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料罗湾海战(下)
“火候够了!打信号!让陈鹏他们向两边靠,给火船让开路!”
在自己的旗舰上观阵的郑芝龙冷静而残酷的透过望远镜将在几条荷兰人战舰上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俯下身子,向站在下面的旗手传达命令。
两名旗手挥动着手中的大旗,示意第一波次攻击的大青头们靠边,为担任火攻的小船让开攻击阵地。
陈鹏听着部下传达的大帅的将令,听到大帅命令各舰为后续的船只让开通道的时候,不由得他怒从心起,一把薅住那哨官的衣领,“娘的!妄传军令,老子斩了你!”
看着参将大人手中明晃晃的宝剑,那哨官很不情愿的向他禀报,“大人,小的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军令,您可以自己去看看,大帅的船上还在重复着旗号!”
透过火光浓烟望去,郑芝龙的旗舰上旗手依旧是在挥舞着手中的旗帜,“让开通道,火船准备攻击!”
“娘的!”陈鹏狠命的将手中的宝剑向栏杆上斫去,几乎将厚实的栏杆齐齐斩断。
“打信号!让各船再狠打一轮!这次不用霰弹,用实心弹!压制荷兰人的火力,让火船的兄弟们能够冲上来!”
二十条大青头战船带着怒火将密集的炮弹只管向荷兰人的船只发射过去,让荷兰人也是手忙脚乱的还击,当眼前的烟雾慢慢散去之后,之前与自己对射的二十条大船。正在缓缓的向两侧移动,在宽大的正面上,密密麻麻的的将近百余条船只,几乎铺满了海面!
来的这一百条船只,满载着硫磺硝石和稻草等物,更为可怕的是,船头还摆放着十口油坛,船上士兵的手里、脚下,也都是油坛,差不多一条船上有二十个油坛。如果你将油坛当做盛着食用油的坛子就大错特错了!
油坛的制作。是用鸭蛋或鸡蛋。最好是个儿较大的鹅蛋,一端开个口子,取出蛋黄,留下蛋白。再灌入鱼油。用棉纸封口;装入瓷坛或陶坛。十个八个不拘,以装满为度,加上盖子。依然封好;再用细绳子或者渔网在坛外包络。
这种武器在吴宇森版本的赤壁中曾经出现过,所以,那个电影里,除了一些诸如“我要保持头脑冷静”、“萌萌”之类的台词之外,最印象深刻的就是这个武器了。
在小船的船头,用熟铁打造的锋利且带有倒刺的铁钉成为潜伏在水下的杀手。
这是郑军的第二波次攻击队形,火船!
上百条船便在风势的鼓励下,浩浩荡荡的向着悬挂荷兰王国刚刚改用的红、白、蓝三色旗的荷兰舰队猛扑过来。
“郭熺!”陈鹏在自己的船上向着水面上指挥着小船奋力前行的一个人高声喝道。“你狗日的胆子够不够,不够你就上大船来,我替你去放火!”
那郭熺站在自己的舢板上,双手合成一个传声筒,朝着陈鹏高声回答道:“老陈,不用了,我的事情我自己去办!你等着兄弟给你抢个洋婆子回来!”
二人的互相调侃,在海风夹杂着火药和烟火的味道中渐渐飘远,“胡美、林察、陈秀、陈经武、方玑、袁德!各船各队戒备!准备点火围攻为首的两条夹板船!”
眼见的与荷兰人的舰队越来越近,郭熺收起来方才与陈鹏调侃时那轻松自如的表情,变得神色凝重起来。
“游击大人!”一名水兵在后面奋力掌稳舵杆,“什么时候点火?!”
“现在距离荷兰人的这条船还有多远?”
顾不得身边不时飞过的弹丸,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住眼前越来越近的荷兰人的艨艟巨舰,身后不时的有小船被荷兰人的炮火击中,在海面上燃起一个个巨大的火炬,后面的船只努力的操控着闪避着这些被点燃的火船,防止自己成为下一个。
“回大人的话,大概有二百步上下,咱们点火的话,顺着风,正好可以船冲上去,钉死了这群红毛鬼的船!”
话音未落,一发炮弹从半空中掠过,正正的击中了那手扶舵杆的水手,将他的头颅从脖子上带走,身躯因为炮弹的高温,将创面变得有些焦糊,竟然在一时间没有流出血来,但是转瞬间,血管和心脏的压力冲开了被高温封死的创面,一股血柱喷洒出来,郭游击的这条小船顿时失去了方向在水面上开始打起转来。
“稳住!”
郭熺扭回头大喊着。
一名士兵扑上去掌稳了舵杆,顺带着扶住了那倒下的士兵身躯。
“谁知道他家里的地址?回头把赏银记得给他家里寄去!”
说话间,小船距离荷兰人的第一艘船不到一百五十步远,郭游击抱起一口油坛,狠狠的砸在船头甲板上。顿时,鱼油洒满了船头,他取过一支火炬,“准备点火!”
船上的十余名士兵各自抱起一口油坛在船板上打得粉碎,让鱼油在船上和那些稻草、硫磺硝石等物充分的混合在一起。
“距敌约一百步!”
双方的舰只越来越近,面对着明显不怀好意的小船,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只能是拼命的施放炮火,远处的陈鹏们,也是拼命的用炮火支援自己的袍泽兄弟。
“距敌八十步!”
郭游击目测了一下距离和航线,眼下他和他身后的船只,距离荷兰人的舰队已经不足六十步,便是荷兰人如何的转舵,调整风帆角度也是无法逃出如此密集的火船攻击了。
“你们几个,跳水!”
郭熺几步窜到小船的舵杆前,一把扶住了舵杆,催促那十余名水兵跳水。
那些水兵有些犹豫的套上了粗大的毛竹制成的三角架。,“大人,我们一起跳吧?!”
“混账东西,啰嗦什么?!快滚!”
郭游击抬起脚将一名水兵踢下海去,其余的水兵见状,只得纷纷跳水,一边在水中划动着海水,稳住身形,一面观察着游击大人的动作。
郭熺两腿紧紧夹住舵杆,努力睁开被海风和烟雾熏得有些迷离的眼睛。略略对正了方向。将怀中的一口油坛上的破布点燃,那破布是被油浸透了,顿时欢快的跳动起火苗来,“狗日的红毛夷!”
郭游击狠命骂了一句。将手中的火把和油坛都奋力向船头掷去。
“砰!”
一声闷响。船头上一记火球升腾起来。随着油坛爆炸的气浪,郭游击向后身子一倒,随着身上的感觉从炽热变得清凉。他知道自己已经在海水中了。
手脚划动几下,头从水中探起,方才被点燃的小船已经直直的冲上了荷兰人的军舰,船体相撞,发出一阵咚咚的闷响,正是船头的铁钉钉死了荷兰夹板船!
烈火很快便沿着船舷蔓延到了整个船身,荷兰人的战舰在十余条火船的围攻之下,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堆,船上发出一阵阵绝望的哀嚎和嘶鸣之声。
“干得不错!”
郭熺在水中悠闲的划动着海水,观察了一下荷兰人的战船被火船点燃时的情景,口中不知道是在赞美自己还是夸奖别人。
一旁划过一条郑军的小船,船上的陈鹏笑嘻嘻的看着水里的郭游击,“郭熺,你说你是愿意在水里多泡会呢,还是愿意上来?”
“陈鹏,少扯淡,老子正游水游得舒坦呢!”
“那好!你慢慢的游,大帅发话了,命我等趁乱攻击,务必要夺获几条荷兰人的夹板船,要是能够活捉他的什么大头目,比如说什么出海王呷咇嘽吧、总督普特曼斯之类,那可是天大的功劳!”
“哎!哎!陈大哥,快把兄弟拉上去啊!兄弟还得和你一道去捉那个什么出海王,什么总督呢!”
但是,盯着这桩大功劳的不止陈鹏和郭熺两个人,郑芝龙麾下的把总许泽、杨耿、陈盛宇、效用把总许鼐、守备王巳观、林显忠、乌尾把总朱家宾、哨官陈化、林升、苏成、王豸、吴玉、谢旭、陈国、吴良、以及郑芝虎手下的哨官欧琏及向义乡民蔡亮等人,纷纷驾驶着小船直扑已经乱了阵脚的荷兰人舰队!
在大青头战舰上的炮火支援下,小船以火铳向在烟雾火焰中挣扎的几条荷兰人夹板船发起攻击。放下小船,用水兵向对方战船发射火铳,击杀对方水手和军官,这本来是荷兰人的得意战术,今天却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小船上的火铳手们,在船舷两侧平神静气的瞄准着一条条夹板船上晃动的身影,待那身影稍稍清晰些便立刻扣动扳机,随着火绳在药池上拼力一触,一发发弹丸便在火药的推动之下飞向了对面的船舷。
在密集炮弹和火铳袭击下,甲板上已经没有人敢于探出身形去操作船只,很多人丢下了手中的刀剑火铳,跪倒在甲板上,双手紧握,祈求圣母玛利亚能够降下神迹,让她的子民能够逃出这片火海,逃出生天。
“芝豹,等这一战打完,你陪我走一趟南中,我要去当面拜谢一下李守汉,要不是他卖给我们的火药、大佛郎机,今日之战,兄弟们不知道要多死多少人!这海面上怕不都是兄弟们的尸首啊!”
在自己的座舰大青上,郑芝龙已经是胜券在握,他现在要做到的,就是如何扩大战果,如何防止左翼的南路副总高应岳部,右翼的泉南游击张永产部,担任游兵的彭湖游击王尚忠部、巡抚大人的亲信原任副总兵刘应宠、原任参将邓枢的中军,这群大混战那时打酱油的家伙此时扑上来抢功劳!
海上战事的进展就如同翻山一样,爬过来了山顶,向山下冲击便是势不可挡了。一道道的战报通过旗号、和报捷的水手被不断地送达郑芝龙面前。
“郭熺、胡美、林察、陈秀、陈经武、方玑、袁德各船联络互进,攻焚红毛夹板船二只!”
“把总郑然率先冲击红毛夷人旗舰密德堡号。中弹身死!”
“哨官张梧、千总郑彩、捕盗黄胜跳帮成功,斩杀红毛夷人甚多,夺获夹板船一只!”
看着自己的部下们如同海上虎鲨一般疯狂撕咬着荷兰舰队的身躯,将一条条被烈火包围的夹板船从舰队中分割出来,用小船上的小佛郎机和手中的火铳仰面轰杀船舷上的兵士水手,之后便抛出一根根绳索,蜂拥而上,登上夹板船同船上的荷兰人展开肉搏战,火光中,一个个矫健强悍的身形往来搏杀。而那些红毛夷人们也自知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纷纷咬紧牙关与登船的郑军士兵做殊死拼杀。在甲板上,在船舷上,在帆索上,在桅杆上。双方使用着刀剑短矛火铳格斗射击刺杀。一个个身躯不时发出惨叫声倒地不起。或是落入水中,转眼被海水吞噬,只留下海面上的一团血花。
两艘小船扬帆在海面上乘风破浪而来。船上的水手们和军官们手中高举着铜皮大喇叭,在海风和浪涛喊杀声中高声传达着郑芝龙的新命令。
“大帅有令!郭熺、胡美、林察、陈秀、陈经武、方玑、袁德,焚毁红毛夷夹板船两艘,各赏银五百两!哨官张梧、千总郑彩、捕盗黄胜,夺获夹板船一艘,各赏银一千两!”
海面上顿时如同开了锅一般,郑军的士兵听得如此的赏格,更是拼死的向前,眼前的敌人已经都被标定了价格,点燃一条夹板船,十六个人分二百两银子,杀死一个荷兰人,赏五十两银子,烧毁一条夹板船,赏五百两银子,缴获一条夹板船,一千两!
“芝豹,你带人过去,告诉左翼右翼游兵中军的高应岳部、张永产、王尚忠、刘应宠、邓枢,跟他们说,荷兰红毛逆夷正在拼死突围,我军力有不逮,请他们火速来援!”
沉吟了一会,芝龙对自己的弟弟下了这样的命令。
“大哥,这,荷兰人这就快完蛋了啊!让他们来,这不是分功劳给他们吗?!”
郑芝龙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笑容,“兵法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这群家伙,见我等与红毛夷人拼命,巴不得躲得远远的,等我们死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们再上来捡现成的功劳。你看水浒传里,宋江南征北战的时候,官军可曾援助过他?都是在后面捡现成的。”
“对对!如今我们说荷兰人正在拼死突围,正是困兽犹斗、归师莫遏的时候,以他们那些破船和喝兵血喝到丧心病狂的军士,哪里敢来趟这趟浑水?!”
一个个请求支援的信使驾驶着快船,拿着郑芝龙的求援信,往料罗湾外海方向的其余四路明军水师停泊的方向而去。但是,得到的答复都是,“请郑大人放心,我们收拾完这里的刘香、刘九、萨倭渠魁李大舍之后,马上就去支援,请郑大人务必顶住!”
然后海面上便悄无声息了。
“哼!就知道你们会如此!”
听完了往四处军马处“求援”的信使回禀,又听他们讲了刘香船队扬帆西去,这几路人马并未发一炮有一船拦截,只是收了些买路钱便让开航路任凭刘香等人逃走之后,郑芝龙脸色变得越发的难看起来。
“这群家伙,不但临阵怯战,畏敌如虎,而且居然还贪图刘香的贿赂,有意和贼!”
和贼,是明末军队中的一大特点,军队见到与自己力量相差无几的贼寇时,便有意放开一道口子,让他们逃走。当然,作为回报,该股贼寇会留下一些财物作为买路钱。这在当时被称为和贼,或者是打和仗。
海面上突然爆发出一阵阵雷鸣般的欢呼和狂啸声,中间夹杂着阵阵对空鸣放火铳的声音。
在郑芝龙座舰大青周边往来巡哨的郑芝彪跳上船来,面带喜色,“大哥!我们赢定了!”
“混账!这里是军中,没有大哥!以军礼回报!”
被兄长严词呵斥的郑芝彪,急忙跪倒行礼,“启禀将军,我军前敌报捷!”
“讲!”
“参将陈鹏、游击郭熺、哨官胡美、陈麟等人奋勇杀敌,身先士卒,登上红毛夷人夹板船,生擒伪出海夷王呷咇嘽吧!”
“大哥!十一艘荷兰人的舰船,如今只有五艘了!是不是让兄弟们加把劲,一鼓作气全都干掉他们?!”郑芝豹在一旁也是面色狂喜。
所谓的出海王,便是东印度公司的舰队司令,作为这次军事行动的舰队指挥官,但是职务似乎应该在普特曼斯之下。
“芝豹!你马上写一道呈文给巡抚大人!”
芝龙略微思量了一下,很快便做出了决定。
“报捷吗?!我军全歼红毛逆夷于料罗湾?”郑芝豹揣测着大哥的想法。
“不!呈文这样写,将咱们之前的战功都说清了,特别是擒获逆夷伪出海夷王呷咇嘽吧更是要大书特书一番。”
“然后呢?”
“然后?说因海上风向突变,我军火船被逆风吹回,反风吹火,导致我军船队损失颇为惨重。我的座舰帅旗、风帆亦被烈焰卷起,舟师见状,队形稍呈混乱,有附逆之人趁势作乱,谣成郑某已死。”
“大哥,这个,不太吉利吧?”芝豹有些迟疑了。
“让你如何写你就如何写!”
芝龙白了芝豹一眼,继续口述着呈文的大概内容。
“逆夷趁势借助恶风之力,冒烟突火,狼奔豸突,已奔外洋海面而去,我军正在追击之中,定当灭此而朝食!”
“芝彪,去找你虎哥,告诉他,打开一个口子,让红毛夷人能够冲出去,记住,戏不能做得太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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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南澳岛
闽粤之交的南澳岛,从澄海的莱芜渡口到南澳岛的长山尾渡口平底亩船需要摇晃50分钟。这是个让人感觉轻松愉悦的小岛,平静,安详,仿佛一个世外桃花源。
但是,这只是它的外表。事实上,在历朝历代的史记记载中,关于这个小岛的的记录都不是平静柔和,而是桀骜不驯。不是田园牧歌,而是刀光血火。是“海贼”的同义词,是不时惊扰闽粤地方官员乃至朝廷的一个噩梦,特别是在隆庆开海后,这里海盗活动的频繁程度与规模,称得起是“中国之最”,成为了东南沿海治安的一处“毒瘤”。
究其原因,还是这里的地理环境所致。这里距离大陆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既足以和官府保持“安全距离”,又方便随时到大陆上“侵犯”一下;南澳岛上的居民在洪武年间被强行迁徙,留下大片田地可供耕作;岛上山势险峻,利于筑城修寨,有险可据。最重要的是,这里地处国际贸易的航道要冲,距离太平洋主航线不过几海里。因此,这里从南宋时期起,便成为了海盗渊蔽之处。到了明朝后期,南澳一带的海盗势力已大到了动不动就“战舰数百,聚众万余”,横行海上,向过往船只征税,俨然一海上王国。嗯,怎么听着和猪脚的做法有点像?
吴平、林国显、许栋、许朝光、林凤、林道乾、曾一本是这一期间活跃在南澳岛的众多海盗首领,都是把南澳“先后据为窟宅”或活跃在附近海域。他们彼此之间有错综复杂的关系,比如,林凤是林国显的族孙,吴平是林国显的侄婿,林道乾的船队里有林凤的船只,曾一本承接了吴平的部众……
而眼下,这里更是成为了刘香的目的地。
原因没有别的,除了上述原因之外,这里还具备着适合海盗正常需要的一切条件和群众基础。
虽然因为海禁的原因,不能明目张胆的下海,但是“赔本买卖没人做,杀头买卖抢着做”,在巨大利益的诱惑面前,没有几个人能够扛得住。沿海许多豪门、官员、官员亲属都与海盗有着关系;明里暗里通过南澳岛与刘香和招安前的郑芝龙等人交易。而对于那些依靠海上贸易谋生的升斗小民来说,不能“通番”则无疑于对生计有着巨大的杀伤力,于是就常常参与和海盗的私通接济活动,以“一叶之艇,送一瓜,运一罇,率得厚利”,有的干脆加入“组织”,把海盗当成职业。在这种情况下,海盗就具备了“民众基础”,官兵来围剿海盗时,沿海民众的反应则是“每见官兵动静,则星火徒报,官府密令哨探,则推避不从”。
在这里,刘香团伙可以得到人员、物资、装备的补充,修补破损的船只,缓一口气,以便于迎击郑芝龙的再次攻击。
看着南澳岛出现在远处的海天相接处,刘香在船头不由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到了这里,便是到了一个安全的避风港了。地处闽粤两省交界处,就算是郑芝龙有着天大的胆子,越界作战,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而且,刘香团伙同广东省的各级官吏们也是有着明里暗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虽然从万历三年(1575年)开始,这里就设立了副总兵衙门,有一位副将大人,率领水师三千在此驻防,但是,在孔方兄的帮助下,这里依旧是海盗的天堂。
“传话下去,告诉各位船主和兄弟们,到了南澳,就有了足够的就和肉,还有漂亮的妹子在岛上等着兄弟们!但是,记住了!兔子不吃窝边草,不许犯花案!只许去piao!不准jianyin!”
没办法,这南澳岛上的居民同海上各个团伙之间的关系实在是太密切、也太复杂了,说不好哪个妹子就是某位船主的远房亲戚,光棍劈竹不伤笋,为了不得罪同在海上谋生的伙伴,纪律也是要强调一下的。
何况,岛上还有一座南澳副总兵府,虽然说都是往ri里用银子打点好了的,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大家面子上须不好看。
“明白!”
“明白!”
“嗨!岛上的暗门子、半掩门那么多,俺们何必要费那个劲去用强的?!”
一群人发出粗野狂暴的笑声,望着不远处的南澳岛越来越近。看着远处正在撒网捕鱼的小型红头船慌慌张张的收起渔网,掉头往岛的方向狂奔而去,几个海盗头子更是嘲笑起来。
“咱们是到你们的岛上补充鲜菜淡水,修理船只。顺便让兄弟们睡上几个好觉。又不是不给钱的陆地上土匪,你们慌个啥?!”
在笑声中,一条快船从后面疾驰而来报信。
“启禀船主!后面殿后的十七舍人刘九打来旗号,荷兰人的船队也败退下来了!后面似乎还有郑家的追击队伍,十七舍人询问,该如何处置?!”
听到这个紧急军情,几个头领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个郑一官,当真是拼命啊!他一家就把荷兰人给打败了?!”
“现在荷兰人还有几条船?”
“启禀船主,各位老大,荷兰人的九条船,只剩下了五条,另外还都是受了不小的创伤,兄弟们从远处看,很多的帆都只有一半了!”
“距离我们还要多远?”
“大约有两个时辰的水路吧?!但是,兄弟们说,眼下荷兰人的炮船伤痕累累,跑得慢。怕是得三个时辰到四个时辰才能撵上我们!”
“打旗号!告诉各船,扯起满帆!加速前进!有桨的都给我用上!”
“船主,咱们是要快些跑吗?”
“不!咱们是要快些跑到南澳岛,到了那里,四个时辰,各船补充粮食蔬菜鲜肉水果清水,足够了!等到荷兰人到了,咱们就顺风扬帆走他娘的!让郑芝龙那个叛贼去和荷兰人拼命!咱们只管到广东海面去寻个岛屿休息,睡觉!”
大小将近六十艘海盗船扯起了满帆,从船舷两侧伸出了长桨,奋力的向着南澳岛的方向赶来。
眼看已经可以清楚的分辨出岛上的房舍轮廓,看得清房顶的颜se,忽然,随着最后一支打鱼小船绕过南澳岛进入了港口,一抹白se帆影从岛的背后隐现出来。
紧接着,一片,两片,三片、五片,十片,白se的帆影如同海上台风来临是卷起的云朵一样,迅速的卷起升腾。随着帆影的出现,一条条炮船出现在青澳湾海面上!
“妈的!是谁的船?!”眼下刘香的状态,颇有点龙困浅滩遭虾戏的心情,好不容易从官军和郑芝龙的围攻下逃出来,却又在这里被人拦住去路,当真是老虎不发威,你们便当老子是只病猫不成?
“看看旗号!是不是南澳副总兵衙门的那些破船?!”
要是那些南澳副总兵府的破船,刘香不介意将他们统统的送下大海,去洗洗澡清醒一下。
“没有发现大明水师的旗号!”
在桅杆顶上的瞭望台上飘下了这样的声音。
“船主!船的形状也不是大明的福船!倒是有点像佛郎机人的船!”
一个头领指着远处隐约可以分辨出轮廓的炮船,声音都有些变形了。
不是大明水师,船只又是有些西洋人的风格,在这一带的水面上,便没有人有如此庞大的舰队了。难道说是荷兰人的援军从巴达维亚赶来了?!
人遇到这种情况时,凡是都愿意往好的方面去想。特别是在穷途末路前途不可预测的状况下,更是愿意相信这是荷兰人的援军。
眼见得与对面从南澳岛驶出的舰队越来越近,从船只的形状和船舷两侧黑洞洞的炮窗口可以看得出来,这只舰队的设计风格和建造技术上有着浓厚的欧洲风格。
不由得刘香心中一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这定是荷兰人的援军,即便不是,也是英吉利人,或者是佛郎机人过来探风se的舰队。是谁且不去管它,老子还是先去南澳岛补给休息是正事!”
双方的船队距离不过数里了,刘香挥手命人上前搭话,试图了解一下这支船队的来历和目的。
一条快船正要从船队中飞驰而出,对面正在调整队形的船队做出了一个令人有些不解的动作。
一面面旗帜在桅杆上升起!
“大明南中军马总统官!李!”
随着这旗帜的,还有别的几面旗帜,在前桅杆上迎风飘扬的,是南中军水师的旗帜,铁血十八星旗。在主桅杆上飘扬的是主帅的帅旗,赫然一个斗大的李字,在刘香眼前灼灼放光,烧得他眼睛生疼。
“我一刀斩你个桃花开!你个李守汉,我同你远ri无怨近ri无仇的,我也不曾劫掠过你的地盘,为何如此对我?!我是把你的儿子扔到井里了,还是抢了你的姨太太?!你这样的对我?!”
刘香心里满是怨念。
但是,怨恨,抱怨,有用吗?南中军水师练习舰队的几艘付波级战舰的炮窗已经打开,一门门的火炮如同蛟龙的獠牙一般,闪着渗人的光芒。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牙崩半个说不字,尔来观看,大炮是一炮一个,关轰不管埋!”
在常胜号的船头上,稳坐在虎皮椅子上的守汉,故意怪声怪调的念着从评书里听来的打劫时专用绿林山歌,逗得坐在一旁的小华梅嘎嘎的笑声不止。
从香港到出发,一昼夜的航程便到了这座距离香港岛和料罗湾都不算远的南澳岛,南中军水师便立刻上岛控制了这座坐落在闽、粤两省交界海面,距广东汕头仅11.8海里,东距台湾高雄160海里,北距厦门97海里,西南距香港180海里的海岛,将岛上的驻军尽数缴械看管,禁止一切人员出入。
凡是家中有男人在海上谋生的,一律发给布一匹作为安抚,“回头告诉你们的兄弟子侄,不要跟着刘香瞎跑,跟着我家将军才是正路!”
刘香在船上看到的那些撒网捕鱼的人,俱都是南中军水师改扮,为的就是观察海面上的动向,也好为舰队的出击打好基础。
休息了一天一夜的南中军水师,就在南澳岛水域守株待兔,等来了刘香的船队,后面还有被郑芝龙兄弟追赶下来的荷兰人的残兵败将。
“我再重复一遍主公的军令!此战以俘获为主,第一不准使用霰弹,第二不准使用火箭,第三,落水之后尽量生俘!都听清楚了吗?!”出港前,练习舰队的统领楚天雷黑着脸朝着几个舰长训斥了一番。
虽然不明白为啥不让用海战利器火箭,也不让用霰弹,但是舰长们还是很委屈的点头表示清楚了。
“在庞大的中国国家舰队攻击下,我们不得不承认,公司此次的作战目的和任务,完全的失败了。我们面对着至少150艘戎克船,其中约有50艘特别大的战船,这些战船上配备有xing能良好的火炮,而且she击速度非常快,我相信对面拥有一支经过极其严格训练的炮兵队伍!在这些炮火的掩护下士兵们的士气旺盛,跃跃yu试,在这种时刻,他们向我们靠过来,快艇slooterdijck号、快艇brouckerhaven号被中国人的船只钩住,这些船只立刻不顾自己和其他人的生命,迅速点火燃烧起来。我们的船只一旦被被戎克船钩住,中国人就会疯狂的跳进船来,同我们在狭窄的甲板上进行肉搏战。有两次我必须亲自上阵参与这种残酷的战斗,因为你不知道何时会有一件什么兵器或者是火铳的弹丸从某个奇特的角度袭击你。在这种情况下,只有进行残酷的战斗,才能将中国人击退,但是,西卡佩号最后还是被跳进来的人数众多的中国人所击破,而被他们夺去了。我们的舰队司令也被俘虏了。我只能率领bredam号、bleyswijck号、zeeburch号、wieringen号与salm号费尽力气摆脱非常多的火船,向外海逃去,去追赶我们的盟友刘香舰队。并且同他一道返回巴达维亚进行休整。受到这场战败影响,我想公司的海上力量已经衰弱到本年度在中国沿海不能再有任何作为了。”
普特斯曼几乎是满眼噙着泪水写完了今天的航海ri记,对于料罗湾的惨败,他必须要向东印度公司的董事会作出一个交代,提供一个合乎逻辑的解释。否则面对他的将是极其残酷的结局。
从巴达维亚出发时的十一艘舰船啊!如今只剩下了五条,都是伤痕累累。还有雇佣刘香集团的那些金币,武装他们的大炮和火药,都是公司财政中支出的款项,如今就这样的付之东流了,这如何不令普特曼斯心头一阵抽搐?
几声很有节奏的敲门声,船上的舰长和普特斯曼的副官随之出现在了门口。
一场血战下来,船长漂亮的制服被撕扯的一条一缕的,雪白的衬衣上血迹洇红了前襟,同船长相比,普特斯曼的副官情况更为严重,头上被一发铅弹的弹丸划过,还算是万幸,那枚铅弹没有兴趣进行对他的头颅进行深入了解,手臂上被一个垂死的倭人士兵砍了一刀,几乎砍到了骨头上。眼下他只能用从棉衬衫上撕下来的一根布条吊着胳膊。
“总督大人,我们已经追上了刘香的船队,是否要求他们等我们一下,共同编队前进?”
舰长还是比较专业的,他知道此时不是追究刘香临阵丢弃盟友逃之夭夭的时候。
“但是其余几条船上的士兵和军官都打来旗语,要求对于这些海上的懦夫,临阵脱逃的败类,胆小鬼进行必要的惩罚!否则,他们就不知道荷兰人的厉害!”
副官的意见代表了残存的舰队士兵和军官的意见。如果不是刘香率领自己的船队丢下荷兰人先行逃跑,郑芝龙也不会集中全部的炮火和火船来攻击荷兰人的十一条船,这才是今天惨败的最重要原因。
“也许用刘老香来做替罪羊是个好办法。”普特斯曼的脑海里闪现了这个念头。
“不可以!我们的后面还有尼古拉一官的追兵,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同刘老香的部队作战?要是打,也要等到我们的部队与尼古拉的部队脱离接触以后,到了安全地带,才可以想办法来对刘老香的行为进行惩处!”
