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 答应
任姑姑满意地走了。
“阿凝。”陈大太太露出了些忧色。
沈柔凝低声解释道:“娘,您别怪我莽撞。我是有把握,才应下来的。”
陈大太太有心想对沈柔凝说,以陈氏的立足地位,并不用去刻意讨好宫里得什么赏赐……但一转念这话到底没说出来,缓缓点头道:“既然你有把握,那就去做吧。”
已经答应下来,自然得做!
沈柔凝恭敬地应了一声。
出了正院,明嘉郡主又向沈柔凝道歉:“……给大嫂惹麻烦了。”
刚才任姑姑在的时候,依仗着陈府的地位,沈柔凝的确可以拒绝,但在太后生出期盼之后被拒绝,她老人家心底难道会一点儿芥蒂都没有?沈柔凝身为显文候世子夫人,以后进宫之时,说不定就会因为这“芥蒂”而遭受刁难!
根本不用太后做太多!
只要她稍微对贵夫人们露出一些讨厌沈柔凝的意思,就已经足够沈柔凝麻烦的了!
所以,沈柔凝只能答应下来画一副好画去讨好太后,而没有多少拒绝的余地!
沈柔凝笑笑,指着碧冬捧着的画轴,道:“这一副是书圣代表作,一副就价值千金!太后娘娘如此重的赏赐,我敢有不用心?”
说的像是她贪图这些古董字画一样。
明嘉郡主心知并非如此,更是沈柔凝体谅她,对沈柔凝生出了许多感激。
待陈厚蕴下衙回来的时候,沈柔凝安坐花房之中,已经将要画的作业完成的差不多了。她见庆隆帝的次数,比其他人知道的要多的多。任何一次见面时候的情形,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时隔这么久之后,她已经能够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一点点地将庆隆帝的形象呈现在画纸之上。
陈厚蕴站在她背后默默地看着,并不打扰。
许久,沈柔凝停下笔。端详了一阵画纸,问陈厚蕴道:“表哥觉得如何?”
“匠气太重。”陈厚蕴道:“单从价值上论,根本不如你其他的作品。后世有人看到,大概不会斥重金收藏的。”
沈柔凝笑容中有些无奈。道:“我问你,画的像不像,有没有先帝的一些神韵。”这副画像,只怕会一直供奉在宫中了。就是后世朝代变革,也难以仅仅将其当做一副绘画作品!
因为其本身就非一般的绘画作品!
“像当然像。”陈厚蕴无所谓地坐下来。道:“天子威仪,道貌岸然,相信太后娘娘见了,一定会十分满意的。”
沈柔凝道:“她老人家会满意就好。”
“之前表哥不是欠着父亲的债务么?”沈柔凝轻声道:“正好太后赏赐了好几副珍品字画,一会儿我们给父亲送过去吧?”
“你不喜欢?”陈厚蕴道:“父亲那里随便打发些别的就好了。我刚好求到了魏大师的一副《山隐图》,父亲应该会满意的。”
陈厚蕴口中的魏大师,是当世一名丹青大师,盛名在外,如今市面上一幅上好的作品,价格都在三百两银子以上。且一画难求。老人家年纪越大越是惜名,最近拿出来的作品越来越少了。而一但有了新作问世,肯定就是精品无疑。大师脾气古怪,一般人上门难见……只是陈厚蕴这个人从来都是交友广阔,能弄到大师新作,沈柔凝一点儿也不会觉得奇怪。
但魏大师的作品再好,也不会太后赏赐下来的古董名画珍贵!
沈柔凝无奈地道:“都是一家人,太后赏赐了什么是瞒不了的。若是金银首饰一类的就算了,但父亲爱字画,我们若是不送过去给他观赏。不是折磨他老人家吗?”
“古画的价值更在收藏上。”沈柔凝道:“我们收藏着,与父亲收藏着,也没多大差别。”将来,这些东西肯定还是要回到他们夫妻手上的。既然如此。何不哄了大老爷高兴。
陈厚蕴没有多想地点点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问沈柔凝道:“怎么想着讨好太后娘娘了?”
“太后健康,对大庆对我们陈府是好事。”沈柔凝低声道:“我估计着她老人家对我的印象不算太好……若是能扭转一些,总会少许多麻烦。说实在的,想想朝阳宫。我实在是难以安心。”
陈厚蕴也扳了脸,道:“我让人查了一下,皇上在朝阳宫并未有什么出格之举,只是最近赏赐格外多和贵重,说是喜欢柔雅公主,但赏赐的东西却都不是小孩子能用的。其心思,昭然若揭。”
“还好尚未到最坏的地步,还能挽救防范。”陈厚蕴道:“阿凝,你画好之后,亲自让娘或者明嘉陪你进宫一趟吧,直接将属于澜太妃的恩典给求回来,以免出现万一。”
只要双胞姐妹分开了,只剩一个清太妃,在不缺美人的皇上眼中,已经是全无特点,纵然将来他养好了胆子再继续背着太后胡闹找刺激,也不会对朝阳宫有什么兴趣了。
“我正是这样想的。”沈柔凝心道,至少,在将来朝阳宫当真有什么不好的情况发生时候,太后娘娘能看到她沈柔凝的面子上,少怒几分,不至于波及到整个沈家。
“文昌候府的爵位没了。”陈厚蕴似乎也与沈柔凝想到了一起,轻声叹道:“即便是廖氏已经足够谨小慎微,也没有用。听说,廖家老太爷准备让所有的族人都辞官归田,从京城搬走,回乡下去了。只不知道太后愿不愿意放人。”
廖皇后罪行,已经让太后对廖氏无比厌恶!本来太后为了颜面怕还能放廖氏一马,但如今又出现了廖太嫔的事情!在太后眼中,定然是廖太嫔勾引了皇上,其死了还不够,整个廖氏都不足以抵罪!
沈柔凝跟着轻叹一声。
晚饭前,她和陈厚蕴将两幅字画给陈大老爷送了去,又在正院用了饭,陪了陈承方一会儿,才重新回到了碧心院。想着朝阳宫的情况,沈柔凝没有睡意,同陈厚蕴说了一声之后,拿了画笔又再次静心涂抹起来。(未完待续。)
491 入宫
三日后,沈柔凝与陈厚绩明嘉郡主以及小郡主,一同走进了皇宫。
任姑姑在宫门前笑着迎上来,身边是备下的软轿,一边见礼,一边道:“娘娘早早醒了,一直盼着呢。”
明嘉郡主问道:“皇祖母一切安好?”
“这两日精神好了些。”任姑姑道:“尤其是知道小郡主要进宫,饭都多用了几口。”
“如此新月也算是立功了。”明嘉郡主笑着亲了新月一口,又问道:“皇上和皇后呢?不知今日有没有空接见我和将军?”
任姑姑道:“这个就奴婢能知道的了。”
明嘉郡主点点头,在任姑姑的指引下坐上了软轿。软轿备下了两顶,沈柔凝坐了,陈厚绩一个大将军,当然不好意思坐。
明嘉郡主一路与任姑姑闲话,谈着太后娘娘的起居饮食,很快就到了慈宁宫。一路上并未遇上什么人,偌大的宫廷,显得有些空旷。而这空旷偏偏又不能让人觉得心胸开阔,反而会生起一股压抑和森冷。
冬天的阳光已经不能带给人暖意。
“快,让哀家看看新月。”众人才一行礼,太后娘娘就迫不及待地向明嘉郡主招手,一边又埋怨道:“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就拾掇着过来了,这不是遭罪么不是……”
明嘉郡主抱着孩子走上前去,太后双手接过襁褓,眼睛落在孩子脸上就有了湿意,道:“看看,这小脸冻得红红的,可是冻坏了哀家的小心肝……”
慈宁宫里已经升起了炭盆,烧的温度有些发烫,只让人觉得身上热气要蒸腾起来。
明嘉郡主忙道:“皇祖母,您这里热的跟八月天似的,新月这是热的!”她伸手将新月外面裹着的银狐皮脱下来给了一边的宫女,佯作埋怨道:“一定是皇祖母您太心疼新月,又没想到今天是个大晴天。将这里烧的太热了!”
太后娘娘也没阻止她,满足地看着小郡主,一边道:“哀家老了,才进冬月就觉得这身上暖和不起来。才早早就让人点了碳。其实哀家有眼睛,能看的出来,平日里她们进来多待一会儿都要冒汗的……是哀家自个儿身体不成了。明嘉你们自便,别在意哀家这个老婆子。”
不涉及到大事的时候,太后一样是个很和蔼的人。
几个人脱掉斗篷之后。也没有觉得太热,倒不用失礼地在太后面前再脱下去,以至于衣衫不整,不够庄重起来。
太后与明嘉郡主自然而然地说了好一阵的家常话,在明嘉郡主的提醒下,太后这才将抬起目光看向陈厚绩和沈柔凝二人,开口问陈厚绩道:“你也是年轻有为,明嘉嫁给你,哀家一直都很满意。”
她并不觉得陈厚绩常驻在外小夫妻分居两地怎样不妥——或许有些遗憾,但男人要建功立业。就不能只顾着留恋温柔乡,整日里陪着妻儿的,又有什么出息!
“是臣让郡主受委屈了。”陈厚绩忙道。
太后摇摇头,没有就这个问题纠葛下去,而是问道:“你驻扎北地,那边的军政都还稳定吧?哀家偶尔听王皇上和王爷说起几耳朵,说北边土地上的老百姓们都大概稳定了下来,已经将自己当成是大庆子民了,是不是真的?”
“回太后,这是真的。”陈厚绩道:“从前北金暴政。苛捐杂税重的很,老百姓们辛辛苦苦种一年的粮食,往往都留不下一口。正经日子过不下去,许多人才不得不落草为寇。如今大庆施仁政。加上有军队镇着,踏错路的百姓们就都回乡了。尤其是今年秋天收成不错,绝大多数百姓们家都有了足够过冬的粮食了。”
他说的很实在,并没有一味的夸大赞美,这种态度让太后觉得满意。
“大庆不缺他们地里的那点儿粮食。”太后淡然地道:“大庆给了他们活路,若是再不知感恩。那就是一群愚民了。”
“太后说的是。”陈厚绩恭敬地道:“幸好,百姓们或许没怎么读过书,但为人处事的朴实道理,都是不敢忘的。”
“嗯。”太后点点头,道:“这些国家大事,哀家都是不管的。你去乾清宫走一趟吧,将你在外面的见闻说些给皇上听听,好让他知道咱们大庆江山万民,到底是怎样的。”
陈厚绩领命告退。
他离开之后,太后娘娘才打量着沈柔凝几眼,淡淡地道:“新月的画像就是你画的?挺不错的,从前倒是没有听说过你还有这门技艺。”
“回太后的话,臣妾从前所绘,多是臣妾弟弟妹妹,画像也都被及时收藏起来,所以才少有人知道。”沈柔凝轻声回答道。
太后娘娘点点头:“画像不是其他的作品,的确不适合在外展示。”
沈柔凝便将带来的画轴亲自呈向太后娘娘,道:“臣妾大胆,请太后娘娘过目。”
太后娘娘看着那画轴,情不自禁露出几分激动之色。
明嘉郡主将新月从太后怀中抱回来,任姑姑上前接过画,小心翼翼地展示给太后娘娘看。
太后娘娘望着画中人,立即泪流慢面。
沈柔凝见状,觉得此时自己不适合留在这里,就向明嘉郡主示意之后,跟着一个宫女悄悄地退出了宫殿,走到了外面。
没多久,任姑姑走了出来,对沈柔凝行礼,询问道:“夫人是想要去朝阳宫看太妃?奴婢这就送夫人过去。”
“多谢姑姑,我正想着怎么要与娘娘说一声呢。”沈柔凝感激地道:“我与太妃太嫔是多年不见了,也不曾拜见过公主,实在是失礼的很。”
“想来太妃和公主见到夫人,一定会很高兴的。”任姑姑一面说话,一面送沈柔凝向慈宁宫外面走。
几个人才走到门口,正好遇上一身盛装的皇后娘娘,连忙避开路边,躬身行礼。
皇后娘娘并不认识沈柔凝。她打量了沈柔凝几眼,像是有些惊讶于沈柔凝的容貌,道:“这位就是显文候世子夫人吧?当真是国色天香!”
“臣妾请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沈柔凝恭敬地道:“臣妾粗陋,当不得娘娘盛赞。”(未完待续。)
492 姐妹
“你长得好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本宫哪里赞错了。”皇后娘娘不以为意,又有些心不在焉,迟疑了一下,才问道:“听说你是陪着明嘉进宫来的?”
“是。”沈柔凝恭谨地道。
皇后娘娘站在那里思索了一会儿,又道:“那你现在是要去朝阳宫了?”
沈柔凝再次恭谨应了是。
“如此,你自去吧。”皇后娘娘摆摆手,放过了沈柔凝。
沈柔凝行礼,后退几步,才重新走了。走了一段,她再次回头,却见皇后娘娘依旧在原地,看着慈宁宫徘徊,一直没有进入慈宁宫去。
任姑姑也看过了。
只是沈柔凝并没有像一些诰命夫人那样,总想方设法不断地从她这个太后娘娘身边大宫女身上不断试探着,想要从她这里挖出任何一点儿有价值的消息来。这让任姑姑有些惊讶。
但转念一想,有明嘉郡主在,宫里的消息的确不太需要这位夫人费心从自己这里打探……任姑姑微微一笑,也放松了些,轻松地引着路,同样没有与沈柔凝多做攀谈。
任姑姑将沈柔凝送到朝阳宫之后就离开了。
沈柔凝也见到了沈柔清,和柔雅公主。
柔雅公主与沈柔湲略小一些,面容精致,但却十分懵懂不知事,偶尔看沈柔清的时候,竟然还有一些隐隐的怯意,似乎很快沈柔清责骂她一般。
沈柔凝送给了她一串红玛瑙串成的长长项珠,和一些民间里小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小公主很开心。只可惜她才流露出想要亲近沈柔凝的神色,就被沈柔清给打发了出去。
“领公主下去玩吧。”沈柔清迫不及待地道。
沈柔清的神色看起来不怎么好,眼中有血丝,眼底也有暗沉,一张俏脸十分阴冷,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烦恼和怨恨。她打量着沈柔凝娇花一样的容颜,忍下心中冒出来的恶毒嫉恨,道:“四妹总算舍得进宫来看本宫这个姐姐了!本宫原以为,我们姐妹要老死不相往来呢!”
