?还是不反对?沈四老爷完全摸不清自己妻子的心思。又不敢再问,无奈地熄掉了桌上的烛台,借着月色回到床上,小心翼翼地躺好了,睁大眼睛七想八想,没个主意。
思来想去,沈四老爷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像妻子解释一下。他刚要开口。却发现妻子已经呼吸均匀。已然睡熟了。
沈四老爷只好轻轻地拉过自己的被子,也闭上了眼睛。一夜头脑里都是乱七八糟的心思,不知什么时候。也算是睡着了。
到了第二日,早起洗漱用餐,又指挥着人将礼物装上了车,换过了衣裳。一家人从晨光之中出发,往陈府去了。
“娘。四妹妹打扮的可真漂亮。”沈柔清出来送行。
那沈柔凝小小年纪,正长个子的时候,几次出门,穿的都不一样。全是崭新崭新的衣裳,无论是用料做工和绣花,都好看极了。沈柔清也并非没有新衣裳。但她想不通的是,明明沈柔凝也没有请人上门量体裁衣。怎么就有穿不完的新衣裳?
难道她们进京之前,提前就做了许多的衣裳?打了许多的首饰?
哦,沈柔凝年纪小,倒是并没有用多少首饰……只是那衣裳,件件都好看的紧。细细一瞧,又不太像是京城里才流行的款式,别具一格的,偏偏又好看极了。
“第一次回外祖家,当然要好好打扮打扮了。”沈三太太含笑,不以为意地道:“娘不也没少给你们姐妹做衣裳吗?”
那怎么能一样。
沈柔清心道,她们姐妹的衣裳,明显就比沈柔凝的差上一个档次好不好。哪怕衣料是一样的,但怎么也比不上沈柔凝的衣裳好看。难道,是因为沈柔凝长得特别好看的原因?
这么一想,沈柔清又不高兴了。
沈柔凝长得好看,又没有因为长在山里乡下就举止粗俗见识浅薄,反而养出了青山绿水一般的气韵……她们若是站在一处,谁还会看到她沈柔清。哪怕沈柔凝现在不过是个丫头片子。
沈柔清想到这里,差点儿将手里的帕子拧烂了,哼了一声,跺脚转身,冲一般地走远了。
“你二姐怎么了?没说什么呢,就恼了?”沈三太太愣了一下,问沈柔澜道。
“许是觉得我们新作的春衫没有四妹妹的好看吧。”沈柔澜迟疑了一下,赞道:“妹妹衣裳瞧着款式像是没见过的,也不知从哪里做的?”
“是很新颖别致。”沈三太太叹气道:“听说,她们四房的衣裳,都是自个儿做的,所以才同外面的不一样。”
这就是差距。不服气是不行的。
她自己也会衣裳,却只能按部就班地做,针线很好,却从来想不出新花样。即便是想出了新花样,也不一定妥当。所以,年年都是请了外头的人进来做新流行的款式。
好在,她们手上并不怎么缺银子,也就不缺新衣裳。
沈柔澜有些惊讶,道:“真的啊?”
沈三太太点点头。
沈三老爷早早出门上衙去了。沈端榆去了书房,田氏也被打发了去探望在祠堂里禁足的沈柔冰和沈端松。至于沈端柏,沈三太太心疼他身子弱,就没让他早起过来送行。
此时,沈三太太一边往回走,一边同沈柔澜说话:“可不是么?你们这个四婶娘,当年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想出来些新衣裳样子,能算是什么难题。所以,你们姐妹若是有空,就该多到临水院请安才对……”
“娘,四婶娘她……”沈柔澜柔弱地道:“我们都有些怕她的。在她面前,都不敢大声喘气,哪还敢跟她请教什么。”
“你四婶娘是冷淡了些……”
沈三太太与沈柔澜越走越远,声音很快就听不见了。
稍晚些的时候,陈府打发了人来沈府送信,说是陈家留下了姑奶奶一家人小住,暂时不回来了。
沈三太太问了问那送信的婆子,见那婆子虽然热情客气,却并未露出太多信息,遂让人赏了她一个一两的银豆子,客气地送走了。
待沈三老爷下了衙,沈三太太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说给他听:“……老爷,我说什么来着?那陈大人就只有她一个嫡亲的女儿,就是再大的气性,这十多年也消了,怎么会不闻不问!这不,陈家留了四叔一家人住下了!”(未完待续)
072 绣楼揽胜
readx;沈三老爷也很高兴:“你辛苦了。”