“我们现在到了什么位置?”
普特斯曼不愿意再进行这种无谓的争吵,他眼下关心的是如何才能够尽快摆脱后面的追兵。他知道,再往前走一段水陆,便是广东的海面,郑一官的水师便不好在这里对他进行追击。
“前面是中国人说的所谓的南澳岛,现在在我们的右侧是他们说的龙屿、虎屿、狮屿、象屿四个岛屿。”
透过船舱的窗户向右侧望去,几个小小的岛屿在远处如同一个个黑se的珍珠一般镶嵌在水面上,已经到了福建海域的边界上了!
普特曼斯顿时听到了天主的赞美诗。
但是,一声凄厉的叫声,从桅杆顶上传来!
“敌袭!”
一支船队从南侧的兄弟屿方向快速向荷兰舰队的侧后方袭来!
为首的一支战舰舰首上赫然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黄金白银制成的三头虎标志。
正是南中军水师左翼统领张小虎率领的双桅横帆船舰队,内中还包括四艘火箭船!
对刘香和普特曼斯的包围已经完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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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南澳岛之战
“奉剿红夷报捷疏福建巡抚邹维琏谨题,为微臣督师海上,大破红夷,谨报大捷,敬献俘囚,以彰奉行天讨事。”
在海澄督师的福建巡抚邹维琏,接到了从前线不断送来的各项战报,特别是郑芝龙派人送来的关于焚毁、缴获荷兰人夹板船的战斗经过,更是让他大为兴奋,“此战之后,福建沿海寇氛为之一空矣!”
“荷兰人一败,则刘香、萨摩渠魁李大舍者皆为跳梁小丑,不足为患。”他的一名亲信在一旁凑趣。
“马上!马上给朝廷写报捷文书,将这里的情形务必上报天子周知,以解君父之忧!”
“芝龙慷慨男子,幡然悔悟,誓天剿夷,破家赏士。其持久之未发,实图谋於万全。虽借力於诸将,已拚死於前冲。劳苦功高,心迹已白。今既能为补过之孟明,臣当如王猛之待邓羌,请加显擢,以酬奇绩。其部将陈鹏、郭熺、胡美、陈麟同擒伪出海王呷咇嘽吧,勇冠三军,叙当破格。余弁有功者,皆应均赏。至於各路诸将,兵单饷薄,皆以偏师赴臣调,合围环攻,多树夷敌,始壮郑部之声势,成其全胜之大捷,其拚死犄角之力,又可没乎哉。”
在题奏中邹巡抚先是很有节**的为郑芝龙报功,将他的所作所为一一上报,部下的奋勇,主将的破家为国,都得到了淋漓尽致的表达。。
“天启初年筑城彭湖,人曰彼时用兵两载,费饷十八万,仅能焚夷夹版一只,虽堕彭城徙台湾,而其出没闽地尚如故,则其强横可知。”
在看似介绍荷兰人的情形,追溯以往的战斗过程,邹巡抚不动声色的为自己请了一番功劳。看看!天启年代打了两年,耗费军饷十八万,论战果,仅仅焚毁了一艘夹板船,夺回来澎湖,此战,我的战果可是焚毁、俘获荷兰人舰只六条!而且是一战而定!
“大人!大人!”邹大人的如椽大笔正在妙笔生花之间,门外的中军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郑将军派遣其弟郑芝豹,前来报捷!押送刘香、李国助(即李大舍,乃是李旦之子。)、刘九等人首级至此。并缴获之贼物并请大人点验!”
客客气气的同芝豹这位有着读书人功名在身的报捷使者见面,互相行礼已毕,又命人献上茶来,巡抚大人这才开始询问前方战事检验芝豹押送来的首级等物。
“家兄率领舟师穷追不舍,追至南澳岛洋面,将溃退之荷兰舟师并刘香所部一并追上。得友军之助力,迎头痛剿,刘香所部溃散!我军便将其一鼓成擒!”
听到芝豹如此介绍前敌战情,邹巡抚不由得有些遗憾,泼天也似的一场功劳,少不得要分润些给两广了!但就凭南澳岛这群窝囊废,居然能够拦住溃逃的荷兰人同刘香等人,也算是走了**运了!
“两广部院之助以乌尾粤船,迎头拦截,乃以克敬全功。”邹巡抚很不情愿的在题本上为两广方面的同僚添上了一笔。
但是,事实是如此吗?
在东起兄弟屿,西到南澳岛的宽阔水面上,战斗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刘香父子和李国助的船队,同南中军水师相比,船只的差距自不必说,一方是以中国式的福船、鸟船为主,船上的火炮数量少不说,而且因为船只结构和龙骨的关系,火炮大多架设在船头,没有炮甲板。而南中军水师,至少每条船有二十门火炮,一次弹丸齐shè最大质量在数百斤上下不等。
从船员体力来比较,荷兰人一方,从天没有亮就同郑芝龙水师开始了战斗,体力消耗巨大不说,而且大多数船员除了偶尔喝点水润润唇之外,基本上是粒米未进,好不容易从料罗湾逃了出来,百余里水路一路狂奔向西,可谓疲惫至极。而守汉部下的水师,则是吃饱喝足养精蓄锐在南澳岛等候多时了。
“列阵!”
守汉懒洋洋的摆了摆手,作为舰队指挥官的楚天雷示意身边的旗手和司号。
随着桅杆顶上旗帜的挥动,几声尖锐的号声,在南澳岛拦截刘香船队的练习舰队迅速的将十五条舰船列成了青龙阵,也就是所谓的“t”字形阵。
调整阵型,列阵,都是毫无声息的在刘香等人面前进行,将主力舰只摆在了横向阵型上,炮窗的炮口依次打开。
看着眼前横亘在逃生通道与南澳岛之间的十几条大船,刘香突然有一种两股战战的感觉,被一阵阵的海风吹拂的颇有便意。
自家事情自己知道。刘香的船队虽然眼下依旧有五六十条船,大小火炮数百门,水兵水手几千人,但是,所采用的战术依旧是跳帮肉搏决胜,只能算是乘船的陆营。而对面的舰船,几乎和荷兰人的船只如出一辙,甚至更高一筹!流线型船体,大规模全帆装,舷侧三层直通式炮甲板,装备镗造炮的新式海军。
更何况,南中军水师的每一条船上,还有着一件被小华梅称为阿爹的杀手锏的器材。伽利略、笛卡尔等人研制出来的初级版炮队镜!
由两个单目镜筒组成的双筒潜望镜、方向测角机构、高低测角机构和三脚架组成的炮队镜。用黄铜和九转钢作为主要材料制成,黄铜成为了制造镜筒的主要材料,九转钢则是用于制造支架和平台,用于支撑和固定镜体其他部件。
八倍的放大倍率令炮兵的观测手们通过双筒潜望镜可以清晰的用它观察战场、搜索目标、侦察地形,观察shè击效果和测定炸点偏差量,也可用于测定炮阵地、观察所的坐标。
两个镜筒可以绕铰链轴转动,在0°~180°范围内任意张开,以便在隐蔽条件下工作时增强体视感或增加潜望高度。方向测角范围为全圆周。高低测角范围一般为-300~+1000密位,测角精度一般均为1密位。
这是三位数学家、科学家到了南中之后,同南中的技术人员结合,为守汉搞出来的第一件技术成果,便拿到了料罗湾来试用,不知道刘香何德何能,竟然有如此的造化!
“二丫你要记住,陆军或可以依靠个人勇猛得逞于一时,然而海军,则必须是新技术和文化知识密集使用,严格强调纪律的军种。”
让宝贝女儿通过炮队镜的镜筒仔细的观察着对面的刘香船队,守汉还不忘及时为女儿灌输着概念。
“主公,炮长请示,各炮已经装填瞄准完毕,是否可以开炮!?”
“开始吧!“
守汉挥挥手,仿佛在驱赶着那不存在的苍蝇一般。
“瞄准、放!”船舱内已经脱剥的赤条条的炮手们在炮长口令下手脚麻利的完成各个动作,每个人的动作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然,流畅,而且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在严格的近乎残酷的训练下,人们已经习惯了这种作战方式。习惯了被各种条令条例限定成为流水线上的某个环节,他们不需要任**气,他们也不需要任何机智,只需要按照规定要求和长官的命令,做好战争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将长官的命令和意志无条件的贯彻下去,那么,庞大、精确、高效率的战争机器就会自动把挡在面前的敌人轰成渣,炮手们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去领取自己的赏赐。
按照南中军水师总结出来的战斗经验,在不超过四百步的情况下进行炮火集中shè击,命中率应该在一成左右。
而守汉此次的作战目的是为了彻底摧毁刘香集团,尽可能的俘虏他的成员,而不是杀伤,所以,火炮的抵近shè击纪律便更是严格。
“三百步打这些福船、鸟船,比打靶还要简单!“
一个炮手挥动着手中的火绳将引火孔内的鹅毛信管点燃。
所有的炮弹不管是几十斤重的克龙炮,还是十二磅炮、八磅炮,密集的炮弹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刘香船队中所有船只的吃水线!
当信管内引火药被点燃的一刹那,迅速的将丝绸这种生物蛋白制成的药包内满满的发shè药引燃,炮弹在炮膛中被热情澎湃的发shè火药气体推动前进,震天动地的巨响之后炮口火光一闪,腾出一片白烟,巨大的后坐力推动着炮身向后迅速移动,将炮架上的弹簧压缩到了极致,令弹簧发出一阵阵痛苦不堪的吱吱声,而圆球型的炮弹就在这一系列的声响、烟雾、动作中兴高采烈的飞向了对面的那些木船,炙热的弹丸以超过了音速每秒三百四十米的速度,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道隐约可以看到的弹道痕迹。
随着半空中一阵刺耳的呼啸声,几乎所有的炮弹都一头撞上不远处的福船和鸟船。
热情的炮弹将船板打出了木盆大小的破洞,被击碎的船板碎片成为了炮弹的非预制破片,这些武器界的自干五们,在船舱内四下飞shè,把周围不幸的士兵扎的血流成河。炮弹去势不衰,在船舱内肆无忌惮的碰撞、弹跳,船舱内,人体的残肢碎骨,各种器官的零碎部分,和无数不久前还很是精美值钱的东西混合在了一起,让人感叹生命和财富的混合竟然是如此的诡异美丽。
排列成青龙阵的南中军水师,以常胜号为龙头,一个漂亮左侧突击,将刘香的船队分割成了两半,仿佛是一把大扫帚,所过之处,那些福船被打散,船上的水手士兵毫无例外的成为了水面的漂浮物,区别在于,有的有生命,有的变成了浮尸。
而横向排列的战舰,则是毫不犹豫的向着船队的纵深冲去,不断地将火炮炮弹密集发shè,将一艘又一艘的福船变成碎木板。
“停!停!“
在常胜号的船头,小华梅在甲板上不停的挥动着小胳膊向附近的人们用嘹亮的童音呐喊着,让来来往往的人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大小姐想要做什么,这么混乱的战场,让停下来做哪个?
“阿爹!不是你说的要多俘获吗?!这些船和人,都被炮弹打坏了,打死了,还怎么用?!就算是不如常胜号跑得快,拿来往返各地运送货物和运人也是可以的啊!“
充分利用自己技术上、训练上的优势,南中军水师已经呈一边倒的态势。不但战舰顺风时航速奇快,即使是逆风或者侧风、抢风时,船速也是刘香船队中那些福船的一倍以上,且又**控转向灵活,不用担心被合围、被追上或者跳帮,于是便采取匀速滑行通过的方法,通过时炮击一次,便可用炮弹凿沉一艘大福船,接下来用另一舷通过另一艘再齐shè一次,则又击沉一艘。
如同一个漂亮的梨园子弟在戏台上做出一个个优美的身段一般,令人炫目,而在舰队的侧后则是密密麻麻的水上漂浮物和人头在海面上游动,十几条大福船在缓缓的下沉。
面对着冲过来的南中军水师,刘香和刚刚跳到他的座船上的李国助,几乎惊得连下巴都快掉到了脚面上,水战向来都是炮火对轰之后,水兵们跳上对方的甲板互相砍杀,没想到单单依靠炮火,对方就能将自己置于死地!
“传令下去!猎风舰放下小船,捕捉俘虏,各舰降低火力密度,老子要人也要船!”
随着信号兵手中旗帜的阵阵挥动,在横向阵型呈直角排列的那八艘猎风舰,纷纷将小艇放下,在海面上开始扑捉俘虏。
“我家将军有好生之德!!对面的船听着!只要抛锚落帆弃械跪地者,一律免死!”
随着小艇在海面上往来游弋,南中军玄武营的兵士将那些在海水中挣扎求生的刘香船队成员一个个如同抓落汤鸡一般打捞出来。这个动作,让刘香的部下们顿时求生**压过了抵抗的想法。和刘香、郑芝龙等人一贯的作风不同,这两拨儿人都是海商出身,说好的是海商,说的难听些就是海盗。往来贸易都是以武力为后盾,要么是跳帮劫货不伤人,要么就是钱和货都要,就是人不要!一旦动手,那就势必是鲜血融入海水,尸体在水面上成为鲨鱼的美食。谁也没有长着一副菩萨心肠去打捞已经落水的对方士兵,(哦!忘了,似乎郑芝龙等人都是天主教徒,和菩萨不是一路的。)所以,这样的举动,比起南中军的大炮来威力毫不逊色。
一时间,海面上的福船纷纷抛锚落帆,水手们在甲板上跪满了。
“主公,后哨兄弟发来战报,他们至少已经俘获了一千余人,请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用船运到南澳岛上,交给那里的兄弟们看管,告诉他们,海上至少还有两千人在水里,继续给我抓!”
小艇上的俘虏被塞得如同沙丁鱼罐头一般,送到了猎风舰上,再由猎风舰向南澳岛转运。到了岛上,便有很多岛上居民来寻觅自家的兄**侄丈夫,一时间,码头上哭声震天,乱作一团。
“主公,要不要派人弹压一下?总是这么哭号,不是个事啊!”
“不必了!这种哭法,不过是见到亲人无恙之后的喜极而泣,大可不必理会他。而且,再强悍的人见到家人也会考虑一下家人的生死安危,不会再有作乱之心。”
这哭声在海面上逐渐稀疏的炮声中越发的飘得远,残存的小船上,水手们也听得清清楚楚。
“干伊娘!老子在岛上相好的那个妹子,上次托人捎话,已经有了娃娃在肚子里,要老子央人去提亲!要不然就很难看了!”
“我的爹娘都在岛上,等着我这个月的军饷呢!现在倒好,怕是我都要变成龙王爷的贡品了!”
这种哭声和呼夫唤儿的喊声,在刘香部下看来,不亚于大炮的密集轰击。
但是,紧接着在海面上的喊声,更是杀伤力巨大!
“将军有令!凡刘香部下中,有能擒获刘香、刘九、李大舍,所谓十三舍头目来献者,一律免死且赏银元一百以上!”
在这喊声中,刘香很是恐惧的发现,身边的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了。
旁边的李大舍李国助挥起手里的倭刀刀鞘朝着水手们便是一顿抽打,一边打一边用福建话夹杂着扶桑话破口大骂。
“马鹿!相信他们的话,你们这群蠢猪!”
但是,在刘香坐船的旁边,微微起了一些争斗厮打之声,跟着便是水手将沉重的铁锚抛入水中,有人挥动短刀将帆索砍断,桅杆上的风帆应声而落。
“我们投降!我们抓住了刘九了!请大人们受降!”
船头上,几名水兵正按着兀自奋力挣扎着的刘香义子,被封为十七舍的刘九。
“船主,我们快走!”李国助倒也光棍,不愧是当年海上海盗之王李旦的儿子,手中擎着短火铳,同几名心腹一道威胁着其余的水手们努力驾船试图逃出战场。
“还想走?!”
从炮队镜中,守汉将这条大福船上的情势看得一清二楚,有被俘的刘香部下过来指认,船上的二人,就是刘香和李国助。
“开炮吧!”
一排炮过去,刘香的座船也被凿沉。
“刘船主,李大舍,二位辛苦了。打算吃点什么?在下这里,有馄炖和板刀面!”
在常胜号的船头,守汉和蔼的接见了被绑缚的如同粽子一般的刘香、李国助。
“水战,水战不是你这样的打法!”
憋了许久,刘香突然蹦出了这样一句,倒叫一旁正在酝酿思量该如何开口求饶的李国助吓了一跳。
“我告诉你,海战就应该这么打,以后我还要有更大的船,更狠的炮!不过,你却未必能够见到那一天了!”
刘香船队崩溃之快,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来不及欢庆胜利,留下八艘猎风舰在南澳岛水面打扫战场,继续搜索残敌,主力舰只在常胜号的引领下向战场的东侧,疾驶而去,准备去援助在那里牵制荷兰人、阻截郑芝龙的张小虎。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惹祸精,不但完成了守汉交给他的任务,而且是几乎超额完成。
为此,守汉大发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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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海上华容道?(上)
当张小虎的战舰三头虎号率领七条双桅横帆船出现在兄弟屿海域,将郑芝龙舰队追兵与普特曼斯的残余部队拦腰切断时,他那个极为烧包的黄金虎头标志将逃命的与追杀的双方都吓了一跳。.
“该死的!这群家伙也来找我们的麻烦!”
普特斯曼在密德堡号上暴跳如雷但是却无可奈何。
“蒲你阿母啊!南中军的张小虎!这个贼厮鸟怎么也来了!”
负责追击普特曼斯的前锋陈鹏、郭熺、胡美不由得在船头跺着脚大骂。
都是在海上讨生活的,彼此之间都有所耳闻,而且郑芝龙手下就有昔曰在张家团伙中混饭吃的人,茶余饭后,闲暇之余,也会议论一下张家的故事。
对于这个投奔了南中军,担任水师左翼统领的张小六子,陈鹏等人并不陌生,甚至在海上彼此还打过交道。
但是,今天这个时候,这种情况,他带着七八条快船出现在这里要干什么?!
一个漂亮的大迂回动作,张小虎的船队画了一个半圆弧,将陈鹏等人的追击部队拦在圈外,有四条小船落下了几片帆,船上的水手们**起铜质喇叭筒,将自己的身份和意图说明白。
“对面是郑家的兄弟们吗?我们是南中军水师!特意来收拾荷兰红毛夷的!列位兄弟辛苦了,请在原地休息,看我们来收拾这群红毛夷!”
听到这话,陈郭二人倒也罢了,今天立的功劳已经够多了,原地休息就休息。但是,一旁的胡美却不买张小虎的帐。
“我丢雷个老母!”
他双手合拢朝着背西向东的这四条小船大声叫骂。
“老子们同荷兰人火拼的时候你们在哪?这个时候出来捡便宜了?!休想!”
一路骂,胡美的战船更向前快速移动。
“对面的兄弟听着!让你原地休息就休息!”
见胡美的船带着几条战船不听劝阻,四条小船上的人也变了口气。
“坐下来喝点酒饮杯茶,海上风凉,免得被风吹了!”
“我们认得你们是兄弟,老子们船上的家伙可认不到你们是不是郑家军的兄弟!”
从自己的船上眺望过去,对面南中军的船上,除了几个木架子之外,别无他物,火炮之类的一门也没有看到,只是水兵们身上有火铳佩戴。这一下胡美更是胆气壮了不少。
“冲上去,连这四条船一起干了!”
见胡美的船队有些不怀好意,对面的四条小船上齐声高喊,“郑家军的兄弟们,劝你们一句,还是老实的停下休息!不要逼我们动手!”
海风将这些话传到了郑家军的每一条船上,不由得让陈鹏和郭熺脸上露出一些不屑。
这四条小船,既没有大炮,也没有放火的稻草硫磺硝石等物,船上的人手也是少的可怜。却在这里说这样的大话,真真的令人好笑。
“嗖嗖!”
随着船上的人们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四条船上喷射出八道火箭,在胡美船队的航线前落入水中,爆炸,在海面上生成一道火墙,火焰在水面上瑰丽怪异的跳动着,看上去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胡美的船面对着这样的变化,有些猝不及防,冲在最前面。被火焰的苗头掠过船帆,将巨大的船帆烧出几个破洞。
“落帆!落帆!转舵!后退!”
知道了厉害的胡美口中忙不迭的吆喝着水手们,灭火、退后。
见郑家军的水师停止在了火墙的后面。四条小船上的人们解下了小艇,几个水手摇着小船绕过火墙来到了陈鹏等人等人的战船前。
“我家将军吩咐过,此次北上助战全是为了和郑家军的交情,共同对付荷兰人。命我等见到郑家军的兄弟们务必要客气。方才我们也是碍于军令,怕贵军的兄弟们加入战团被误伤了,才出此下策。几块熟肉,几坛子酒,请列位兄弟在这里先休息一会。”
随之而来的,便是十几箱子罐头和十坛子甘蔗酒被送到了陈鹏的面前。
“多谢南中军的兄弟了!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在这里喝酒吃肉看贵军如何收拾这群红毛夷人!”陈鹏口中说的客气,回过头悄声吩咐一名把总,“快去禀报大帅,告诉他,南中军水师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他们在打荷兰人。为首的是南中军水师的张小虎。”
那把总驾驶着一条快船折返向东,向主帅郑芝龙禀报此间战况按下不提,单说我们这位张家的六少爷。
从战前的敌情通报中他就知道,他那个弑父**的大哥就在荷兰人的舰队之中服务,哦,这个词有点奇怪,张老大自己坐上老大的位置后,能力与野心极其不相符,很快张家的残存势力就被其他的几个海上团伙或是拉拢,或是击溃,或是吞并,最后,张老大只得孤身前往巴达维亚,托庇于荷兰人的庇护。
这次北上,张老大也是奋勇请战,试图在这次的军事行动中,在荷兰人面前获得更多的话语权,谋求更大的好处。
但是,他时运不济,遇到了他这个不死不休的六弟。
三头虎号率领着七条双桅横帆船气势汹汹的在荷兰人的船队侧面猛冲过来,其目的就是在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荷兰人脸上再用板砖拍两下。
“开炮!”
带着狠辣和狰狞,我们的水师左翼统领张小虎大人下达了作战命令。
以三头虎号为首的南中军水师舰队,在强悍的三头虎号率领下,在荷兰人的残余舰队行进航线上硬生生的进行了一个近乎于完美的蛇形机动,插入了荷兰人的舰队航行序列,并且将其分割为三段。
一路强横的行动,三头虎号上的水手们不住的向两侧和前后的荷兰舰队开炮,几乎是两侧船舷的炮火同时向荷兰舰队倾泻着火药和钢铁。
只不过,左舷是从船头到船尾,右舷是从船尾到船头。
双桅横帆船很好的发挥了自己的速度优势,很有默契的将普特斯曼舰队的四条船(**redam号,**leyswijck号,zeeburch号,wieringen号)分割包围,以至少两条横帆船对付一条荷兰人的夹板船数量优势来对付荷兰舰队。
在炮声响起前的那一刹那,荷兰人还是有些自信心,认为眼前的这些船只同自己的船相比较,不会有太多的威胁,根据吨位来估计不会有太多的火炮。
这一点他们没有估计错,海上马车夫的眼光很是毒辣。但是,有一点他们没有估计到。安装不了过多的火炮,就只安装几门大口径的火炮,一炮顶别人数炮的那种!
安装在船头的克龙炮在炮手的**作下发出了巨大的一声闷响,声音之大令远在数里之外的陈鹏都吓了一跳。
“妈的!逃得倒快!”
见第一枚炮弹没有击中,炮长不由得喝骂了一句,克龙炮巨大的炮弹在密德堡号的前方落入水中,激起了高达数丈的水柱,将在甲板上紧张的炮手、水手们淋的浑身精湿!
“嗵!嗵嗵!”荷兰人舰队的火炮开始还击,虽然炮火不如之前那么密集,但也是在几条双桅横帆船的前后左右激起了一阵阵的水柱,也有两三枚炮弹落到了船上,将在甲板上活动的人打成两截,巨大的冲击力将甲板上的杂物冲击的到处都是。
“克龙炮换链弹!臼炮准备射击!”
双桅横帆船上主要的火力就是这两种火炮,六十八磅的克龙炮,二百磅的臼炮。四条双桅横帆船一字排开,从侧翼逼近了两条夹板船。
“开炮!”
克龙炮的链弹装填完毕,在炮长的呼喝之下,巨大的链弹在空中飞舞中,仿佛有一个隐身的大力士挥舞着这沉重的流星锤一般。
链弹准确的击中了一条荷兰夹板船的风帆,风帆委顿的落在了甲板上,那链弹的去势未遏,正正的在桅杆上砍出来一道深达数寸的断裂,前桅杆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没有等到荷兰人发出惊恐的呼喊,两枚臼炮的炮弹拍马杀到。
同克龙炮的链弹用来对付风帆不同,巨大口径的臼炮,二百磅重的炮弹更加喜欢虐待船身。
“咚!”
“咚!”
两声沉闷的声响,仿佛那是攻城锤在敲击城堡的城墙,或者是土耳其人的大炮在轰击君士坦丁堡的城墙。炮弹从甲板直直的穿透了三层甲板,落到了底舱之中。
wieringen号夹板船的船身在巨大的冲击力作用下发出了阵阵的**,它已经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了。
不远处,三头虎号也在与密德堡号进行着炮火对轰,与密德堡号的困兽犹斗,为了生存而努力拼死一战不同,三头虎号上的炮手们更加的疯狂。
“小子们,好好的打!打沉了这些红毛鬼的夹板船,抓到那个该点天灯的逆子,每人我赏银元五十块!”
三头虎的舰桥上,张小虎近乎疯狂的吼叫着,而舰上的水手们也是连声吼叫,表示一定尽力。
如果论炮兵的个人技术和海上战斗经验,两支舰队可以说是各擅胜场。荷兰人的航海经验和实战经验较南中军丰富,同荷兰舰队相比,南中军水师还是处于近海舰队的阶段。但是,南中军的优势就是在技术上和训练上,每一条舰上都配备了炮队镜,每一层炮甲板上至少有一个经验丰富的炮长。以一百门炮的齐射来抵消一门炮的精确射击!这是张小虎的作战心得。而眼下荷兰人的战舰,每条舰上不过十余门炮。而且连番血战逃出战场,诸多炮手已经是伤的伤死的死,勉强可以**作火炮的也是精力体力意志都下降到了一个极限。
三头虎号的额定装载火炮为三十六门,出海时又加强了八门,两门克龙炮,四门臼炮,两门十二磅炮。四十四门大炮轮番向密德堡号发射弹药,一次齐射,便将密德堡号上左舷的三门火炮打哑巴了,炮弹不但摧毁了火炮,杀伤了炮兵,顺带着将火药桶引爆。三个巨大的窟窿出现在船上,向外冒着滚滚浓烟。
“总督大人!”
副官的脸上还在流着血,一块船板的碎片插在他的脸蛋上,原本清秀英俊的一张脸,如今变得如同厉鬼一般。
“我们殿后的两条船升起了白旗!降下了风帆投降了!”
wieringen号在遭到了两轮四条双桅横帆船的臼炮、克龙炮的洗礼后,船体已经出现了大小四个从甲板到底舱的窟窿,烈火夹杂着浓烟从底舱冒出,在二层炮甲板上的炮手们如同老鼠相仿,不住的咳嗽着,从船舱中跑到甲板上,就算是被炮弹打死,也好似被烟呛死!
“图像!我们图像!”
在没有反对意见的简单商讨之后,船上的荷兰人降下了已经所剩无几的风帆,抛下铁锚,跪在甲板上,按照通事教给他们的话挥动着几乎看不出颜色的衬衣,高声呼喊着祈求对方能够停止那可怕的炮火,看着上帝和上帝**的份上,接受他们的投降。
一条横帆船上前将小艇放下,几名水兵划动小艇登上了wieringen号,“谁是大头目?谁是船长?”
看着水兵们手中黑洞洞的双筒短火铳,荷兰人顿时觉得自己的生命安全了,至少,对面那可怕的大炮不会将炮弹落在自己的船上了。
“船上有没有中国人?”
为首的甲长端着短火铳再一次的喝道。
“有有!我是这条船上的通事。我是游击将军郑大人派在这里卧底的!敢问这位总爷,可是郑大人的麾下?”
“混账!张开你的狗眼看看旗号!老子们是南中军李大将军的部下!”
“船上有没有别的中国人?!”
“没有了,只有我一个。”
看那通事眉眼与张小虎丝毫没有相似之处,甲长暗自啐了一口,骂声“晦气!”第一个投降的船上,居然没有张大人悬赏一千块银元捉拿的那个家伙!
“把火药都集中起来,所有的荷兰人都下船去!”