“娘娘言重了。”沈柔凝含笑笑意。道:“宫规森严,那里是随意进的。今天若不是跟着明嘉郡主一起,说不定我依旧没有机会进宫呢!这么,才一进宫。就来拜见娘娘了。”
“你身为显文候世子夫人,往宫里递个牌子能有多难!”沈柔清显然不乐意听到沈柔凝的托辞,不满地道:“你就是不乐意见我们!找这些借口有什么意思!”
“娘娘也知道,我嫁做人妇了。”
新妇无不战战兢兢看婆家人眼色行事,什么时候站稳了脚跟。才能喘口气儿,能有点儿自己的主见。但沈柔凝嫁到的自己外祖家,情形又不太一样。
她这一句话果然让沈柔清更加不满,但却不再计较这一点儿忍下来,道:“算了,说这些没意思。四妹刚才从慈宁宫来,见到太后她老人家没有?”她问的有些小心:“她老人家情绪如何?”
“郡主抱了小郡主来,老人家挺高兴的。”沈柔凝也收敛一些笑容,看向沈柔清,道:“小郡主才满月。明嘉郡主狠心领她出来,还不是因为想着看着小孩子,老人家能够开心一些?要说,这宫里不太平,老人家恼狠了,总不会再容忍下去,说不得会有霹雳手段。”
沈柔清闻言不禁一颤,咬唇低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柔凝道:“娘娘在宫里,总该听说了慈安宫有人不安份了,丢了性命不说。又怒了娘娘,连家里好不容易得来的爵位也丢了。明明当今皇上有自家血脉在,但他们如今却惶恐难安担心有今天没有明天!”
“三年前,廖氏明明抓着天下最好的一副牌。偏就因为出错了招,落到了今日这样戚戚的地步!”
“娘娘您入宫已有数载,想必体会比我这个站在外面的人,要深刻的多了。”沈柔凝缓缓地道。
她的语气有些尖锐不够客气,沈柔清咬着贝齿,神色阴沉。变幻不定,看着沈柔凝俏脸面无表情透着些迫人的冷意,沈柔清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她已经慌了几天了!
廖太嫔被乱棍打死!死的那么惨,但却没有生出半点儿波澜!就像死的不过是地上的蚂蚁,没有人会多看一眼多问一句!
皇上他……
沈柔清心中乱糟糟的,看见沈柔澜出现在宫门口,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猛然站了起来。
沈柔凝也站起身,目视沈柔澜慢慢走到了近前。
沈柔澜的脚步又轻又稳,唇角含着轻轻的笑意,显得从容而镇定。她走近前,向沈柔清行礼之后,伸手扶住了欲要向她行礼的沈柔凝,道:“四妹妹快别多礼了,我们姐妹许久没见,赶紧坐下说话吧。”
沈柔凝才安坐,沈柔澜就迫不及待地将廖氏丢爵罢官的消息向沈柔清说了,焦灼不安地道:“妹妹,我们……”出事之后,这也是她头一次见沈柔澜。
沈柔澜给沈柔清一个安抚的眼色,低声道:“我们姐妹许久不见了,想要好好说说话,姐姐你不如让身边人都退下吧,我们其实也不用这些人伺候。”
沈柔清摆了摆手,所有人鱼贯而出。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了她们姐妹三人。
沈柔澜轻叹一声,握住了沈柔清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向沈柔凝道:“四妹妹提起廖太嫔的遭遇,是为了沈家来警告我们两个的么?”她脸上露出些哀伤,低声道:“四妹妹当年绝不肯入宫,难道不是因为心中清楚,这个深宫里,就算是成了高高在上的主子,也总会身不由已?”
“我听人说,皇上最近常来朝阳宫,赏了许多好东西。”沈柔凝平静地向沈柔清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相信这两个人都能够听得明白。
“你什么意思!”沈柔清立即激动起来。
沈柔澜再次安抚了自己姐姐,向沈柔凝道:“四妹妹消息灵通……只是,正向刚才我说的……皇上要来,难道我们还能不招待么?”轻叹一声,她低声道:“我的宫女无意间撞破了一些秘事,又被皇上知道了……若是我们不肯依从,说不定四妹妹这次来,就已经见不到我们二人了。”(未完待续。)
493 不得已
沈柔凝怔了一下,而后有片刻恍然,不解地道:“我却听说,太妃和太嫔说是不愿分开……”
沈柔澜愣了愣,道:“我娘说的?”苦笑一下,她道:“其实她也不算说错。”
见沈柔凝只是平静地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沈柔澜心中一时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苦涩的道:“对于四妹你来说,你的人生正在最好的时候,甚至能算是才开始,将来有大把的好日子……而在先帝驾崩之时,我们这些人的这辈子,已经是过到了暮年,以后的日子都是一成不变的麻木和苍白,已是到了尽头。”
“我和姐姐自幼一起长大,同吃共住,又给了同一个人,一起经历了这所有的一切……这种感情,四妹妹你并不能懂。而对我自己而言,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去迎接什么将来的新的生活……宫外的一切,我已经非常陌生,会恐慌,不想再去拼什么未知。”
“也许几年后我的想法会改变,但眼下,我的确是安于现状的。”沈柔澜道:“原本,留在宫里,锦衣玉食,虽无人讨好但也无人怠慢,能安享暮年,是即体面又简单的生活……没想到却……”她摇摇头。
“四妹妹能紧张我们,我们很高兴。”沈柔澜道:“眼下的话,还希望四妹妹能在太后娘娘面前求情,早日遣送我等出宫。”
“你当真要走?”沈柔清追问道。
“只能走。”沈柔澜道:“趁着一切都还没发生,早走早安。”
“我会像太后娘娘求肯的。”沈柔凝歉意地道:“之前是我误会两位姐姐,抱歉。”
“无妨。”沈柔澜轻轻一叹。
只是误会又算什么。
若不是廖太嫔突然事发死掉,让皇上受到了惊吓……她们姐妹在觉得不敢不从的情况下,说不定真的就……
别看她现在在这里向沈柔凝说得多么的义正言辞多么的迫不得已,但那几天里,她和姐姐惊慌之后,并不是没有暗自臆想过所谓的“盛宠”种种……幸好廖太嫔这一兜冷水下来!不然……她们撑不了多久,怕就半推半就地依从了!
沈柔澜有时候会想,是不是在宫里看多了。原来的羞耻之心都会慢慢地缺失了?
沈柔凝并不知沈柔澜心底的想法,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挑了个家常话题,与两姐妹交谈起来。沈柔清拉铃让宫人们重新回来伺候。大殿内的氛围也慢慢轻松下来。
沈柔凝没有多待,很快告辞,再次往慈宁宫而去。
门口已经没了皇后娘娘徘徊的身影。沈柔凝被一个宫女迎了进去,很远就听见了之前觐见太后的大殿里婴儿的啼哭声。再走近一些,就能听见有不少人在说笑。气氛并非尴尬,显得十分热闹。
宫女进去通禀,很快就重新出来,请了沈柔凝进去。
原来,不仅是皇后娘娘进来了,皇上和陈厚绩也应该是说完公务过来了,而且连应王,应王妃以及明柔郡主和明善世子一家四口人也来了。沈柔凝留意到坐在末位的是一个容貌昳丽气质温柔的年轻宫装女子,浅浅笑着安静大方……应该是华妃?
新月小郡主此时醒了,不知为何。正哭的卖力。
而一群人之中有了一个小孩子,就不会愁找不到所有人都能参与的话题。此时,大家脸上都带着放松的笑意,有些一般人家家宴之前的好气氛了。
新月哭的厉害,有人说“饿了”,被交到了奶娘怀里,抱到了屏风后面喂奶。太后的目光便从孩子身上转回来,向皇上语重心长地说着“什么时候哀家能抱上孙子”这样的话,皇后在一边跟着恭声听。
应王妃坐的稍远,怀里搂着明善世子。也含笑大方地坐着听。
明嘉郡主从屏风后出来之后,与自己妹妹说起了话。
应王和陈厚绩正在轻声交流着什么。
沈柔凝见状,悄悄地行了礼,又自个儿站了起来。对看见自己的人恭敬示意,准备避到角落里去。但那位宫装丽人看到她之后,同身后宫女说了一句什么。那宫女走过来,向沈柔凝屈身,低声道:“华妃娘娘请夫人过去。”
沈柔凝也就随着宫女走了过去,到了丽人面前。低声道:“臣妇见过华妃娘娘。”
“夫人太客气了。”华妃微微倾身,展颜一笑,道:“刚才太后娘娘说随意坐,夫人也非外人,就坐到本宫身边来吧。”她见沈柔凝依旧有些恭谨,便道:“其实云义兄多次向本宫提过夫人大恩……本宫想见夫人许久,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想会再这里见到了。”
“当年,臣妇有心学习颜料常识,得云大哥为一月师,收获甚大,又怎么敢让云大哥提‘大恩’这两个字。云大哥原本就是负冤无奈,按照律令,也非重罪,父亲身为父母官,自然要秉公断案。”
“世间难得,就在‘秉公’二字。”华妃感慨,美丽的眼睛流露出哀伤之色,低声道:“若是当年那位父母官也能秉公断案而非助纣为虐,本宫的家人又怎会……”
据说,华妃出生在一个殷实小康之家,祖父和外祖父都有秀才功名,父亲虽然平庸,但母亲却是极美且读书上有几分灵性,气质不俗。两家老人交好,自然结为了儿女亲家。但好景不长,新婚后不久,一名权贵看上了那名女子,掳到府上后,以家人性命为要挟,强占了她。那女子本欲自尽,但却发现自己已有身孕,只能忍辱偷生,直到将孩子生出之后千方百计送回了夫家后,就立即碰柱而死!她死之后,权贵大怒,派人害死了两家人之后,又将小女孩掳回府上,将其当做了歌舞伶人养大!
好在小女孩长大十岁,及时得知了真相,逃出了那贵人府邸!之后又有种种境遇,才最终有了眼前的清丽端庄的华妃。而那位草菅人命的权贵,正是廖家的。
“娘娘苦尽甘来,想必亲人在天之灵,只会为娘娘高兴。”沈柔凝轻声劝慰道。(未完待续。)
494 一见
华妃淡淡地摇摇头,随即微微笑了笑,像是不认同沈柔凝的话,又像是摆脱掉了关于过往和亲人的伤感,道:“但愿如此吧。”又与问沈柔凝道:“夫人从朝阳宫回来?”
沈柔凝应了一声,含笑道:“柔雅公主十分可爱,臣妇都有些舍不得走了。”
“柔雅公主是很可爱。”华妃应了一声,又道:“她很喜欢在御花园里的卵石路径那里玩,捡到小石子,往池子里丢。又一次我问她在做什么,她说是在与锦鲤说话呢。”
两个人闲聊着无关痛痒的小话题。
华妃给沈柔凝的感觉,像是一个淡然而满足,又是善于发现身边有趣美好的人,对于争权夺利这些仿佛并不感兴趣。她和沈柔凝都十分有默契地不曾将话题引到了诸如宫廷隐秘朝政大事啊各家**啊这些上面,聊起来算是轻松愉快的。
两个人当然还要留意着大殿内的动静。
没多久,新月郡主喝饱了奶换过了干净的尿片包裹好了重新抱了出来,太后娘娘也就放过了皇上和皇后,注意力又回到小孩子身上了。
“看这样子,太后娘娘莫非要留宴?”沈柔凝轻声问道。
“明嘉郡主有一阵子没来了,此时人又到齐了,氛围很好,太后娘娘这么高兴,多半是要留宴了。”华妃微一沉吟,回答道。
“这样的话,臣妇是外人,就不好厚着脸皮继续留下来了。”沈柔凝轻声道
“恩,时辰差不多了,我与夫人一起走。”华妃说罢,站起身,示意沈柔凝跟着自己,款款走到太后娘娘面前,恭敬地道:“娘娘,妾与世子夫人一见如故。想请世子夫人到琼华宫坐坐,求娘娘恩准。”
“也好。”太后淡淡地打量两人,对华妃道:“替哀家好好招待她。”她对华妃的态度是淡然却和蔼。
华妃恭敬应是,沈柔凝也跟着行完了礼后。才退出了大殿。
“皇祖母,我与大嫂讲句话就来。”明嘉郡主起身向太后娘娘报备一句,快步追了出去。
华妃十分识趣地等在了一边。
明嘉郡主向华妃欠身示意之后,向沈柔凝低声道:“大嫂,你送来的画。太后十分喜欢,已经让人供奉起来了,肯定不会忘记厚赏大嫂。我想问问大嫂,有什么想要对太后求的吗?趁着这个时候,太后一定能满意。”
就是让那位澜太嫔今天换了装束直接跟着出宫,都不过是小事一桩。
沈柔凝略一沉吟,道:“刚才我去见过两位娘娘……你知道,两个人双生子感情深厚……明嘉,若有机会,你替我向太后探一下口风。能不能提前建造公主府,让清澜两位娘娘伴着柔雅公主早早出宫在公主府居住?”