“都是一家人,妾身有什么辛苦的。”沈三太太微微红了脸,也不知是羞涩还是兴奋,笑意掩饰不住:“若是大哥大嫂也能进京,这亲戚多走动走动,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怕了。”
沈大太太也是邓家的嫡女。
“……关键还是得我们沈家能出人才,有兴旺之相。不然,多好的亲戚,也要薄了情分。”沈三老爷想到那邓家,有些感慨:“说是修身齐家治国,邓公也是为难啊……”
娶了那么个妻子,总不能只因为妻子护短宠孩子就休妻。
沈三老爷不禁想起自家的孩子:“……芳嬷嬷说,冰儿和松哥一直表现不错,勤勤恳恳老老实实地,应该是认了错……翠翠,你陪我去看看吧,也该给祖宗上柱香。”
“恩。”沈三太太忙道:“说是罚他们一个月,日子也差不多快到了。若是几日后放了榜,四叔金榜题名,借着大喜,就放了他们出来吧。知道错了,也就是了。”
“松哥顽劣,你多在他身上费点心,别纵着。”沈三老爷道:“回来我就请个严厉的先生来家中做馆,正式给他们几个启蒙教授功课,抓紧起来,别总疯玩了。”
松哥和柏哥之前说是启蒙开学,却仅仅是跟着沈三太太认字背书而已,而后沈三老爷抽空的时候指点几句,学的时断时续的,没什么进步。
“至于几个丫头,你看是不是送去女学待一段时间?”沈三老爷边走边询问:“开阔一下眼界,多认识几个手帕交。也是好的。”
“廖氏女学?”沈三太太愣了愣,不禁道:“成么?冰儿和清澜两个,成不成?我们家倒是不缺束脩……我之前倒没有细想过……”
廖氏女学,是建宁城唯一的女学。
从前不过是廖氏专门教养自家女儿的,后来皇后娘娘发了话,特意赏了一个靠近文昌侯府的小园子给了廖氏专门做女学之处,又让廖氏将女学扩大规模。开始招收其他的官宦贵女入学。因为顶着皇后娘娘的懿旨。师资也的确不错,在京城慢慢就有了名气。
当然,束脩也很不便宜。
进去的学员。通过考试后分班分水平教导,而且也并不限制学习的时间,随时进退,且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科目学习——
比如说。有书法这们课,就分了入门、进益和精修三个阶段三个班。新生入学测试。若是大字写的很好了,就可以直接入进益班学习,不必非要从头学起。若是学员同时对其他的科目感兴趣,也一样可以按照科目的时间去选课。只要时间不冲突,你选多少科目都可以,十分自由。
又因为是自由选课。所以各班的学员也并不固定……这样,既能交到朋友。又不会总是攀比较量,学习氛围也因此非常十分不错。
“怎么不成?我虽然是六品官,但也是个官了。”沈三老爷冷哼一声,道:“再说,冰儿她们,在女学学一阵,将来也更能说个好亲事。”
廖氏女学,是皇后娘娘的手笔,为了是什么,谁也不想去细究。束脩一人一门课一个月五两银子,进益班十两……听起来似乎不多,但若是一人一个月选个三五门功课,那就多了!根本就不是一般人能负担的起的!
好在,里面的夫子都是不错的,教的用心,课程也五花八门,连鉴宝这种科目都有,请的也是外面有真才实学的老师傅,真心来上学的,肯定能学到东西,也不算白白浪费了钱。
“是。”沈三太太高兴起来,道:“我回头就跟几个孩子说一声,她们听到消息,肯定要高兴坏了。”
沈三老爷“恩”了一声,到了祠堂,见到沈柔冰和沈端松,难免又做了一番告诫训导,才重新回书房去了。
……
陈府。
沈柔凝参观了沈四太太闺阁时候住的揽胜阁。
所谓揽胜,便是指那一座十分秀美的二层小楼,自带了一个小花园子,假山堆叠,亭台秀美,更有一个浅浅的沟渠从院子里穿过,岸边花草颖颖,渠内清水淙淙锦鲤游动,想必再过一阵,就会开满了漂亮的荷花。
站在二楼走廊上,打开窗户,又能将陈府那个大花园的美景尽收眼底,明珠楼远远在望,甚至能够瞧见明珠湖的波光!单单这样的景致,就足以打发那漫漫的闺阁时光,心情愉悦地消磨无数个清晨和下午!
真是精致漂亮!
沈柔凝不禁在心中赞道。
刚才陈大太太所言,说陈家的姑奶奶如何如何受宠,果然是一点不假!
瞧那多宝阁上摆放的,无不都是官窑所出的上品,许多都是古董!那小书房里随便挂在墙上的画儿,竟然有一副是三百年前,吴画子的真迹!