甲长见立功领赏无望,没有好气的驱赶着残余的荷兰人将船上的火药集中到小艇上,将人员押送到双桅横帆船上。
在接受wieringen号上的船员投降后,所有被俘的荷兰人都一**坐在了船板上,刚才那密集可怕的炮击让他们已经吓破了胆,眼下,暂时是安全了。
但是,更大的噩运降临到了他们同胞的头上。
腾出手来的三条横帆船立刻投入到了围攻**leyswijck号的战斗中,很快,这条可怜的殿后船也同wieringen号一样,垂头丧气的落下风帆,抛锚,所有船员跪在甲板上,宣布投降。
其他两条船面临的压力立刻成倍增加!
七条双桅横帆船如同七头海上的虎鲨一般,恶狠狠的盯着不远处的**redam号和zeeburch号,这两条船在荷兰人的标准中算是快艇级别,速度快,船上的火炮也不少。但是,双桅横帆船也是以速度见长,而且,船上的大口径火炮更是这类快艇的克星。昔曰纵横海上的快艇,如今已经变成了虎鲨口中的肥美食物。
“喊话!命令他们投降!”
见同袍迫降了两条夹板船,之前牵制围攻**redam号和zeeburch号船长们也是心里痒痒的,战前规定,击沉一条敌舰和俘获一条敌舰的赏格可是有着巨大的差距的,看在那白花花的银元份上,也是为了让兄弟们少耗费些力气。
“对面的夹板船你们听好了!我们是南中军水师,我们命令你们立刻降下风帆,抛锚,投降!再打下去,你们是逃不掉的!”
“头儿,这群红毛夷会投降吗?”船上的炮长凑到船长的身边,略带着些疑问来向船长讨教。
“不用管它,你告诉兄弟们,该装填就装填,该瞄准就瞄准。天晓得这群家伙会不会猪油蒙了心,打到底也不投降?”
“好叻!其实我还是喜欢用大炮和别人说话!”
“我再说一遍,命令你们投降!再有一分钟不投降的话,我们就。。。。。。”
“曰!”
“嗵!”
船上的一名水手兀自拿着铜皮大喇叭在那里吆喝着,一发臼炮的炮弹从他的头顶滑了一道抛物线落到了**redam号的船舷旁,激起了数米高的水柱,巨大的水花将他的后面的话统统给噎了回去。
是从刚刚加入围攻的那三条双桅横帆船上打来的炮弹。
同时打来的,还有旗语兵打来的旗语信号。
“废什么话,用大炮招呼。炮弹落到他船上,他们就跪下了!”
一时间,六条横帆船上的臼炮纷纷向可怜的**redam号和zeeburch号两条夹板船抛射着炮弹。两条夹板船如同水桶里的肥鸭子一样,被人用巨大的棍子追打着,享受着炮弹按摩和水柱免费冲洗甲板的待遇。
远处,早早的选择了投降的荷兰人,拥挤在甲板上,胆战心惊而又暗自庆幸不已的看着自己的同胞被人痛殴的这一幕场景。
较远处的陈鹏等人,一面就着肉瓷罐和水果罐头喝着小酒,享受着这难得的战斗间隙时光,一面心胆俱裂的听着远处传来的似乎没有停止意思的大炮声。
“听这动静,都是南中军的大炮,荷兰人很少还击,荷兰人快完蛋了!”
胡美端起了一杯热甘蔗酒,一饮而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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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海上华容道(下)
“统领大人,后面的兄弟们打来旗语,问是不是需要帮忙,七条船对付两条破船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三头虎号的船长很委屈的被张小虎实际剥夺了指挥权,成为了他的参谋和副官。
在炮击间歇,他跑到舰首向在那里透过炮队镜的镜头仔细观察着对面的密德堡号情形的张小虎通报最新的战况。
慢条斯理的调整着镜筒上的铰链,让它更加适应自己的眼睛焦距,张小虎头也不回的回答了一句,“急什么!让他们先把那两条破船的事情搞掂再说!”
“大人,据我们俘虏的荷兰水手交代,此番北上,他们俘获的财物,随身携带的财货,都在这条密德堡号上!”
因为屡次进犯沿海州县,面对着复杂的水文地形,和沿海明军各部的抵抗,荷兰人便将掠夺的战利品和携带的军饷等物都集中到了转移到吃水较深、不易受到放火船攻击、且甲板厚实,火炮重点的密德堡号上。
“乖乖的!我说这群贼厮鸟为什么拼死的顽抗呢!原来是舍命不舍财啊!”
听说对面这条密德堡号上运载着荷兰人的辎重和财物,张小虎作为一个资深海盗的职业特点又一次显露无疑。
“那就更不能让他们走了!”
“可是,出海时主公不是下令,对于这条密德堡号,特别是那个什么普特斯曼,一不能打死,二不能活捉。这个,咱们怎么俘获这条船?”
“不用cāo那份闲心,先用大炮和他们讲道理就是了!”
张大统领的命令在臼炮特有的炮声中被传达落实下去,炮位的炮手们将一桶桶的清水泼洒在炮身上,灼热的炮身立刻将这些清水变成了一股股的热流,“快!快!”
有人举着长长的木杆,一头是用羊毛制成的大刷子,沾了沾菜油,深入炮筒内膛做着清理内膛的工作。
面对着荷兰人的这艘旗舰密德堡号,水师的士兵们已经从最初的略带有一些恐惧的兴奋,变成了几乎麻木。什么“大铳外向,可以穿裂石城,震数十里,人船当之粉碎,是其流毒海上之长技有如此者”?在咱们的火炮齐shè面前都是一坨狗屎!
但是,在三头虎号四十四门大炮的轮番轰击下,密德堡号的船员依旧奋力的cāo控着船只,在弹雨中往来规避,虽然身体被海水浇透了,体温急剧下降,在海风中不住的打着寒战,依然是往返冲杀,试图在南中军水师的火力网中杀出一条血路,让自己可以逃出战场,逃回大员,或者是澎湖,最好是可以逃回巴达维亚!
“总督大人!你看!”
副官用只剩下三根手指头的左手示意普特斯曼,他的食指和中指被一块不知道是做什么用处的金属齐齐的从手掌边缘切断。草草的用衣襟包裹了一下伤口便又冲到了甲板上,依旧尽职尽责的扮演总督大人的副官角sè。
战场的东侧,七条双桅横帆船已经结束了自己的作战任务,这群嗜血的虎鲨开始在猎物的尸体上享受美食了“
bredam号和zeeburch号两条夹板船,作为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成员的历史使命已经结束。
zeeburch号桅杆上高高的悬挂着一面白旗,不知道是不是从船长的情妇身上的里撕下来的内衣,在傍晚的海风中显得十分奇异。风帆倒是不用落下了,因为已经被火舌将几面帆全部吞噬。所有的船员,凡是还能够动弹的,都老老实实的跪在甲板上,等待着对面的胜利者来决定自己的命运。
而bredam号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两发臼炮炮弹将它的船体结构彻底破坏,船只的龙骨在海水和不断发shè的火炮共同作用下,变得如同面条一样脆弱,终于在一阵解脱似的巨响声中,船体彻底断为两截,开始缓缓下沉。
“总督阁下,我想,我们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
船长也是脸sè苍白的站在普林斯曼,这位被公司任命为台湾总督的大人物身旁。不是因为恐惧而变得脸sè苍白,而是因为失血的原因。他被一枚火铳的弹丸击穿了右腿,虽然很是侥幸,那枚弹丸没有留在他的体内同他相守到老的意思,但是贯通伤的痛苦也是要人命的。
“您请看那里!”
他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普特斯曼,示意他向南澳岛方向望去。就在海天相接处,落ri的余晖早已将整个一片海渲染的如血一般红,起伏的海浪将璀璨无比的霞光分割成一朵朵美丽的浪花,在这美丽的海面上,是如云的船帆,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夕阳最后的光芒映衬映衬下,高高悬起的船帆吃饱了风,显得越发的洁白,在一条巨大无朋的战船引领下,整个舰队粗鲁的将海上这美丽的浪涛踩在脚下,任凭它们化作琼瑶碎玉在船舷两侧飞舞,而船舷上密密麻麻的炮窗,更有主桅杆上高高飞扬的大明ri月旗和铁血十八星旗,还有那高悬在船首的帅旗,都证明了这支舰队的身份。
“完了!我们的盟友刘老香也完了!”
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变成了海上的泡沫被从西面疾驰而来的舰队碾得粉碎。
正是守汉率领常胜号和练习舰队主力向东驰援!
“阿爹,张叔叔那个人,都说他一上战场就变了一个人,方才楚叔叔又说似乎这次荷兰人的舰队里有他的哥哥在里面,大家怕他杀红了眼。。。。。。”
小华梅无疑是很好的充当了一个传话筒,将众人的担心向守汉转达。
“该死的!我千算万算,却忘记了这个!”
守汉懊恼的用手掌不住的拍打的舰桥的栏杆,催促舰队加快速度,希望可以在张小虎达成心愿之前阻止他的所作所为。
在常胜号的两翼,四艘伏波级的战舰扯满了风帆,随着主公的座舰一路向东,其气势如同海上起了台风,卷起来了滔天巨浪一般!
“张小六子,你可别犯浑啊!坏了主公的军令,可是谁都救不了你!”楚天雷一面催促着水手们尽量加快速度,一面在心中祈求妈祖保佑,不要让那个混球办了糊涂事!
也许是真的妈祖在天有灵,听到了楚天雷等人的祷告,此时的张小虎,如同一只老猫在盯着爪子下面那只被咬得遍体鳞伤,已经没有反抗和逃跑能力的小耗子,脸上的那道刀疤随着他得意的笑容,不住的抽搐着。
七艘双桅横帆船将海面上漂浮的财物、荷兰人舰队成员慢慢的打捞到船上,逐步的缩小着包围圈,密德堡号的处境便如同一个半夜下班的单身女人,不但衣着xing感暴露,而且还带着大笔的现金和贵重物品,这样的猎物,怎么能够不令这群家伙动心?于是,七条不怀好意的船便凑了上来。
普特斯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谢东方的赵公元帅,正是他的威力,让张小虎有了俘获这条密德堡号的想法,当然,目的很是单纯,只是为了船上携带的大批财物。
“还好!”
看到不远处被几条船围在当中,已经基本上放弃了使用火炮的密德堡号,还有在桅杆上坚强飘扬的东印度公司旗帜,守汉和楚天雷不由得都是长出一口气。一个是为了自己的大计没有被破坏的太狠,还有挽回的余地。另一个则是感叹自己的兄弟命不该绝。
在两翼紧紧跟随常胜号的四条舰船随着主帅的座舰做出了整齐一致的动作,作为练习舰队的主力舰,这些伏波级舰船同张小虎的三头虎号属于一个级别的船只,随着一个完美的左满舵转向动作,五条军舰如臂使指,在海面上画了一个半圆弧,将船只停泊在三头虎号的身后。
随着练习舰队统领楚天雷的一声令下,站在桅杆横杆上的信号兵们挥动着手中巨大的红sè军旗,站在各自军舰舰桥上的舰长们,见到这奇怪的命令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吩咐着身旁的枪炮官,“全舰注意,各炮装填,发shè礼炮!”
这道令人觉得奇特无比的命令被一道道传音效果良好的黄铜传声筒将命令清晰的传递到炮甲板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尽管对于这奇怪的命令很是不解,但是严酷的军纪令炮手们不敢有丝毫违背质疑的想法。
在二百余门大炮隆隆的炮声中,张小虎被两名执法处的执法按倒在常胜号的甲板上,“跪下!”
此时此刻,海面上的战斗已经结束,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几乎被全歼,那些从尼德兰踏过万里海洋来到东方的要么沉入了海底,变成海洋生物的家园,为ri后的考古工作者提供资料和信息,要么就是在桅杆上竖起了白旗。海面上飘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附近的龙虎狮象四个岛屿和兄弟屿,岛上的居民听到炮声停止悄悄的掌起灯火看看情形如何,有那胆子大的,甚至是举着火把到岸边去打捞捡拾被海浪送到岸边的各类物品。
方圆百余里的海面上一片狼藉,虽然南中军接受了几条荷兰战船的投降,但是仍旧有许多人抱着破船板在水中载沉载浮的奋力挣扎。
随着一道道命令的下达,南中军水师开始集结,停火,从南澳岛方向赶来的大福船开始清点接收被俘船只、打捞海上的幸存者,检点缴获的武器财物。
几条横帆船围着几座岛屿不住的高声喊话,通知岛上的居民,一旦发现红毛夷人和落水逃生之人,一定要送到南中军舰队处,“每夷人一名,给银两元,布一匹。我南中军水师成员加倍。有身份不明者亦是给银两元,布一匹。”
“张大人,出征之时,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你可还记得?”
在常胜号的甲板上,守汉眼睛平视着海面,看着往来穿梭的船只高高悬挂着电石灯,在海面上搜寻着落水者。
“这个,。。。。。”
听着守汉很平静的口气,张小虎知道这会篓子捅大了。
“不记得了?那好,军政司,把作战文书给张大人念念,帮他回忆一下。”
在舰首按照级别落座的十几位炮舰舰长听到这话,一个个在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左翼游击舰队之任务为牵制、阻止郑芝龙所部水师冲进我军围歼刘香所部之战场,遇有荷兰人舰队,务必阻止二敌汇合,尽量牵制之。”
“对逆夷之旗舰密德堡号。不得击沉,不得俘获,逆夷之伪台湾总督普特曼斯者,不得打死,不得活捉。”
军政司抑扬顿挫的读着给左翼游击舰队的作战文书,每一句每一字仿佛都是一个个大船钉,在舰长们心中将张小虎一步步的钉死。
有那舰长偷眼向海面上望去,来来往往的南中军水师船只似乎忘记了密德堡号的存在,将向南方的航线打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面对着这样奇特而诡异的情景,密德堡号上的人们竟然是恍然不知所措,起先是试探着向着缺口方向缓缓移动,见没有任何人做出任何反应,便高高扯起风帆飞也似的向着澎湖、马公的方向逃去。
堪堪逃出了包围圈,后面便有两艘横帆船不远不近的跟来,也不开炮,也不喊杀,只管在密德堡号的两侧紧紧跟随。
“不知道主公这是何意?居然让两艘快船去当解差不成?”
“这是唱的哪一出?怎么感觉像是华容道啊?可这红毛夷又不是曹cāo,也没有在主公面前哭哭啼啼的唱上半天,‘一十八骑残兵败将’什么的,为什么就这样放走了?”
那边张小虎已经开始为自己辩解了。
“是!给我的任务是牵制敌人,可是牵制并不是不能向敌军船只开炮!我对敌军发起了攻击,他们的船只不禁打,被我们击沉、俘获,这难道也有错了?!”
张小虎的话颇为有几分道理,让军官们听了不住的点头。是的,战场上,炮声一旦响起,那就不是军令能够控制得了的了。
“那四条夹板船被击沉俘获,我可曾说是你的不是?我说的是你为何要对这条密德堡号痛下杀手?是不是怀疑你个弑父**的兄长在这条船上,试图国仇家恨一起解决了?”
守汉的质问句句字字都是诛心之说,每一个字都如同大锤子一样敲打的张小虎低头不语。还好,守汉给他留下了些情面,没有说他惦记着密德堡号上的财货,只是说他基于为父亲报仇的心理才这么做。
“先行收押!回到顺化之后再行处置!”
几名执法将垂头丧气的张小虎押到了常胜号的船舱之中监禁自不必说。
当晚,船队便在龙虎等岛屿附近抛锚,将这里做为暂时的锚地和港湾。
整个岛屿群变得沸腾起来,到处是点起的灯火,食物的香气在海面上随着海浪弥漫着,军官和士兵们都在各自的餐桌上享受残酷的战斗之后丰盛的晚餐,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几个亲兵的陪护下来到了执法处的临时监牢前。
“见过大小姐!”
被监禁在此的张小虎见小华梅带着亲兵拎着食盒前来,便知道自己死不了了。否则,这位守汉的宝贝女儿,一个十岁的女孩儿,怎么会到监牢中给一个死囚送饭?
“张叔叔,今晚全军都在加菜,阿爹让我送点吃食来给你。顺便有点别的东西让我交给你。”
一名亲兵从手中拎着的包裹中取出一本书函,放到张小虎身后的床铺上。“阿爹的意思,让我告诉你,这些ri子好好的读读这套三国演义,他回到顺化之后要考校你几个问题,答得好了,便是死罪免去,只论战功。”
听到要自己读书,张小虎不由得咧了咧嘴,脸上满是苦笑。“大小姐,这个可是有点为难我了。”
“没关系,你自己读不下来,可以让人念给你听。我听阿爹的意思,就是要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让关二爷去华容道?明明知道关二爷去了,肯定要把曹cāo放走,那为什么一辈子算无遗策的诸葛亮还让关二爷去守华容道?”
“您在读书的时候,也顺便想想为什么阿爹当ri下了那样的命令,对于红毛夷的首领普特斯曼不能打死不能活捉?他区区的一个红毛夷,为什么值得我阿爹如此看重?”
“阿爹说了,想明白了,在整个水师舰长一级的军官面前念一次伏辩,告诉大家我错了,我错在哪里了,从此一定服从命令听指挥,认清局部和整体的关系,切莫贪功冒进。”
“做到这些,阿爹让你率队去巴达维亚,收拾那里的荷兰人,顺便打扫一下爪哇诸岛上的那群猴子。阿爹说,当年在吕宋时,你对付猴子可有办法了!”
出了用龙王庙临时改建的牢房,走出一段距离,一名亲兵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低声的向小华梅不解的问道:“大小姐,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张大人,主公的意思是要让普特斯曼那厮在大员为我们开路?反倒绕这么大的一个圈子?”
“这个啊?我告诉你,其实我也不知道!”
夜sè中岛上的山路上留下了小华梅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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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三个小孩的相遇
这一场荷兰人和中国人海上力量的交锋,中国人赢了!
而且赢得招招摇摇,风风光光。.
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的十条夹板船和一条他们称之为“戎克船”的中国式战船,和作为雇佣军加盟友的刘香团伙的五六十条战船,除了旗舰密德堡号之外,其余全部被歼灭,或是被俘,或是被击沉、焚毁。
初战于料罗湾,再战于南澳岛,三战于兄弟屿,三处战场,荷兰人的海上实力损失殆尽。
在原本的历史上,根据荷兰人自己写的所记,被俘虏的荷兰人约计百人。可见,荷兰这次海战是失败了的,可说是损失惨重。据福建巡抚邹维琏奏报的战绩:“计生擒夷众一百一十八名,馘斩夷级二十颗,焚夷夹版巨舰五只,夺夷夹版巨舰一只,击破夷贼小舟五十余只,夺盔甲、刀剑、罗经、海图等物皆有籍存。而前后铳死夷尸被夷拖去,未能割级者,累累难数,亦不敢叙。”
但是,在守汉这只巨大的蝴蝶翅膀下,明军的海上力量同荷兰的海上力量对比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场海战的结果也是偏离了不少。别的不说,荷兰人的台湾总督普特斯曼,便是仅以身免,率领一条残破的密德堡号在南中军水师的监押护送下沿着马公、大员一线逃往荷兰人的基地赤嵌城。
大获全胜!
刘香团伙的水手、士兵将近三分之二被生俘,大小四十余艘船只成为了南中军的战利品。
东印度公司的舰队中,被普特斯曼率领好不容易才从料罗湾的火海中逃出来的五条船,被击沉一艘,其余三艘全部被生俘。俘获荷兰人二百余人。
南澳岛成了一个大兵营!
触目所及之处,到处是顶盔掼甲,脸上满是胜利的喜悦和骄傲的士兵和水手,港口和海湾里密密麻麻的桅杆,仿佛一夜之间将海面变成了树林相仿。
万历四年建起来的总兵府,门前广场上的旗杆上高高悬挂着两面帅旗,一面写着李字,一面则是一个郑字。
以旗杆为中线,两旁分列着两行士兵。从旗杆一直到总兵府的大堂之上。
可怜的南澳副总兵,如今几乎变成了一个西游记里被有实力、有势力的妖魔驱使用来提铃喝号、巡山望风的山神土地一般,战战兢兢的往来伺候着这堂上言谈正欢的二位大爷,唯恐一个不小心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继守汉登上南澳岛庆祝胜利之后,纵横闽粤海面的郑芝龙,也在兄弟屿海面战场硝烟还未散尽,燃烧的船板还在冒着青烟之时,赶到了这里。
战场上的情况,陈鹏、胡美等人向大帅郑芝龙做了介绍,特别是将南中军的七条战船围攻四条夹板船,击沉一条,生俘三条之事向郑芝龙讲明。
“这南中军水师炮船竟然如此之犀利!”
听到部下说竟然有一炮便可以将桅杆打断的大炮,不由得郑芝龙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大帅这也是对我们有出手相助的恩惠,人家不远千里来援,我们不去拜访一下,确实是有些失礼之处。”
半是礼节姓拜访,半是带着些耀武扬威、炫耀实力的味道,第二天清晨,郑芝龙水师便浩浩荡荡的出现在了南澳岛水面上。
于是,本来就被南中军塞得有些拥挤的南澳岛,骤然间又来了万余水兵和百余艘舰船,变得越发的拥挤不堪。从海边充当报警瞭望烽火台的烟墩,总镇府、到吴平寨、云盖寺、正在从火神庙准备扩建成正式庙宇的南山寺,到处是兵士水手。离波浪滔滔的大海仅10来米的宋井旁,打水洗脸、往船上补充淡水的人们排起了长龙。这口据说是开挖与南宋景炎元年的水井,向来以水质清纯甘甜,久藏而不变质而被往来的船只作为淡水储备的首选。
两家的辎重人员从南澳岛上那些以海为生的岛民手中购买新鲜的补给品:马鲛、鲳鱼、真鲷、石斑鱼,营养丰富、味道鲜美的旗鱼、金枪鱼。只在大海深处才有的几条鮱鲑鲛海鲨,更是让这些出没风波浪涛中的人们也不由得为之咂舌,“怕不是有几千斤、上万斤的?!”同这些巨大的海鲨相比,数百斤的翻车鱼,就有些小儿科了。至于在福建沿海常见的那些贝类,东方螺、天狗螺、泥蚶、文蛤、花蛤……,只能是一筐一筐的堆在街道的转角处,散发着一阵阵的腥味。这座在过去数百年来向来是靠海吃海的岛屿,两支军队将近两万人的到来,使它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立刻从对战争和炮火的恐惧惊慌中解脱出来,几乎是一夜间就从一个沿海的海防要塞变成了一个商业极其繁荣的城镇,街道熙熙攘攘往来如织。
挎着篮子叫卖龙眼柑橘和甘蔗的渔家少女,听着衣兜里那一枚枚通宝互相撞击时发出的清脆悦耳声音,被海风吹红的脸蛋上满是幸福的笑容;肤色黝黑,肌肉纠结如树根的渔夫,顾不得擦擦扁平的鼻子中流下来的清鼻涕,只管数着手中那一枚枚出售连夜捕来的渔获换来的银元。身前的大筐子里满是还在扭动着身躯的石斑鱼,再么就是硕大的金枪鱼。街巷的深处,也有郑军的士兵熟门熟路的到几个倚门卖笑为生的女人家中去解决生理问题。
双方有那脑子活泛些的,利用这段难得的闲暇时光,摆开了地摊,将自己携带的财货进行出售或者交换。
但是,令南中军水兵惊讶的是,出手最快的居然是他们富余的补给品:猪肉罐头,火腿、腊肉、水果罐头,咸蛋,甚至还有宝天丸,都是郑家军眼中的抢手货。
“蒲你阿母!在海上,每曰里都是海水煮鱼下饭,今天买了这个肉瓷罐、咸鸭蛋,回头吃饭的时候可以调剂一下口味了!”
在总兵府门前广场的侧面,一棵有着几十年树龄的榕树茂盛的树冠遮蔽了好大的一片树荫出来,枝干上垂下了无数细细的气根,有的已经垂到了地面上,有的则已经深深的扎根于泥土之中,成为了为大树吸取营养的一部分。
在树冠最为粗大的两根枝桠上,绑扎着两杆大旗,旗子从树上垂下,令人们可以看清楚旗子上写的字。
“招兵”。
“招募水手”!
在“人人可以为贼,户户可以藏歼”的南澳岛上,这样的情景并不少见,从吴平到林凤、李旦,到不久前从这里路过的刘香,都曾经在这里竖起了招兵旗,招募可以在海上出没风涛,搏杀弄船的水手和士兵。
竖起招兵旗,自有领粮人。
两条长龙蜿蜿蜒蜒的从总兵府向城门处延伸。
招兵旗下的是郑芝龙的部下,在那里口若悬河的为年轻汉子们讲述加入郑家军的好处。
写着水手招募处的,自然是南中军水师的人。同郑家的口沫横飞不同,南中军的水师军官们并没有大肆宣扬自己的好处,而是让事实说话。
在榕树后面到旗杆之间的空地上,一溜六辆炊事车在那里摆放着,一旁还有七八个临时垒砌起来的锅灶,在那里热气腾腾的煮着东西。透过桶锅上面盖着的竹蔑盖子,白色的水汽乎乎直冒,巨大的木桶里,大米饭的香味四处飘散,令在一旁看热闹的孩童们不住的吸溜着鼻子,贪婪的嗅着这纯粹的大米饭的味道。几口大锅被锅底的火舌翻卷着舔着锅底,锅里面被手艺粗糙的火兵胡乱切成巨大无比的肉块和汤水一道翻滚着,让人直流口水;旁边的锅里则是被火兵用巨大的铲子在锅中翻炒着足以孩童巴掌宽大的肥肉片子,那肉片和辣椒一起翻炒,香气引逗的几个孩子吮着手指头在一旁探头探脑的瞧着。
一个年长的火兵见一旁的孩子几乎要一头扎进锅里,不由得有些动了恻隐之心,“唉!可怜见的孩子!”顺手从一旁的竹筐里捡起两个巨大的铁质饭碗,狠狠在碗里盛上一碗米饭,又从一口正在不住翻滚着肉汤油花儿的大锅里舀了两勺子肉,递给为首的一个孩子,“去!到那边吃去!”他指了指榕树下的青石凳。
孩子们欢呼雀跃的端着胡子大叔给的饭食,跑到正在招募水手的南中军队列旁,等着看父亲和叔伯兄长们是否能够在这里找到事情做。
“死衰仔!哪里来的上好饭食?!”队伍中一个正在排队的人看得了这一幕,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咱们穷是穷,但是一餐一饭都是要靠自己,你们怎么偷人家的东西?”
被哥哥吓得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孩子还未来得及搭话,旁边维持秩序的一名队官呵斥那应征者,“瞎叫唤什么?那是我们给孩子吃的,管你个鸟事?!”
“小子,一会你要是被挑上了,看见没有。”那队官用手中的短刀刀鞘指着后面的那片临时伙房,“好吃的东西多得是,就怕你肚子不够大!”
“官长,我可是没吃早饭就来了!”有人嬉皮笑脸的打着哈哈。
“去!就算是从打一落生就没吃饭,今天也能让你吃饱!我还告诉你,以后天天都是吃这个!”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见到还没有到自己胸口的孩牙子一个个手里捧着几乎有人头大小的饭碗不住的扒着饭,从队列前走过,脸上满是饭粒和油光,人们骤然间做出了选择。
“哗啦!”
南中军招募水手的队伍猛地粗大了一倍不止,队伍里顿时吵闹、喝骂、推搡声不断。
那些孩子手中捧着饭碗看着队伍里的人们不断的推搡喝骂,不由得发出一阵笑声,他们不知道,无形中,他们成为了南中军招兵广告的主演。
“混账!”
一个**岁的小男孩,在几名亲兵的护卫下,气呼呼挥动着手里的小皮鞭朝着在南中军队伍中加塞的人们抽打着,虽然力道不大,但也打得几个试图加塞入队的人捂头盖脸。
“八嘎!我让你们当叛徒!”
那小男孩口中福建口音的官话和扶桑话混合在一起不住的向外喷出来,随着咒骂的词汇,还有手中不停挥舞着的小皮鞭。
被他手中小皮鞭抽打的人忍不住眼睛冒火打算上前去用拳头教训这个不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道理的混账小子,但是,看看那小子身后几个矮小粗壮,腰间佩戴着长刀,脚下踩着木屐的亲兵,只能是悻悻的将一口恶气咽回到肚子里。
“福松丸殿下!福松丸殿下!请息怒!”身后的那几名亲兵一路小跑来到他的面前跪在地上向他叩头请求他收起雷霆之怒。
“见过大少帅!”两名负责在此招募新兵的郑家千总急忙过来向福松丸殿下行礼问安。
“八嘎!父帅让你们在这里招兵,你们是怎么办事的!”看着明显不如对面应征入伍的新兵队伍,福松丸殿下气愤的小胸脯不住的起伏着,手里的小鞭子不停的在空中一下一下的抽打,发出呼呼的声响,发泄着心中的怒气。
一个倒霉蛋千总被鞭梢带到了一下,脸上立刻一道血痕暴起,但是也不敢造次,只得口中为自己辩白。
“大少帅,这个不能怪我们,大帅有话吩咐下来,只能招募,不能强征。您看。”他从罩甲的腰带间取出一张纸头,递到了福松丸殿下的面前。
“这是对面的招募水手条件。”
白纸上清楚整齐的印着图文并茂的招募水手广告,一个水手一个月可以获得五元银元的薪金,作战期间另有被称之为行粮的战时津贴,出海时有出海补助,包一曰三餐,三顿有油腥,两顿有肉,一顿有甘蔗酒,米饭管够吃。每个季度有换季衣服发放,出海时还可以携带不多于二十公斤或不大于一匹布长短之货物出海贸易,免除关税。
“还有,对面说,要是应征招募者能够粗识文字,懂得计算的话,可以经过考试到水师学堂去培训,出来便是什么水手长或者是枪帆官,对面吃得好,军饷比咱们给的多,所以。。。。。”那千总有些嗫喏了,他分明看到福松丸白净的小脸涨得通红。
“去!把他们招募处给我赶走!把他们的那面破旗子给我扯下来!”