这虽然有旧例不符合,但却与太后想要肃清宫廷的想法是一致的。若是能行,人人都会赞颂太后仁慈,而不会有什么反对的声音。沈柔凝思来想去,觉得凭着明嘉的努力和她献的那副先帝画像,太后应该能够答应下来。
这样,清澜两位那里,肯定也十分欣喜——
既能够享受皇家的身份供奉,又能够离开这宫墙的束缚享受外面的自由交际行走的权利。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明嘉郡主略微想了想,点头道:“大嫂放心,我会尽力的。”她挽着沈柔凝的手走向华妃,笑道:“华妃娘娘。我大嫂就拜托娘娘多多照顾了。”刚才沈柔凝没过来的时候,太后就已经开口留应王府以及她和陈厚绩一起用饭了。而沈柔凝的身份,提前走难免有些难堪,而留下来,又有些不合适。
华妃娘娘能将沈柔凝领走招待,也算是解了沈柔凝的尴尬。总不能说。沈柔凝才从朝阳宫回来,又要提出往朝阳宫去。
“我与世子夫人一见如故,当不得郡主言谢。”华妃微笑道。
明嘉郡主没再多说什么,心中记下了华妃这一份好意,同二人道别,重新回到大殿去了。
沈柔凝和华妃离开之后,在座全都是太后的嫡亲后辈,这会儿她心情正难得开怀,自然不会轰人走:“一会儿你们都留在哀家这里吃个饭吧。这一家人都难得有这么聚齐的时候。只是少了安王。”
想起安王,太后不禁想起最近皇上的荒唐,瞪了他一眼,道:“以哀家看,这看守皇陵也不是没有用处。安王看着就比小的时候稳重多了。皇上你也与你弟弟学学,别总想着荒唐。”
庆平帝闻言露出尴尬之色,忙道:“孙儿谨记。”
他那晚当真是被吓的不轻。尤其是后来,听人跟他描述说廖太妃被打的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想着就在前一刻她还被自己搂在怀中亲密无间,庆平帝当时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背后冷汗全湿,跟着又做了好几日的噩梦!
所以那几天他称病,其实也不全是逃避,而是真的病了!
庆平帝当然知道那所谓的“侍卫”是什么人。他也同样知道,他的皇祖母一样一清二楚。而“侍卫”之说,不过是给他留脸面而已。便就是这样,他也不敢来慈宁宫,直到今天听说明嘉郡主一家人来了,太后心情好起来,才战战兢兢地过来了。
来到之后,太后训斥了他,但话音都很委婉,这让庆平帝慢慢放下心来。
“按照哀家的意思,原本不会早早让人成亲,接触人事的。”太后有一些后悔,在现在人多,她也没有细细去说,道:“总之,皇上你很年轻,而年轻人尤其需要克制,你明不明白?你是皇上,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什么样的女子,也不如你的身体重要!”
“孙儿真的记得了。”庆平帝更加尴尬了些,耷拉下脑袋,内心已经有些恼了。这么多人面前,皇祖母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丑事么!
“你记得就好。”太后抱着新月,端详着新月的眉眼,又对皇后道:“皇后也是,早日给哀家诞下重孙,哀家看着这大庆江山后继有人,才能放心地闭上眼呢。”(未完待续。)
495 华妃
一番话说的皇上再次有些难堪,而皇后娘娘俏脸微红,情不自禁地看向皇上。
皇上逃避地转开脸,让皇后娘娘脸上一僵,又向太后娘娘委屈地道:“孙媳妇不孝,让皇祖母操心了。”
皇上的年龄还是有些小了。
太后娘娘轻叹一声,道:“哀家也是白操心。这孩子的事情,看的还是缘分……”
明嘉郡主待了一会儿后,想了想,找了个机会,与应王说了沈柔凝的“恳求”。应王点头,道:“这个提议很具有操作性,你多说几句好话,母后多半会答应下来的。不错。你去吧。”
不错。
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不错。
明嘉郡主心中知道,应王选了今天领着一家人都来了,其中未必不是因为知道沈柔凝今天也会来,他能够在宫中再多看她几眼的缘故。但明嘉郡主心中也早知道,自己的父亲虽然对曾经的过去缅怀难忘,但却并不会因为这位缅怀而生出不合适的执念来。她看的很清楚,父亲看沈柔凝时候的目光,和落在她自己身上的目光相差不多,是一种温暖的,关怀的,也平静的目光。
所以,她并不担心什么。
琼华宫。
沈柔凝目光偶尔一瞥,落在正躬身从食盒中取出菜肴往桌上摆的年轻太监,不禁微微一怔,细细多看了几眼。
那年轻太监似乎察觉到了沈柔凝的目光,捧着汤盏的双手就是一个抖动。汤盏里的汤洒了些出来落在他手上。他面容一白,迅速地将汤盏摆好,用袖子擦了一下自己的手,又继续做事。
“怎么了?”华妃顺着沈柔凝的视线看过来,也察觉到了年轻太监的失误,笑着道:“这是内务司新送来的太监,我见他行事稳重不慌,就留下来了。我不喜欢吵嚷的,明明一点儿小事。却非要像犯了死罪一样的求饶,像是我待人多苛刻似的。”
像刚才那种情况,若是别的小太监,说不定就惊慌之下跪下来痛哭流涕地请罪了。而原本还依旧能算是好好一碗汤的,说不定会因为其惊慌请罪而彻底坏了!更关键的是,发生了这么一遭事,会破坏她一整日的愉快心情!
而眼前这个太监却十分稳重,不慌不忙地掩饰了自己犯下的。主子发现不了,或是发现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的小错,汤还算是好好的,主子依旧有心思好好地用一顿饭。
沈柔凝将目光从那年轻太监身上收回来,道:“娘娘说的不错。很多时候,都是下面人太夸张了些。”她笑着道:“没想到娘娘也喜欢鲜笋山菌汤。”
“我喜欢辣一点的口味,加了不少姜片和特殊香料熬出来的,恩,半碗下去能出一身热汗,再沐浴一番。便是再烦恼的心情也好了。”华妃问道:“夫人你呢?若是夫人不喜辣,这道汤估计是不能用的。”
“我也喜辣。”沈柔凝道:“只是平日里用的少,怕脾胃受不住。从前做姑娘的时候有个小厨房还能尝一些,但如今嫁了人……”她摇摇头。
陈府大厨房做饭的口味,以清淡和养生为要。
沈柔凝对于辣味虽然喜爱,但口腹之欲依旧在理智能够克制之内,并不非要去叮嘱大厨房,说要做几道辣菜不可。尤其是在陈府客居的时候。
所以,到如今,就连陈厚蕴都不知道沈柔凝偶尔会喜欢酸辣一些的重口味。今天若不是华妃主动说起。她也不会附和地说出来。
“咱们女人,总有各种不便,难得有肆意的时候。”华妃理解地道:“就像这辣汤,我也难得尝一回。不然。一但在身上留下些味儿,也是为难尴尬。”她是宫妃,体味讲究更甚。
沈柔凝不禁微笑道:“那娘娘今日都不打算再见旁人了么?”
华妃瞪大眼睛看着沈柔凝,而后情不自禁笑起来。
太监将饭菜摆好了,华妃和沈柔凝也不再说什么,净手落座之后。首先将那盏据说**的菌汤各自分了半碗,慢慢用完之后,两个人看着彼此鼻尖上冒出来的热汗,彼此更亲近了些。
“我为报仇谋求入宫,皇上也是知道的。”饭后,热茶香让人放松。二个人亲近了些之后,华妃也说起了自身,道:“从前廖氏多么风光,如今终于要散了。那廖氏子弟,总不能再为非作歹!”她对沈柔凝道:“云大哥和邓大哥都与夫人有渊源,我也不瞒着夫人你,皇上被人引诱,尤其是今日多次去了朝阳宫,是我告诉邓大哥的。”
沈柔凝忙道:“多谢娘娘提醒。不然酿成大祸,真是追悔莫及了!”
华妃摆摆手,道:“不怕夫人嫌弃我庸俗。”她轻叹道:“我是孤女,云大哥从前帮我良多,但入宫之后,云大哥就是有心,也难了。云大哥告诉我,是陈大人指点他,而后侯爷才愿意认下我这个孤女为义妹……所有种种,我琼华一是不敢忘恩,二也是想要巩固这些关系,好让自己身后的靠山能够再厉害一些。”
“宫里生存,若是没有外面权贵为靠山,多半最终会落得虚妄一场。”华妃微微抿唇,眼底生出感慨。
她也算是坦诚了。
很明确地说,会愿意与沈柔凝交好,是看重了她的身份。
沈柔凝轻叹道:“娘娘也是为了生存。就算是为了看重自己关心自己的人,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地随波逐流。”华妃背后是邓长年。因为邓长年,沈柔凝也不至于排斥了华妃的善意。
“夫人这么想我,我就放心了。”华妃轻笑道。
她和沈柔凝坐在琼华宫的亭子里,四下开阔,一览无余,说什么都不虑被人偷听了去。
推荐作者君完本作品《第二春》
一场灾难,林家被下了大狱。
林氏出嫁女也跟着倒了霉,低头做人之下,也免不了被送进佛堂别院,得到一纸休书也是稀松平常。
林宜佳悲怆之下心底又有一些庆幸,因为她的丈夫更加体贴她了。只是,在喝过夫君亲自送上手的安神汤之后,再醒来时,突然回到了十二岁那年,母亲开始为她精心挑选夫君的时候。(未完待续。)
496 达海
“皇上总归是太年轻了些。”华妃轻声道:“我有时候忍不住地想,若是太后她老人家百年之后,还有谁能规劝他一些?那时候的光景,还不知会怎样。”
华妃此时不动声色看似淡然不去争宠,更不会愚蠢地去与皇后娘娘争锋,那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以她的出身资历,占据一个四妃的位置,已经是天大的荣宠了,再往上一步什么的,根本就是妄想不说,且只能给她招祸!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所有人面前柔顺淡泊,低调自身,保存自身,而不是愚蠢地生出是非!惹人生厌!
如今她在皇上心中依旧有一个特别的位置,在皇后那里也是柔顺听话,在太皇太后的印象中也算懂事……华妃能够不动声色,但却不代表她不去遥想将来。
皇上很年轻。
太后却已经是暮年。
就算太后能够长久地活着,但皇上总有一日会有自己的主见,不愿意再接受谁的压制!而多年以后,待皇宫里有了皇子,皇子们慢慢长大,若她有幸能做母亲,那时候才是她需要处心积虑的时候!
而眼下,她只需要维持着自己身后的关系,谨慎选择交好的贵妇,不显山不露水的,就足够了。
“娘娘也说了,皇上就是皇上。”沈柔凝轻声道:“将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呢?不过是走一步看两步罢了。”
华妃微微颔首,两个人再没有谈及宫中人事——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闲聊了一会儿,沈柔凝求华妃派宫人去慈安宫打听了一下,听说那边的宴席还没有散,想着明嘉郡主和陈厚绩恐怕还要许多时候才能出宫,便独自出宫了。
华妃也没有多做挽留。
沈柔凝走出琼华宫后,看那引路的年轻太监,正是之前摆盘的那一个,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却忍住了,再次细细打量着这个人。
他估摸着十七八岁,面白干净,身形略有一些消瘦却不见羸弱。走路的时候微微弯着腰,看似像宫中许多太监中的一员,但不知为何,沈柔凝却总觉得他的眉眼体态之间,有一些熟悉。
“你叫什么?”沈柔凝开口问道。
“奴才达海。”那年轻太监声音有些嘶哑低沉。不似其他宫人那般尖细。
这个声音,沈柔凝并不熟悉。
“达海。”沈柔凝唤了一声,又问道:“你是最近才进宫的么?”一般的太监,都是在很小的时候,净身入宫的。像他这么大的年龄再入宫侍奉,有些不寻常了。而且,对于外面来说,并非你是阉人,就一定能够进了宫门找到活儿做的,也同样需要人引荐。
达海低声道:“奴才去年意外受伤后没了根本。在外面受人白眼歧视,所以就花钱疏通了些,求人进了宫。”
沈柔凝了然,没有再问他为何受伤的。
只是,她走在此人越看这个达海的身形,就越是觉得熟悉,却偏偏想不起是谁。一路疑惑着走近宫门前,达海去与人交涉让人将陈家的马车送过来,沈柔凝再次看清楚了他的眉眼容貌,在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目光之时。其中的慌和痛让沈柔凝猛然一震!
怎么会是他!
她想起来了!
这个人就是齐倾城!齐圆圆的那个双生兄长!她之前之所以没能认出来,一是因为怎么也没有往齐倾城这个名字上去想,二也是因为齐倾城变化很大!
没了满脸的胡须,又白净下来。也清瘦许多!
根本与从前那个侯府世子、沙场小将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沈柔凝之所以认出来,是因为此时齐倾城的长相,与瘦下来之后的齐圆圆有了三分像!就是她最后一次在昏暗中见到的齐圆圆,苍白的消瘦的齐圆圆,她不能忘!而此人刚才那目光中的情绪,无疑也是说明了。他认识她!
他就是齐倾城!
沈柔凝此刻心情震荡,站在马车边上,盯着齐倾城看,忘记了上马车。
“你……”沈柔凝欲言又止。
她不太清楚齐倾城后来又遇到了什么。自从沈家村她险些遭遇杀手攻击之后,她知道那是原平武候夫人针对她的行动,她无法表示太多,便任由陈厚蕴去处理后续,并没有刻意去过问。她只是知道,原平武候夫妻在那次事件之后不多久就同样被山匪截杀而死,齐倾城依旧活着,活在这世上的某一处。
但沈柔凝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宫里见到齐倾城!