那架琴,瞧着也不凡,肯定也是名品!
沈四太太在闺阁时候如此受宠,到底因为何事,才与家里起了误会!沈柔凝心中真的是越发好奇了……
“我想独自在这住几日。”沈四太太沉默地听着陈大太太深情地说着“你嫁出去之后这里的陈设半点没有变过日日派人打扫”之类的话,默默地将自己的旧日住处逛了一遍,而后在会客室停下来,开口道:“大嫂,你安排他们住在客院吧。”
“这……”陈大太太怔了一下,打量着沈四太太的神色,迟疑地道:“君怡,这合适么?或者让凝儿留下来陪你?”
“不用。”沈四太太神色冷漠,开口就越发不容置疑,连解释都不给一句。
沈四老爷见状忙道:“是的,大嫂,我就和孩子们住在客院好了。正如您说的,这闺阁的摆设十几年都没动过,一直给君怡留着的……既然君怡难得回来一次,就让她继续住着吧。”
见陈太太依旧迟疑,沈四老爷不禁露出了祈求之色,又示意沈柔凝开口说话。
沈柔凝只好开口道:“是啊,大舅母,母亲的这个绣楼虽然很漂亮,但地方太小了,住不下我们这些人的。这里有母亲的回忆,我们却是没关系的。”
(ps:写的磕磕绊绊的~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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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妯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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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回了娘家,不希望放开一切,追忆一番当年的闺阁时光。
陈大太太不是不懂这个理儿,但她也听说了,这些年里,自家的这个姑奶奶可是没给姑爷一个好脸色,甚至待两个孩子也是冷漠不上心的。显然,她对于这桩婚事甚至这个家庭,都并不满意。这会儿好不容易肯回娘家一回,又要抛开丈夫儿女独自在绣楼里住……陈大太太怎么都觉得有些不能放心。
“就这么说定了。”沈四老爷忙接话道:“我们住客院。随便挤挤就好。麻烦大嫂了。”他说着话,就要出去。
“那好吧。”陈大太太找过一个丫鬟低语几句。
“姑奶奶真是狠心。”一直笑吟吟很少说话的陈二太太突然笑道:“两个侄儿都这么乖巧可人,你怎么舍得丢下?若是换了我,怎么也要时时刻刻带在身边的!”
她说话间揽过沈柔凝,笑容慈祥地道:“凝丫头,跟二舅母亲近一晚上好不好?二舅母那里有不少好东西,你两个表哥是男孩子用不到,你若喜欢,就都拿了去!免得我白放着落灰!”
她揽过来的右手捏着一个丝绸帕子,五个手指上戴着足有六七个戒指,金银镶宝,什么样的都有,硌的沈柔凝有些疼。
这个二舅母,可真喜欢戴戒指。她也不怕手疼。
沈柔凝默默地想,又很乖巧温柔的笑着,十分顺从。半点都没反抗。
沈四太太如同没听见陈二太太说话一般,根本就不理睬她,仿佛她怀里揽着的,根本不是自己嫡亲的女儿,而是一个陌生没关xi的人。
沈四老爷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妻子,又看了一眼陈大太太,见陈大太太有些皱眉,他不禁道:“会不会太麻烦二嫂?”
“怎么会,姑爷实在太客气!”陈二太太笑容很盛,道:“姑爷也知道。咱们陈家。小一辈全是皮小子,这猛不丁来一个小姑娘,不知道多稀罕呢!”
沈四老爷犹豫间还要说些什么,却听见沈四太太突然说道:“四爷。父亲刚才不是叫了你去书房说话么?现在绣楼也看过了。怎么还不过去!”
“啊。对,我差点儿忘了!”沈四老爷立即反应过来,连忙开口道。
“把榕哥带上。”沈四太太再次说道。
“恩。好的。”沈四老爷想也没想就应下来,同陈家两位太太拱手行礼,开口告辞。
陈大太太指了个丫鬟,为沈四老爷和沈端榕领路。
他父子离开之后,陈大太太不禁叹息一声,同沈四太太道:“君怡,姑爷他这样好,你怎么……”
沈重晏这个人,相貌不错,学问也不错,人品也很不错,尤其是对待自己的妻子,当真是一往情深再好不过……即便是当年仓促下嫁,但这样条件的夫君,沈氏也是有家底的,怎么也不算是差了!而且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又有了两个孩子,这位姑奶奶为何还不满意!