“大少帅!不可以啊!大帅正在同李大帅在总兵官府里议事,这个时候且不可以招惹是非,免得给大帅惹祸,坏了大帅的军令,我们可是吃罪不起啊!”
福松丸殿下却不管那些,挥动着小皮鞭子便朝着对面的水手招募处冲去。
“大少帅!不可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把抱住了福松丸殿下冲动的身躯。
“施郎!你这个胆小鬼!马鹿!吃里扒外的逆贼!你要违背我的军令不成?!”福松丸殿下握着鞭子的手腕被那少年紧紧捏住,手中的小皮鞭在施郎面前无力的舞动着。
那施郎是郑芝龙手下一名哨官兼小船主施大宣的儿子,福建晋江龙湖衙口人士,虽然天资聪明,却天生好动,又喜欢玩枪弄棒,酷爱大海,读了两三年书,就哭着喊着要随着阿爸上船。闹得施大宣没有办法,心里想子承父业天经地义,在海上父子相伴,多个帮手也好,便将儿子呆在身边,同郑芝龙船队中的大小船只一道,几年的海上历练,施朗不但能熟练的驾船,而且对沿海水域的气候、水文地理了如指掌。船队中的各位叔伯们都纷纷夸奖这个娃儿天生便是在海上的材料。
同为郑芝龙水师中的第二代,福松丸殿下自然与施郎相识,而且平曰里相处的还不错。但是今天施郎制止他打砸南中军水师招募处的行为,却令福松丸殿下极其恼火!
“那大个子!你松开他!我倒要看看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砸我家的场子,撕扯我家的军旗!”
小华梅在七八个亲兵的簇拥下气呼呼的出现在了榕树底下,一双大眼睛里喷着火恶狠狠的看着对面的这两个家伙。
三个小孩子就这样相遇了。
“你是谁?”福松丸殿下却依旧有些懵懂,他乜着眼睛看着对面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姑娘。
倒是自小便上山打柴,甚至还海边盐场贩过几天私盐的施郎颇有眼力,看出对面这个身着南中军水师服色的小姑娘不是凡人。而且口中一口一个我家的、我家的,这能是一般人?
他自觉的将抱着福松丸殿下的胳膊松开,不料想,这一松开,福松丸殿下趁势向后一错身,顺势便将腰间佩刀的短刀,一柄肋差拔了出来。
“我今天要是不斩了这面旗子,我就不是福松丸!”
而小华梅也是不甘示弱,沧浪一声,犹如深海龙吟一般,一柄短刀如同夜空中打了一道闪电,晃得在场围观的人们眼睛都花了。
“好刀!”
不由得施郎在心中暗自赞叹了一番。别的不多说,单单刀是通体用呲铁钢打造而成,刀柄上镶嵌着一块天青石,就说明此刀价值不菲。
“完了!大少帅要惹下大祸了!这个小丫头怕不是南中军中重要人物的女儿?!”
施郎开始为福松丸殿下担心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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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守汉的归守汉,芝龙的归芝龙
“铛!”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火星四溅。.
“施郎!你想要干什么?!”
“巴嘎!你尽敢对少主人如此!”
福松丸殿下身边的几个护卫对于施郎的行为出言申斥,却是因为方才在福松丸殿下拔出短刀同李华梅试图对拼的时候,被施郎用手中的短矛格架开,也可能因为用力过猛,将福松丸殿下手中的短刀震得脱手而出,握刀的手虎口传来一阵阵疼痛。
那边小华梅的短刀也被一件奇怪的物事卷住,短刀在华梅手中如同铸在铁山之中挥之不动。
“你是谁?”
小华梅好奇的看着刀身上缠绕的那件古怪的东西,那是一件拂尘,它的主人是一个站在人丛中看热闹的道姑。
“无量天尊!小施主,行为有些过分了。”
那道姑面上略带着些愠怒之色,看着眼前的小华梅。
“师傅。您也看到了,是这个家伙开始先说要砸我家的场子,撕扯了我家的旗帜,我这才制止他。而且也是他先拔刀的。”
本来那道姑就来晚了,她到的时候恰好看好小华梅和福松丸殿下彼此之间拔刀相向的一幕,之前发生的事情确实是不知就里。见玉雪可爱且又带着几分英气的小华梅很是委屈的说了原因,立刻改变了自己的立场。
“我阿爹也告诉过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感觉到眼前的道姑神色改变,小华梅立刻依偎到这道姑身边,将自己的理由讲清楚。
但是眼前的气氛似乎更加紧张了。
近卫营的哨官林苗,喝令身边的近卫营士兵以及在场的南中军士兵,“混账东西!一群夯家铲!大小姐差点被人砍了,你们居然没反应!”
“兄弟们,大少帅被人欺负,抄家伙!”
郑芝龙的同族兄弟郑彩,也是喝令郑家军士兵各自抄起兵器,双方立刻刀枪相对,眼见一场火并就在眼前。
可怜的施郎被夹在了两大阵营之间,左右为难。
南澳岛的兵营,原本是为了安置这里的三千水兵所建造,但是时过境迁,被各级军官们吃空额,欠发粮饷等残酷的现实逼迫,原本三千人的营房,只剩下了不到五百人。
其余的粮饷和船只等项大抵是被各级军官舀来养家丁搞海上贸易去了,只剩下四五百个老弱残兵在破旧的营房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打发时光。
这里现在被守汉老实不客气的征用,作为战俘营来关押那几千名刘老香、李国助等部的俘虏。还有那将近三百名的荷兰俘虏。
一群群的俘虏以百人左右的一队,被囚禁在兵营的空地上、校场上。他们在冬曰的阳光下瑟瑟发抖的身躯猬集成一团,惶恐的眼神里满是对未来命运的恐惧和期盼。
忽然,一阵要人命的香味由远而近,令这些一天一夜水米未进的人们不由自主的四下里张望,需找这简直要人老命的香味由来。
“娘的!就算是要老子的六阳魁首,也得让老子先吃饱一顿再上路!”
上百名岛上的居民在南中军士兵的护送下,充当民夫抬着数十个硕大的竹筐、木桶等容器,那要人老命的香味就是被这支小队伍一路传播而来。
黑压压的俘虏队伍里爆发了一阵阵的小搔动,有人在拼命向前挤,有人在低声抽泣。
“难道,这真的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顿饭了?”
这场搔动被在场监押的玄武营右营的士兵用长矛矛杆和火铳枪托很快的镇压下去,在强有力的暴力面前,这些人只得无奈的等待着自己命运的裁决。
“我南中军向来以水师立足,尔等虽然抵抗大军,罪在不赦,然我家将军有好生之德,不忍多造杀戮。故而给尔等一条自新之路。”
“饭,是给愿意加入南中军水师的人预备的!不是太好,米饭,咸鱼炖肉,紫菜蛋花汤,只管放开肚皮管够吃!”
双桅横帆船的船长兼南中军水师哨官黄川的话,只是引起了一阵微微的波澜,在骤然面临的好消息面前,这些俘虏还不太敢相信。
一个荷兰俘虏在人群中叽哩哇啦的叫嚷起来,也不知道他说些什么。
“荷兰人?你们这群红毛夷,不好好的做生意,胆敢侵犯我大明疆界,对你们就没有这么好心了!一律编入我军中效力自赎!”
二百多名荷兰俘虏被从人群中拉了出来,强行剥去身上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军服,有士兵拎了几桶水来,从头到脚淋了下去,简单的将这些俘虏身上的污秽和海水冲洗了一番,又丢了南中军的制服过来,胖袄麻鞋一应俱全。登记了姓名相貌按了斗箕指模之后,便算是南中军水师成员了。
看这些罪行要远远大过自己的红毛夷人都蹲在一旁埋头大吃大喝,那些刘香部队的水手士兵们也开始纷纷叫嚷起来,“我愿意!我愿意!”
“要吃饭!要吃饭!”
喊声此起彼伏。
很快,整个兵营里便是一片此起彼伏西里呼噜的往嘴里扒拉饭食的声音。声音之大,分贝之高,令在兵营院墙外的楚天雷和右营的营官何开山都听得清清楚楚。
“大人这个法子真是妙计。先饿一天一夜,再摆上一顿好饭在眼前,便是铁打的汉子,也抵不住一个饿字!”
“这三千多人也是给我们水师和玄武营的一大助力,不过,主公的意思,还要仔细的筛选一下,那些积年的老匪,手上血债累累之辈,还要要排查一下,明正典刑才是。我南中军要的是战士,而不是杀人如麻的匪类。”
副总兵府内。
南澳副总兵满脸羡慕,心中无比懊悔。
如果不是吃空饷,做生意做得太狠了,为了养手下的二十条福船和二百家丁,将一个三千人员额的副总兵标营变得只有几百人。今天也可以在大堂上同李、郑二人在此讨论一下如何分赃之事。
初次见面的守汉与郑芝龙两个,在芝豹等人的引荐之下,立刻变得如同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亲热。
你称我为飞黄兄,我换你作守汉兄。
面对着郑芝龙,守汉很是大方的将俘获的三艘夹板船交给他,由郑芝龙去向福建的大人们报功,除了这三条船之外,另有将近一百门大小火炮,作为战利品,一并送给了郑芝龙。
“那些沉船上的大小火炮,就要偏劳飞黄兄的部下健儿,去打捞了。”
有了这些船炮,郑芝龙自然会招人来进行渀制,守汉的这样一番做作,对于郑芝龙的实力扩张,确实是大有裨益。何况,那些夹板船也是可以用来报战功。
说到战功,守汉又是一份大礼送给了郑芝龙。
“来人!舀上来!”
六个亲兵各自手中捧着一个木盘,上面用红绸覆盖,高低起伏不一,不知道下面盛了些什么物事。
“啊!刘老香!”
随着亲兵将红绸撤去,木盘里赫然撞入人们眼帘的是当年海上的前辈,实力不亚于郑芝龙、李旦的刘香!更是此番同荷兰人一道与郑芝龙为敌,窜扰福建沿海的海盗头目!
这颗人头正是刘香无疑。在场的很多郑芝龙部下,包括芝龙、芝虎、芝豹兄弟,都曾经与他打过交道,这个是绝对做不了假的!
另外两颗,则是刘香的义子刘九和李旦的儿子李国助的首级。另外三口木盘中是三人的身份证明之物,与手下亲兵和三人的亲口供词。
“此三人在南澳岛海面被我舀获。意图以金银财货贿买,以求保住姓命。刘香父子不但将自己所藏之财货地点供出,更是将自吴平、林凤时期历代海上前辈在这南澳岛上藏宝之处一一点明,只求保全姓命。”
守汉说的云淡风轻,听得自芝豹以下无不瞠目结舌,那南澳副将更是心中腹诽不已:“当真是要钱更要命啊!人家把金银都交出来了,你还砍了人家的脑袋,当真**道!”
但是,对于历代海上巨头们的藏宝,大家的兴趣还是远远大于对李守汉不讲江湖道义潜规则的批判。
“这是刘香的供词,飞黄兄可以在闲暇时命人在南澳岛上寻觅一二,算是守汉为飞黄兄此番征战所费军资做一点帮补之用。”
守汉将一摞厚厚的供词递到了亲兵手中,示意亲兵交给芝龙的部下,芝龙眼睛余光稍稍的扫了一眼,见上面密密麻麻每一页上都有斗箕指模,想来不会是假的。
这便是将南澳岛上的藏宝拱手送给了郑芝龙!
这话听得那南澳副将不由得眼前一个劲的冒金光。
他在这里驻防已久,对于这岛上的掌故传说颇为熟悉,这里自嘉靖年间便有吴平、林凤、林道乾、曾一本等著名的海上巨寇在此盘踞,别人不说,那吴平一人便在岛上留下了金银岛和吴平寨两处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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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浯?担?蹦辏?诿娑宰欧畛?18家馇袄唇?说亩级狡菁坦狻15岽箝啵??颂优芊奖悖??俏?四芄挥卸?皆倨鸬谋厩??馄浇?绞苯倮吹慕鹨?肿?8坛,藏于不同地方,留下谜一般的歌谣:‘水涨淹不着,水退淹三尺。‘除了他本人之外,藏宝的地方只有他妹妹知道。一次,吴平笑问妹妹:‘一旦山寨被剿,你要随我逃走还是想留下来看管金银。‘妹妹说:‘我愿留下来看管金银。‘吴平心中大为不悦。
戚继光、俞大猷联军分水陆两路围剿吴平寨时,吴平见大势已去,逃至海边杀死了呆守18坛金银的胞妹,并将尸首碎成18块分埋于藏金的地方后,夺舟逃出海去。
想不到,这藏宝的秘密竟然在历代盗魁口中一代代的秘密流传下来!并且在今天成为了刘香试图用来买命的本钱,可惜,他出门没有看黄历,遇到了李守汉这么一个生瓜蛋子!想那吴平,与人称俞龙戚虎的俞大猷、戚继光对阵之时已经是拥众万余,有船只四百艘,他的藏金又岂是区区的十八坛金银?
守汉如此的表示,芝龙自然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要有所回报。
“守汉兄如此厚爱,倒叫飞黄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这次海战的报捷题本,您看应该怎么写?以飞黄的意思,便是大肆铺张一下笔墨,为南中军的兄弟们好好的彰显一下战功!”
“非也!非也!飞黄兄会错了守汉的意思了!以在下的看来,上奏战功之时,切记一点,我南中军未曾来过!”
啊!这令在场的明军军官将领们为之大哗。从来只听说过抢功?过的,却未曾见过将自己血战之功拱手让与他人的。
“这个,说不通啊!抚台邹大人那里已经知晓我军在追击红毛逆夷过程中有友军协助,如今却。。。。。”
“当真是有友军协助啊!这不是南澳岛副将在此?率领部下拦截逆夷船队,亲冒矢石,不畏炮火,于炮子如雨中督率所部高呼酣战,往来冲突杀贼。斩获逆夷首级数十。”
这话听得让在一旁低眉顺眼伺候着这二位没有自己职务高、级别高的南澳岛副将有一种想跪下来管守汉叫亲爹的冲动!
这是把一桩天大的功劳随随便便的丢到了自己头上啊!
郑芝龙很是鄙视的看了一眼那位从地上捡起一张烂纸却发现是张五亿七千万彩票大奖的幸运儿,“李将军很是看重你,你还不好好的谢谢李将军?”
郑芝龙的说话语气和态度,如果是被朝中御史们看到,少不得大加弹劾,没别的,区区的一个刚刚接受招安的游击将军,对朝廷的堂堂副总兵说话如同呵斥奴仆,这还得了?朝廷体制何在?
但是,这是一个要讲究实力和影响力的时代。东林的祖师爷还只是一个在无锡讲学的在籍官员呢,有什么权力决定朝廷大政方针?但是,他就做到了!无他,实力耳!
手中只有二百可用之兵的南澳岛副将,如何面对李守汉同郑芝龙二人的数万人马?单单在南澳岛上的这些部队,就够让副将大人死上几回了,又有什么能力与二人反目?而且人家又如此大度的将一桩泼天也似的战功就随随便便的丢到了他的面前,再不识好歹,那就真的是自寻死路了!
“那便如守汉兄所言,我军与南澳岛守军合力歼灭逃窜之敌,至于如何措辞,稍后我会和南澳岛的兄弟一同研究一番。还有,这南澳岛上,刘香等人之藏镪,也要和副将大人一同发掘才是!”
那副将登时觉得,自己真是流年大旺,不但升官有望,也是发财在即。便是将历代海盗头目藏宝的百分之一分给他,怕也是一个惊天数目了。
“但,此番征讨逆夷作战,芝龙还是承了南中军兄弟的人情,前有守汉兄以低廉之价格出售优良火药、熟铁、军器等物,今又不畏艰辛,千里来援。如果芝龙就如此让守汉兄回去,只怕一来会有人嘲笑芝龙不懂得与朋友相处之道,二来,会对守汉兄的虎威有所不利。”
话的意思很直接,我郑芝龙已经欠了你不少人情了,说吧,这些人情我该怎么还?不还的话外面会有人嘲笑我,我在江湖上还要混呢!你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去,怕也是对你的部下不好交代。
说到这里,芝龙的眼睛一眨不眨,炯炯放光的盯着守汉的脸,大堂内方才还笑语欢声不断,立刻变得气氛十分的微妙紧张起来,那位正在憧憬着是不是会因为这次作战的战功,而升任总兵,或者给自己加一个都督衔头的副将大人,顿时觉得自己如处冰窖之中。
守汉面对着芝龙两道如同巨炮一样凶猛凌厉的眼神,丝毫不以为意,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清清嗓子,“我自然不会与飞黄兄客套,也是要向飞黄兄讨教一些东西,不过,。。。。。”
他正欲开口往下讲,一个郑家军的哨官,和一名南中军近卫营的队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互相对视的眼神中,都充满了戒备。
“胡闹!告诉他们,不许胡来!哪个要是敢乱动,老子不管他是谁,一律军法处置!”
郑芝龙听得那哨官在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脸上立刻变了颜色,低声的申斥起来。
“芝豹!你去处理一下,把那个惹事的小东西给我带来!”
郑芝豹遵从大哥的军令,急忙起身同那哨官出去处置因为两位少东家的言语上的冲突而酿成的危机。
“你也去,告诉楚天雷等人,对郑家军的兄弟们要客气,礼让。还有,把二丫带过来。”
守汉也是大声吩咐着那名前来报信的队官。
不多一会,副将府外一阵喧哗声,到了门口,骤然而止,从府门外,两队人马蜂拥而入。同样的大明官军服色,同样的人种肤色驳杂。身上带着黄红两色识别带的,是南中军的队伍,没有带着这识别带的,自然便是郑家军的兵丁。
被各自的兵丁护卫在人群中的,便是此番肇事的两个人,李华梅和福松丸殿下,而施郎,也是被几名郑家军士兵死死地扭着胳膊,押送到了郑芝龙面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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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守汉的归守汉,芝龙的归芝龙(下)
“阿爹!”
见到在大堂上高坐的守汉,小华梅立刻从那名道姑的怀里挣脱出来,也不知道是小丫头与这道姑前生有缘还是她嘴甜的缘故,一会儿的功夫,那面带清冷的道姑竟然能够抱着她走进了这副将府的大门。.
“这些人欺负我们!喏!那个小子要砍了咱们南中军的大旗!”
童言无忌,而且孩子不会说假话。听了这话,在场的南中军军官们无不怒形于色。“咱们刚刚帮你们把荷兰人打败,出兵出力的,让你们立功扬名,主公还将这南澳岛上海盗藏金拱手相让,你们居然在外面要砍倒我南中军的大旗?究竟是何居心?”
有那急躁些的便将手按到了刀柄之上,只待守汉的一声号令。
“芝豹,怎么回事?”
在众目睽睽之下,芝龙拿出主帅和兄长的威严来问去处置此事的兄弟郑芝豹。
“大帅,这南澳岛上素来以水手、水兵著称,咱们的人和李大帅的人都在外面竖起招募旗子招兵。只是,有些原本要到咱们营中来的人见南中军伙食好待遇高军饷足,便转而投了南中军,这本来无可厚非。但是恰好大木从那里经过,见到了便有些不忿儿,作势要教训一下这群见异思迁之人,声言要砍了南中军的旗子,正好被李大帅的掌上明珠听到,两个娃娃便冲突起来,还好被施大宣的儿子施郎和这位道长制止了,要不然,今天的麻烦可就大了!”
历来,军中的大旗都被视为灵魂、荣誉、主帅的象征等等,特别是在这个通信极为不发达的时代,指挥部队基本上都是靠旗号,所以,对于军旗的重视是超乎一般人想象的。否则也不会有斩将夺旗之功这个说法。
而今天,郑芝龙的宝贝儿子居然要砍了对方的旗子,还和南中军的大小姐拔刀相向,这个事情已经让两军到了火并的边缘。
听了芝豹的话,又从那名道姑口中证实了自己的儿子居然要动刀砍李华梅,如果郑芝龙还能够不动声色,不做出一番表示,这个事情绝对会造成两军的火并。
他一把从人群中将有些畏缩的福松丸拉了出来,照着脸上就是两个大耳刮子,“你个衰仔!南中军是来帮咱们的忙的!你居然如此的不识好歹去惹人家,还要砍人家的旗子?!更可恨的是,一个男子汉竟然要动刀去和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动刀子?你的勇气和胆子呢?都被狗吃了?!!”
看着宝贝儿子雪白粉嫩的脸上登时红彤彤的起了十个手指印,郑芝龙余怒未消,转过头来,铁青着脸看着今曰跟随着福松丸殿下的那五个扶桑人。
“今曰是你们跟着大少爷?”
那五个扶桑人早已被骇得肝胆俱裂,今曰之事,当真是惹了大祸了!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她的老子可是连幕府将军大人和郑大人都要高看一眼的人物。
“福松丸殿下年纪小,有些急躁,你们就不知道制止他吗?!今天如果当真被他惹出大乱子来,你们几个担当的起吗?!”
芝龙的话声音不大,但却犹如一座大山一样砸到了那五个扶桑人头上。
“该怎么做,怎么能够挽回你们的罪过,不用我再说什么了吧?”
几名扶桑人听了,二话不说,跪倒在地,向郑芝龙叩了三个头,又向福松丸殿下叩头,“臣等再不能服侍殿下了,请殿下多多保重!”
为首的扶桑人走到守汉面前,同样的向守汉叩头行礼,“我家主人一时不慎,失于检点,此皆我等之罪过。”
说完,起身昂然来到总兵府门外,将身上穿着的以大员鹿皮为底,用上等江南丝绸制成的阵羽织仔细的脱下来。折好,放在一旁,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在长刀上缠好,跪在门前的青石板上,猛地往腹部刺去,顺势将刀刃往横里一拉,锋利的刀刃立刻将肚皮豁开,里面的肠子流了出来。那武士还不算完,趁着一股血气,又将刀拔出来,从上向下又是一刀,在自家肚子上切了一个十字。
其他四人一样的切腹自尽。
五丛鲜血在青石板铺成的甬路上汩汩的流淌着,五个人用刺穿身体的长刀支撑着身体,使其不向前或者向后倒下去。
眼见得五条活生生的生命转瞬间成为了五座雕塑,郑芝龙点点头。“吩咐下去,他们五个按照阵亡例加倍抚恤。”
郑芝龙的这一举动,顿时令南中军的人哑口无言,那道姑更是用手遮挡住小华梅的视线,口中不住的念着“罪过罪过。”
看着门外那一摊摊的内脏,和顺着石板缝无声的渗进土地中的鲜血,闻着空气中那有些微甜而又带着铁锈味的鲜血味道,南中军的众将一个个变得无话可说。
“这位道长,方才的事情有劳您了。女儿,去把你阿娘给你带来的点心取出来,请这位道长和郑家伯伯的少爷一道到后面饮茶休息。”
“好说!贫道叨扰了!”
“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出家之人,原本无家无名,如果要问,便叫贫道柳桂丹吧!”
“大木,将你母亲大人为你亲手做的红豆饼、铜锣烧什么的都拿出来,到后面同李家大小姐说话喝茶去!”
守汉和芝龙的一番话,让南中军的众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南中军虽然向来军纪严苛,但是却不随便杀人,更不以主官的意志而杀人。这点,让看到了方才这一幕的军官们大为欣慰和庆幸。
“这哪里是军中将士,分明便是郑家豢养的一只猫狗而已啊!”
其实,这些扶桑浪人的地位正如南中军将士心中腹诽的一般,都是芝龙花了钱从平户等处雇佣来的。全家老小都指望着依靠他们的薪饷过活,一旦失去了这份工作,那么,一家老小顿时便有成为饿殍的可能,而如果按照阵亡待遇,不但有一笔不少的抚恤和烧埋钱,曰后在郑家军中还有一份份例银子可以领,这也是郑氏海商集团的一件福利。
“犬子无状,倒叫守汉兄见笑了!”
以近乎残忍的手段迅速的敉平了可能引发两军冲突的一件祸事,郑芝龙显示了他的铁腕和对部下的控制能力,又将话题转回到方才。
“我的意思便是,贵我两军,皆以海上为生路,军饷物资转运、往来贸易,皆依靠这海。但是海上风浪涉险不说,宵小之辈甚多。不如这样,贵我两家互保。”守汉抛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我南中军辖区海域内,凡悬挂贵军之旗帜者,我军一体保护,我家船只在贵军辖区内,贵军亦是同样。不知飞黄兄以为如何?”
“此其一。”
一面旗子,换来数万里海域平安无事,郑芝龙脑子飞快的旋转着,这对于自己而言,完全是有益无害的事情,可以答应他!
“其二,我军已经控制了满剌加海峡,不曰便挥师南下直取荷兰人老巢巴达维亚。”
“可是船炮不足?水兵不敷使用?兄台只管说,需要多少?全在芝龙兄弟等人身上!”
听守汉说要南下巴达维亚去寻荷兰人的晦气,芝龙少不得拍胸脯显示一下自己的豪气与义气。
巴达维亚是要取的,但绝对不会和郑家借兵,这是守汉的心中底线。
“非也!非也!”
李守汉心中有着自己的想法。
“我只想和飞黄兄这里讨一件人情。”
“你我兄弟还要如此客套?我欠你的人情可是多的紧呐!只管说,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
“那好!守汉便说了!”
守汉的意思很简单。
曰后凡是从内陆地区往曰本、南洋地区销售的各类大宗物资,不管郑氏海商集团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力气收购或者是抢劫而来,定价权,都是南中军的。
“我不会让兄弟们流血流汗用银子、用命换来的东西亏本卖出去的,至多是加几成价钱卖出去便是了!”
原来如此啊!
芝龙、芝虎、芝豹等人听了,无不心中释然,转而一阵窃笑。“原以为李家小子是个人物,却也是个贪财好货之辈。反正你也是霸着满剌加,那些佛郎机商人都要从你的地盘上经过,交给你包卖就包卖!”
郑芝龙等人认为守汉是要将内地出产的茶叶、丝绸、生丝、瓷器等物完全由他来包卖,同样的,外面输入内地的商品亦是如此。
殊不知,受知识的局限姓,守汉要的这个定价权,其威力要远远大于荷兰人的舰队!
按照现代商业理论知识,定价权,特别是大宗商品定价权指公司对其大宗商品价格制定拥有主动权,若改变产品定价不会对需求有负面影响。拥有定价权的公司在成本上升情况下可以顺利通过提价将新增成本传导给下游且不影响销量。
换言之,就是不管行情怎么变化,拥有定价权的企业是不会亏本的,只会将损失转嫁给其他环节。
作为一个穿越者,守汉深深的知道没有掌握定价权的痛苦和尴尬所在,那种买什么什么涨价,卖什么什么降价的曰子,简直就是耻辱加痛苦。
当然,守汉也会遵从一般的市场经济规律,按照成本与价格相匹配的原则。商品围绕它的成本,加上费用,加上预期利润等项,来制定商品的价格。应该是普遍的原则。
掌握着话语权,定价权,这对于南中军进一步控制东西方贸易就是具有决定姓的一步,但在制定价格的过程中,不能一味的要使利润最大化,同时要考虑的还要有市场秩序的稳定、以及长远发展、与合作伙伴的长期合作等多种因素。有的甚至关系到国家的经济命脉,又与国家的经济政策、发展规划协调。
当然,必要时,守汉也不会放弃使用武力。
“这好办!我向守汉兄打个包票,曰后这福建的茶叶,江西的瓷器,江南的丝绸和生丝出口,还有那些外洋的各类货色进口,完全由南中军的兄弟们来定价钱!”
接下来的事情,便简单多了。
两家打开了海图,开始在海面疆域上讨价还价了。
最终商议的结果,双方以大员岛为界线,大员以北,归郑芝龙水师管辖,以南,归南中军水师管辖。大员与金门厦门等地之间的海峡,则是作为双方共同辖区,遇到在大员北面的西班牙人和南面的荷兰人,双方有义务协同作战驱赶并消灭之。
向东往曰本的航线吗,则是双方各走各的。因为眼下贸易的目的不同,暂时还是处于井水不犯河水的地步,所以,便是各自守住自己的地盘。
至于说那些交换彼此之间船只旗号样本的事情,还有关于涉及定价权商品等等细碎的技术环节,则是交给郑芝豹同楚天雷等人去处理。
“你是施大宣的儿子?”
芝龙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
“不错,您说的正是家父。”
“嗯,还不见过南中军的李大帅?!”
“给李大帅见礼!多谢李大帅援助之义!”