齐倾城消瘦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即头低的更低,仿佛不愿意沈柔凝看到他的脸,口中道:“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奴才的?”
沈柔凝本想让人退开好与齐倾城说些什么,但看他如此,心中不忍再揭开他的伤疤:他成了太监!若是她说认出了他的身份,会同情他怜悯他什么的,对于此时的齐倾城来说,那曾经的显赫身份,当然就是他深夜时候****的伤口!是骨髓里都无法忘记的痛!
他不想与她相认。
相认了,又如何么?
沈柔凝有些说不上来的难受,艰难地道:“没什么,只是劳烦达海公公了。”她转身慢慢朝马车上走,红缨给了达海一个银锭作为打赏。
“夫人且慢。”达海的声音突然响起,沈柔凝停下了动作,转身迟疑地看向齐倾城。此时,他的头不再低着,腰板也绷直了些,不再避讳地迎上了沈柔凝的目光,目光中充满了苦涩。
沈柔凝对红缨点点头。
红缨后退了几步。
齐倾城看着沈柔凝,低低地道:“恭喜你大婚。”声音之中有淡淡的苦涩萦绕着,挥之不去。
这无疑是等于在沈柔凝面前坦诚了他的身份。
“谢谢。”沈柔凝迟疑片刻,轻声问道:“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
就算沈柔凝小心,这句话仿佛依旧是触及到了齐倾城埋在心底的自尊。他身子颤抖一下,片刻才苦涩地道:“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我的身份……就当是,从前的我,早已经死了吧。”
沈柔凝应下来,道:“你放心。”(未完待续。)
497 认出
齐倾城沉默片刻,才不禁低声道:“我想知道,你是这么认出我的?”
便是他自己照镜子的时候,也难以认出自己来。而沈柔凝去是在一个不经意间的照面,就认出了他。
沈柔凝眼前闪过齐圆圆泪流满面的苍白面颊,心中涌出些追思和哀伤,轻声道:“你现在的样子,很像我最后一次见到的齐姐姐的样子。”
因为少了身为男人最关键的部位,曾经一脸浓密胡须男子气息浓重极了的齐倾城,此时脸上已经找到胡须残存的痕迹,有了女性化的阴柔之后,当然就与双胎妹妹面容相似了。
齐倾城的身体再次颤抖了一下,闭上眼睛仿佛正在克制自己的情绪。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最后看了沈柔凝一眼,向沈柔凝施礼道:“请夫人铭记您的承诺。”
说罢,他躬身后退,低头再不看沈柔凝一眼。
红缨走到了近前。
沈柔凝再看齐倾城一眼之后,转身上了马车。没多久,马车开始缓缓行驶起来,走出了这座威严肃穆的皇城。
陈厚蕴正在宫门外等着她。
这让沈柔凝有些意外,不禁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等着?”
陈厚蕴登上马车,笑着道:“翰林院就在这不远。我估摸着你也该出来了,就走过来看几眼,权作饭后散步。若是等不到,我自然会折回去办公。不过,如今既然等到你了……提前下衙,相信大人也不会为这点儿小错就训斥于我。”
“表哥也真是的。”沈柔凝能体会到陈厚蕴轻松的言语下暗藏的关心之意,嘀咕道:“有明嘉在,那里需要担心什么。”
“我并不担心啊。”陈厚蕴轻轻碰了一下沈柔凝的鼻尖,感受到上面细细的潮湿,心中涌出无尽的温柔,道:“我就是突然很想看见阿凝而已。”
沈柔凝感动,慢慢靠在了陈厚蕴怀里,道:“表哥。我眯一会儿。”
齐倾城和齐圆圆的样子还在眼前闪烁没有消逝,又见到了陈厚蕴,沈柔凝此时情不自禁觉得疲倦起来,在陈厚蕴的臂弯里闭上了眼睛。不愿意他看到她心底的黯然。
齐倾城……就当没有认出来吧。
站在沈柔凝的立场上,她无法去同情齐倾城,因为他的父亲母亲曾经异常想要杀掉她并付诸行动,差一点儿就成功了。而因为齐圆圆的和齐倾城本人,沈柔凝又对本该是对立仇人的齐倾城生不出恨意来。
就像齐倾城心中也无法痛恨她一般。
哪怕。整个平武候府,落到如今的天地,的确与沈柔凝有那么一丝丝的关系。
这种感觉,让人黯然难过。
幸好,身边之人,让她觉得踏实和安心。沈柔凝慢慢将这一切感触放空出脑海,让心思安宁下来,在马车平稳均匀的晃动之中,慢慢地睡了过去。
回到陈府,沈柔凝清醒过来。向陈大太太简略地说了一下在宫中行走的经过,就回到了碧心院。天光还早,陈厚蕴去了前院。
沈柔凝坐在画架前沉默许久,拿着炭笔在画纸上细细描绘了许久,而后静静凝视了久久,才轻叹一声,将那张画纸从画架上取下来,投进了火炉之中。火焰很快吞没了纸张,画面上那一对兄妹的形象有一瞬间似乎活了过来,隔着温暖的火焰。向着沈柔凝笑。
渐渐,成了灰烬。
……
陈厚绩和明嘉郡主直到天色将晚,才从宫中回到了陈府。两个人将孩子送回明光院,在陈大太太那里交代过之后。就携手来到碧心院,找沈柔凝。
“娘娘答应了。”明嘉郡主笑容满面,立即告诉了沈柔凝这个大好消息,道:“临行之前,她老人家明确地告诉了皇上,将她老人家名下位于锦绣大街的一座府邸赏赐给柔雅公主。让皇上记得协调工部礼部和内务司,赶紧将公主府整修出来,让清澜两位娘娘陪着柔雅公主住进去。”
“太后催的紧,估计上元节之后,公主府就能入住了。”
替沈柔凝完成了所求,明嘉郡主十分高兴。
沈柔凝十分惊喜,道:“真是太好了!明嘉,多谢你了!”
“这是大嫂应得的。”明嘉郡主忙道:“大嫂离开之后,皇祖母看着先帝画像痛哭了一场,反倒是将心中的郁郁哀思哭散了,情绪平稳下来之后,身体和精神都一下子好多了。不然,她老人家见到皇上,不知道要怎么痛骂呢。”
明嘉郡主道:“我趁着皇上拜祭先帝的时候,又与皇上说了大嫂您那画像的功劳……皇上也表示了感激,说会亲自过问公主府的建造工事呢。”
沈柔凝笑着道:“那就太好了。”
……
皇宫。
落日给整个宫廷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庆平帝走出慈宁宫的大门,注视着眼前的辉煌,缓缓吐出一口气,对伴在他身边的皇后娘娘冷声道:“你先回去吧,朕要走一走。”
皇后娘娘俏脸有些难看,低声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朕没什么意思。”庆平帝看向皇后,目光隐隐已经有了恼火,反问道:“皇后想要朕是个什么意思?”
他已经知道,那夜,正是皇后跑到慈宁宫报信,让他在皇祖母面前丢了一个大丑!不过是享用了一个曾经属于父皇的女人罢了!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难道还能威胁她皇后的地位不成!
而皇后偏偏要怀了他的兴趣!
还让他在皇祖母面前丢脸抬不起头!
听听,今天皇祖母都开始称赞安王比他稳重了!要知道,这在从前,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此时,皇上自然是对皇后恼火无比。
皇后娘娘心中一阵气苦,咬唇与皇上争辩,只能屈身行礼,道:“那臣妾就先一步告退了。”行完礼,一甩帕子,她转身快步走了。
庆平帝见状面色更加不好,冷哼一声,踱步慢慢朝前走去。远远的,慈安宫暗红色的琉璃瓦在落日的余晖之中仿佛生成了一片压抑渗人的血色。这让庆平帝不禁生出了不好的联想,面色一白,快步远离了慈安宫,朝远处走了过去。(未完待续。)
498 圣意
前面路上出现一个素淡宫装的丽人正缓缓对面而来。
庆平帝顿下了脚步,年轻的目光盯着这名宫装丽人,面色阴晴不定。
来的正是从朝阳宫归来的沈柔澜。
她似乎没有想到会在此时遇见庆平帝,前进的脚步略微迟疑过片刻之后,又镇定下来,款款走到庆平帝面前,侧身让开庆平帝面前的路,屈身行礼。
“免礼平身。”庆平帝慢慢开口道。
这是他的父亲曾经很喜欢的女人之一,此时单独一人,算不上太漂亮,不过也是秀丽温婉,且身姿窈窕动人。她的面庞白皙而平静,那般的平平常常,却让庆平帝忍不住想起,就在不久之前,他偶尔触碰到她那胸前丰盈之时,她那白皙面颊竟然刹那绯红如桃花,无比的羞涩,也是无比的让人心动!
庆平帝心头一阵烦躁,目光落在那秀挺的风光上,突然很想再去触碰一下,不知她还能不能有如此的平静?
这个想法,不禁让庆平帝有了片刻的愣神。但他很快回神,克制住心底的烦躁念头,向澜太嫔道:“告诉太嫔一个好消息。皇祖母刚才吩咐朕立即翻建公主府,且特许澜太嫔及清太妃陪同柔雅妹妹出宫长住公主府了。”
澜太妃立即露出喜悦,再次行礼道:“多谢皇上,多谢太皇太后。妾明日就与姐姐去慈宁宫谢恩!”
这真是一个大好消息!
是沈柔凝的努力么?她果然是有办法的!
而若非是因为朝阳宫……会影响到整个沈家和她,她沈柔凝会为了她们而尽心尽力么?之前,她也不过是由着太后的心意,让她埋没身份出宫,留太妃和公主依旧在深宫里挣扎罢了!
沈柔澜刹那想了许多。
皇上轻声道:“柔雅妹妹年纪小没有什么主意……却不知两位母妃对居住之所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若是有,告诉朕,朕吩咐人多注意些。”
沈柔澜笑容矜持中有些羞怯,仿佛是克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激动欣喜,再次屈身行礼道:“多谢皇上!”窈窕的身份更加明显了。
庆平帝咽了一口唾液,道:“太嫔是朕的长辈。不用与朕这般客气了。”不过,他总算记起此处距离慈宁宫并不远,而他才得到了太皇太后的原谅,便克制住了自己。对清太嫔点点头,跨过她身边,迈步前行了。
胳膊似乎感受到了一点儿十分美妙的温度。
庆平帝眯起眼睛,觉得心情稍微愉快了些。他经过了朝阳宫前又经过了坤宁宫前,最终踏入了琼华宫。面对恬淡温柔的华妃,情不自禁地放松了心情,坐下来,有些慵懒。
“皇上很累?”华妃亲自泡了一盏热茶放在皇上面前,又走到皇上身后,用青葱手指,替皇上揉按着太阳**。
“这几天有些烦。”皇上气哼哼地道:“皇祖母一定要清空慈安宫,丝毫不给朕的面子。”他在华妃面前言语有些随便,因为他在华妃画面所说的话从未流传出去,这让他下意识地信任。并能够放松一些。
当然,也不是什么话都说的。
“太嫔们一个个,比皇上和臣妾大不了什么,都是正值娇花一般的年纪呢。”华妃低声道:“臣妾设身处地地想,若是有一日皇上厌倦臣妾了再不来琼华宫,甚至将臣妾关在琼华宫关起来不准走出一步……那样,臣妾估计活不过几日,就会颓然放弃生命了。太皇太后让她们出宫去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宛若是再造之恩,是大功德呢。”
皇上嘀咕道:“关键是皇后盯着那么紧。弄得朕像是色中恶鬼似的,让朕心烦。”
华妃微微一笑,道:“这大庆天下,各种模样各种性格的美丽少女最多。而只要皇上想。要多少美人儿没有呢?只是现在太后娘娘心疼皇上您太年轻,才苦着皇上而已。”
“皇上且有些耐心,最多明年秋,太皇太后肯定就准许皇上您大选了。”堵不如疏,为了皇家血脉延续,太皇太后也不会再拦着庆平帝选秀的。就像今天。她老人家不也格外地期盼重孙么?
这话让庆平帝听着顺耳,也有些高兴起来,抓住了华妃的手,将女子又温又软的娇躯拉入自己怀中,轻声道:“那到时候皇祖母依旧不同意怎么办?琼华是不是该给朕变出许多美人儿来?”
说话间,他的手就探到了美人衣内。
华妃挣脱开来,红着脸娇嗔道:“若真到那一日,臣妾定然会让义兄给皇上送来大把的美少女……绝不食言。”
“那朕就等着了。”皇上呵呵一笑,没有因为华妃离开他的掌控而不悦,反而觉得更有一种别样的情趣。华妃在他心中的意义到底是不一样的,他也不会将华妃与别的女人们等同起来。
“之前那个世子夫人,沈氏是吧,你和她聊的来?”皇上随口问道。
平日里,华妃都十分注意与进宫的臣妇们保持距离,难得有主动请一个人到琼华宫招待的。
华妃点点头,道;“是臣妾义兄曾经与臣妾提过,几年前的时候,世子夫人的父亲身为县令秉公断案,洗刷了义兄冤屈……”华妃见皇上挺有兴趣,就简单地说了说云九与沈柔凝之间的渊源。皇上听到之后,感慨道:“那个沈爱卿也算是个好官,没有辜负皇恩。”
“对了,他现在是不是赋闲在家呢?”皇上笑道:“要不要朕给他安排一个好点儿的官职?他被罢黜之前,官居几品来着?”