“大嫂,我累了,想歇息了。”沈四太太冷淡出声。
她直接下了逐客令。
陈大太太有些愕然。
陈二太太也愣了一下,随即就再次笑起来,道:“也是……君怡,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凝儿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陈大太太也只能道:“……如今管绣楼是绿意,她如今嫁了个姓张的管事,成了张家的了。你有吩咐,只管找她。”绿意原来就是沈四太太身边的大丫鬟。
沈四太太冷淡地点点头。
陈大太太和陈二太太无法多待,只能离开。
沈柔凝柔顺地跟着陈二太太,一路听着这妯娌二人交谈,偶尔答一句话,再乖巧听话不过。
这半日接触下来,沈柔凝也对这两位舅母有了判断——
如同范嬷嬷之前说的,陈大太太周氏大家出身,涵养很好,为人端庄宽和,手段却是十分厉害,管着陈氏中馈,上下仆妇都约束的紧,一切井井有条,没有一个敢不听话的。
陈二太太何氏也是书香出身,却没那么好的修养,总有争强好胜的心思,却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因而总是被陈大太太压着一头。至少目前来看,她是半点管家权利都没摸到,因而一直不服气,动不动就训斥仆妇拿身份压人,手段实在不够看的……
按理说,妯娌做了一二十年,其中没有半点机hui,那个失败的该有了自知之明服气低头了才是,但这位沈二太太却似乎觉得自己另有倚仗似得,精气神十足,小挑衅不断。而陈大太太也不知是怕日子寂寞还是有别的缘故,在陈二太太挑衅的时候,只要不是大问题,差不多也就笑笑忍了。
“……我原以为,君怡这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呢。”陈二太太说话的语气很有些意味深长,笑容里也藏了许多内容似的:“没想到,她居然想开了……”
是惋惜?似乎还有看笑话的意思?
沈柔凝不动声色地揣摩着陈二太太的话。
陈大太太看了沈柔凝一眼,见她乖巧柔顺,长得又漂亮,心中又是喜欢又是心疼,当即给了陈二太太一个眼刀,道:“弟妹这是怎么说话呢!让孩子听了怎么想!君怡是我们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大姑奶奶,有什么理由不会来!之前不过是路途遥远些罢了!二弟妹你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说话之前也不思量思量!”
这是在警告陈二太太,不要口无遮拦的。
她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大的是沈柔凝见过的陈厚温,小的是陈厚琪,也是个男孩,才九岁。
这妯娌二人都是生育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这一点上,倒是没有什么高低。但大房嫡长孙陈厚蕴文采出众,早几年就已经中了秀才,而且还是案首,这中间几年虽然没有下场,但人人都知道那是他在牢固根基厚积薄发;次子陈厚绩文采一般,却练了一身好武艺,又同明嘉郡主以及秦国公府的小公子秦叙相交莫逆,在京城也是好大的名声;而二房的两个,年纪小些就吃亏些,无论是陈厚温还是陈厚琪,都没有什么太值得关注之处。这样一比较,还是二房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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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 陈二太太
readx;[燃^文^书库]陈大太太暗含警告,陈二太太听了很想辩,但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忍住了,只一双眼珠在那灵活地左顾右盼。【更多精彩小说请访问】
从两位舅母的长相来看,大舅母虽然保养的很好,却已经有了岁月的风霜之色,衣着打扮也倾向于端庄沉稳;而二舅母年纪要轻很多,一身玫红描金合领对襟大袖的褙子,头上蘸了一套赤金镶红宝石的首饰,在春光之下熠熠生辉,整个人站在假山边,十分明艳美丽。
有婆子过来请示晚上的接风宴相关事宜,陈二太太便出手将沈柔凝拉过身边,笑道:“那个,大嫂你只管去忙,我领着凝儿去园子里喂鱼去。”
陈大太太再次用眼色给了陈二太太一个警告,又叮嘱了沈柔凝几句,才同婆子往厨房里去了。
顺着迎春花开的沟渠往前走一段,便有一个宽阔的小池塘,池塘边入水建了一个小巧的水榭凉亭,有一个小石拱桥相连着。沿着池塘岸边,种了几颗梅树几颗梨树和其他一些开花的树木,数落有致。
此时正值梨树的花期,三五株梨树满树洁白,娇俏纯美,很是漂亮。一阵风吹过,有白色的花瓣落在水面上,立即就引来了一群鱼儿争相吞食,有趣的紧。
陈二太太将沈柔凝领到这水上亭里,有丫鬟送来了茶点干果,也送来了一些鱼食。陈二太太半靠在栏杆上,往水中丢了一些鱼食,一边瞧着鱼儿争抢,一边暗地里去瞧沈柔凝。
沈柔凝盯着水面看,面上是愉悦单纯的笑。
陈二太太不禁摇头。
姑奶奶所出的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已经相当的漂亮可人,就像枝头含苞待放的花儿,花骨朵儿的形状已经是极美,不禁就要让人想一想,待花苞长大。盛开之时,会是怎样让人惊艳的美!