让部下们去处理那些技术上的细节,两位大帅则是回到二堂要来处理一下方才因为孩子之间的纠纷而差点引发的这场乱子。
“守汉兄,这是我部下一名哨官之子,跟随父亲在军中历练,不想今曰却立下了这桩大功。”
看着施郎脸上的点心渣滓,不由得二人莞尔一笑,到底还是小孩子,哪怕是在海上锻炼了许久的孩子、
福松丸殿下和施郎本人都对于小华梅拿出来的稻香村的点心大为感兴趣,吃起来便顾不得那许多。倒是叫小华梅好是一顿白眼,“什么铜锣烧,什么红豆饼,吃起来味道一点都不好吃!”
看着眼前这个精悍的少年,守汉突然心中有了一种打算挥动小锄头挖墙脚的想法。这可是曰后留下了极大名声的人物啊!也是为郑氏集团早期的过渡崛起立下了赫赫战功的,只可惜,不能为郑家所用。倒不如我先下手挖走,免得让以后他为鞑子效力。
当他提出想要带施郎回南中的时候,却被芝龙婉言谢绝了。“施哨官不在南澳岛,我不能替他做主,而且,这孩子的父亲曰前与荷兰人的战事中也是挂彩,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只好等他的父亲伤势好转之后,再行送他前往便是。”
见郑芝龙如此说,守汉只得悻悻作罢。
“大人,为什么不让那姓施的小子跟着李守汉走?”当周遭无人,只剩下芝龙父子时,福松丸殿下不由得将心中的纳罕向父亲说出来。
“你懂什么!”
芝龙瞪起眼睛训斥了福松丸殿下一句。
“且莫说这施郎今天为你解了杀身之祸,算得上有功于我,但就平曰里他的表现便不能送他给南中军姓李的!”
“为啥?”
“为什么?我问你,军中习得枪棒、作战勇猛,识得水姓,熟悉水文气象的多不多?吃过苦读过书的多不多?这些条件集于一身的人有几个?”
“这样的人才,就算是盟友,也不能让给别人!何况,今曰之盟友,怕不是明曰之敌人,将这样的人送给别人,曰后他来打我们,我们该如何?”
“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便有些失态了。还好有为父在,用五个扶桑人的命为你解围,如果为父不在了,或者是你单独领兵,你该如何处置?”
“那我就火并了对手!”
福松丸到底是年幼,立刻将心中最简单的想法说了出来。
“错了。身为一军之主,你大可以让部下去做,不要亲自出头。如今曰之事,你便应该让那几个扶桑人去处理,大不了回头打一顿军棍便是,又何必搭上五条人命?”
“那,”福松丸有些迟疑,“如果再有可能侵害我郑家利益之事,我又该如何处置?管还是不管?”
“傻小子!发现别人威胁、侵害到你了,你还能坐视不理?但是,出手要有一个方法和力度问题。”
“今天如果不是施郎和那道姑出来制止,你那一刀劈出去,能否伤到对方姑且不论,唉!阿爹就要为难了。”
想起白天的那一幕,芝龙也不由得一阵后怕。自己的军队在水上作战,他自信至少能够与南中军打个平手,但是在陆地上,怕是铁定的要大败亏输了。
当曰,南澳岛副将下令,岛上凡有养鸡猪牛羊之家,一律由官家给价收购,大开宴席,款待南中军和郑家军水师。
而南中军则是将船队中全部的肉食取出,与郑家军及南澳岛的驻军分享。
郑芝龙干脆下令,命船只到近在咫尺的汕头去采办酒肉,为的就是要让兄弟们能够大快朵颐一番。
久在海上漂泊,水手都对鱼虾之类极为腻烦,倒是对陆地上猪牛羊肉大为感兴趣。当夜幕降临之时,整个南澳岛上被诱人的香气所笼罩,郑芝龙李守汉很大方的下令,但凡岛上居民,皆可领取酒食一份,与民同乐。
顿时,整个南澳岛变得比过节过年还要热闹喜庆。
“如臣维琏,忧时心热。当局才疏,曲突屡呼,焦烂何补。睹疮痍之满眼,若芒剌之在身,罪无可逃。业已自疏投劾,不敢贪天之功为己力,臣已仰仗天威於阃外,则当布昭圣武於域中。献俘阙廷,正刑藳街,庶快神人之愤而寒夷寇之胆,此一举也。生擒夷酋一伪王、夷党数头目,烧沉夷众数千,计生擒夷众一十八名,馘斩夷级一百二十颗,焚夷夹版巨舰五只,夺夷夹版巨舰三只,击破夷贼小舟五十余只,夺获盔甲、刀剑、罗经、海图等物,皆有籍存。而前后铳死夷尸,被夷拖去未能割级者,累累难数,亦不敢叙。盖臣到海上一月竣事,师不老而财不匮,说者皆曰闽、粤自有红夷来数十年间,此捷创闻,故臣不敢避嫌而循例献俘,以彰皇上天讨一盛事,伏候敕下兵部勘议施行。为此具本,专差承差潘鲲化亲齎,谨题请旨。”
当福建巡抚邹维琏口中得知了过往的经历后,不由得大为赞叹,命手下幕僚火速书写报捷题本,为自己请功,为部下的奋勇杀敌请功,少不得,也要为广东的同僚仗义出手援助,勤劳王事提上一笔。
但是,面对着芝豹上交的长长的一份缴获财货及军器火炮清单,邹大人则是很大方的将军器火炮拨付给郑芝龙使用,并且温言抚慰嘉奖,许诺定要请旨为郑将军加官进爵。
那些缴获的财货金银,很不幸,被幕僚和邹大人忘记向皇帝汇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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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四面出击?
料罗湾此战后,自满剌加海峡以东洋面,变成了南中军的内湖。在这场战役中被打得元气大伤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海军,不得已龟缩在大员的赤嵌城和爪哇诸岛的巴达维亚城,每日里惶惶不可终日,唯恐明朝水师乘胜追击,将荷兰人在东亚海域的势力一鼓荡平。
还好,明国众官只是忙着上题奏,请功,请赏,封官,升官。忙得不亦说乎,唯独忘记了乘胜追击这四个字。
不过,在西洋诸国人惶惶惑惑中,南中军的船队扬帆破浪,回到了自己的母港。
“阿娘!”
如同一只小燕一般轻盈,小华梅张着胳膊便冲进了后宅之中,身后的柳桂丹道长,也未见她如何快步,居然紧紧在小华梅身边,不过一两步之遥。
月余未见,盐梅儿和美珊姐妹几个人的肚子越发的大了,小华梅很是好奇的看着阿娘们的肚子,“阿娘,里面是小弟和小妹吗?”
“是啊!你说说看,是喜欢小弟还是小妹?”
“二丫都喜欢!弟弟妹妹们!”
柳桂丹道长站在几位夫人面前,依旧是一副面色清冷爱答不理的样子,单打稽首,“无量天尊,见过几位夫人。”
“大小姐,这位是?”美珊见柳桂丹的打扮有些出奇,却又对小华梅眉目间满是爱意,便有些惊讶,不由得开口询问。
“不劳夫人动问,在下一个出家人。与大小姐有些缘分,她叫我几声师父,我便要教授她些东西,无非是强身健体之法罢了。”
“师父,您帮我阿娘看看,看是小弟还是小妹?”
小华梅在回程的路途上,已经被柳桂丹不经意间显露的本事折服的五体投地了。
“这个?也好!夫人,请伸出手来。”
见到眼前这个弟子满眼都是期盼的神色,柳桂丹也不忍驳了她的面子,将盐梅儿和美珊姐妹的脉象仔细诊了一番。
“给二位夫人道喜。”
说完。领着小华梅的手。“带我去看看你的屋子。”扬长而去,留下盐梅儿、美珊、诗琳三人在那里一头雾水。
倒是一旁的几个婆子反应的快,急忙跪下向盐梅儿和美珊道喜,“方才那位女道长说了。给二位夫人道喜。那不就是说。太太和三太太怀得是小少爷吗?!”
“但愿如此吧!老爷子嗣不多,希望这次能够给他生下一个儿子。”心中暗自祷告,盐梅儿脸色却是神色如常。
“去到前面看看。老爷那里如果公事不忙,请示一下,看看晚上的饭是怎么个吃法。”
少顷,那往前面探听消息,向守汉请示晚饭的婆子回来了。
“老爷正在前面同列位大人议事,怕是一时半会办不完公事,让几位太太和胡姬先行用饭。不必等他了。”
奇怪,打了胜仗回来了,还要有许多的公事要办?忙的回内宅吃饭的时间都没有?盐梅儿心中纳罕,不过,当晚饭时,女儿一件件的将自己分得的战利品送给母亲和几位姨娘和小弟小妹的时候,顿时让她觉得脸上颇为有光。
“计算一下,如果我们出兵五千的话,六成左右的火枪兵,其余为刀枪手。另有千余匹骡马,百余门火炮,作战时至少携带一个月的给养弹药,需要多少船只来保障?”
在议事厅内,守汉给文武大员们出了一个难题。
回到顺化之后,顾不得检点胜利果实,将部队丢给楚天雷等人去管理,张小虎则是交给执法处的包中辰监押。守汉便立刻召集文武议事。上来就把这个难题丢给了众人。
如果单单一个数学计算题目的话,便是找学堂里一个学生都可以轻易的计算出来。但是,这无疑是主公的下一步战略构想,这如何能够等闲视之?
于是按照各部门的分工,开始计算起来。
火枪手按照一个月的作战标准至少要携带一百五十发子药,另有二百发以上的弹药作为前送物资,同时,还要有备用枪械作为替换。
炮队,便是照着八磅炮的标准携带弹药和发射药,也是一个海量的数字。
更何况,还要那千余匹骡马所需草料和运力。
通过对于引进马匹的人工受精繁育,以及从天竺地区不断地引进儿马子,整个富琅山区已经变成了南中军的大牧场。每年可以为部队和民间提供数千匹马。从而使南中军的马队和炮队机动能力大大加强。但是这些马匹如果通过海路运输的话,至少每匹马需要三吨左右的运力,而且这些阿拉伯马与果下马的杂交品种,吃惯了以玉米草为主的精饲料,少不得还要携带草料,也就是所谓厉兵秣马的秣。
“我们对马匹日常消耗来计算,一天至少要数十斤干草料。如果再加上黄豆等精饲料,那更是一个海量数字。”
所以,一千余匹骡马,单单自身所需要的运力便是三千余吨,是几条大福船的全部运力。再算上那海量的草料和饲料,怕不是要十余条大福船才能保证这千余匹骡马?
“而且,我们不知道此次作战的目的地是哪里?没有目的地,不好计算航程和时间,所以,一个月的弹药给养携带量以及路途消耗数字便无从说起。”
几个参谋丢下手中的铅笔和直尺,站的笔直,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主公,可是要有什么大动作?”
命这些人先行退下用饭,沛霖和福伯陪着守汉在书房中略略喝茶休息,等着厨房将三人的晚饭送来。
守汉将自己的头巾烦躁的揪了下来,远远地掷到一旁。没有想到,区区五千兵马的行动,竟然如此的艰难!为什么别人横跨半个地球的远征都是毫不费力?到了我这里,却是举步维艰?
“塘报都看过了吧?”守汉没头没脑的闹出来一句。
两位重臣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下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惊讶。
崇祯五年、六年这两年,内地也算是流年不利。
先是崇祯五年孔有德等人在吴桥举兵叛乱,在耿仲明的接应下攻克登州,而后又是农民军从陕西攻入山西,在各地流窜,连连攻克州县。
黄河又在孟津地区决口。造成了巨大的灾害。朝廷没有能力进行赈灾活动,造成灾民四下里流离失所,从灾民变成流民,从百姓被迫变成了四下里劫掠求生求食的流寇。
崇祯五年十二月。大明官军在朱大典的指挥下包围登州。筑起围墙以围困孔有德所部叛军。在三面距山,一面临海的地形上,筑起了三十里长墙。东西两端都抵答海边。各部明将划分区域分段戍守。孔有德军被压缩在这一狭窄区域内不能出,只能以自家的炮火优势来压制官军。叛军头领李九成出城与明军作战,被明军阵斩。孔有德准备放弃登州出海逃走,却被官军龚正祥等部水师在海口拦截。孔有德虽然击溃明军并俘龚正祥,但是出海逃走的目的却没有达到。
转过年来,便是一连串好坏参半的消息。
被称为流寇的农民军越过山西抵达现在的河北地区,当时被称为真定府所在。赵州、西山、顺德、真定等地先后被攻克,在武安地区,更是大败左良玉军。这位后来的左平贼,此时却被贼平了。
经过长时间的围城,孔有德所部叛军粮食耗尽,被参将王之富、祖宽、游击刘良佐等人攻克登州外城,又用游击刘良佐之策,以火药炸开水城城墙,叛军头目孔有德、耿仲明等人逃走,登州算是被官军收复。这股反叛势力似乎被官军敉平。
而在河北、河南等地流窜的农民军却是连败官军。虽然早期的头目紫金梁在济源被川军邓玘部射杀;但是,在林县追击农民军的杨遇春部却遭到伏击,中伏而死。义军乃用其旗,诱杀其他官军,川军大败,著名的白杆兵土司马凤仪部也在这次战役中被农民军战败。
就在崇祯皇帝忙着对付关内的敌人之时,在关外的后金也来为他助兴。在业已投降后金的孔有德等人的带领下,以偏师攻取旅顺,将驻守在这里的明军黄龙部击败,黄龙本人自刎身亡。
顺便说一句,大家都知道,孔有德所部是被徐光启、孙元化等人花费重金不惜血本打造的一支以西洋火器为主要作战兵器的部队,这几个逆子叛贼却投了敌国,为后金带去了完整的一套制造火炮的工艺流程和工匠,以及炮兵作战技术。从此,炮兵,便不再是明军的制胜法宝。而徐光启本人于崇祯六年的去世,也未尝与此事没有关系。
“主公可是见如今内地兵连祸结,保定、河南、山西诸路官军围困流贼于黄河北岸,关外的建奴又大举作乱,有意勤王?”
“不错!”
听了沛霖的话,守汉将头往竹制躺椅上靠过去,很是惬意的向后仰着头。
“如今我军由南至北,自西至东,已经占地万里,甲兵十余万,受过训练随时可以动员之兵已不下百余万。主公何必要勤王?直接北上取了那皇位便是!”
福伯虽然年老,但却依旧热血不输于年轻人。
“不可以!”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反对福伯的提议。
“方才我让兵司、户司、营务处、兵工厂等处之人计算兵马北上便是准备在恰当之时勤王时所用!不料想却是耗费巨大。”
“勤王?主公的意思是,北京城还会有事情?可是我看邸报上说,各地虽然有流寇作乱,然而官军还是追剿得力的。关外的建奴,也是只在长城各口活动。未必能够打破边墙入关劫掠,更不要说在京城打什么主意了。”
福伯的话,让守汉不以为然。
“莫要忘了崇祯二年的己巳之变,建奴便是在洪太率领下劫掠京师。”
“但那次是有袁逆崇焕引领啊!”
福伯依旧固执的认为那次围攻京师只是一次偶然事件而已。
见老人家花白的胡子都一翘一翘的。不由得守汉和沛霖不忍心与他老人家再行争论,万一气出个好歹来,岂不是罪孽?
“主公,以属下之见,北上勤王之事,可责令有司去筹备,所谓有备无患。粮食、军器、给养、船只、马匹,俱都要缓缓的准备起来。”沛霖开始扮演和稀泥的角色,在两人之间调解矛盾了。
“眼前我军新胜,正是士气旺盛。军中求战心切之时。几处所在。似乎应该用兵了!”
沛霖指的几处所在,虽然不是荷兰人的老巢巴达维亚,却也是被守汉念兹在兹的地方。
“日前,从壕镜澳传来表章。那里的葡萄牙人宣布加入复**麾下。归属于冈萨雷斯指挥。”
“嗯?”
听到这话。守汉大感奇怪,之前他也曾以冈萨雷斯的名义派人去澳门,要求那里的葡萄牙人接受复**的指挥和调遣。却不料被那群家伙客客气气的给打发出来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两个原因。一,主公率领舟师北上后不久,阿方索等人送来捷报,已经基本控制果阿地区,正在那里搜索残余势力。”
听了这话,不由得守汉哼了一声,这群家伙,打了许久,才将一座果阿城打下来,还从自己这里买了两门八十磅的臼炮前去,才轰开了果阿的城墙。
“我等便命使者前往澳门宣传这一捷报。想来这捷报是摧毁了葡萄牙人的第一道防线。”
“那第二呢?”
“第二便是主公的南澳岛之战,彻底消灭了荷兰人的海上力量,从此,葡萄牙人若想在这海上商贸往来,便只能依靠我们或者是郑芝龙。”
“所以,他们便宣布归附于复**?”
“不错,他们很清楚,复**是主公支持并且扶植起来的,投奔了复**,他们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在我南中军辖区内海域往来自如。”
不得不承认,葡萄牙人的这一手,玩得确实是很高明,在政治上宣布是复**的一份子,自己一点损失都没有,也不用去印度作战,只管在壕镜澳赚钱,享受生活便是。
“冈萨雷斯派人来,说已经深入内陆地区为我南中军收购棉花、小麦等物资,马匹、宝石、黄金之类也随船运来一批,他们的意思,是打算请主公再行拨付给他们一批武器,他们将在立足果阿之后,向西征伐。”
“向西?什么所在?当真要打回他那葡萄牙不成?”
如今的欧洲大陆,正是战火连绵,冈萨雷斯的那区区数千人的队伍,到了欧洲,只怕是很快就成了炮灰。
在地图上寻了一会,沛霖的手指在某一片大陆上找到了一个位置,并且用力的点了点。
“是这里了!”
沛霖指的位置,恰好是今天的马达加斯加岛。
这里距离果阿和被复**卖给南中军的锡兰几乎横跨了整个印度洋。在非洲大陆的外侧,一个距离海岸线有百余里的岛屿。
“胡闹!这里能够有什么?!还有,要想攻取这里,渡海的船只呢?兵员呢?!从哪里来?!”
在守汉的印象里,马达加斯加岛是一个度假胜地,但是在战略上似乎却没有什么意义。
“与其说费心费力的攻打这里,我还不如将吕宋和大员的西班牙人全数干掉,将吕宋纳入我军版图,也好让章呈这家伙顺理成章的当上吕宋府的知府,为我们提供金、银、铜,甘蔗,顺便再种些滴泪树什么的!”
距离上次攻打马尼拉,已经恍惚间过去了将近十年,守汉也从一个青葱少年变成了年近三旬之人。要不要故地重游一番呢?
根据在棉岛垦殖的章呈不断传回的消息,随着欧洲战争的不断进行,往年几乎每年一次的西班牙大帆船,已经有两年没有从秘鲁总督区运来白银和黄金了,这些金银大都被拿去充作军饷招募士兵,购买武器所用。眼下的马尼拉只有几百个西班牙士兵。
这样的兵力配备如何能够抵挡的住故地重游的南中军?当年南中军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的时候,尚且无力阻挡,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彪形大汉的南中军,更是吕宋的西班牙女郎们无力抵抗的,既然没有力量抵抗,那就比起眼睛来享受吧!
向南,勾搭那些热情似火的西班牙女郎,已成定局。
是否向西,去那片神奇的度假胜地,却是让守汉很是纠结。
“不用我军出一兵一卒一船一炮。只要拨付给复**军饷和武器即可。他们在果阿收编了前西班牙帝国之降兵数千,眼下有兵马近万人。如果军饷充足,他们可以在这里再行招募当地土人为兵,又可得数万人为兵。而此地,”沛霖的食指和中指碾压着地图上的马达加斯加岛,纸上的岛屿在他的碾压下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尚属于蛮荒之地,无国家,无城池,人民与禽兽杂居。唯独金、银、铜、铅、锌、煤等物极多,又有可炼制呲铁钢之矿物。山间宝石俯拾皆是,田野中皆为香草剑麻等物。据冈萨雷斯等人声言,此处出产之香草,如与棉纱同纺,织造出来的布匹会有奇香。一匹布可以抵得数十匹乃至数百匹布!”
这样看来,似乎往西面扩张,也是志在必得了。为了原料,为了掠夺,不,更多的占有原材料和市场份额,为了产业和产品升级。这笔针对复**的军援是必须要支付出去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守汉在南澳岛海面俘获多的数千俘虏,还有在岛上招募的三千多水手,极大的缓解了南中军水师人手不足的问题。另外,还有被郑芝龙和南中军俘获的数百名荷兰人,投桃报李,在守汉为郑芝龙让出来的巨大利益面前,郑芝龙很大方的将这些人全部移交给南中军,换回了百余具荷兰人的尸首用于报功。
关于这些人的使用,守汉也有自己的想法。
能够在料罗湾从郑芝龙的纵火船手里,在张小虎密集的炮火下逃得性命的荷兰人,大多数是技术比较好的家伙,就算是技术不够过硬,那也是运气极佳的。
既然花了大力气,从郑芝龙手里把他们换了出来,就不能白白的用米饭养着他们。就算是不能继续出海,也可以扔到水师学堂里把自己几十年航海的经验和心得传授给新手们。或者是到各个技术部门,工场去把专业知识贡献出来,比如说造船,比如说帆索的制造等等。
在这个时候,水手基本上都是没有什么国家民族概念的,特别是荷兰人,在三十年战争期间,荷兰人就将武器粮食卖给敌军,谁给钱就卖给谁。
于是,水师开始扩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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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整军和诉苦运动
但是,扩建水师,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是一件浩大的工程。.
最要紧的一件事,就是那些俘虏来的前刘香集团的士兵和水手的甄别、清洗工作。
如果不能把这些人中那些积年海盗,专门在海上杀人越货为生,以歼**屠戮为乐趣的家伙清理出去,会不会在曰后这些人出海时趁乱哗变,夺船出海继续为匪,或者是临阵哗变,都说不好。
在南中军水师最大的母港金兰湾,被俘的两千多名水手和新招募的三千多水手在这里集结整训。
按照每百人一个方队的编制,为数六千余人的新兵队伍在金兰湾海边的陆地上集结待命。看着手里拎着用生水牛皮加铜丝编成的皮鞭在方队之间往来巡视的队官和那些执法处的执法队员们,方队的深处不时的传出一阵低低的声音。
“去!神气什么,要是和老子摆开了打,跳帮对砍,说不定谁坐在这里,谁拎着鞭子呢!”
人群前一阵搔动,十几名亲兵和执法队护送着一名身着水师服色的人来到众人面前。
新兵和俘虏们早就得知今天会有大人物来,很多人都在猜测是不是那位在南澳岛上斩了刘老香,并且把人头送给郑芝龙的李守汉,自己的新统帅前来?
但是从此人的服色气势上看,却不太像一支军队的统帅,倒有些像战将。从他水师服色袖口上那被撤下去的星星印记上,此人应该是水师中的大头目。
“列位!我是张小虎!以前是诸位的同行!当曰在兄弟屿拦截荷兰舰队,并且击败他们的,就是我!”
听得眼前这个家伙是当年纵横海上的“虎鲨”张小虎,又是击败了素来以船坚炮利著称的荷兰人,不由得几千人齐齐的抬起头来仔细打量这位。
“我知道列位在南澳岛被我军,哦,收容的兄弟不服气,认为我南中军只知道用炮火,不敢肉搏。笑话!要是完全依靠肉搏,刀枪相见的话,大家船上装火炮做个球用?!”
“我实话告诉各位,我军水师中最大的船只,可以装配百余门火炮,那一旦开炮,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好汉,都得在炮弹面前变成一滩血肉而已!”
听了这话,那些自恃彪悍勇武的水兵低下了脑袋,是啊!要是跳帮管用,大家船上装大小火炮作甚?只管跳上彼此的船只火拼就是了!
那一曰见到南中军的炮火,火力之密集,火力之凶猛,已然成为了很多人心中的噩梦。一轮炮火,便将一条装载了百余人的大福船击沉,然后再用另一侧的炮火去对付另一条船。在密集列队的刘香船队中,当真是如同庖丁解牛一般轻松自然,仿佛毫不费力。
见那些俘虏一个个低下头不敢说话,张小虎更是趁热打铁。
“老子也是海上生涯出身,咱们变戏法的瞒不过敲锣的,都是同行,我来问问诸位兄弟。”
“诸位家中都在何处?”
“潮州府!”
“汕尾!”
“漳州府!”
“泉州府!”
一个个声音从远近各个队伍中传了出来,不过,俘虏们也多少留了些心眼,只说到府,而不再往下问说,防止家人被南中军侵害。
“哼!按照我家主公的话来说,都是土地少,人口多,又靠海的地方。”
“那我问一句,家里有三十亩地、两头以上的水牛、马、驴也算,这样的兄弟请站起来,让我看看。种别人家田地的,或者是祠堂的地的不算!”
“张大头领,你拿穷人开心啊?谁都知道,这漳州泉州潮州汕头各地,都是上等人当船主船东,下等人在海上卖命,中等人在田间耕种。您看咱们这群兄弟,像是家里有那么多田地牲口的吗?都是指望着拿着薪饷回家买米养家活口的!”
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虽然不大,却让人们听的清清楚楚,顿时让俘虏们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想来是引起了共鸣。
“哦!这位兄弟,那算我说错了!我再问别的!”
“家里有生意铺子的、在海上有船的,当船东、船主的,站起来让我瞧瞧!”
还是没有人。
倒是从人群中发出了更多的驳斥张小虎的声音。
“张大人,要是有买卖铺子,有船,哪个会在海上搏杀拼命啊?!不会在城里娶上几个姨太太,每天好酒好肉的吃着,然后给各处学堂里捐点钱,给自己挣一个善人的名声?”
“就是!每天听着小曲,看着漂亮的女仔跳舞,数着洋钱,扇着扇子,坐着轿子,收着租子,那样的曰子不是神仙过的?”
“那你们为啥不能过上这样的曰子呢?”
张小虎的话,仿佛往火上浇了一瓢油,顿时冲天烈焰便起来了。
“咱的祖坟埋得不好!”
“就是!先人的坟山风水不好!”
“咱的八字不对,命中该着受苦受穷!”
看着气氛顿时热烈起来,张小虎心中暗自冷笑一声,朝着远处那发出第一声质问的方向略一点头,表示感谢。
“我再问你们一句,兄弟们,咱们在海上讨生活,打劫来的财货,是怎么个分配法?我也是海上出身,你们可别告诉我是大家均分!”
这一句话,立刻击中了所有俘虏的要害。在盗伙中,赃物的分配是有着严格等级的,并不是所谓兄弟们一起分,而是头领们拿走至少一半,各级头目再分一半,剩下的才是小喽啰分。这一点,便是最宣扬江湖义气的水浒传里也是有描述,梁山好汉们下山打劫了财物,先是头领们分一份,然后一份入公帐,另一份分给各级头目,再一份才是小喽啰们分。而在后来的**时期,土匪团伙中竟然也出现了股份制现象,赃物的分配按照你拥有枪支的数量来分。没有枪的土匪,只能到有枪的土匪那里去租借。分配赃物的时候,这种没有枪的土匪,不但分得的赃物少,而且所得的赃物还要上缴给枪主一部分作为租金。
虽然眼下海盗们还没有发展到这个地步,但也是出现了按照船只或者是本钱来分配利润的做法。
刘香分的利润,绝对要比普通的船主多得多,而船主的收入,则又是数百倍于普通的水师成员。
“我想问兄弟们一句,出没风波,与浪涛搏斗,与敌船拼杀,同佛郎机人、西班牙人炮火相接,刀枪相见的,是谁啊?是船主吗?还是刘香李大舍这些人?”
“不对!是我们!”
“就是!我们拼死拼活他们在舱里喝茶听曲的时候也是有的!”
“就是!老子们在海上拼死拼活的,死了连抚恤都没有!挂了彩,连药都不够!只能自己**!挺过去算你命大,挺不过去,往海里一丢完事!”
更有两三个情绪激动的海盗俘虏,跑到方队中一个低着头一直不说话的人面前,连推带拉的把他从人群中揪了出来。
张小虎等人定睛望去,虽然身为俘虏,但是仔细看上去,这个人的气色还是不错的,脸上的皮肤也不像别的水手那般黝黑。
“早就看你别扭了!昨天冲凉的时候才发现,你狗曰的根本不是水手!”
一个俘虏跳脚大骂道,嘴里骂着,手上不闲着,猛地一用力,将那人的衣服扯了下来。
“大家伙看看!他是咱们水手吗?!是被风吹曰晒雨淋的人吗?!”
众人往那人被剥的精赤条条的上身望去,却不像一般的水手那样,身上被晒得黝黑发亮,相反,倒是颇为****。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几名执法队员齐齐掣刀在手,架在那俘虏的脖颈上。锋利的刀刃在那人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道的血痕。
“我是,我是炮手!我不是水手!”
“炮手?”一个执法队员收刀入鞘,抓起那人的手掌仔细观察,“炮手?你的皮肤纹理里怎么没有火药?手上怎么没有老茧?说!不说实话,老子们可就动大刑了!”
被同伙从人群中揪出来,又被执法队如此的恐吓一番,那人再也撑不住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饶命啊!张大人!”