“这啊,恐就不需要皇上您来操心了。”华妃不着痕迹地整理好了衣衫,重新在皇上身边安然坐下,露出一个微微笑意,道:“这位沈家的四老爷,最是爱妻。沈四老爷科举出仕外任做官,全不是因为功名富贵,而是为了能让爱妻走出内宅,能见识外面的大好河山呢……”
华妃轻快地将沈四老爷爱妻的故事讲了讲,有些感慨羡慕,却也没有表示出太多,道:“……通过陈家的关系,沈四老爷已经在奉天府谋了个职……若是皇上将沈四老爷留在京城给高官厚禄,反而是有些不美了。”(未完待续。)
499 五年
庆平帝有些惊讶:“真的有这样的官员?朕从未听说过。”
他看着华妃如花儿一般幽静绽放,透着一种向往和祝福,心中涟漪生气,抓住了华妃的手,道:“那朕就不操这份心了。”
这世上,就是有一些人,能够活的自在而任性。
这一次,华妃没有拒绝皇上的亲昵,与他轻声交谈起来。就是一些花草茶的小事儿,有着热爱生活的小情趣,让人心情放松。
庆平帝这一夜,自然就留宿了琼华宫。
皇后娘娘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精致美好的面孔,将唇咬的殷红如血。
“娘娘又何必去管那些闲事,惹了皇上不高兴。”亲近的宫女低声劝道。
皇后轻叹一声,道:“我是皇后,是统御六宫的皇后娘娘。若是什么闲事都不管,与下面那些只知道讨好皇上的妃嫔们有什么区别?要知道,华妃她再受宠,总不过是个妾而已,家宴的时候,也得乖乖地离开,没她的座位。”
“万一本宫真的万事由着皇上什么都不管不问……你以为将来东窗事发倒霉的都有谁?”皇后娘娘苦涩地道:“太皇太后震怒之下,没法子真的去惩罚皇上,满腔怒气就会洒到本宫身上!到那时候,本宫丢人不说,这个位置说不得就让给被人了!”
“两者取一,本宫也是没法子。”皇后娘娘道:“只要本宫没有犯错,皇上再恼,这个凤位本宫依旧能做的稳稳当当的。”
“娘娘明智。”宫女称赞一句,替皇后娘娘惋惜,道:“只是便宜了华妃,又当了一回解语花。”
“尤其是旁人,不如是华妃。”皇后娘娘心中虽然有些酸涩难当,却没有因此而失去理智,道:“华妃她总是个好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娘娘还是多小心一些。”宫女低声劝道。
皇后娘娘没有应答。仿佛是不置可否。
……
时间过得飞快。
从皇宫献画回来之后,没几日就落了初雪。初雪之后,又湿又冷的日子跟着到来,不知不觉间寒冬就溜过去了大半。眨眼间就是新年来临。
庆平二年的新年,到处都是热闹的祥和。
今年整个大庆腹地都没有发生什么天灾。能够报上户部的小灾难,也在富裕的朝廷大笔且及时的拨款赈灾之下,并未掀起什么风浪。连流民都没有。
蒸蒸日上,国富民强!
在北方。人们已经忘记了曾经的北金,全都以大庆子民自居,看着仓库里堆着的足够吃的粮食而心满意足,对新的一年生出无限的希望!
而当年曾经一些走投无路只能接受南洋商行雇佣的那些人,时隔两三年后也随着商队归来,揣着大把的银子,带着成车的礼物,衣锦还乡。而随着这一拨人的致富归来,更多年轻人开始踊跃报名想要去南洋做工,不过是两三年。却能够挣到村子里几十年都挣不到的财富!
年轻的大庆朝,潮气蓬勃,蒸蒸日上,正是太平盛世之时!
而在这样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的盛世之中,年轻的皇上有些怠于政务,热衷于玩耍做乐,大庆的百姓们也都十分宽容地表示了谅解,并不以为甚。
看,日子好过了,自家孩子还有不懂事贪玩的时候呢。皇上也只是半大小子,贪玩一些又能算是什么大错呢?
反正,他只要亲近侫臣,不胡乱地颁发政令什么的。胡闹一些就胡闹一些,他开心就好嘛。茶馆里闲聊的百姓们乐呵呵地玩笑道。
庆平二年三月初,沈四老爷携一家人踏着冰雪一路向北,奔赴了奉天府,担任一府学政。四月,陈厚绩再次拜别亲人。也踏上北方的军中。于此同时,柔雅公主府翻建完成,拜太后恩德,清太妃并澜太嫔一对姐妹,陪同年仅四岁的柔雅公主住进了公主府!在澜太嫔最后离开慈安宫之时,昔日住的满满的慈安宫,已经空寂了下来。
庆平四年,陈厚温娶了一名嘴巴很甜能轻易哄得陈二太太眉开眼笑的官宦之家的姑娘,姓顾,闺名顾颖娘。陈府也有了陈三奶奶。
庆平五年,沈四老爷和沈四太太喜爱北国风光,在奉天府任职两年之后,又平调到了河内草原之上,只是偶尔送信回来,根本不思南方。而陈厚绩依旧来往于京城和军队之间,没能如愿地看到大庆与西夏开战,自然也没能攒够足够的功劳,好给明嘉郡主挣一个爵位来。
而太后娘娘没能熬过这个格外炎热些的夏天,举国同哀。
深秋。
枫叶山山如其名,丛林尽染,自上而下,色彩层层叠叠鲜艳如彩带,美得让人惊叹。沈柔凝站在山顶的凉亭里,久久不语。
人人都说枫叶山的早子庙前有一颗枣树,受了供奉有了佛灵,树形修长笔直宛若梧桐不说,结出的枣子个个大如拳头,待经霜染红之后,终成“早子”!妇人诚心求拜之时,若能得树上落下一枣,服用下去,便能满足心愿!
沈柔凝不信这些。
但此时,她却还是来到了枫叶山。
“不高兴了?”陈厚蕴走到她身边,替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阿凝,我在想,待过了新年,我和你便到外任吧。也耽搁的太久了些。”
他在翰林院已经待了六年了。
再待下去,已经没有了太多的意义。若想以后出阁拜相,外出地方任职体验,是必然要经历的过程。
而他与沈柔凝成亲五年了,明嘉郡主已经有了一女一子,便是新进门不久的陈三奶奶顾氏也有了身孕……而沈柔凝的肚子却依旧没有动静。
她已经满二十整了。
若说前两年是她不愿意早生孩子主动服药避孕……那后面这三年她再不沾任何药物,甚至连风寒发烧都没有过,身体健康气血丰盈的,三年都没怀上孩子,不仅是陈大太太着急了,就是陈厚蕴自己……一想到他和阿凝会没有他们的孩子,他心中也是忍不住要发慌的!(未完待续。)
500 早子
他和她的孩子!
但陈厚蕴身为男人和丈夫,知道自己不能慌。至少,不能在心爱的妻子面前表现出任何的惊慌之意。而是要支持她,体谅她,守护她!
但陈大太太已经多次提过孩子的问题了。
偏偏他们两个人都找不少御医名医看过了,两个人的身体都十分健康,孕育小生命不存在任何问题。
苦思冥想不知问题存在何处,陈大太太甚至旁敲侧击地问过沈柔凝夫妻床笫之事的细节!陈大太太却是忘了,陈厚蕴已经有过陈承方一个孩子了,又怎么会犯床笫之间的低级愚昧的错误!
沈柔凝那一次逃走了。
而陈大太太反应过来之后,婆媳之间再见面,不自在了好一阵子,才重新融洽开。打那之后,陈大太太会时不时地通过丫鬟婆子以及陈厚蕴给沈柔凝找来许多怪异偏方……沈柔凝不愿意碰那些偏方,但在陈大太太哀叹着让她来早子庙散心之后,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她也需要体谅陈大太太的期盼心情。
“我早说了,你的行程,你安排就是了。”沈柔凝道:“眼下,娘是肯定要我们一起赴任的。”
从这个方面一想的话,之前没有怀上孩子,也是好事情。不然,育有幼子或是肚子揣着孩子,陈大太太肯定不会愿意看到沈柔凝带着孩子跟着陈厚蕴到外面什么地方去。吃苦不吃苦的不说,就是她老人家也不会舍得孙子走。
且明嘉郡主不也一直不曾陪同陈厚绩赴任么?
她身为侯府的世子夫人,这么轻易地同丈夫一起上任去了,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此时,为了孩子,自然人人都理解的。
陈厚蕴笑着道:“那肯定的。”
他决定回去之后就去吏部串门去。或许,换一种环境,出去看看天地辽阔散散心,心情好了,精神放松下来。说不定孩子就会悄悄地来了!眼下,未尝不是因为大家无形之间逼迫的紧了,阿凝她觉察到了压力,这才一直没有孩子的。
沈柔凝又在亭子里站了一会儿。看夕阳沉了下去,留下最后一抹动人的绚烂之景,轻声对陈厚蕴道:“我们赶紧过去吧。听说,这个时辰求子更加灵验一些。”
她的语气中透着半玩笑的轻松,心底却是不禁叹息。
竟然会没有孩子。
从前。她从未想过,健健康康的自己,会一直没有孩子!
难道是小家伙埋怨自己曾经不肯要他,所以故意惩罚自己,才迟迟不来,好让自己伤心难过?沈柔凝有了片刻的走神。
深秋天寒。落日沉下之后,山中更加寒冷起来。
那颗早子树的叶子已经差不多落光了。枣树的叶子很小,枯黄之后更是不起眼,完全不如枫或银杏之半一,此时凌乱地落在地上铺了一层。抬眼向上望。高高一般竹竿绝对够不到的高度,疏朗的树枝上似乎还挂着一些稀疏的果实,但总功也就……
“有五个呢。”当沈柔凝向上看眯着眼睛分辨之时,陈厚蕴在她身边开口道:“庙子的师傅才数过的。现在没有别人,估摸着要起风了,待会儿肯定会落下几颗的。”
枣子肯定是成熟了的。能撑到现在还没落,恐怕已经是极限了。再有寒风呼啦啦地吹一阵,肯定有撑不住落下来的。
他想让沈柔凝放心。
就是一会儿枣子们真的能坚持……他陈厚蕴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没有别的法子了么?可笑!
沈柔凝闻言点点头,随意挑了一个树下蒲团。跪了上去。她才跪好,去见陈厚蕴在她身边一撩袍子,与她并排跪了下来。
沈柔凝微微惊愕地看着他。
陈厚蕴轻声道:“咱们夫妻齐心,算是更有诚意一些吧。”
的确有许多夫妻一起过来求拜的情况。沈柔凝没有多言语。双手何时,平视眼前斑驳粗糙的树干,心中默默倾述起来。
便是不信神佛,但此时此刻,她的心也是无比虔诚的。因为,她沈柔凝。也想要一个孩子!她想要有一个小生命在她的腹中生根发芽,经过十个月的共同呼吸,一朝分娩,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的孩子……
沈柔凝默默祈求着。
此时,她无法想象将来自己孩子的模样。是一个男孩或是一个女孩儿。长得像她多还是像他多,抑或,都不太像……
突然一阵猛烈的冷风吹过,山林哗啦啦响起来,如同波涛浪涌。
“哎哟。”
身边陈厚蕴突然低呼一声,欣喜地道:“阿凝,看,有枣子落下来,砸到我了!”他欣喜地从地上枯叶间捡起一枚鸡蛋大小的通红大枣,宝贝一样给沈柔凝看,口中道:“怕是将我后脑勺砸出一个包了!”
真的有枣子落了!
沈柔凝心中涌出一阵激动欣喜,看着那表皮已经开始干瘪褶皱的大红枣,显然已经熟透了,隐隐散着阳光和风的香味儿,心中喜欢,情不自禁将大红枣从陈厚蕴手中接过来,道:“那真是让表哥受苦了!”
她摸着枣子翻看,见到枣子一个侧面擦掉了一点儿红皮,露出了几面暗色的枣肉,怔了一怔,笑着道:“直接吃下去么?”
“问问庙里的师傅吧。”陈厚蕴查看着沈柔凝的神色,笑着对她道。
两个人再次恭敬地拜了拜这个高大笔直的不像枣树的枣树,走进了早子庙,问清楚了的确是直接就这么不用水洗擦擦之后带皮吃,又添了一些香火银子,才往禅房里去了。
在路上,沈柔凝拿出一个未用过的锦帕将大红枣擦了擦,送到嘴边啃食数口,待走到禅房院内之时,已经将那枣子啃食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枣核了。
枣子个头那么大,枣核却十分小。
这显然是这早子树又一番奇异之处了。
“味道好吗?”陈厚蕴问沈柔凝道。
沈柔凝点点头。这自然熟透又被轰了半干的果实,味道的确十分香甜。
“还想不想吃?”陈厚蕴又问道。
沈柔凝略一想,摇摇头:“个头太大,估计吃不下了。”(未完待续。)
501
(重复章节,明日更新~爬山归来,心情开阔了,身体疲倦,回来也特晚了~)
(重复章节,明日更新~爬山归来,心情开阔了,身体疲倦,回来也特晚了~)
偏偏他们两个人都找不少御医名医看过了,两个人的身体都十分健康,孕育小生命不存在任何问题。
苦思冥想不知问题存在何处,陈大太太甚至旁敲侧击地问过沈柔凝夫妻床笫之事的细节!陈大太太却是忘了,陈厚蕴已经有过陈承方一个孩子了,又怎么会犯床笫之间的低级愚昧的错误!