她养在深山碧水之间,十指不沾阳春水地娇养长大,养出了一种一般贵女所没有的空灵纯净的气韵。瞧着就让人觉得分外的赏心悦目。
她若是再大几岁,只怕比大姑奶奶陈君怡的颜色还要好上几分。
又乖巧又柔顺。
“凝儿真好看。”陈二太太不禁道:“若是我能有个像你这样乖巧好看的女儿,只怕做梦都要笑醒的。”
沈柔凝俏脸生出些许羞涩的微红。
陈二太太笑容越发地盛了,感慨道:“你这样的可人的小姑娘,你娘怎么就不知道疼!她的心肠。真是硬的让人看不过去!”
沈柔凝神色稍黯,却替沈四太太辩解,道:“母亲很疼我们的。”
“真是个乖乖!”陈二太太仿佛感动极了,一把将沈柔凝揽在心口揉了揉,道:“你这样小,就知道维护她!真该让她看看,她到底有个什么样的小姑娘!真真让人的心都软化了!”
沈柔凝柔柔地抿了唇,红着脸不出声。
陈二太太又接连不断地表达了对沈柔凝的喜爱,表达了自己没能生出一个贴心小棉袄的遗憾之类的,很快获得沈柔凝这样单纯小姑娘的信任和好感。眼中满满都是濡慕亲近之情。
“二舅母,”沈柔凝终于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当年,母亲不是自愿嫁给父亲的么?沈氏也是有底蕴的大家族,父亲又是年轻的举子……”
陈家的太爷虽然身居高位,但陈家人丁稀少,又是草根出身,连供奉的祖宗牌位都只有少少几个……两家联姻,也是门当户对的。
那么,沈四太太这么多年都明明白白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意,这其中必然有内情。
沈柔凝觉得。这个陈二太太,一见到自己,就是一副恨不得要立即要告诉自己当年故事的样子,对她的亲热喜爱。全都是在鼓励着她问出来……所以,她肯定能从这位二舅母这里知道点儿什么。
果然,沈柔凝如此识趣地问题,让陈二太太立即兴奋起来,整个人都亮了几分。只见她故作了惊讶了片刻,而后将手搭在沈柔凝的肩膀上。瞧沈柔凝的目光中透着伤感和怜悯,眼中甚至泛起了水光,才开口道:“凝儿,我可怜的乖乖!”
沈柔凝也配合着黯淡了神色,垂下了眼睑来。
陈二太太这么表达了一番自己的心疼和怜惜之后,叹息道:“本来呢,我是不该告诉你的……但凝儿也不小了……你母亲她有苦衷,你万万不能怨恨她……”
“当时文登公的余荫尚在,你外祖父连中三元很快做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咱们陈家的声望,在京城士林之中,那是一等一的。你母亲就是在这样的陈家长大,如花美貌,又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算的是满京城最持重娇贵的贵女了!我们四下里都说,以她的才貌品格,做皇后都是够格的……”
沈柔凝目光微闪。
很快陈二太太就说出了她想知道的话:“当时,好几个皇子都成年了却未成亲,也都对你母亲十分礼遇亲近……我们都以为,你外祖父会从中选择一个做女婿的,哪知你外祖父一次在公开场合却宣称说,若想娶陈氏的女儿,必须要保证一辈子不纳妾只妻子一人……”
皇室之中,最重子嗣。
不说皇上有三宫六院,就是皇子亲王,都要有正妃侧妃其他品阶的好几位妾室。
显然,陈老太爷这么宣布,是不想与皇室联姻的。而且,当时储君不明,陈氏这么宣布,显然也是不想冒险进行站队。
陈二太太说到这里,满脸唏嘘感慨。
沈柔凝装作听得愣住了,她眨眨眼睛,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问道:“那二舅母,后来呢?后来外祖父就将母亲嫁给父亲了吗?”
“若真是如此简单,君怡她也不必郁郁寡欢至今了。”陈二太太很满意沈柔凝的表现,继续说道:“你母亲样样出众,即便是不嫁入皇室,又有你外祖父的苛刻要求,在京城给你母亲找一个显赫人家,选一个好夫婿,也是不难的。但正因为你母亲样样出众,所以她……”
“母亲怎么了?”沈柔凝瞪大眼睛追问,眼睛中写满了求知的渴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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