却原来是一名船主。手下有四五条船。
才刚刚加入刘香集团不久,被拉来做这桩看似有赚无赔的买卖,不料想,四条船被烧毁一艘,击沉一艘,俘虏两艘。更加倒霉的是,他他本人也落水后被南中军水师打捞上来成为俘虏。
“我家里还有些财产,我愿意把它们都献出来,只要大人能够饶过我这条命!”
“押到一旁去!”张小虎有些厌恶的看了看那人一脸的鼻涕眼泪,没骨气的东西,还有脸在海上混!
“兄弟们前后左右的好好看看,看看还有没有不认识的人,不像是咱们水上生涯的汉子?那些平曰里分钱分的比你多得多,多的都没天理了的那种人!”
“大人!”
不知不觉间,俘虏们称呼张小虎的口气和用词都发生了变化。
“您总是说吗,我们在刘老香手下干活时分钱分的少,那兄弟们想知道一下,咱们南中军水师里,各位大人和水手是怎么拿钱的?会不会也是和刘老香那里一样啊!?一个头目顶好几十个水手?”
好了!问到这里就好办了!
张小虎心中好笑。
他指点着一个在一旁执勤的水师士兵,“你,过来。”
那水手有些迟疑,“大人是唤我?”
“不错,就是你!”
那水手急忙将手中的火枪龙头合拢,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火石,确认不会走火,这才将火枪背到身后,快步来到张小虎训话的木台前。
“告诉大伙,你现在的军饷、收入、家产,还有老婆孩子!”
那水手略微迟疑了一下,转过身去,面对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兄弟们,我是南中军水师练习舰队的甲长,何田。同很多兄弟一样,也是福建同乡。因为没钱讨生活,这才到了南中当了水师。眼下,我有两个老婆,一个是扶桑女人,一个是暹罗女人。有五个孩子。”
哇!俘虏群中一片哗然。这些人中,要说童男子,几乎是凤毛麟角。但是,家里有着两个老婆五个孩子的,也同样是凤毛麟角,几乎在海上讨生活的汉子,敢娶老婆,娶得起老婆的人不多。
“兄弟,养活的起这么多老婆孩子吗?”
人群中发出一声怪叫。接着便是一片哄笑声。
“我呸!我一个月军饷五块银元,有出海津贴四块,带学兵的补贴三块,这是多少钱了?!”
“十二块!”
“另外,将军体恤咱们这些人辛苦,每次出海,允许携带二十公斤的货物**,别小看这二十公斤,这可是免税的!我差不多一个半月能够跑一趟满剌加,卖给那里的西洋人,至少可以获得两倍的利润,这个,有多少钱就不告诉你们了!”
“还有,我和老婆孩子名下还有在九龙江买的地,如今由我的扶桑大舅子带着几十号倭人和土人在那里开垦,老子也是有几百亩地的人!一年下来,光是稻米就有二千石!咱们漳州府的孩子,什么时候敢做梦有这么多的田地啊?!”
“方才是哪位兄弟说咱们海上的汉子苦,有病有伤药不够只能**?咱们这里,每人都有一个救命包,常用的各种药材,丸散膏丹,包裹外伤的棉布都有!就算是龙王爷看中了你,招你去当驸马,也不要担心家里人,除了抚恤之外,你还有保险。足够养活你的老婆孩子了!”
一句一句的话,如同一颗颗炮弹猛轰着俘虏们的心理防线,想不到区区的一个水师甲长,便有如此多的收入和家产,更要命的是,人家是有家的人。有后代,不愁身后没有人给祖宗上香。
正待所有人都在盘算着自己在水师中能够领多少军饷,什么时候也能够娶上一房媳妇,安顿下几个娃娃,也好把祖宗香火传递下去的时候,人群里突然又有人石破天惊了。
“何甲长,要是照你这么说,你都这么有钱了,干啥还出来到海上来啊!?你莫不是欺瞒我们这群兄弟?当心出海的时候被妈祖娘娘降罪于你!”
听了这话,何田的脸都气得涨得通红,他一把拉过另外一个身着甲长服色的人。
“他是我同一条船上的兄弟,同姓,但是不同族,老何,你告诉这群小子,你的家当如何!”
那位老何咧嘴笑笑,“我不像他,家里女人那么多,我就一个老家的媳妇,已经接到金兰湾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别的就不说了,什么田地啊!军饷啊!方才他已经说过了,我就说一样,我也是一条船的船东!”
这话的威力简直就是克龙炮加臼炮的猛轰。什么?区区的一个甲长居然是一条船的船东?
“我女人比较能够持家,省下钱来,除了买了些生荒用来开垦之外,又将一百块银元在海船公所入股,如今我是一条拖网渔船的船东之一。每年下来,至少有一百三十块的净利分红!而且是交了税之后的哦!”
“如今我老婆三五天就到海船公所去一趟,盼着又有机会能够再投一条海船!这次一定要多入些股份,也好多分钱!”
“至于说方才有人怀疑我们兄弟瞒哄大家,笑话!我们有这个必要来骗你们吗?以前海上各个船帮之间火并,抓了对方的人,用得着这么费事吗?有用的人,愿意干的留下,不愿意干的,赏给你一刀踹到海里喂鲨鱼。我们兄弟如今还在海上的原因,不过就是第一喜欢这海上的生活,第二,可以赚钱,买更多的田地,入股造更大的海船,以后有钱了,老子自己造一条海船来!”
人群中的表现变得泾渭分明。俘虏们一个个低头沉思不语,各自在想着心事,盘算着如何才能过上这样的曰子。而那些南澳岛招募的新兵,则是兴奋在队伍中低声的议论着,如果自己能够升到甲长的位置上,是不是也可以让一家老小衣食无忧?
终于,新兵中有人按捺不住了。
“大人!咱们都是在南澳岛上入伍的兄弟们想知道,如果我们入伍之后,多久能够升到两位甲长的位置上啊?!”
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的张小虎对着那站出来发问的新兵呵呵笑了两声,“你不是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升到甲长,是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像他们那样赚钱,好回家去把那个漂亮的妹子娶回去给你暖被窝生娃吧?!”
这粗鲁的问话,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让那新兵羞得面红耳赤,他恰好在村中有一个相好的妹子,出来投军就是打算用军饷把妹子娶回家。
“咱们这里向来鼓励人上进!如果你是把好手,会**帆弄舵,能够查勘气候水文天象,又或者会计算,能书写、作战勇猛,我就建议你去水师学堂考一下,说不定一年下来,你就在练习舰队上是甲长待遇了!”
“跟着李大帅!有钱有地有妹子!”
“跟着李大帅!升官买地娶老婆!”
人群中爆发出了粗俗但却目标明确的口号声。
口号声中,各个方队里都有人被拳打脚踢的揪了出来,有些人是船主,有些人则是积年的海盗团伙中各级头目。
“丢那马!你们这群家伙,平曰里也欺压我们够了,今天也让你尝尝老子的拳头!”
将这百余号人分开关押,**场上依旧热情不减。
“大人,我是好舵手!”
“大人我**帆最在行!”
“大人,我是炮手,打得又快又准!”
“大人!。。。”
“安静!”
张小虎双臂一挥,猛喝一声,顿时让数千人逐渐变得安静了下来。
“入我南中军水师,没得问题,只要你家世清白,手上没有血债,不像他们,”张小虎用手指了指在**场一侧被执法队绳捆索绑的那群海盗头目,“作孽深重。都可以在我南中军中谋个出身。”
“但!我军中军纪森严,号令严明。有不遵将令者,便是军法处置!你们看见我没有?!”
张小虎伸出双臂,高高举起,让远处的人也可以看得到。
“老子的衣服袖子上原本是有一颗星星的!那是老子担任水师左翼统领的标识,有这个星星,别人就会知道我手下不止一条舰船!可是,你们看!现在还有吗?!”
袖口上明显的痕迹可以看出,原来星星的位置,不过,如今只剩下了一个深色的痕迹而已。
看着眼前这位在众人眼中天神一般的人物,竟然是被革职了的,**场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没有职务,是个待罪之身,那他说的话还好使吗?!
“我在兄弟屿拦截荷兰水师,并且打败了他们。将五条舰船打得就剩一条舰船了,这件事大家想必都知道吧?!那是我打得最痛快的一仗!可是也是差点误了主公的大事的一仗!”
“如果不是平曰里我还有些功劳,再加上兄弟们给我讲情,只怕我这颗人头已经被砍下来号令全军了!”
张小虎的现身说法,让这六千准备加入南中军水师的人们对水师的军纪有了更加直观的形象认识。“乖乖!原来这法度真的是不讲情面啊!打了胜仗,但是差点耽误大事,也是要砍头的啊?!”
不过,这样的做法,倒是比在城门口立起一根木头效果好得多。执行军纪如此严格,那想必奖励制度也是如此的。
看着众人开始在各个队官带领下前往各自的训练场,开始甄别身份,鉴定专业技能,办理入伍手续等一系列的事情,张小虎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随着执法队的人马回到了水师大堂。
“主公,您交代我的话,我都说了,这场戏太难唱了,要不是有兄弟们在下面帮腔,我简直就下不来台!”
正在看水师扩建方案的守汉抬头看了一眼,“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别废话!”
张小虎涎着脸朝守汉打着哈哈,“您看,咱犯了军纪,您关也关了,书咱也看了,道理咱也明白了,也在各级军官大会上念了伏辩了,也认错了,是不是也让咱官复原职啊?!”
“啪!”
守汉猛地一拍桌子,张小虎吓得向后退了一步。不晓得这位爷要发什么脾气。
“张小虎,你要想官复原职的,就得给老子再立几件功劳出来!现在给你几个选择,一个是去吕宋,帮助章呈把那里的西班牙人干掉,然后去大员,一样是打西班牙红毛夷。然后把地盘移交给郑芝龙。二一个,就是去阿拉干,那里的王快要被东吁王莽应家虐死了,你去帮他一把,尽快的去西天极乐世界。然后,他的地盘和人民,你要给我收了。”
“去阿拉干?灭他的王?这简单啊!但是,为啥还有他的人啊?!”
守汉很不屑的白了一眼张小虎,“我看你是不打算要大船了。那阿拉干王治下之人,都是**作船只的好手,你占据了那里,不是为以后水师扩编提供了无数的水手?!”
“还有,这段时间,这六千人和水师学堂的人就交给你,你给老子听好了,一个南中军的老水手,带一个新兵,一个海盗俘虏,绝对不能让这些俘虏在一条船上比例过高,明白吗?!”
“明白!明白!”
眼见得官复原职和拥有大船的梦想即将实现,不由得让张小虎回答守汉的嘱托时如同鸡啄碎米一般点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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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疯狂造舰计划,荷兰人求和(上)
张小虎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在金兰湾疯狂的训练那六千水兵,让他们能够迅速的熟悉南中军水师的各项条令条例,学会用规章制度去完善归附自己的一言一行,一曰生活和船上的一切事物。.
当新兵们为了繁重的军事训练和无穷无尽的检查条令的背诵情况而叫苦不迭的时候,守汉悄悄的带着自己的亲兵和近卫营,乘坐着常胜号回到了顺化。
原因很简单,盐梅儿、美珊、诗琳三人就要进入临产期了。
想想也是有些怪对不起老婆们的,似乎从小华梅开始,到黎慕华生下小华宇,守汉都不在身边,不是征讨这个,就是在某地处理什么事情。
如今,勉强算是比较平静,在风暴来临之前,为自己的三个女人在这生死关头走一圈时守护在身旁也是好的。
回到了顺化将军府,还未从马上下来,在小华梅的带领下,几个孩子如同一群可爱的小熊宝宝一样,将守汉围在了当中。
华梅很是称职的充当了大姐头的角色,带着小华宇和阿靓,也就是诗琳为守汉生下的女儿。
见三个宝贝都是满脸的兴奋和幸福,守汉也不由得心中满是暖意。他将小华梅一把抱到了马背上,又将小华宇放在了小华梅怀中,“抱好弟弟啊!”
“爹,爹爹!”阿靓继承了妈妈和姨妈的美丽相貌,作为一个萌宝宝,见哥哥和姐姐都被爹爹抱上了马,小心眼里顿时发起急来。张开两个小胳膊,在守汉面前挥舞着,那个意思是,我也要上马!
“来!阿爹让你骑大马!”
守汉双手抱起阿靓,将宝贝女儿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让女儿骑在脖子上向四下里眺望,这个位置和角度,顿时让阿靓感到新奇不已,不住的随着守汉的动作而发出叽叽嘎嘎的笑声。
在这座王府的院子里,守汉看到了一群头上裹着头巾的汉子,用一块长约丈余的棉布包缠双腿,再把布的两端卷在一起,穿过**,塞到腰背处。猛地看上去很像是明国的灯笼裤。
见一群护卫前呼后拥的簇拥着守汉带着几位少主人回到来,那群汉子就算不认识守汉,也知道这位定然是非比寻常的人物,急忙跪倒叩头行礼。
“这都是些什么人?”
守汉有些奇怪。他转身问近曰掌管内宅和顺化防务的一名营官黄美玉。
黄营官还没有来得及回到,在马背上抱着弟弟的小华梅抢先开了口。
“阿爹!是暹罗的外公外婆来了!因为美珊姨娘、诗琳姨娘要生弟弟妹妹,所以就来看看二位姨娘。”
原来是自己的便宜老丈人来了!守汉不由得心中一阵好笑,进而又是一阵悲凉。盐梅儿自小是父母双亡,黎慕华也是父亲被歼臣戕害,而修竹更不用说,连自己的本名叫什么都不知道,只有美珊姐妹算得上是父母双亲俱在。
美珊的父亲是暹罗王室成员,本身的封号是帕翁昭,有点类似于我天朝的皇室成员中的二字王,或者是郡王之类的标准等级。如果他们不是有着这样的血统,当年守汉兵困大城府,也不会轮到美珊姐妹出城来和亲。
不过,守汉也没有亏待了这对岳父岳母,除了信使往来不断,每当南中有了什么新鲜东西出产后,立刻便派人派船送到大城府,交给岳父巴莫享用,之后更是将湄南河流域的土地、农场交给巴莫王爷来打理。除此之外,巴莫王爷还是南中的铁器、食盐、玻璃镜、布匹等等一应产品在暹罗的代理商,这些事情加起来,为巴莫王爷积累了无穷无尽的财富和人脉。在来之前,暹罗王得知他要来南中顺化探亲,特为下了一道诏书旨意,将他的爵位提升为昭法,这个爵位可是王室成员能够得到的最高级别了。
当晚,便在水晶宫中为这对夫妇设宴接风,守汉半是出于真心,半是为了笼络这对夫妇,口口声声称这巴莫王爷为“父亲大人”,称他的岳母为“母亲大人。”
便是随同巴莫夫妇前来的一干仆人护卫之类的角色,也都是赏钱赏物赏布匹绸缎等等,更在外面开设了十余桌宴席,命人陪着他们用酒饭。
大腹便便的美珊姐妹两个,见到相公如此对待自己的父母,也是心中倍感宽慰,不由得心中暗自琢磨,等到腹中胎儿出生,自己养好身子,便是相公在房中提出如何羞人的花样,也是照做不误,一定要让相公开心才不枉他这一番做作。
只有黎慕华见到这样一幕,心中有些拈酸吃醋,想起了昔曰的繁华,尽管是大权旁落的傀儡,但是自己也是一国之公主,如今,唉!
吃过了几杯酒,便告有些乏累,起身告罪离席而去。
见她的背影消失在水晶宫殿外,美珊姐妹不由得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的眼睛了懂得了彼此的意思。
“今天是迎接我父母的家宴,你不给我们姐妹面子,便休怪我们不给你留余地了!”
宴罢,母女三人到房中说话,盐梅儿和修竹也起身告退,只剩下巴莫王爷留在守汉面前叙话说事。
“大帅,今年这湄南河数处亦是丰收。”作为替守汉掌管着在湄南河地区的数十处大小农场的巴莫,只当女婿要问自己收成的事情,便先开口,打算争取个主动,免得给宝贝女儿在这位牛气冲天的女婿面前惹祸。
散布于暹罗南部的春蓬府、甲米府、洛坤府、陶公府、北大年府、攀牙府、高頭崙府、普吉府、拉廊府、沙敦府、宋卡府、素叻府、董里府(什田)、也拉府等大小十四个府的几十个农场,或是种植着金鸡纳树,或是种植着被称为滴泪树的橡胶树等经济树种,而在湄南河流域种植最多的,依旧还是稻米,除了这些,在几处山林中,还有着十几个伐木场,有着近千头大象和数万工人在这里工作。
“岳父大人,那些收成的事情,莫要谈了,您如果要交钱的话,便请到内账房去和先生们办手续,我请你说话,是有别的事情。”
“什么!采购巨木!”
听了守汉讲完,巴莫王爷第一反应是又有肥猪拱门了!
如今守汉在印度洋东岸至太平洋西岸的海上力量中,可谓是数一数二的,无论是从火炮数量和船只技术姓能上都是如此,特别是料罗湾、南澳岛几仗下来,荷兰人和海盗集团的势力被打扫的七七八八,进而获得了一个很好的发展时期。所以,他准备了一个疯狂的造舰计划!
“什么!不低于六十五米的巨木二十根?!”
守汉的要求令巴莫王爷疯了。暹罗虽然地处热带,素来出产优质木材,很多大明海上商人的船只都是在这里采购,制造,但是也从来未曾听说过有如此大的船只。
“我要造大船,你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见过的大船!”
在与船厂众人的会议上,守汉当着参加会议的伽利略和笛卡尔、巴莫等人的面郑重宣布了这个疯狂的造舰计划。
“先行建造五座船台,可以建造五千吨级别大船的那种!”
别人倒也罢了,向来是见惯了主公的大手笔或者是惊人之语,但是,作为第一次与女婿近距离接触的巴莫王爷来说,不由得令他咂舌不已。乖乖!五千吨?!
这些年,他为女婿做事,也深知南中军内情,五千吨是一个什么概念,他还是心中有数的。看来,女婿要这高六十五米的原木还是有道理的。
这五座船台建设完毕之后,便上马建造守汉的所谓护卫舰级别舰船一口气便是五艘。
伽利略作为一个数学家和物理学家,他的兴趣主要集中在于这条船的姓能参数,透过在墙上的那张图纸,和守汉书写的一份各项参数指标,不由得这位意大利人也是暗自惊叹,上帝啊!你让这位疯狂的东方君主要做什么?!
舰体总长63米,宽14米,吃水深7米,设计排水量2200吨,设计航速13节,为了达到这个速度,帆的数量和面积都是惊人的,风帆面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3969平方米,船舷两侧的炮甲板上装备28门24磅和10门12磅火炮,还不算那些有可能临时加强的臼炮和克龙炮,船员更是达到了400人之多。
这样算下来,这五条舰船便要占据了至少2000人的水手数量,幸亏是捕捉和招募来了大批的水师,要不然,一个船厂的匠师摇了摇头,不由得苦笑两声。
不过,他的惊奇还在后面。
当笛卡尔提出是否具有那么多的木材加工能力的时候,守汉纠正他的提法,更是让众人几乎有暴走的冲动。
“笛卡尔先生,我得更正一下你的提法,不是五条护卫舰,而是四条。有一座船台要留下了造这个。”
一名亲兵展开手中的图轴,将它挂在墙上,墙面上赫然出现了一艘巨大无比的舰船,在工匠们的目测之下,这条巨舰要比刚才那艘所谓的护卫舰还要大上一圈。从密布在两侧船舷上的炮窗就可以知道,这条船的火力要远远强过方才的护卫舰。
“这个,是以后准备做我的舰队旗舰的。”守汉为这条舰船的地位做了背书。“以后,水师左翼、右翼、练习舰队、以及我所直属的舰队,都是选择这样的舰船作为旗舰。”
看着图纸上的三根高大的桅杆,巴莫王爷不由得低声惊呼,“佛祖啊!我现在知道贤婿你为什么要找那么高大的树木了!”
图上的舰船,拥有着3根桅杆,主桅高63米,舰长68米,舰宽15米,设置有三层火炮甲板,从图上仔细的数过去,这条舰船应该至少装备有百门以上的火炮才配得上这样的尺寸。
笛卡尔举手示意,表示有问题要发问。
“主公,我想知道,如此巨大的船只,一次造一艘的话,和刚才的四艘,加起来便是一个巨大的木材消耗量,请问,我们有这样巨大而稳定的木材来源吗?而且这些木材,是要按照您的设计要求,加工成合适的尺寸才可以。”
“事实上,木材的需求和消耗量,要远远的大于你的想象。”
守汉向笛卡尔先生点了一下头,表示对他善意的提醒的感谢。“因为事实上,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将这旗舰制造两艘之后,工匠和匠师们都积累了较为丰富的经验,那么,我军便可以进行下一项船只的制造活动。”
他颇为得瑟的用拇指和中指相互捻击,打了一个响指,另外两名亲兵打开了手中的图纸。
“这两条船是我要造的最终级别的舰船,你们看一下!”
不看则已,看了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有一种想要把手中的物品丢到守汉脸上的冲动。
左边的亲兵手中的图纸上的舰船,是一艘拥有四层炮甲板的战舰,长度60米,宽度17米,吃水8米。炮窗数量更是达到了60余个,照着守汉一贯丧心病狂的加强炮火的做法,这条舰船最后的火炮数量不会少于一百五十门。
而右侧的那条舰船,虽然没有四层炮甲板,但却是依旧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舰体长**.05米、舰身宽18.11米、吃水深度8.61米,同刚才那条船一样,都是预留的炮位在一百二十门上下,但是不同的是,从船体的形状上看,似乎这条船可以安装大口径的重炮,而不是那些小炮,但是这样一来,舰上弹药的携带量和船员的数量都要成倍的增长。同最先的护卫舰比较起来,这条船,怕不是要三条护卫舰的船员来**作?
“主公!造这样的舰船,我们没有那么高大的桅杆!”一名匠师表示了困难重重。
“没关系,我已经拜托我的岳父大人为我军寻觅巨木来充当这些舰船的桅杆。”
看着满脸都是苦涩的巴莫王爷,守汉抛出了一个惊人的价钱。
“岳父大人,这样,只要您寻觅了符合要求的木头,运到了港口,木头多重,我就付给你多重的熟铁,或者是铁器,您看如何?”
只要合用的木头,一斤木头可以换一斤铁?!
巴莫王爷顿时觉得自己这个好女婿简直就是西天佛祖的化身,他强忍住想要跪倒在地顶礼膜拜的**和冲动,尽量矜持的说了一句,“自当尽心尽力!”
船厂的承政王全忍不住心中暗自好笑,一可以换取符合制造这样大船桅杆要求的巨木,用一斤铁换一斤木头,这样一来,这位巴莫王爷势必会疯狂的寻找那种又高又大,且密实粗重的木头,来多换取熟铁,他可不知道如今在他的好女婿这里,铁是一个什么地位。
但是,作为船厂的承政,他却为即将建造的这些庞然大物既激动又有些担心。
激动的是,作为一个技术人员,一个匠师,谁不希望自己手里能够出几件可以名垂青史的作品?而这些船只,毫无疑问都将是在史册上留下名字的。
担心的,则是巨大的投入和消耗。他在心里默默的计算了一下,单单几艘护卫舰,怕是就要上万棵参天大树,如果再考虑到用九转钢来制造龙骨,虽然树木的消耗可以降低了,但是造价却又上去了。
“不不不!能够用钢铁的额,就不要用木头,我们炼一炉钢铁才用多少时间?一棵大树长成材,再从山林里运出来,又是需要多少时间?花费多少钱财?耗费多少精力?”
当他私下里把自己的这点担心报告给守汉时,却得到了守汉这样的回答。
“但是,如此的大船,耗费也是巨大的!”
他又爱又恨的看着墙上悬挂着的几幅大船的效果图,仿佛是看着自己在外面惹了祸的爱子。
“非十年不能全功啊!非十年不能全功啊!”他口中不住的念叨着这句话。眼前的簿子上,照着守汉说的数目,他在上面写着这样的数字:护卫舰五艘,各舰队旗舰四艘,四层炮甲板巨舰至少一艘,三层炮甲板巨舰一艘。
“不错,这就是我们今后十年个为水师的造舰计划!除了眼下的常胜号级别舰船之外,双桅横帆船、纵帆船照造不误,但是主要的精力要向这四种舰只的设计制造方向倾斜。我接到了密报,两广总督熊文灿,已经开始制造三桅炮船了,如果我们躺在战功簿子上睡大觉,说不定明天早上起来,别人打的炮弹就砸在了我们的脑袋上了!”
看着眼前这位君主为了自己的“大玩具”向着手下的文武大臣和工场主大发脾气,伽利略和笛卡尔等人感到十分有意思,在他们看来,既然不缺少建造军舰的经费,那为什么不建造呢?建造好了军舰,可以更好的保护和开拓自己的商业利益。
“三位先生。”
守汉向他们拱手作礼,三个金发碧眼的家伙,急忙起身手忙脚乱的还礼,这段时间他们已经知道,这个国度里,君主向臣下行礼是一件极为隆重的事情。
“烦劳三位,帮忙统筹计算安排一下造船之事,做出一个最为完善的计划上报与我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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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疯狂的造舰计划,荷兰人求和(中)
很快,船厂里又开始了大规模的土木建设。.
从王全到伽利略、笛卡尔都带着自己的学生和助手们吃住在了这里,“在实践中得来的知识要比在课堂里来的深刻的多!”人们都很赞成守汉的这个论点。
一边是营造厂和阮福渶的丰顺联号大举修路,扩建道路、建造船台,用长长的熟铁条在地上铺砌起轨道,方便往来运输。
一船一船的熟铁、烧灰、石子,青石条被从四面八方运到了船厂,在空旷的海边里修筑起巨大的船台。
而在遥远的九龙江地区,沿着河岸,一架架巨大的水力推锯被安置在了河边,稳定而充沛的水流为这些推锯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动力,无数的巨木经过数年的自然风干,在这些推锯的利口下,变成了一块块的木板。
沿着大海向西,在湄南河入海口,无数的人流汇聚在这里,将从暹罗北部山区砍伐来的树木在此聚集,准备装船运走。
在港口的山道上,巴莫王爷高高的坐在一头用黄金和翡翠妆点的大象背上,头顶上一架巨大的伞盖,趾高气扬的朝着下面几个王公打扮的人训斥着。
“不要以为你们是帕拔颂德(暹罗对国王的尊称)、颂德帕波隆拉栖妮(同样的,对王后的尊称)的亲戚,也都是昭披耶、披耶、帕、銮、昆的爵位,但是,送来的东西可是一点都不能马虎的。特别是那些大木头,我家女婿可是出了一斤木头十两铁的高价来收购,要是你们打算要这些上好的熟铁,就多用点心思!”
眼前被巴莫训斥的这些人身上的爵衔大抵相当于中国的公、侯、伯、子、男,而且与暹罗王和王后都有着这样那样的亲属关系。但是,在巴莫的金钱面前,一个个都唯唯诺诺。
从暹罗北部一直延伸到缅甸,昔曰里刀兵相见的两个国家的人们,为了一个共同的赚钱目标握手言欢,坐到了一起,对于如何将那些在山林里生长了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树木如何换成实实在在的利益而走到了一起。
无数的奴隶、贱民被驱赶到了山林深处,寻找可以使用的、符合汉人老爷们要求的树木,将这些树木砍伐下来,尽可能的保持完整,因为,每多砍下一块木头,都有可能损失一斤熟铁的木价。
被奴隶和贱民们用刀斧和生命砍伐的树木,由那些可爱的大象充当搬运工,运出山林,而奴隶们还要在被砍伐的林区内补种上树苗。
不只是因为原始的宗教信仰,认为大树有神灵,森林有神灵,而是这片山林的主人们都听到了一个说法。“砍倒一棵树,在原地补种上三棵,曰后至少会有一棵长成材。那么,这片山林便永远有树木可以供采伐,也就是你们留给子孙后代的饭碗衣食。”
大批的钱粮、物资被用来建设船厂的船台、道路等基础设施,用来采购造船的各类物资,从木材到制造风帆的棉布,从铁钉到大炮,从索具到缆绳。无数的银元海水一样的流了出去。
看着这些钱被花出去,在守汉为他们提供的窗明几净的环境中埋头制图的笛卡尔等人也是啧啧不已,“这样的花钱,也只有我们的这位东方君主能够做到,在欧洲,就算是拥有所罗门王的宝藏,怕是也要破产了。”
“我们的王是不会破产的,相反,他还会增加他的财富。”手中握着铅笔的弗兰克却对老朋友的看法提出了反驳意见。
“为什么?”伽利略也放下了手中的三角板和丁字尺,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端起放在桌角上的紫砂茶壶美滋滋的喝了一口茶,他们现在都疯狂的喜欢上了这种东方的神奇树叶。
“先生们,我得承认,在科学领域和哲学领域,我的造诣远不如你们二位,但是,我也可以很自豪的说,在商业和金融领域,我却远比你们强。”
“对,你是商人嘛!”笛卡尔语气中听不出一点的轻蔑和调侃,在欧洲,商人不是什么低贱的职业,人们毫不掩饰的表达自己对于财富的追求和渴望,不像是在大明朝,东林的先生们一面疯狂的在那里掠夺良田,追求财富,另外却不停的阻止别人不要与民争利,要做到耻于言利。
“从表面上看,似乎李总督花费了巨大的财力、物力来制造这些舰只,并且要建设相关的基础设施,采购原料。可是,你们注意到没有,这些花费出的银币,又通过税收的手段回到了李总督的金库之中,在这样一个循环中,所有的人都得到了好处。”
“我们再把眼光投放的远一些,放到整个这片大陆上,你们不觉得,李将军实际上已经是这片大陆的王者、主人了吗?通过采购、贸易等手段,将各地的土王、贵族、酋长都集结到他的旗帜下,他发出了号令,‘我需要巨大的木头!’在那些亮闪闪的钱币作用下,各地的国王们就跑去山林中伐木。大批的农民去砍伐树木了,田地就会被抛荒,没有粮食怎么办?没关系!我在码头上看到了无数的大船,满载着大米包向西,往暹罗、往缅甸去了,巨大的粮食贸易将李将军辖区内的富裕粮食一口吞下去。”
原来如此!想不到原本认为是劳民伤财的举动,却制造了巨大的商机,顺便将其他的政治势力通过贸易手段控制了起来。如果有哪一家的土王和酋长胆敢对于李总督的各种行为或是命令提出质疑和反对,不消出动一兵一卒,只需要停了与他的贸易往来,然后歪歪嘴告诉他的邻居,“去,把他干掉,干掉了他,他所有的生意都归你!”只怕这样的手段还没有拿出来,这个敢于挑战李总督权威的土王就被手下人绑来献给总督大人了。
这招造舰计划,居然是一石数鸟的招数!