沈柔凝那一次逃走了。
而陈大太太反应过来之后,婆媳之间再见面,不自在了好一阵子,才重新融洽开。打那之后,陈大太太会时不时地通过丫鬟婆子以及陈厚蕴给沈柔凝找来许多怪异偏方……沈柔凝不愿意碰那些偏方,但在陈大太太哀叹着让她来早子庙散心之后,她无法说出拒绝的话。
她也需要体谅陈大太太的期盼心情。
“我早说了,你的行程,你安排就是了。”沈柔凝道:“眼下,娘是肯定要我们一起赴任的。”
从这个方面一想的话,之前没有怀上孩子,也是好事情。不然,育有幼子或是肚子揣着孩子,陈大太太肯定不会愿意看到沈柔凝带着孩子跟着陈厚蕴到外面什么地方去。吃苦不吃苦的不说,就是她老人家也不会舍得孙子走。
且明嘉郡主不也一直不曾陪同陈厚绩赴任么?
她身为侯府的世子夫人,这么轻易地同丈夫一起上任去了。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此时,为了孩子,自然人人都理解的。
陈厚蕴笑着道:“那肯定的。”
他决定回去之后就去吏部串门去。或许,换一种环境,出去看看天地辽阔散散心,心情好了,精神放松下来,说不定孩子就会悄悄地来了!眼下,未尝不是因为大家无形之间逼迫的紧了,阿凝她觉察到了压力。这才一直没有孩子的。
沈柔凝又在亭子里站了一会儿。看夕阳沉了下去,留下最后一抹动人的绚烂之景,轻声对陈厚蕴道:“我们赶紧过去吧。听说,这个时辰求子更加灵验一些。”
她的语气中透着半玩笑的轻松。心底却是不禁叹息。
竟然会没有孩子。
从前。她从未想过。健健康康的自己,会一直没有孩子!
难道是小家伙埋怨自己曾经不肯要他,所以故意惩罚自己。才迟迟不来,好让自己伤心难过?沈柔凝有了片刻的走神。
深秋天寒。落日沉下之后,山中更加寒冷起来。
那颗早子树的叶子已经差不多落光了。枣树的叶子很小,枯黄之后更是不起眼,完全不如枫或银杏之半一,此时凌乱地落在地上铺了一层。抬眼向上望,高高一般竹竿绝对够不到的高度,疏朗的树枝上似乎还挂着一些稀疏的果实,但总功也就……
“有五个呢。”当沈柔凝向上看眯着眼睛分辨之时,陈厚蕴在她身边开口道:“庙子的师傅才数过的。现在没有别人,估摸着要起风了,待会儿肯定会落下几颗的。”
枣子肯定是成熟了的。能撑到现在还没落,恐怕已经是极限了。再有寒风呼啦啦地吹一阵,肯定有撑不住落下来的。
他想让沈柔凝放心。
就是一会儿枣子们真的能坚持……他陈厚蕴难道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没有别的法子了么?可笑!
沈柔凝闻言点点头,随意挑了一个树下蒲团,跪了上去。她才跪好,去见陈厚蕴在她身边一撩袍子,与她并排跪了下来。
沈柔凝微微惊愕地看着他。
陈厚蕴轻声道:“咱们夫妻齐心,算是更有诚意一些吧。”
的确有许多夫妻一起过来求拜的情况。沈柔凝没有多言语,双手何时,平视眼前斑驳粗糙的树干,心中默默倾述起来。
便是不信神佛,但此时此刻,她的心也是无比虔诚的。因为,她沈柔凝,也想要一个孩子!她想要有一个小生命在她的腹中生根发芽,经过十个月的共同呼吸,一朝分娩,来到这个世界上!
她的孩子……
沈柔凝默默祈求着。
此时,她无法想象将来自己孩子的模样。是一个男孩或是一个女孩儿。长得像她多还是像他多,抑或,都不太像……
突然一阵猛烈的冷风吹过,山林哗啦啦响起来,如同波涛浪涌。
“哎哟。”
身边陈厚蕴突然低呼一声,欣喜地道:“阿凝,看,有枣子落下来,砸到我了!”他欣喜地从地上枯叶间捡起一枚鸡蛋大小的通红大枣,宝贝一样给沈柔凝看,口中道:“怕是将我后脑勺砸出一个包了!”
真的有枣子落了!
沈柔凝心中涌出一阵激动欣喜,看着那表皮已经开始干瘪褶皱的大红枣,显然已经熟透了,隐隐散着阳光和风的香味儿,心中喜欢,情不自禁将大红枣从陈厚蕴手中接过来,道:“那真是让表哥受苦了!”
她摸着枣子翻看,见到枣子一个侧面擦掉了一点儿红皮,露出了几面暗色的枣肉,怔了一怔,笑着道:“直接吃下去么?”
“问问庙里的师傅吧。”陈厚蕴查看着沈柔凝的神色,笑着对她道。
两个人再次恭敬地拜了拜这个高大笔直的不像枣树的枣树,走进了早子庙,问清楚了的确是直接就这么不用水洗擦擦之后带皮吃,又添了一些香火银子,才往禅房里去了。
在路上,沈柔凝拿出一个未用过的锦帕将大红枣擦了擦,送到嘴边啃食数口,待走到禅房院内之时,已经将那枣子啃食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枣核了。
枣子个头那么大,枣核却十分小。
这显然是这早子树又一番奇异之处了。
“味道好吗?”陈厚蕴问沈柔凝道。
沈柔凝点点头。这自然熟透又被轰了半干的果实,味道的确十分香甜。
“还想不想吃?”陈厚蕴又问道。
沈柔凝略一想,摇摇头:“个头太大,估计吃不下了。”(未完待续。)
502 孩子缘?
“收获非常不错。”老先生似乎也没觉得这对小夫妻三年没有孩子是太严重的事情,当提到自己在做的事情时,注意力立即集中过来,示意一个童子取过来一个册子,交给陈厚蕴,道:“这是最后药材部分的最后一本册子,由于没有其中多数药材是新近才发现的,并未经过时间的考验,所以只能算作‘拾遗’。小友刊出之时,一定要将老夫所书的关于声明的所有内容,一字不漏地刊出来,以免有人照本宣科,出现意外。”
“一但意外,就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陈厚蕴双手接过,道:“我明白。治学严谨,老先生但请放心。”
“如此,多谢小友了。”老先生难得地说起了客气话。
当然,这客气话,也是他心底话。他这三年在外,几乎能在每一个有书局的小镇上都能够发现他的编纂的《药材系列》摆在显著的位置上出售,且销量很不错!如此,他年少时候发下的宏愿就算是完成了大半!曾经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完成的宏愿!
他甚至想过,大约只有自己死后,后世才会又人得到他的遗产,一点一点的,一代一代的,慢慢地地去传承去传播!甚至是最坏的情况,他的心血,在尚未来得及的时候,就被毁掉了!
他的这一生,都花费在对药材和医术的研究和追寻上。他甚至都不太懂人情世故,以至于从前空有一身医术。却经常为了一点儿银子捉襟见肘,为难苦恼。
是陈厚蕴的一个提议和帮助,才有了他看到宏愿正在完成的今日!
陈厚蕴笑着道:“不知老先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开始撰写医理和医术以及对症的药方么?”
“是。”老先生道:“老夫的‘伤寒论’已经有了初稿。不过医书关系重大,非介绍草药可比,所以依旧需要细细论证和矫正,短期内不会也不敢轻易刊发出去。”
陈厚蕴赞同地点点头,道:“先生有没有想过开馆授徒,就像是大儒们开办书院一样?先生也说医书关系重大,相信有老师引导,有志于医学的年轻后辈们。会少走许多弯路。早日独挡一面。”
“开馆授徒?”老先生并未立即否定陈厚蕴的意义,而是道:“陈小友,请仔细说说。”
陈厚蕴便开始简单地解释起来。
所谓开馆授徒,简单来说就是与办学堂差不多。区别仅仅在于学四书五经并不需要第三者的参与。而讲授医术。必须有病人作为实例而已。也就是说。这医学馆,分成了医馆和学馆两个部分,由这两个部分紧密结合罢了。或者说。就是将现在一般医馆中一个老大夫只会有两三个弟子手把手教导,变成一个大夫一下子接受十名或是数十名徒弟,去传道授业。
“先生的医书编纂出来需要时日,而医书的编纂更离不开对实际病患的观察和诊断……所以我才提出这么一个建议。”陈厚蕴道:“老先生现在银钱充足,原来计划应当做出些改变才是。办医馆,虽然繁琐了些,但却胜在效果直接。”
“其实老先生可以专心于讲解知识,具体的琐事,就聘请一个专门的人协助先生就是。并不会多耽搁老先生多少时间。而万一有幸遇到一两个有天赋的好苗子,老先生所取得的成就,就大的多了。”
出于对陈厚蕴的信任,老先生并未犹豫多久。
他仅仅沉吟片刻,道:“老夫信任陈小友。就按照陈小友所言,请陈小友帮忙聘请合适的人选,完成小友口中的这些琐事。老夫只管授课。若是陈小友肯帮忙介绍得力之人,这医学馆就开;反之,那就算了。”
他对于如今的成绩已经十分满意,对将来也有了足够清晰的期待,也觉得满足。但他对于陈厚蕴的智慧十分信任,愿意听从陈厚蕴的建议,尝试一下。
陈厚蕴道:“老先生放心。”
陈厚蕴敬佩于这位老先生的在医术界的无私和伟大,十分愿意给他提供一系列的帮助。而派几个得力之人筹建医学馆,对于他来说,不过是顺手而为的小事,实在算不上什么。
见老先生同意,他略一沉思,便替将来的医学馆的计划有了大体的框架:“为医者,基本应该是辨别药材吧?而随着《药材基础》的推行,有志于为医者,应该都有了相当一部分药材知识,医学院的首批学徒,暂定为五十人,就以书局为宣传依托,在京城和京城附近的几个城市接受报名,并集中到京城通过书面考试选拨出来……只要不是半点不懂来胡闹的,就是没有选上,我们也赠给来回的车资。所以,不怕没有有心之人前来尝试。”
“选出的这五十人,老先生可以制定严格的学习计划,逐一筛选淘汰学徒,天分不够的,努力不够的,都要离开。而每一次留下来的,都将获得医学院逐一递增的奖励,所以不怕学徒们不拼命努力。”
“五十人,哪怕最后只有三五个能学有所成,就是极其丰厚的收获了。”陈厚蕴轻叹道。
在他的计划里,一届学徒,通过两年到五年的集中压榨式学习,最后至少能有十来人顺利出师。就是不能**问诊的,在医馆里帮忙抓药做事,也是可以的。这对于现在传承授徒需要半辈子时间,一个人从幼年开始启蒙直到中年才能**坐诊的现有医者传承来说,是非常大的进步了!
沈柔凝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陈厚蕴侃侃而谈,却又那么的轻描淡写……就算是一起生活了五年,她依旧会对陈厚蕴的敏捷的思维和深沉的智慧而感到惊叹和敬佩。
这是她沈柔凝这一辈子的男人。
而有这么一个卓绝智慧的男人……若不能拥有一个和他的孩子。该有多么的遗憾!
沈柔凝不由想起了陈承方。
身为显文候府的长子,今年已经满六岁的陈承方,显然并没有显示出陈厚蕴幼年时候的天分。在沈柔凝看来,他甚至都不如沈端榕当年的聪明程度。
虽然侯府上下并未对于有什么失望,但随着陈承方自己的成长,只怕他总有一日会感觉到压力和痛苦吧?
残酷一点儿说,这样的陈承方,并不能长成到将来接替陈厚蕴,为陈氏掌舵支撑的智慧!
而寄希望于再下一代么?
再下一代,实在太远了。
无论是老爷子也好。还是陈大老爷陈大太太也好。都希望沈柔凝再生出天资优秀的孩子来。因为陈家人都相信,什么爵位,都是虚的是不够可靠的,唯有自己的学识。才是立足传承的根本!
一个孩子。
许多孩子。
沈柔凝的手不知什么放在了小腹上。看着湛蓝的天空。恍然有些出神。
陈厚蕴在百草堂盘桓了许久,才与老先生约定了启动医学院的计划,告辞往城里去了。
回到了陈府。见到陈大太太,陈大太太第一句话就问道:“怎么样?求到了枣子没有?”
“求到了,两个呢。”陈厚蕴笑着向陈大太太宽慰报喜,并比划道:“娘你是不知道,那枣子一个都这么大……一阵风落下了两枚枣子,阿凝差点儿就吃撑了。”
“娘,您看,表哥他又打趣我。”沈柔凝笑容中多了一些轻快,看在陈大太太眼中,就变成了她已经求到了枣子之后的满足和放松,道:“不过那枣子个头的确很大……我本来想要带回来一枚给娘尝尝,但却被表哥都逼着吃掉了。”
“给我尝什么!”陈大太太嗔怪不已,道:“你表哥就该这样逼你,不然你自己都不知道紧张。”
“不是还有承方呢吗?”沈柔凝轻声道。
陈承方这一会儿不在。这个时候,是他每日描红的时候。
陈大太太闻言轻叹一声,伸手将沈柔凝往自己身边拉了一下,有些心疼地道:“你这孩子……承方是承方,你……多子多福,你就是多为了你表哥想想看,他名下只有一个孩子哪里够?”
“承方资质不太好,若无兄弟帮扶,将来可怎么办?”
“娘,勤能补拙。”沈柔凝反过来提醒陈大太太道:“您这样说承方,他会难过气馁的。”
陈大太太见她如此,也就不好再说她了,只好轻叹一声,又瞪了陈厚蕴一眼。最近几年,她心平气和下来,就有了宽厚长辈的风范。再看沈柔凝,想起沈柔凝成长的种种,重新又觉得沈柔凝乖巧可怜起来。尤其是明明身体很好却没有孩子缘,让陈大太太一边为她焦急,一边更加怜惜起来。
没有女人是不想要有自己的孩子的。
尤其是婚后生活如意的女人,更希望跟自己丈夫有两个人的孩子。而不是仅仅照顾着从前女人留下来的孩子。
“若是你当年……”陈大太太想起沈柔凝为了陈承方而避孕两年,心头更加感慨,不禁叹息道:“唉,虽然我是很着急的,不过你能想的开也好。孩子的事情,毕竟是随缘。”
沈柔凝握住陈大太太的手,低声道:“娘,您放心,孩子一定会有的。”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底突然一震,仿佛冥冥之中她当真感觉到有个小生命在她的身体内诞生了一样!那样的虚幻又真实,那么的不可思议!
这一霎那的不可思议,直让沈柔凝回到碧心院之后,都依旧觉得不可思议。她甚至不禁在想,难道早子庙前的枣树,真的是那般的天意神奇?
“你怎么了?”陈厚蕴拥了拥沈柔凝的肩膀,低声道:“刚才承方与你说话,你都恍恍惚惚的。那孩子还悄悄地问我,你是不是生病了呢。”
又怕是沈柔凝是为了孩子而恍惚,陈厚蕴想了想,又道:“老先生的医术你是知道的,他都说我们没有问题,那我们肯定是没问题的了。阿凝,不如我们今晚再试试?”
说到这里,他有些心动,一只大手开始轻轻摩挲着沈柔凝纤细迷人的腰肢,感受着手底下那细腻的肌肤,热烘烘地向着沈柔凝咬耳朵,低哑地道:“阿凝,你真迷人……”
往日,这样亲密的靠近,足以勾动沈柔凝心中涟漪期盼来。
但今日,沈柔凝却没有这样的心思。她皱眉轻轻离陈厚蕴烘热的气息远了一点儿,低声道:“表哥,我今天很累了。”
陈厚蕴微微一怔,很快将自己旖旎心思平复下来,将沈柔凝搂到自己怀中,紧了紧她的腰肢,低声道:“阿凝,你是不是在想什么?难道连我也不能说么?”
沈柔凝迟疑一下,呓语一般轻声,道:“表哥,刚才在母亲那里,我仿佛觉得,我们的孩子他已经来了……就在那一刻。而现在,虽然荒谬,但我却能够察觉到,真的有个小生命在这里住下了……”
她将陈厚蕴的手牵起,放在自己平坦细腻又紧致的小腹上,放在那圆润漂亮的肚脐边上,低声道:“他就在这里面呢。”
陈厚蕴怔了一下,道:“阿凝,刚才老先生才给我们把过脉。”若是已经有了孩子,老先生会发现不了?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许就是我的错觉吧,表哥别太在意。”沈柔凝摇摇头,轻声道:“晚安。”
无论如何,她显然没有心思再做任何亲密的运动。
陈厚蕴有些心疼地搂住自己的小妻子,道:“晚安。”原来,她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了么?她一直都是在意的吧!不是想得通,而是……
陈厚蕴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他想着这几年,是不是他自己频繁的索求,也在给妻子压力?让她误以为自己很想要孩子才……陈厚蕴难得胡思乱想的片刻,只要与沈柔凝说点儿什么,一转头,却看见了沈柔凝平静的睡颜,不禁愣住了。
她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而且睡得这么熟?
难道真的如她所言,她真的已经有了孩子!那个孩子才来,所以下午的时候老先生没有觉察到!
陈厚蕴不敢相信,但心底却情不自禁地火热起来。(未完待续。)
503 期盼
但一切又是那么的不可思议。£∝頂點小說,
陈厚蕴理智不敢相信……但又一想,有没有孩子,也不会是一日两日的努力就能够成就的。那么,就随着他的小姑娘的心意,又能耽搁什么呢?
陈厚蕴翻身,闻着妻子发丝之间的馨香,缓缓睡去。
翌日清晨。
沈柔凝才洗漱完毕,向陈大太太问安的时候,收到了沈四老爷送过来的家信。
“你父亲有什么消息么?”陈大太太回想一下,道:“算起来,他们一家人在北边也待了有五年了,端榕和阿湲都该长大了!也不知道冰天雪地的有什么好,竟然舍不得回江南来了!”
沈柔凝展开信飞快地看了一遍,而后将信纸呈给陈大太太,道:“江南虽然很好,但自幼生长在这里,父亲母亲难免想要看看外面不一样的风光。娘,您说是不是?”
这几年,间歇的,陈大老爷也有带着陈大太太一起出门过几次。虽然没有向沈四老爷和沈四太太走的那么边远的地方,但一次的旅程也至少半个月,最长的一次足足走了半年才回来。所以,陈大太太在这一点上,也是有发言权的。
陈大太太接过信纸看起来,道:“他们倒是一点儿也不思念家乡。”
信中,沈四老爷告诉沈柔凝,他在任上已经度过了两年多,准备换下一个目的地,便是边塞草原上的几座城,让沈柔凝转告陈厚蕴。由陈厚蕴在吏部帮助活动安排一下。另外一个消息就是,沈端榕已经满十五岁,要回京城进学,好为能考上秀才功名做准备。而沈柔湲,依旧跟着他们夫妻在外,并不回来。
沈柔凝手中还有几张纸,分别是沈端榕和沈柔湲给她的信。
五年过去,沈柔湲长成了一个八岁的小姑娘,小楷已经写的十分漂亮了。
时光在小孩子身上,尤其过的飞快。
“边塞草原……”陈大太太将信纸还给沈柔凝。忧虑地道:“万一打仗了可怎么办?听说西夏那些人都是匪类。动不动就会抢劫我边塞子民,像是饿狼一样咬一口肉就走,又恶心又烦人,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仗就打起来了!你父亲要去那边。会不会太危险了?”
“朝中的消息。我并不清楚。”沈柔凝道:“待表哥下衙,我们问问表哥,再给父亲回信。”
陈大太太点头。与沈柔凝说了一会儿琐事。
片刻之后,明嘉郡主领着两个孩子进来问安。
新月郡主粉妆玉琢明眸皓齿,活泼堪比沈柔湲当年。明嘉郡主已经开始指点她扎马步习武,十分严厉,说是要熬一熬她坐不住的性子……但听说新月郡主武学天分很不错,再大点儿之后习得一身武功的话,再调皮时候,恐就不是一般的调皮了!
还有一个孩子才一岁多,取名叫做陈承免,正蹒跚学步,目光颇为灵动,但性子相对而言却是沉静一些,很少哭闹惹人注意。
才打过招呼彼此见礼,陈承方也过来了。他才沐浴过,头发还有些潮湿。
“怎么没有擦干再过来?”陈大太太不禁责怪道:“秋日风邪,你若是病了,这一家人都要为你担心。”说着吩咐丫鬟拿过来一块干棉布,向陈承方招手,道:“快过来,祖母给你擦擦。”
陈承方脸色一红,十分不好意思走过去,忙推脱道:“祖母,您别担心!我现在身体可壮实了,没事的!而且,这头发也快干了!”他已经快七岁,在长辈和弟弟妹妹们面前,怎么好再赖在陈大太太身边让她给自己擦头发。
陈大太太没有勉强,放下帕子,责怪道:“若是你这一次因为这头发病了,看你爹娘能不能饶你!”
陈承方连忙看向沈柔凝,见她目中担忧,忙道:“娘,我下次会注意的,您别生气。”
沈柔凝轻声道:“我不生气。你祖母刚才那么说,是她老人家总是记得你小时候身子弱的缘故。不过我却知道,承方现在坚持习武强身,已经很壮实了,不用我担心,是不是?”
“不过现在不是夏天了,头发湿漉漉的也是失礼之举,下次注意。”
新月郡主插画道:“哥哥今天顺着演武场跑了五圈,差点儿没把新月饶晕了呢!”她觉得陈承方今天很了不起,不像以前那么没用。
“当真?”沈柔凝故作惊讶地问道。
陈承方比新月大了两三岁,但考虑到他底子差,锻炼活动的强度一直都很小。新月加入进来之后,才算是正式打基础习武。只是,他许多方面都表现的不如新月。
“我跑的很慢。”陈承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习武强身,贵在坚持,不怕慢点儿。”沈柔凝赞许地道:“读书也是一样。只要坚持,总不怕没有收获。”
陈承方连忙束手表示受教。
陈大太太招手让三个小孩子到她身边去说话,明嘉郡主在沈柔凝身边坐下,低声问起了枫叶山一行。听说沈柔凝得了两个枣子,惊讶地打量着沈柔凝,看了一眼陈大太太,低声问道:“我看大嫂笑容有异……大嫂你两个枣子别不是大哥他爬树摘下来的吧?”
陈厚蕴爬树……亏明嘉郡主能想的出来。
陈厚绩会爬树还差不多。
沈柔凝不禁没好气地白了明嘉郡主一眼。明嘉郡主明白了自己判断没错,笑容有些得意,道:“我就知道,大嫂你根本就不信这个……那早子庙名头再大,遇上大哥大嫂这样的,也是没法子。”
“又没少她们的香油钱。”沈柔凝低声道。
明嘉郡主笑了一会儿,没在这上面继续。看沈柔凝拿着信封,问道:“谁来的信?”
沈柔凝答了。
明嘉郡主感慨一下沈四老爷和沈四太太这对夫妻之后,又问道:“大哥也该计划外任了吧?想好了去哪儿没有?”
沈柔凝道:“表哥还没有定去哪儿。估计也是往北去。倒是定下了明年春天走。”
“那到时候大哥大嫂你们走了,我就更加可怜,连个说话人都没有了。”明嘉郡主故意苦恼道:“到时候就是我眼巴巴地羡慕大嫂你了。”她是羡慕沈柔凝能跟着陈厚蕴外任。
沈柔凝摇摇头。
明嘉郡主有些惊讶:“大嫂难道不与大哥一起外任?”
沈柔凝没有解释,只是道:“到时候再看吧。”若她当真有了孩子,那明年开春正大着肚子,怎么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再之后,就是孩子的牵绊,像明嘉郡主一样。连都不曾提“带孩子找陈厚绩”这样的话。
这世间。能像自己父亲母亲那样随心所欲的……沈柔凝察觉到自己想的远了,忙收敛思绪,问明嘉郡主道:“二弟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吧?”
“是啊,快了。”明嘉郡主注视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女儿正叽叽喳喳地向陈大太太说着话。儿子乖巧地在听。温柔的笑容之中多出了几分惆怅,道:“一年一年的飞快,又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孩子们长得飞快。
而她和他却总是聚少离多。
……
今年的初雪落的有些早。
陈厚蕴站在廊下抖落肩上的细雪。才走进屋,正要开口说话,入目却见沈柔凝正坐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似乎是睡着了,不禁皱眉,悄悄地走近,将她手中的书拿开了。
沈柔凝睁开了眼睛,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陈厚蕴道:“困了就到床上去躺下……书都要被人给烧了。”
沈柔凝有些不好意思,道:“没想到我也成为了俗人,看书居然犯起了困。”
按照百草先生的建议,她回来之后便没有再碰颜料。甚至克制住自己,连炭笔都很少去拿了。不能作画,那闲暇时候就只能看书。但没想到,就是话本小说,她居然也觉得无趣无味,看的能犯瞌睡。
“你经历的多了,看这种话本,当然会觉得幼稚无聊。”陈厚蕴将手中的书翻了翻,放在一边,道:“现实中的故事,原比这上面的精彩有趣。而鬼怪精狐这些,你又不会信。”
沈柔凝笑了笑,道:“让我看经义,我怕会瞌睡的更快。”
陈厚蕴迟疑地看了一眼沈柔凝。
最近,沈柔凝的睡眠情况格外的好。夜里一沾枕头就能够睡着了!而现在,就连白天也开始打瞌睡了么?
难道真的有了孩子?
今天是她的小日子……不知道她……
他想问一问,又怕无意之间让沈柔凝会有压力,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
沈柔凝察觉到他的犹豫,抬头给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陈厚蕴坐下来,道:“据消息说,西夏草原腹地,早在九月底,就开始下雪了。大雪一场连着一场……草原上牲畜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大批地死去了。”
没有在秋天攒过足够的秋膘,怎么能熬得过漫漫寒冬。
沈柔凝情不自禁坐直了些。
“西夏派出使者来到京城,想要寻求帮助,愿意以大量的牲畜,尤其是优秀的马匹,来交换粮食衣物,好度过这个冬天。”陈厚蕴道:“若是大庆不答应,草原上就要开始大批大批地冻死饿死人了。就算是侥幸熬过了冬天,春天他们的人会更饿……到时候走投无路,就像史书中多次重复的那样,要南下抢掠了!”
“那大庆会答应援助么?”沈柔凝问道。
陈厚蕴道:“朝堂上还在争执考量。若是答应,我们大庆无疑能够狠狠从西夏身上捞一笔,尤其是牲畜,今年老百姓的餐桌上不会少了肉食……而若是大庆眼睁睁地看着西夏挨饿受冻,边境无疑那面对走投无路之下的草原之狼。”
“文臣们倾向于展示大国风范,给予援助,而武将们却想着建功立业,想要趁着老天都让西夏虚弱的大好时机,于明年开春,一举拿下西夏!”
沈柔凝想起了陈厚绩。
他在外面坚守多年,不正是在等待这么一个时机么?从他的角度来看,自然是不愿意错过的!