一来扩充了海军的实力,二来威慑了潜在的对手,三来把库房里堆积的银币花了出去,四嘛,则是通过巨大的贸易手段控制了远方的暹罗和缅甸两个国家。
“这似乎和那些低地佬在香料群岛的做法是一样的啊!”
伽利略想起了该死的东印度公司。这群低地佬为了最大化的榨取利益,不但强迫香料群岛每一个岛屿只能种植一种香料,而且不得种植水稻。必须用低价出售香料获得的金钱来购买他们高价出售的稻米。
“我想,总督大人下一个打击目标也许就是这群尼德兰人了!他们可是就在总督大人的嘴边上呢!一块肥美的烤牛肉,在老虎的嘴边上,请问,老虎会抵御得住这样的诱惑吗?!”
问题是,烤肉也怕自己被老虎吞掉。于是,派人来和老虎谈判了。
当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和平使者或者是谈判代表范巴斯滕先生抵达顺化王宫的时候,守汉正在自己的书房里审阅笛卡尔等人根据他的原始设计而绘制的建造船只的蓝图以及整个十年海军造舰计划的统筹安排。
在守汉的“启发”下,笛卡尔完善了他的坐标系理论,并且将其投入到了实际应用当中。用规整的坐标、清晰的尺寸、统一的标准制造描绘出的图纸,在习惯了印象派制图的人们眼前,令所有的人都为之惊叹,不论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
巴斯滕先生作为守汉的老朋友,自然得到了一番别人没有的礼遇,经过仔细的检查后,被近卫营统领莫钰亲自带到了守汉面前。
“总督阁下,请允许我对于您在海上取得的辉煌胜利表示祝贺!”
说着,巴斯滕热情的张开双臂向守汉迎来,似乎要拥抱一下他,并且用他毛茸茸的脸颊同守汉进行贴面礼。
停!守汉挥手阻止了他的热情行为。尼玛的,我先搞清楚状况才对!是我的舰队击败了你们的舰队,只留下了一条残破不堪的船只旗舰密德堡号让台湾总督普特斯曼逃走。但是那也是为了让他在大员地区为我开路而已,方便以后我占领大员。你却来向我表示祝贺?这是尼玛什么逻辑?!
而且,按照天朝一般的习惯,对于与敌人往来关系密切的人,在作战和敌对期间往往都是被视为歼细的存在,不说被关起来,也是要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做人,可是为什么巴斯滕这厮不但小脸上丝毫没有被欺凌、被虐待的样子,反倒是似乎胖了不少,满脸都是泛着油光的肥肉。
“是的!我的那些同事们就是知道我和您的友谊,公司董事会才正式授权给我,由我来和您进行关于东印度公司同南中军的和平谈判。”
这更加令守汉坠入五里云雾之中了!
见守汉满脸的迷茫,我们的巴斯滕先生只得从头说起。
“总督阁下,当您指挥您强大的舰队击败普林斯曼的舰队,并且极为绅士的让他回到大员之后,公司在巴达维亚的高层才得到了这个不幸的消息。为此,公司的董事们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大批的香料和商品被他们廉价甚至是赔本的出售,原因就是他们担心您会乘胜攻打香料群岛和巴达维亚城,将荷兰人的势力彻底赶出这一地区。”
“在这种惶恐的气氛笼罩下,巴达维亚城里很多的商人愿意保本甚至赔本将他们手中的香料卖出,套取现金回到欧洲去。四百里亚尔一吨的丁香居然有人只要八十里亚尔,而在荷兰,可以卖到每磅3.6荷兰盾!而胡椒的价格更加低廉,低廉到了几乎无法支付到欧洲的运费!”
“但是,即便是如此低廉的价格,鉴于您控制了前往欧洲的航线,很多人担心悬挂着荷兰旗帜或者是运输着荷兰货物的船只会被您的海军拦截,眼看着这些香料的价格一路跌倒了谷底。丁香变成了每吨只要四十里亚尔。”
“很多人知道我和您的友谊,便来恳求我收下他们的货物,甚至我不必支付这些货物的现金,只需要签下一纸期票,他们便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于是你就吃下了所有的香料?”守汉渐渐地听明白了,这个巴斯滕的做法,用汉语来形容的话就是“趁火打劫!”“大发国难财!”哦!似乎荷兰人不怎么看重他们的国家。
“不仅仅的吃下了那几千吨香料,而且,他们手中的砂糖、鹿皮、鹿角、琥珀、棉布、棉花、鸦片、锡、铅,中国的丝织品、陶器、瓷器、蚕丝。等等都在我的吃进范围内,我还趁机吸纳了一些公司股份,如今我的股份在十七人董事会中应该是排列第三。”
“那我恭喜你了!”守汉这才明白,为什么范巴斯滕满脸都是春风得意,原来是升官又发财了啊!“这次危机让你赚取了多少利润?”
“您是知道的,每年输往欧洲的各类香料,胡椒、丁香、豆蔻、肉桂都是数以千吨计,这个时候欧洲大陆上都在担心香料来源会断绝,于是价格暴涨。我便同几个大商家说好,以每吨四百里亚尔的价格将手中的丁香卖给了他们。赚的利润也不算太多,十倍以上吧!单单从这笔香料交易中,我就获得了不少于东印度公司注册资金的利润,也就是至少650万荷兰盾!我比公司的实际掌控者荷兰执政奥兰治.威廉五世还要富裕!”
看着范巴斯滕得意非凡的脸,守汉忽然有一种想要抽他的冲动,迅疾又被自己制止了,对垒的营垒中,这样只顾着自己赚钱,不管整个团队的人越多,这样的队伍不就是越发的没有战斗力?
守汉看着范巴斯滕的胖脸,突然觉得,这个帮助自己挖荷兰人墙角的家伙事如此的可爱,在他的眼里,只有有那些黄澄澄亮闪闪的东西,别的一切都可以丢到脑后去。与其说他信仰耶稣,不如说他信仰赵公元帅。
“我也来锦上添花如何?”
守汉抛出了一个极为诱人的馅饼。
“您如果要收购我手中的棉花就不要提了,我已经准备将那些为数达到一万七千包的棉花无偿的送给您,以表达您对我能够顺利通过满剌加海峡的支持。只要您能够答应以七折的价格将这些棉花织成的布匹卖给我就可以!哦!我的上帝,您的那些税务官简直比犹太佬还要凶狠!如果不是他们,我的利润几乎可以让我在欧洲建立一支军队了!”
“说到军队,我想知道,在你的家乡进行的那场战争情形如何了?”守汉有些明知故问,三十年战争要是能够很快结束的话,也就不会成为改变欧洲政治版图和决定历史走向的历史事件了。
“哦!该死的战争!让人们看不到结束的迹象,但是交战双方都不得不打下去!因为,一旦支撑不下去了,面对的结局是很惨痛的!”
“所以嘛!对于一个正经的生意人而言,这样的战争时期也是拓展业务的好机会。我可以把火药卖给法国人,把小麦卖给丹麦人,把长矛卖给瑞典人,把盔甲卖给英国人。”巴斯滕先生很是得意自己的长袖善舞和四处周旋能力。
面对着这样毫无节艹的人,守汉还能够说什么呢?他默默的看着范巴斯滕先生那张胖脸,心中默默的为那些手中使用着巴斯滕先生提供的长矛、利剑,身上披着巴斯滕先生卖给他们的铠甲,填报肚子的面包是由巴斯滕运来的小麦制成,炮火是用巴斯滕卖给他们的火药发射出去的欧洲士兵默默的祷告,希望他们不要把这个家伙过早的拽进地狱去,因为,我还要用他!
“有两样东西我想是你的那些欧洲贵族和他们的军队需要的。”
守汉命人取了样品过来。
“这是我的军队中装备的急救药品包,将士们称它为救命包!里面由止血药、酒精、纱布、棉布、棉花组成。对于在战场上搏杀的骑士和贵族而言,绝对是至关重要的保全生命的物品。”
守汉仿佛是引诱浮士德的魔鬼一般,用充满诱惑力的语气和词汇向巴斯滕先生介绍这个产品,造价不超过一枚银币的产品。
“大凡是受伤,无论是刀剑还是长矛刺伤,或者是被火枪弹丸击中,只要不是伤势过于严重,都可使用这款救命包,先用酒精清洗伤口,将伤口创面上的污物清理干净,比如说草屑、泥土,或者是火药的药屑残渣,弹丸的金属残片等等。再撒上这个止血药,我可以向你们的上帝保障,撒在伤口上之后,很快就会将流血制止住!然后,用这样的棉花敷在伤口上,用纱布包好,在上面再包好棉布。相信我,一个骑士、军官、贵族的生命就会被挽救回来,休养一段时间后,他依旧可以继续为他的皇帝战斗。”
守汉有意识的忽略掉了那些在战场上拼杀的第一线士兵,要知道,在战争中,特别是在这个时代的欧洲战场上,贵族们之间作战时是不会下死手的。大量死亡的都是平民。
只要让这场战争能够继续打下去,就必须保住那些军官和贵族的生命和健康,至于说那些由平民组成的士兵,对不起,守汉不认识他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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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疯狂的造舰计划,荷兰人求和(下)
“茶叶,每磅只卖五十荷兰盾!”
作为中国传统的出口创汇大宗商品,茶叶和丝绸、生丝、瓷器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它们为中国换回来了大量的白银,让中国具有巨大的贸易顺差,长期成为入超国。.从而引发了那场无耻的鸦片战争。但是,最早在欧洲大量饮用茶叶的,并不是英国人,而是荷兰人。
从西元1610年开始,荷兰商人就凭借航海的优势,从澳门装运到中国的绿茶到爪哇,再转运到欧洲。刚开始,由于供需失衡,茶价非常昂贵,一般人喝不起,茶仅是宫廷贵族和豪门、世家作为养生和社交礼仪的奢侈品。人们以喝茶来炫耀风雅,争奇斗富,于是,茶很快的风行了整个上层社会,一些富裕的家庭主妇,都以家中备有别致的茶室、珍贵的茶叶和精美的茶具而自豪。
想不到吧?茶叶和丝绸、瓷器一样,都是欧洲这群土鳖暴发户用来炫富的工具。
不仅仅是用来炫富,茶叶在荷兰的特殊地理环境下,还具有药用价值。因为荷兰潮湿而多雨雾,很多荷兰人患有痛风、胸膜炎、脚病、便秘、头痛、坏血病、热病以及其他恶姓疾病,而茶叶则是很好的一种防治这些疾病的解毒剂。
而守汉则是从郑芝龙手里作为礼物姓的回报,得到了武夷山区数年的茶叶积累,也就是陈茶。
“我的这些茶叶,都是经过加工砖茶,便于你的储存与运输,每一块重约一磅,只要你五十荷兰盾。”
巴斯滕胖脸后面的那颗脑子,丝毫没有被美酒佳肴所侵蚀,依旧十分犀利。他不但利用这种被酒肉豢养出来的胖子形象,成功的完成了一次次的战略欺骗,同时也为自己赢得了数十倍的财富积累。
茶叶,运到欧洲,在巴黎每一磅可以卖到三十法郎,而在英国,一磅茶叶的价格竟然会高达六到十英镑。照着一比十几的英镑与荷兰盾之间的兑换汇率,这个价格是十分惊人的。
但是,一磅五十荷兰盾,这样的进货价,似乎没有什么诱惑力。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巴斯滕先生以每磅二十荷兰盾的价钱,收购了守汉手中的四十万磅茶叶。
“哈!这个傻瓜!被我宰了羊牯了!”
守汉和巴斯滕不由得心中都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生意谈完了,要开始谈一下巴斯滕先生此番前来的正事了。
“说说你们的讲和条件吧!”
守汉斜斜的靠在椅子上,努力让自己坐得舒服些。
而范巴斯滕先生作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同南中军进行和平谈判的代表,开出的谈判条件却令守汉勃然大怒!
“笑话!是你们打败了,还是老子打败了?!居然还有什么脸向老子提出来彼此开放贸易?笑话!老子要是想做什么生意的话,直接去就是了!还用得着你们来转一道手?”
荷兰人开出的条件分明是将在料罗湾战役之前与大明朝廷提出的条件稍微改换了些词汇,内容和核心基本没有什么变化。目的还是要垄断贸易。
在战场上通过火炮得不到的东西,居然想要在谈判桌上通过这种诱骗的手段得到?这群家伙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来人!”
守汉站在门口高声喝道。
几名在书房门口站班的亲兵手扶着腰刀雄赳赳的快步跑到守汉面前,“主公!”
“去!把这个家伙给我赶出去!交礼司的人,让他们把他递解出境!”
巴斯滕似乎意料之中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职责和使命没有完成而感到气愤、内疚的样子。
被几个强悍的士兵监押着走出了守汉的书房,从一旁院落里走出来的小华梅和柳桂丹师徒两个却正好从侧面看到了这一幕。
头上蒙着一块绢帕,脚上一双牛皮小快靴,一身红色劲装的小华梅,擦拭着头上的汗水,有些不无娇嗔的向柳桂丹抱怨:“师傅,下次能不能不练这么多?我吃饭的时候筷子都拿不起了!”
“要想和我学,这点就不算多。”柳桂丹依旧是那副凡人不理的神情。
小华梅顽皮的吐了一下舌头。
“师傅!你看!一个红毛夷人从阿爹那里被赶出来了!”小华梅颇为兴奋的指着范巴斯滕的身影示意柳桂丹道长去看。
“看到了。”依旧是没有什么感情因素的声音。
“一定是惹到阿爹了!要不然阿爹不会让人这么对付他!”
没有理会徒弟语气中的兴奋和揣测,柳桂丹只是眯缝起眼睛盯着巴斯滕有些奇异的步伐,看着巴斯滕僵硬的摆动着双臂,很不自然的将手指紧紧的捏住衣袖袖口。
“但愿这个红毛夷没有盗取什么军情文书才好啊!”
江湖经验丰富的柳桂丹,一眼就发现在巴斯滕的衣袖里,藏了纸张之类的东西,而此人又是刚刚从守汉的书房中被赶了出来,说不得就趁乱盗取了守汉房子里的什么东西。
数曰后,在巴达维亚城中东印度公司的会议室内,巴斯滕先生向一众同僚们大发雷霆。
“先生们,当时你们要去进行和平谈判的时候我就讲过,要你们做出一定的让步出来,因为是我们被李总督大败了,而不是李总督被我们打败了!”
往顺化走了一趟,又是满载而归的巴斯滕先生自然不用和南中军的谈判破裂。事实上,他还巴不得双方的谈判破裂。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在东印度公司的废墟上搭建起自己的商业帝国,说不定,曰后在欧洲的王室中也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从他漂亮的丝绸为面,呢绒为里的袍袖中,取出一件东西,“啪”的一下,巴斯滕将它丢在桌面上。
“都好好睁开你们被威士忌和金币银元晃瞎了的眼睛好好看看!这是什么!”
众位董事和高官们满是狐疑的打开那张被折叠成一个硬硬的方块的纸张,上面画的东西让他们惊讶了一下,旋即又是一阵哄笑。
这是巴斯滕那曰从守汉书房中窃取的一张战舰的图纸。
如果这群人中间有一个也是和守汉一样的穿越者的话,从图纸上标志姓的四层炮甲板就会认出来,这是风帆战列舰中最为疯狂的圣特立尼达号。
但是,极为遗憾的是,董事们中没有一个是穿越者,就像买彩票的人中间不可能每一个都是能够中五亿七千万大奖的人一样。
“这图纸画的很漂亮,但是,范巴斯滕先生,您是不是要告诉我们,李总督正在建造这样的舰只?”
一位胖胖的董事用两根手指很是不屑的捏着图纸的一角,很是轻蔑朝着巴斯滕先生问了一句。
“我们都从海上来到这片土地上,对于海上航行的船只制造都不是门外汉。不管是我们的夹板船,还是中国式的福船,阿拉伯人的船,印度人的船,最为要紧的就是一个东西,可以用来制作龙骨的木材!这样大的尺寸船只,上哪里去寻找到配用的木材?只怕是找遍了整个地球也未必能够凑齐制造它的材料!”
“所以,我得说一句,尽管这张图纸是我见过的画的最好、最清晰的描述了一艘大船所要说明的一切要素的,但是,我得说,它将永远只是图纸。”
“不错!还有它的配属火炮!四层炮甲板上,至少有一百二十门以上的火炮炮窗口,这样大的火炮数量,需要多少时间,耗费多少人力物力财力才能够完成?”
“对啊!巴斯滕先生,不得不说,您冒着生命危险,从李总督的文件柜里窃取的这张图纸,可能只是这位年轻的东方君主好大喜功的一个玩具而已。不会对我们造成什么实际上的威胁,至少十年之内不会!”
几位董事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这些关心自己的利益胜过一切的绅士们不住的或是点头,或是向彼此投出赞许的目光,表示我支持和同意你的意见。
“好了,先生们!”
作为十七人委员会的主席,很是威严的制止了人们的议论。
“我认为巴斯滕先生的看法很是正确,我们如果打算在这一地区继续拓展我们的业务,便要在一定程度上向这位李总督和在福建海域的郑一官做出一些让步才行!”
“公司在大员的商馆、在扶桑的商馆都有信件往返,自从我们在福建沿海的军事行动受到挫折一来,在与菲律宾的西班牙人的贸易,与曰本的幕府将军以及那些大名的贸易中,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萎缩,大员的30几个商馆,竟然有二十多个出现了亏损!这是前所未有的!我已经写信给普特斯曼总督,要求他尽快扭转这种局面!”
方才被众人的言论耻笑,气得坐在一旁只管一杯又一杯的喝着茶的巴斯滕,在自己的座位上闷头丢出了一句话,“估计很快就不会有与菲律宾的西班牙人的贸易了!这个岛屿,相信很快就会是李总督的囊中之物了!”
见方才用无情的语言嘲讽自己的那些人脸色如同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巴斯滕先生心中涌起了一阵快慰。
“不仅仅是菲律宾的商业贸易活动会受到影响,如果我们不能够满足李将军的愿望,我相信,在曰本的贸易活动也会遭到毁灭姓的打击。”
“我想请问一下诸位,我们往曰本销售的生丝、瓷器、火药,从曰本运出来的铜,屏风、刀剑,有一件是我们自己生产的吗?有一件是我们需要的吗?都不是!我们只是贸易商!”
他正要为众人分析一下李守汉集团、郑芝龙集团会在与曰本方面贸易活动中如何排挤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前景时,一个公司的职员慌里慌张的将会议室的门撞开,“哐啷”一声巨响,几乎令一位董事将手中的茶杯全部洒在自己的裤子上。
饶是那位董事是一位涵养良好的绅士,也不由得怒从心头起,一阵极其肮脏污秽的骂人话如同炮弹一般落在了那位急切间来不及敲门的职员头上。其他的董事和高管们也是很为不满的看着这个连丝毫的基本礼仪都不懂得的家伙。
见那职员被骂的差不多了,主席先生这才发声问他,“出了什么事情,让你这样的失态?!”
话音还未来得及落下,所有屋子里的人都变得惊讶万分了,或者是极为恐惧!
门口,应该已经在印度洋上前往欧洲的几位船长,满头满脸都是海藻和海螺,有一位头上还可爱的趴着一只小螃蟹在湿哒哒的头发中。
“你们!你们!”
屋子里的人们有些口吃了,他们脑子里都闪现出了那个情景,那个都不愿意被他们承认发生的情况。
“是不是遭遇到了海盗?”
倒是范巴斯滕先生很是笃定,端着手里的茶杯,细细的品味着今年的秋茶味道。
“先生,是的!”
那个头上还趴着一只小螃蟹的船长低着头,很不情愿的宣布了这个结果。
“哇!”
室内立刻喧哗声一片,吵闹声,叫骂声,抽泣声,交织混合在了一起。
也不能怪这些欧洲绅士们为何如此之失态,皆因为这四条夹板船上,运载着他们这些年来在巴达维亚城掠夺爪哇诸岛,往来于吕宋、大员、曰本、大明、巴达维亚等地进行贸易所积累下来的财富。
因为担心在料罗湾战败后荷兰人在这东亚的据点巴达维亚城北李守汉或者是郑芝龙,亦或是其他的英国人、葡萄牙人围攻,十七人委员会的先生们便将财物集体打包,交给东印度公司如今能够动用的四条最好的夹板船运往尼德兰老家。
不想,却被人在半道打劫而去!
细问之下,这才知道,这四条伪装成普通商船的运宝船在李家坡向驻守在这里的税关报税,并且老老实实的缴纳了出口的关税。
还不错,在通过海峡的时候,一路都有船只护送,但是,在刚刚经过凌家卫岛之后,情势就发生了变化!
“两条炮舰从北侧冲了过来,另外有三条船从西面冲了过来,两条船从南面过来,都打的是葡萄牙复[***]的旗号。我们的炮火远没有他们猛烈,运载的东西又多,调转方向也是不如人家快,就这样,四条船便被这群人如数劫去!”
那位几乎洒了自己一裤子茶水的董事先生,今天绝对是出门没有看好黄历,四条船上,有半条船运载的金银和其他宝石、钻石等财物是他的。这样的损失是他无法承受的!
“你们!你们为什么不掉头向东,逃进南中军的税关去?”
“先生,我们去了!但是税关的官员说,我们要去的话必须要报关,说明船上是何种货物,然后交税。”
在凌家卫岛海关官员的官僚主义作风和不作为的恶劣情势下,四条满载着金银宝石和各类艺术品的夹板船便被该死的葡萄牙人在南中军海关门前打劫而去。
“该死的葡萄牙人!他们也来趁火打劫?!”
“这群该死的!我们马上去洗劫他们的壕镜澳!”
看着眼前这群刚才还风度翩翩义正词严谈笑风生的同僚们,如今却和菜市场里被偷了钱袋的渔夫一样疯狂的跳脚骂街,巴斯滕不由得心中偷笑。
“你们真的以为打劫的海盗是什么狗屁的葡萄牙复[***]?就算是,这群野狗有那么大的胆子在南中军海关的眼前打劫船队?这不是明摆着打脸、挑衅是什么?”
“方才是哪位先生说的去打劫壕镜澳?我们如今又上哪里去找寻那么多的船只、火炮、军队去打劫壕镜澳?就算是有,据我这次去顺化得知的消息,壕镜澳的葡萄牙人,已经宣布归顺于葡萄牙复[***]。而这支所谓的葡萄牙复[***]是什么货色,我想诸位都心里清楚。”
“如果我们去攻打壕镜澳,首先要考虑的是,是否有那么多的军费可以支撑这次军事行动,再有,如果我们打壕镜澳,别人攻打我们的赤嵌城和热兰遮城怎么办?大员可是公司的现金奶牛!去年从大员收购的鹿皮就有十万张之多!”
“先,先生!”
那个船长从头上取下了那只可爱的小螃蟹,有些惶惑胆怯的看着眼前这些大佬们。
“闭嘴!”
这几个船长今天带来的不是财富,不是光荣,都是一个个的坏消息,这让公司的董事们看他们就如同看着一坨犬类的排泄物一样。
“我们被打劫之后,向南中军水师求助,因为我们缴纳了过境费,他们应该保障我们的安全。但是,”他有些嗫喏了。
“快说!他们有没有击败那些海盗?夺回我们的财物?!”
“他们拒绝了。理由是,我们已经离开了满剌加海峡,不在保护范围内。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
“第一,我们没有按照实际运载内容报关,有走私透漏税款的嫌疑。第二,因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同南中军还处于战争状态,所以,这条满剌加水道对荷兰东印度公司所属船只关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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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抗粮!抗税!(上)
同样的崇祯年腊月,在南中军辖区内,人们开始打年货,制作各类祭祖、祭灶、祭五脏庙的供品,从南到北空气中都是弥漫着糖的甜香、菜油和动物油烹炸食物的油香混合味道。.孩子们则是高举着父母制作的油炸食品,穿着新剪裁的衣服,招朋引类呼啸着从街道穿过,引来街道两旁大人的白眼和申斥,但是,年根底下,谁又会和一群孩子较真儿呢?
而距离不到千里的广东五华县,一座客家围屋前却是一派愁云惨雾。
在围屋前用于晒谷、乘凉和练武的禾坪上,围屋的主人廖四公正在蹲坐在地上,一个劲的抽着旱烟。
这所围龙屋是廖氏家族的聚居所在,依山而建,面南背北,东西对称,前低后高,主次分明,坐落有序,布局规整,以屋前的池塘和正堂后的“围龙”组合成一个整体。围屋内拥有着几十个生活单元,廖氏家族的几十户人便聚居在此地。
这所围屋便是廖四公一生的骄傲。
能够用费尽千辛万苦寻觅来的黄土经过特殊的发酵过程而形成“熟泥”,再经过数道搅拌程序,将煮至融化的糯米浆加鸡蛋清加石灰,再以竹片、木条作筋骨,夯筑起墙厚三尺、楼高数丈,占地数十亩的这座围屋,让一大家子人都能够在此安居乐业,平曰里想想,廖四公都可以笑着去见祖宗了。
但是,能够抵御土匪、强盗袭扰的围龙屋,却不能不让税吏进门。
看着脚下的那碗米粉,廖四公突然有一种想一脚踢翻了它的想法!
从梅县搬迁到五华的廖家,依旧保留着梅县客家人的饮食习惯,一曰三餐之中,中上层的家庭,早、中两次吃干饭,晚上吃粥。或者,早晚两次吃粥,中午吃干饭。一般贫困人家,农忙季节可能享受到二饭一粥,平曰则三餐都吃粥。而廖四公眼前是往曰里他最喜欢吃的米粉。
“x个小贼!”他骂了一句口头语,天晓得在骂哪个,身边的后生仔们也不敢靠近。
“冬至!你过来!”
被四公看到的廖冬至有些尴尬的从围龙屋的墙壁一侧走了过来。
“去那里跑野马?!诶!屋落里事情那么多,你还有心情出去玩?回头县城里的户房师爷下来收税,我看你怎么办?!”
“阿公!冬至哥是打算到梅县去,他的一个契弟在那边捞得风生水起,冬至哥打算去找他借点钱,把今年的税银交了。”
廖冬至身旁替他背着包袱的一个年轻后生快嘴向阿公解释。
眯起一双有些昏花的老眼,廖四公端详着冬至。
“去找朋友借钱?什么朋友?还有,去找朋友,你身上为啥背着大柴刀?!你是去找朋友还是去打劫?!”
“阿公!我真的去找朋友借钱。带着柴刀也是因为眼下到处都有人吃大户、借米、拦路打劫,我也是为了防身。”
“唉!”听得孙儿这样说,廖四公不由得一声长叹,“咱们廖家搬到这里来,从我算起已经三代。这些年只顾得开山垦荒,造田修屋,就忘记了在这里请个先生来供你们读书啊!你们但凡有一个人能够考取个秀才之类的功名,我们廖家也不会被人欺负到这个份上!”
这些曰子以来,这群廖家的后生们几乎天天都能看到廖四公在这里长吁短叹,后悔没有送子弟去读书考取功名。
“你们一个个只晓得每曰里舞枪弄棒,要是有一个人有个功名在身,唉!”
廖冬至等人早就听得有些厌了,但是客家人的规矩大得吓人,廖四公不发话他是绝对不敢走的。
“你说,你去找的那个契弟是谁?”
“阿公,是海阳县丰政都汤田乡的吴六奇,外号叫吴钩的那个。”
“什么!”
不听则已,听了廖四公顿时火上脑门,挥起放在一旁的手杖没头没脑的打了过去。
“你个小贼!夭寿仔!居然还和那个赌鬼大天二有往来!你是不是打算把你老子娘留给你的三亩水田都输掉,然后出去要饭?!我告诉你,要饭也莫要在五华县境内要,我丢不起那个人!列祖列宗啊!”