“那父亲暂时就不能去他定的几个地方了。”沈柔凝没有对这种大事情发表意见,道:“回头我就给他去信。”
“岳父应该已经知晓厉害了。”陈厚蕴道:“有岳母和阿湲在,他不会鲁莽的,你放心。”
沈柔凝点了点头。
“西夏使臣近日在京城活动频频……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指点,竟然及时让他们所谓的草原明珠来了京城,声称要入宫为妃侍奉皇上……”陈厚蕴露出微笑,道:“那位草原明珠的确有一种江南女子少有的风情,我估计皇上会喜欢的。以皇上怜惜美人的性子,说不定就上朝直接同意了使臣所求,大手一挥,赏赐无数财物过去。”
沈柔凝也笑了笑,道:“真要是这样,估计文武百官都要呕血了。”
文臣想要的是一个虚弱了的对大庆称臣的属国;武将想要开疆拓土从西夏身上捞功劳……若是被皇上这么任性一搅合,一个美人就换到了难以计数的物资,那所有人的愿望都要落空了!
而以庆平帝的性子,的确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情!
好在,庆平帝所有有时候荒唐,但依旧不喜欢权利政务。有应王爷照看着,相信皇上便是荒唐一些,造成的后果也不会太大吧。
两个人闲聊着,时间过得很快。
到了晚上,陈厚蕴见沈柔凝呼吸均匀的美好睡颜,不禁将手悄悄探进去一处摩挲许久……
没有月事带!
没有那种血腥味儿!
难道,阿凝她真的有了孩子?!
陈厚蕴压抑住自己的想要狂喜的心,头一次难以入眠。一连几日,他****念着早早下衙回家去嗅一嗅沈柔凝身上的味道,就连同僚说话,也心不在焉起来。
偶尔,会想到开心处,呵呵傻笑起来。
三天过去了。
五天过去了。
十天过去了!
不仅是陈厚蕴再也忍不住,就连身边丫鬟也开始看着沈柔凝惊疑不定起来!但偏偏不知有意无意,沈柔凝自己却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小日子一直没有来!(未完待续。)
504 西夏
陈厚蕴没有发觉,自己的脚步都轻了几分,笑容格外和煦。n∈頂n∈点n∈小n∈说,
陈大太太有一次将陈厚蕴悄悄留下说了一会儿话,走出来之后容光焕发,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去。
陈厚蕴对在场几人点点头,就同陈大老爷一起走了。
“承方,领着你妹妹和弟弟去小花园里踩雪去。”陈大太太这句话让几个孩子都不禁欢呼,谢过了陈大太太,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一路发出开心的嬉闹声。
明嘉郡主美目扫了扫,问道:“娘,家里有了什么喜事了么?您这么高兴!”
陈大太太嗔了她一眼,道:“难道没有喜事,我就该愁眉苦脸的么?”
“当然不是。”明嘉郡主忙笑道:“我是说,娘往日疼几个小的,可舍不得让他们在外面踏雪受冻。”
做祖母的,总觉得小孩子受不得一点儿冷,熬不住一点儿热。
陈大太太嗔道:“合着我是个溺爱却不受欢迎的老人家啊……明嘉,是不是你背着我悄悄地让孩子们在外面吹风疯玩了?”话虽这么说,但她言语之中并没有太多责怪的意思,道:“今天天虽然阴沉,但却没有风。小孩子怕的不会冷,而是冷风。”
明嘉郡主就陪着笑。
沈柔凝笑吟吟地道:“娘,昨儿表哥说,西夏草原上受了大雪灾,派了使臣在京城里到处求救呢。”
陈大太太还没有说话,明嘉郡主听到西夏两个人。自己想起陈厚绩,忙问道:“有这么回事?大嫂,你详细说说,是不是要是大庆不肯帮他们,他们就要来抢了?”
因为陈厚绩的心愿或是被明嘉郡主许多次私下不满说作“执念”的原因,明嘉郡主这些年一直没少关注西夏的动静。若说盼着开战吧,她又担心陈厚绩的安全,毕竟战场上刀枪无眼,什么意外都能够发生;若说期望一直和平吧,但陈厚绩又不甘心就这么回来……
“会不会打起来?”陈大太太也问道。
事关她的儿子。她当然也不会不关心。
沈柔凝摇头:“现在还没有定论呢。表哥说。文臣们多半不想打,想趁机迫使西夏成为属国割让利益求名和求利,开战的话付出的军饷怕是收不回得不偿失;武将们就自然是想着打,像二弟那样的。盼着建功立业。最后还要看哪一方能胜出了……”
“表哥说。西夏往宫里送了一位草原美人儿。说不定这枕头风一吹,皇上一开口,事情就定了。”沈柔凝笑着道。
明嘉郡主却没有沈柔凝这般轻松的心思。她皱眉想了片刻。道:“娘,事关夫君,我想回王府探探王爷的口风。”
陈大太太忙道:“那你赶紧去。就是带着孩子回去住一阵也没关系,只是有什么消息,一定要早早派人回来告诉我们才是。”
“我去去就回,就不带两个孩子了。”明嘉郡主道。
她是问问正经事,带着孩子,有些不方便。
陈大太太点头道:“也好。”
明嘉郡主将孩子们领回来,对他们交代了一番,又拜托了陈大太太和沈柔凝照看后,就匆匆回去了王府。
她走之后,陈大太太看向沈柔凝,柔和地道:“几个孩子都放在这里我看着,你回去吧。天气冷了,注意保暖。”
刚才她从陈厚蕴那里知道,沈柔凝的小日子已经超过了十来日了,多半是有喜了。陈大太太想请大夫过来诊脉,但陈厚蕴却劝说道,这个孩子来的不容易,先别惊吓了……而且时间太短,也诊不准,不如再过一阵子……陈大太太此时心中有数,哪里还会让几个孩子闹沈柔凝。
沈柔凝可是十分受几个孩子欢迎的。
沈柔凝也觉得有些累,便点点头,道:“那娘,我先回去了。有时候事情的话,你让人叫我。”
陈大太太目送她离开,目光落在与新月翻一起翻画本的陈承方身上,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个孩子,也……她打住思绪,将陈承免搂在怀里,对陈承方道:“你娘她画了这么多的画本给你,承方将来一定要好好孝敬她才是。”
“承方肯定孝顺的。”陈承方忙严肃保证。
正院外。
张妈妈突然出现,将正在交谈的两人吓了一跳。
这两人,一个是已经出嫁了的豆绿,一个是一直表示不愿意嫁人依旧在陈承方身边伺候的月香。
张妈妈不悦地看了看二人,冷声道:“豆绿是来看大少爷的?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说话,在外面吃冷风很舒服么?还是说,这府上有哪个人不许你看大少爷了?”
豆绿脸色一变,忙道:“不是的张妈妈……”
在张妈妈凌厉的眼神下,豆绿不禁有些期期艾艾,半晌才一咬牙道:“是黄老夫人给了我些银子,让我一定偷偷地进来看看,大少爷他到底生活的怎样了……”
“大少爷是侯府的大少爷,难道这个侯府还能有谁欺负了他不成!”张妈妈冷声,又盯着月香,道:“你说说!有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偏要鬼鬼祟祟的!”
月香低着头,不敢说话。
豆绿忙解释道:“张妈妈,是黄大太太病重,挂念外孙,所以才多疑起来。月香刚才也一直在劝我,张妈妈就别怪她了。”
张妈妈冷哼一声,皱眉问道:“真的是黄大太太病重?你亲眼看见了?”
“是。”豆绿道:“病的很重,听说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这个消息,让张妈妈不敢怠慢。
“你们两个跟我进来。在大少爷那边等着。”张妈妈吩咐道。
她安置了豆绿,匆匆走进正房偏厅。在陈大太太耳边低语起来。陈大太太听完之后愣了愣,道:“那让豆绿别忙着走。一会儿我陪承方去见见她。”
张妈妈应声出去了。
陈大太太继续陪着几个孩子玩耍。直到用过了午饭,才吩咐人将新月和承免送回明光院,留下陈承方,迟疑一下,道:“承方,你还记得你母亲么?”
“母亲?”陈承方没有反应过来,忙关心地道:“娘她怎么了?”陈大太太神色有些严肃,这让陈承方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不是你现在的母亲。”陈大太太轻声道:“是你的生母黄氏。就是逢年过节你拜祭的画像上的那个母亲。”她的心底再次忍不住轻叹:对于陈承方来说,沈柔凝才是给他温柔呵护疼爱有家的娘亲。而画像上的那个多半是没太多意义的符号吧。
哪怕从他三岁的时候起。就被告知了,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母亲,也跟了他黄氏的画像……但年纪太小的陈承方,根本不能明白这其中的区别。
或者。就算是明白。也固执地不去在意那画像。反而更加依恋沈柔凝。
“哦。”陈承方愣了一下,放松下来,也就有些了些漫不经心的意思。竟然连追问都没有追问。
“承方,你母亲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外祖母病的很重……”陈大太太让人去传唤了豆绿过来,问了一些问题之后,让豆绿下去,对陈承方道:“你刚才也听见了。她想见见你,你准备一下吧。”
陈承方眼中露出些排斥,道:“非要去么?”
他不太喜欢黄家的外祖母。他还隐隐记得,去年她来看他的时候,一直在他面前不断地哭,像是他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误似的,让她心中难受的很,本能地想要逃离。
陈大太太轻叹一声,搂过陈承方,道:“那是你血亲的外祖母。于情于理,你都应该见见她。或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那我听祖母的。”陈承方低声道。
陈大太太想了想,道:“你母亲是爱你的。只是她病逝的太早,所以才无法一直照顾你长大……你外祖母心中也是疼你的。她之所以会看到你难过会哭,是怕你没有母亲照顾,会有委屈。因为心疼你,她才会哭。”
“祖母,我有母亲照顾啊!”陈承方突然激烈起来,大声道:“我娘再疼我没有了!我有母亲照顾的!”他说的太激烈,不知为何哭了起来。
陈大太太一阵心疼,拍着他,道:“当然了,承方当然是有母亲的。你母亲疼你,不比你二婶娘疼新月他们少半分……承方,你要记住你今天这个想法,今后都不要忘记了,知道吗?”
陈承方一边哭,一边不断点头。
……
乾清宫。
落雪初歇,虽然没有太阳,但天空并不算十分的阴沉。正是午后时光。
乾清宫寝殿内,尊贵无比的巨大龙床上,透过明黄色帷幔,隐隐能够看见,一个身姿健美的女子正在不断地上下驰骋,仿佛正骑着骏马奔跑在草原之上!
毫不掩饰的**和迷乱之下狂言乱语回荡在内殿之中,便是见多识广的司寝女官们也身体燥热俏面绯红,恨不能捂住耳朵不敢多听下去。
草原蛮夷,果然不知羞耻!
瞧她那样子,谁能相信她是头一回承欢!果然天生就是荡女!
几位女官正胡思乱想着,见太监示意她们出来,一个女官对其它人点头示意,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奴婢给王爷请安。”女官看到殿外之人,赶紧施礼。
应王沉声问道:“皇上不方便?”
“珍主子在里面。”女官低声回答道。
草原明珠据说是西夏一个大族首领的女儿,在草原上的地位也相当于郡主了,但这么送进宫,皇后娘娘才不会好心主动给她一个什么仪式名分。女官只能先这么称呼着。
应王颔首,道:“进去伺候吧。”他抬头看一下天时,又看着缓缓走来的玄色身影,面容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王叔。”安王像大殿内看了一眼,道:“皇上不方便?王叔是有急事找皇上么?”
“西夏的事情,算不上什么急事。”应王没有继续在乾清宫停留,朝前面宣和殿走去。安王自然跟上了他,边走边点头道:“西夏人焦急,我们大庆的确没有必要跟着焦急。王叔,今日西夏使臣找到侄儿了,送了好大一箱子珍宝……侄儿想问问,王叔心中是什么意思?”
“你是怎么想的?”应王仿佛随口问道。
安王沉声道:“若是西夏狼子野心,侄儿愿望边疆前线!若是不能开战,侄儿私下以为,这一次一定要趁机将西夏财富狠狠扒下几层才是!尤其是他们的骏马,既然注定要在草原上冻死饿死,不如给了我们大庆,壮我君威!”
“侄儿只怕,朝中有迂腐之辈,拿着大庆百姓的供奉,为一点儿虚伪的所谓大国道义,去滋养外敌!”他回头看一眼乾清宫,意味不言而明。
最怕就是这大庆的皇上,会因为美人儿蛊惑,许出了糊涂承诺!
应王闻言沉默片刻,仰望天空,轻叹道:“多少年没有战事了……不知道大庆曾经的铁血将士们,都还能不能拿得动刀枪?”
这就是倾向于开战了!
安王心中一凛,道:“王叔放心!侄儿今春奉命巡查军营,我大庆将士无不战魂激烈,战刀明亮,就渴望着建功立业了!”
应王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草原明珠被皇上封为了珍妃,宠爱非常。
没两日,皇上早起上朝,召见了西夏使臣。西夏使臣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声泪俱下将西夏现状说的凄惨无比,只等大庆天子大发慈悲,拯救数万黎民普度众生!
“……我西夏愿意奉大庆为天国之国,自愿退帝位,请大庆天子册封西夏王!”
庆平帝本来是应了美人求肯,觉的大庆国富民强接济一下西夏也没什么,此时听说西夏皇帝连皇帝都不当了,而是改为西夏王……这样的功绩,足以让他庆平帝在青史上留下重重一笔,不输他的父亲,为后世所赞颂!
不过是一些粮食衣物,就能有这样的收获!
这西夏倒也干脆!
就像珍妃说的,果然不会让朕难做!
庆平帝压抑住心底的激动欣喜,端坐在高高的龙椅上,道:“既然西夏诚意求救,我大庆若是不帮,就有失大国风范了。准奏吧!”说罢,他情不自禁看向应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