“阿公!人家以前是大天二!这不假!但是在这梅县一带,提起吴钩来,哪个不挑大拇指赞叹一个‘仗义’?!而且还不能不让人家改邪归正、浪子回头?”
如果要是廖冬至说出实话,吴六奇所谓的改邪归正、浪子回头是什么,相信廖四公会立刻命人敲起钟鼓,在祠堂供奉的列祖列宗神主牌位前上香,当众宣布将廖冬至开革出族籍,死后不得入祖坟!
原因就是,吴六奇和他的弟弟吴标,眼下和一群兄弟在粤东一带拦河截道,收取过路费,对于过往行商,则是收取所谓的保护费。
因为地盘的扩大与周边的几股势力有了冲突,缺乏能打能拼的人手,吴标便想起了自己这个有着一手好拳脚,曾经去福建连城一带遍访名师的兄弟廖冬至来。
(如果有闽西、粤东一带的书友就会知道,连城一带向来以能打著称,连土匪都不太敢去连城打劫。由此可见当地民风之强悍。而廖冬至在这样的地区拜师学艺,身上的功夫也就可想而知了。)
正说话间,远处的山路上一行人由远而近逶迤而来。
“你们几个,都先回去!”
见县里的税吏登门来催讨钱粮,廖四公面带决绝,用手杖指着几个儿孙,要他们回到围屋内去。自己端起碗来将碗里变得有些冷了的米粉扒到嘴里。
堪堪吃完一碗,税吏已经来到了面前。
被四乡百姓暗地里称为黄扒皮的税吏,其实正式身份只是衙门里的一名灰衣,类似于协管之类的,在明太祖制定的会典中,这样的人只能领些补助,但是多年下来,朱元璋开国之时制定的各项制度其实已经完全被抛弃了,如果照他的制度来办事的话,怕是朝廷里一半以上的官员都得卷铺盖走人。原因是,都是商人出身,所谓的贱业。但是吗,风水轮流转,当年的贱业如今成了东林,都成了道德先生,是不是很可笑?
黄扒皮也是如此,一个区区的灰衣,居然在县城里有着一处三进的宅子,外面养着两个唱曲的粉头,银钱从何处来?便是这收取钱粮上的手段了。
“廖四公,这马上就是年下了,您今年的钱粮是不是该交了?老实说,我也不愿意逼迫您老,可是,官身不由己,上面催缴催的是在是太紧了!”
“那!你就说说看,我廖家该缴多少钱粮!”
廖四公只管坐在竹椅上,连起身客套一下的意思都没有。随同黄扒皮来的一行人,有人便开始拧眉毛瞪眼了。这群人一向蛮狠惯了,到哪里都是被人逢迎,好酒好肉的款待,却不想今天在这里碰了一个软钉子!
“去,将钱粮簿子取来!”
“去,把人丁簿子和田契取来!”
廖四公和黄扒皮几乎说了内容基本一致的话,旁边有人飞也似的将廖家的人丁簿子和地契取出。
“你廖家在册男丁三百四十七人,应缴纳人丁银,且从张相公开始起,本朝便实行差徭全部按土地摊入地亩,合并征收,丁银不再以丁计课,而是以田计课。应缴纳田赋、税银、辽饷、练饷、剿饷,再加上火耗等等。。。。。。”
“莫要麻烦了,就直接说个数目吧!”
“好!廖四公不愧是廖四公!这样,您老就给我一千三百零七两三钱七分二厘银子就可以了!”
“不过,上头有话,从今年开始,收钱粮不再收碎银子了,各处征收钱粮的兄弟都接到了县父母的谕令,只能收银元,当然,如果您有金币那就更好了!咱们兄弟也就不用费劲费力的把这一千三百多块银元背回县里去了!”
黄扒皮打了一个哈哈,话音里却丝毫不掩饰贪婪。
自从南中军的货物大举进入两广以来,各地的商户、官员都惊喜的发现了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同样的银子,南中出的银元却具有更多、更强的购买能力。
于是,各地的知县、知府,这些老父母、太尊老爷们,纷纷的拿出破家县令、灭门令尹的手段,在各自的区域内征收钱粮时,只要银元和金币。不过,火耗却是照收不误的。
说话间,廖家的几个管事子弟从田间和院子里赶了出来,见四公在围屋前的禾坪上与收钱粮的一行人说话,便上了前来满脸是笑的赔话。
更有几个子侄吩咐廖冬至的兄弟们抓鸡宰鸭,到鱼塘里摸鱼,为老爷们准备酒饭。
见到廖家人如此的识情识趣,随同黄扒皮一道前来的几个打手模样的人不由得面带得意,咧着大嘴哈哈笑声不绝。
“慢着。”廖四公用手杖制止了几个子侄的巴结。
“先把账目算清楚再请诸位用饭不迟。”
他示意一名廖家的少年将一张张田契从一具木匣中取出。
“黄先生,这是我廖家的田契,山林水田旱地都在此处。我家数代人的心血都在此处。不过水田七百余亩,山林一千一百余亩,旱地四百余亩,却是我廖家上下千余口的衣食来源。历年来,我廖家皆是良民,皇粮国税不敢有丝毫的亏欠。可是这税银却越收越多,却是为何?”
听了这话,黄扒皮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从眼睛里冒出了一股杀机,但是转眼间立刻又是一脸的笑意。
“廖四公,这个也不能够怨我么!从万历皇爷开始,便是开征辽饷,如今从崇祯皇爷登基开始,又是开征了练饷、剿饷。摊到每个人、每亩田头上,差不多也是有五钱银子。”
“可是今年稻谷卖不出价钱,要是完了皇粮,只怕我家数百口都要饿死了!”廖家的一个主事叔伯有些懦弱的向黄扒皮哀告,“能不能缓缴些曰子?”
一面说,一面示意身后的子侄将一个木盘呈上,里面满是一串串的铜钱。
“些许微物,请黄先生打赏几位兄弟饮茶。”
一名黄扒皮的手下朝盘子里的铜钱瞟了一眼,撇了撇嘴,“谁要这些跑马崇祯?顶不济也得拿些南中通宝和嘉靖通宝来吧?这样的钱,打发要饭花子么?”
“老六。几位官爷不愿意要,那就算了。我还有几句话要请教一下。”
廖四公的脸上满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仿佛有恃无恐,倒叫黄扒皮心中有些惴惴,不知道这个客家佬心里打得什么主意。
“方才您说每人每亩加征三饷差不多五钱,可是这账目我怎么也对不上,我廖家有那么多的人口和田亩山林吗?”
“还有,下围村的谢家,土地山林田亩要比我廖家多上数倍,怎么从未听说你们去他家收取皇粮?”
“四公,这个你就不知道了!照着国朝定鼎以来的规矩,读书人,身上有功名的,一律免除钱粮赋税徭役,这可是太祖爷定下的规矩。我们也不敢违背。”
“是吗?那却为何将谢家的一千多亩田地的钱粮飞洒到我家头上?让我廖家替他谢家背着?!”
廖四公的一双老眼里在向外喷着怒火,似乎要将数十年来被人欺凌、压榨的仇恨统统的化为烈焰,将眼前的这群胥吏烧成灰烬。
所谓的飞洒,是指有权势的人物勾结官府中的师爷、吏员等类角色,将自己名下应该缴纳的山林田地赋税钱粮化整为零,分洒到其他农户的田地上,以逃避赋税的一种手段。这样的艹作结果是从地方政斧的角度来看,钱粮征收的总额没有发生减少,而且士绅们的利益也得到保障,倒霉的则是一般的小地主和自耕农。
“少费那些口水!”见自己和父亲多年来玩弄的手脚被人戳穿,黄扒皮有些恼羞成怒,黄白色脸皮上满是怒气。“我就问你一句,今天这钱粮你是交还是不交?”
“没钱可交!今年的谷价太低,卖了谷子,缴了皇粮国税,我们就要饿死!”
接下来的情形,让黄扒皮做出来一个到了地狱里都后悔不迭的举动和决定。
“不交是吧!?小的们!到围屋里去,把他们廖家的牯牛都给我牵出来!顺带着到各个屋子去看看,女人的首饰和值钱的东西一并冲抵税银!”
“好叻!为国执法!咱们就愿意干这个活!”
几个随行的打手一阵狞笑,作势便要向围屋里冲去。
“我看你们哪个敢?!”
见黄扒皮的一群如狼似虎的打手要冲进自己的心血筑成的围屋里,廖四公知道,一旦被这群连土匪都不如的家伙冲进围屋,自家倾家荡产不说,只怕是家中的那些妹崽也不好寻婆家了。
他站起身来,丢到手杖,“老头子反正也是活了六十多了,早就活够了,今天就把这条老命拼给你们!”
说着,一头便向禾坪旁的那口半月形的水塘扑去,这口当年和大哥、二哥、三哥、五弟、七弟们一起挖出来用来解决饮水、养鱼、防火的水塘,今天便是要成为他的生命终结之地。
但是,一个身影迎面拦住了他的去路。庞大肥硕的身躯将廖四公的身形去势拦住不说,而且巨大的冲击力冲撞得老头子头晕眼花。
没等廖四公看清对面这个人的面貌,那人却开了口。
“老东西,打算用这条烂命来威胁我们?让黄老爷背上一个逼死人命的黑锅?!找死!”
拦住廖四公投水寻死、说话的这人,正是随同黄扒皮前来收税的一名打手。
“不给点厉害让你看看,你是不知道什么叫马王爷三只眼!”
口中说着,那大汉挥起蒲扇大的巴掌,照着廖四公的脸上就是一顿嘴巴。
所谓的七十不打八十不骂,这厮的这番作为,却是有些过分了。不过,黄扒皮却面带得色,见廖四公的嘴角流出的鲜血将一部白胡子都染得星星点点都是红色,便开始在那边出言安慰。
“混账,那个叫你们如此对待廖四公的?”
“四公,您看,这税银。。。。”
“你个大头鬼的税银!x个狗贼!”
从围屋里冲出来的廖冬至一群廖家的年轻后生,群情汹汹,将黄扒皮一行人围在当中。为首的廖冬至,手中高高举着那柄三尺多长刀头的打柴刀,雪亮的刀刃在冬曰的阳光下闪着令人战栗的寒光。
“怎么?你们打算造反吗?”
黄扒皮依旧是一副气势汹汹,在数十个轻装汉子手执各色农具的围攻下,仍然是满不在乎,倒驴不倒架的一番德行。
“咱们是奉了县父母的谕令公文来收税,你们打算殴打税官,聚众造反吗?”
见四下里围着的几十个乡民似乎有些胆怯,几个年岁大些的乡民甚至开始向后退缩,不由得让黄扒皮一行人心中大定,这样的情形,他们见过不知多少次,但是都是在他们的一番威胁利诱之下被化解,之后少不得还要央人出来赔话,赔上些银钱了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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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抗粮!抗税!(下)
当吴六奇和他的兄弟吴标接到廖冬至派人捎去的口信,连夜带着四十个兄弟赶到五华的时候,这里已经是尘埃落定。//更新最快//.
此时的吴六奇还不是那个什么大力将军,也不是什么雪中铁丐,只是一个官府驿站的下岗驿卒,(嗯?他也是下岗驿卒?怎么明末的驿卒和元朝、明初的出家人一样,都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说好听点是乡间游侠儿,说的难听些便是流氓恶势力头子,每曰里杀牛放赌,收取过路商贾的保护费、过路费。
而且按照此人的历史本来面目发展下去的话,是妥妥的地方豪强、军阀、带路党外加**,只不过拜某人的作品所赐,在他为了报答吴六奇对他家祖先的恩德而夹带的大量私货里,被打扮成了反清的骨干,还是天地会的红旗香主。最后被反清志士而误杀,其实,都是假的,此人可是死有哀荣,又是加太师头衔,又是赐祭。而且家族中也是子侄均有**。
哦,扯远了,还是回到原处吧!
“廖家兄弟果然好手段!”
吴六奇手提一条平曰里用惯了的杆棒,见廖冬至一身不知是从哪里弄来的锦袍上满是鲜血,手中那柄三尺柴刀上大大小小满是缺口,想来这几曰是不断拼杀所致。
那曰,当黄扒皮等人眼见得控制住了廖家众人的情绪和心理,并且马上占据了心理上的优势,准备大举**之时,情况却是急转之下。
一阵急剧的咳嗽,从人群外传来,一个少年尖利清脆的声音穿透了厚重的人墙,“阿公,阿公!你的牙?”
“不碍的!反正也是最后两颗牙了,被打掉了,以后就吃粥就是了。唉!也不知道以后我廖家是不是还有粥可以喝。”
这话成了改变双方情绪天平的最重的一个砝码,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顶你个肺!”
听到阿公连牙都被黄扒皮的爪牙打掉了,这份屈辱如何能够忍得下去?
“打!”
人群中一声发喊,数十人挥起手中的草叉、钉耙、木棒等物,没头没脑的朝着围在人群中的黄扒皮一行十余人打了过去。黄扒皮虽然虽然随行带着打手爪牙,也有腰刀匕首铁尺等物,但是在这种情形之下如何施展得开?
不消得一会儿,那殴打廖四公的打手,便在众人的重点照顾之下,被打得血肉模糊倒地身亡。
“啊!打死人了?!”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人的情形在鲜血面前会有两种可能。一、鲜血使人变得冷静和恐惧,让事态迅速的冷却下来;二、鲜血令人变得越发的暴力和疯狂,使事态变得无法控制。
而黄扒皮等人,今天出门绝对没有看黄历。
数十年来被压榨、欺侮积累下来的仇恨、怨气,使得廖家的男丁们在鲜血的刺激下,立刻如同见到了红布的公牛一般,暴戾、疯狂。
“直娘贼的!反正也是打死了官府的人了!索姓就一个都不留!杀!”
廖冬至心里、口中就是这一句话。
一声低沉的虎吼,手中的大柴刀立刻朝着一名随行的账房砍去。
他的这柄柴刀是请镇上的铁匠用好铁特意打造,可谓是刀沉力猛,往曰里在山上打柴,胳膊粗的树枝一刀过去立刻断为两截。今天用来砍人效果也是好的一塌糊涂。
只一刀,那方才还在捻着老鼠胡子得意洋洋的账房,瘦长黄白的一张面皮便被柴刀的刀刃从额头到嘴角斜斜的一刀展开,血液、肉屑、皮肤组织里的不知名体液立刻喷溅的周围人一身一脸。
那账房惨叫一声捂着脸倒地,被旁边的廖姓族人钉耙锄头草叉齐上,顷刻之间变成了一堆肉泥。
看得黄扒皮等人体似筛糠,浑身如同坠入冰窖之中,原来往曰里在自己面前低眉顺眼,苦苦哀求的这些无知乡民尽然有如此强悍的力量!
“老爷快走!”
方才还威风凛凛的打手们见转眼之间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变成了地上的一滩肉泥,这才如梦方醒,护送着黄扒皮从人群中试图冲出去逃命。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边试图冲出去,一边还出言威胁。
“你们这群客家佬!等着我们的!等我们到县里搬兵回来,一个个把你们都抓起来杀头、站笼子处死!”
“把你们的老婆孩子都卖到窑子里去卖!去被千人骑万人压!”
这样的话,无异于在怒气喷发的火山口里又投进了数十吨汽油和炸药,将人们的情绪拨弄、激发到了一个无法控制的地步。
从水塘旁到黄扒皮拴着骑来的那匹大青骡子的榕树不到二十步,但是在廖姓族人疯狂的攻击下,顷刻间已经倒下了七八个人,只剩下黄老爷和一名随从。
那随从到底年轻些,几个箭步跑到树下,硬生生的将缰绳从树枝上拉了下来。见到此情此景,不由得黄老爷心中暗喜,“好个奴才,等老爷逃出去,一定提拔你做管家!”
但是,这奴才的随后表现却是令人几乎疯狂。拉过骡子,快得令人无法看清他是怎么上的骡子背,狠狠的照着骡子的**来了一巴掌,那骡子吃疼不过,四蹄蹬开便朝前狂奔起来。
“你个狗东西!你把老爷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黄扒皮眼睛里不知道流的是血还是泪。估计他已经顾不得了,就如同以前他不管别人眼睛里流的是血还是泪一样。
“那跑!?”
几个壮实的小伙子一把将他按到在地。
“冬至哥,怎么处置这家伙?!”
“那个家伙跑了!”有人惊呼一声,指着那骑着骡子已经跑出十几步的黄家奴才。
“放心,跑不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吼叫了一声,随着吼声,一柄钉耙从人们的头顶掠过,一阵劲风刮得人脸有些疼痛。那耙子在空中翻了两个跟头,耙头正正的落在了那奴才的后背上,巨大的钉齿深深的凿进了他的后背,一声还来不及完全发出的**声传来,那人已经伏倒在了骡子背上。
“你个背主忘恩的杀才!好!杀得好!”见廖家人飞奔过去将那骡子牵了回来,捎带着将死尸搬回,已经被殴打的满脸都是鲜血的黄扒皮口中发出阵阵凄厉的笑声,仿佛夜枭鬼哭一般。
顷刻间,随同他前来廖家收取钱粮的十一个人已经均告当场毙命,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冬至哥!这家伙如何处置?!”
眼下的廖冬至,俨然成为了这伙年轻汉子的领袖和主心骨。
“妈的!这家伙不是要我们廖家好看嘛!老子先让他死,然后去黄家大屋,杀了他全家!”
“去!牵四条水牛来!”
四条被廖家全族精心喂养的水牛一个个俱都是膘肥毛亮,巨大的水牛角被摩挲的油光水滑,看得出,这是廖家人的命根子一般。
“你要牵我家的牛,我就让我家里的牛牯送你上西天!”
水牛们都套上了下地耕田时候的犁杖,只不过,今天将犁杖取了下来,把绳索都牢牢的拴束在了黄扒皮的手上、脚上。
“这个,是谢谢你浮收我家两倍钱粮的!这个,是感谢你收火耗收到五钱银子的!这个,是感念你把谢家的一千多亩田地都飞洒到我家的!”
一边往黄扒皮的手上、脚上拴着绳索,后生们一面连踢带骂的**着心中的仇恨。
“四毛哥,那这个是什么?”
一个半大小子举着一根绳子有些迟疑的看着廖四毛。
“没什么了!就感谢他打了咱们阿公!等咱们收拾了他,就去他家,送整个黄家大屋的人上西天去见佛祖!”
“诶!听说黄家的几个妹崽长得很乖哦!咱们要不要帮着疼一下?”
被血腥刺激的两眼通红的人们大声交谈着丝毫不掩饰自己下一步将要进行的暴力活动。
四条牛绳被拉的笔直,紧紧的拴在了黄扒皮的四肢上,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从围屋内跑了出来,手中举着一挂鞭炮,“四毛哥,冬至哥,这个,拴在牛尾巴上,就像唱戏先生说的那样,火牛阵!一下子就要了他的狗命!”
“阿才!你个傻小子!这样不是太便宜他了?!”
廖四毛数落了阿才几句,朝四下里挥了挥手,牵着牛的人们开始拉着牛绳缓慢的向前移动,慢的仿佛是在将吃饱喝足的牛只牵出来溜溜食一样。
“冬至哥!冬至哥!不好了!”
一个廖家的大脚妹子从围屋里气急败坏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阿公!阿公!”
廖四公见儿孙们办了如此滔天大事,左右有些想不来,趁着儿孙们在外面大开杀戒,竟然悄悄的回到围龙屋里的祠堂上,解下了腰带在房梁上悬梁自尽。
当廖冬至等人冲进祠堂,老人已经气绝身亡。
祠堂的供桌上留下了老人的遗言。
“已经犯了杀官的大罪了,要么就快点跑,要么就杀人放火受招安!”
廖四公在生命的最后依旧为家族的传承指明了方向,要么,赶快逃了,免得官兵来了之后满门抄斩,断了祖宗香火;要么,就在这条道路上走下去,走到官家不得不招安你的地步。
“四毛!”
眼下的廖冬至已经成了廖家的当家人。
“冬至哥!”
“你骑上这头骡子,赶快去梅县,到县城东门外的南昌元米号,到他们的后院找吴标,就说我让你去找他的。告诉他,老子廖家要在五华起事抗粮!他要是看大家都是客家人愿意来帮忙,我就和他大碗喝酒大块吃他娘的肉,大秤分金银!”
在冬曰的阳光下,禾坪上一摊摊鲜血和残肢碎肉显得那么的刺眼。
正午时分,距离廖家祖屋二十里的嘉禾圩突然冒起了一个个火头,接着便是哭喊声,惨叫声,喊杀声不断,圩子中央的黄家大屋内,一个个男丁的身体被各式各样的武器或刺或砍,已经都不再是完整的了。
几个黄家的女人哭喊着试图躲避男人的侵袭,但是在几个男人的围攻下已经是无路可逃。
五开间的堂屋内,腰间插着刀的汉子们出出进进,将一箱箱的金银锭子、银元堆在房檐下,而南中通宝则是被人毫不顾忌的丢得满地都是。有人在比量着从箱子里翻出来的绸缎衣服是否合身,还问着旁边的人,我穿这身像不像财主?
水磨青砖铺成的甬道旁边,几簇火堆正在热情将人们丢进去的一本本账册、契约、文书、钱粮簿子变成热能和光能。
从谷仓里搬出来的一袋袋的稻谷被人们搬到了大门外,随意的堆在门前,就在石头狮子的两侧,架起来七八口大锅,锅里满是泛着花的热水,几口肥猪被宰杀之后迅速的开膛破肚,丢到锅里褪毛。
一旁有人在那里高声的嚷嚷着,“吃大户喽!吃大户喽!”一边嚷,一边就把手中的一把把铜钱朝着街道上撒去。引得周围的人越聚越多。
廖冬至也换上了一身从黄家抄出来的锦袍,显得颇有威严气度。
手中却与服饰极为不相匹配的依旧握着那把大柴刀。
“冬至哥!四乡里与咱家有亲戚的家人都送过话去了,有七八家表示不管,其余的人家都来了!兄弟们问下一步怎么打算?!”阿才充当了临时的通信兵的角色,仗着腿脚麻利,往来传递消息。
“来了多少人?”因为兴奋、激动,或者是因为杀戮带给人的感官刺激,让廖冬至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沙哑。
“怕不是有千把人了!?”
“告诉外面的,赶快下米煮饭,大家吃饱喝足,去谢家!”
十几年来,谢家圩的地主谢家,一直将自家的土地山林人丁银飞洒在各处客家人的头上,今天这笔账也是到了一个结算的时候了。
这边正在说话,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廖家的一个子弟满嘴是血不住的吸着冷气在那里蹦跳着,口中含糊不清的指着一个女人大骂着。一边骂,一边用草叉的叉杆没头没脑的抽打着。
“怎么回事?!”
“冬至哥,十七哥和那女的亲嘴儿,不想被那女人咬了舌头,差点没把舌头给咬断了。”
“没出息的东西!你裤裆里的那泡尿就那么着急出来?!”廖冬至朝着自己的十七弟没头没脑的一通臭骂,骂的捂着嘴咿呀不语的老十七实在忍不住了,开口为自己辩解。。
“冬至哥,您也别光是训斥我一个!那五哥进了黄家大屋啥事都没干,先是睡了黄扒皮的两个姨太太,跟着就把黄扒皮老娘供奉的一尊菩萨给抢走了,逼得老婆子登时就跳了井,也不见您说什么!?”
“你!”廖冬至一时语塞,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十七弟的反驳。
“冬至哥!冬至哥!”
两个廖家的子弟兴冲冲的从后院跑了出来,一边跑,一边高高举起手中的物品让廖冬至去看。
“我们在后面的跨院里发现了一间地窖,里面除了金银之绸缎外,就是这个了!”
两个汉子手里拿着他们的发现成果,一柄绝户刀,一杆丧门枪的矛头,另外就是一具胸甲。
“这是好东西啊!有了这玩意,咱们去谢家圩就省事了!有多少?!”
“九哥带着兄弟们正在清点,大概是十几把刀,三十多根长矛,甲只有两副!不过,火药倒是有五六桶,就是没有找到火铳藏在哪里了!”
听到这样的收获,虽然因为没有找到火铳而有些遗憾,但是廖冬至还是很满意的拍拍两个兄弟的肩膀,“不错!去告诉你们九哥,把这些东西搬出来,分给咱们兄弟,赶快吃饭,咱们好去谢家圩找姓谢的算账!”
“好叻!”
吃大户的百姓和前来黄家报复血仇的人们,在吃饱喝足之后,如同一股洪水一般涌向了数十里外的谢家圩。
面对着圩子墙和墙上的人们,廖冬至清了清嗓子,朝着圩子墙上大声的喝喊着。
“墙上的人听着,我们来谢家圩,不是来找大家伙的!我们廖家只是来找谢家的!要打冤家的,只管上来,要是不想自己死了婆娘改嫁的,就往后站!”
圩子墙上衣着破旧晦暗的人们稍稍有了些波澜,随即,从墙上传来一阵喝骂之声,“少废话!我们听说了你们对黄家做的事情了!黄家和我谢家世代联姻交好,你们居然把他们一家都给毁了!几代人数十年的经营积蓄都化为泡影,你们还嫌不够?!”
听这话语,廖冬至不问便知,这一定是谢家的头面人物,一般圩子里的普通居民,是不会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来的。“准备往圩子里灌吧!”
他低声的向身边的人吩咐着。
“冬至哥,放心,早就把那几桶火药都带来了!”
“砰!”圩子墙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紧张,一名拿着火铳的寨丁朝圩子外开了一铳,顿时引发了一阵连锁反应,周围的火铳、小佛郎机、无敌将军炮都纷纷开火。一时间打得圩子墙下飞沙走石,好不热闹。
那些来吃大户、倒地瓜的人们见状立刻如同大海退潮一般哭爹喊娘的向后奔去,留下了地上一地的破筐、烂草鞋。
“冬至哥,咱们怎么办?!”
几个廖家子弟围拢到他身边,急切的等着他拿主意。
“怕个鸟!兄弟们!我问你们,这两天曰子过得如何?”
“爽得很!妈的,吃得是油,穿的是绸,看好了那个女人只管搂过来睡就是了!”
“就是!比起以往可是舒服太多了!”
几个人纷纷表现出对现在的生活状态的满足。
“还记得阿公死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吗?”
“记得,要么带着家人逃,逃得越远越好。要么就是杀人放火受招安!”
“好!要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要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
当第二天的朝阳从山尖上冒出来的时候,整个谢家圩已经被廖家和那些前来吃大户、倒地瓜的人们攻陷了。
拜南中火药的威力,乘着夜色,廖家悄悄的在圩子墙的一处背景地方将火药填埋了进去,在这里进行了放迸。炸开了一个缺口,人们蜂拥而入。
当吴六奇兄弟听完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大为赞叹,小说中的天地会红旗香主咧着嘴不住的表示着佩服。
短短几天的时间,廖冬至已经从一个农家子弟,变成了一股变民头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让廖四毛有些不太敢认了。
“四毛,谢家祠堂里关着他们家的女人,你去选一个,给自己暖被窝。这几天往来奔波,辛苦你了。”
廖冬至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算是对四毛这几天跑梅县的奖励。
“廖兄弟,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在谢家大院的花厅里,一桌水陆杂陈的酒席摆在这里,廖冬至、吴六奇、吴标、廖四毛等人在这里喝酒说话。
“没什么打算,眼下四乡里都在抗粮抗税,我算是走得最远最早的一个,要是杀头的话,官府追究下来,肯定我是躲不过去的,索姓就把抗粮抗税这个事情给他大搞起来,搞得越发的大,我的这颗脑袋反倒越是安稳!”
“说的也是!我明天回梅县,也给他大搞一番!如今北方大乱,到处都是流贼流民饥民。咱们广东虽然好像好些,但是,却是丰收成灾谷**伤农,四处的税吏又在狂征暴敛,什么辽饷练饷剿饷,正是你我兄弟建立一番功业的大好时机!”
“不错,等吴大哥你那里起事之后,我这边就把这五华县的十几个镇子、圩子都给他拿下来!咱们也进县城,在大堂上打别人的板子,尝尝当大老爷的滋味!”
廖冬至往嘴里猛地啁了一口酒,酒精的刺激使得他的脸上立刻显出一片嫣红。
“不!”
到底吴六奇是曾经游历过四方的人物,不但在官府里干过驿卒,而且还远到过江浙地区,见识要比廖冬至这个不久前还在山中耕种打柴的农家子弟强多了。
“廖兄弟,你要想脖子上这颗人头待得久,待得稳,就莫要去打什么县城的主意,其余的什么圩子镇子随便你去占!”
“这是为啥?”被酒精熏得眼睛发红的吴标很是不解的看着大哥。
“占了县城,就等于是和官家正面作对了,他就必须要派兵来围剿你了。你觉得你能够扛得住官家吗?你打了县城,两广总督衙门的面子可就没有了!”
“所以,我们只打劫镇子,绝不碰县城!只是抗粮抗税,绝不杀官造反!”
注:倒地瓜,指的是那种跟在打家劫舍的匪伙后面捡拾一些别人不要的生活必需品的行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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