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再见棺中人
剑光如电,死亡沼泽之上,一位修士急匆匆南行,年纪看上去三十余岁,面貌虽只能算中平,但顾盼之间,隐隐有威严之色,显然地位不低。不过现时看来,这名修士明显遇到了麻烦,脸色苍白无血,嘴唇微微抖动,将手中一张符纸,翻来覆去地细看,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符纸竟然只是空白,修士口中喃喃,似乎难以接受,时而拿着正对阳光,透视纹理,时而洒上些净水,灵液沾湿,百般方法试过,符纸上面依旧空空。
“完了……”
直到前方地界,现出植被的绿色,修士终于放弃了试验,将符纸小心收起,自言自语道:“看样子,只有用【命演术】,才能算得日后修行的路数了,十年阳寿……十年阳寿……。”
修士正是楚秦掌门,筑基初期的齐休,严格来说,他甚至比筑基初期的修士还要低一等,自从筑基以来,数月过去,他的修为无有寸进,连筑基一层的底子,都没法打好。
为了这将来的功法和同参之事,齐休借口以示对南楚门的尊重,亲自上门,投递自家筑基大典的邀帖,希望面见楚夺,获得继【明心见性】和【趋吉避凶】之后,自家修行路上的指引。但等了数十天,才等到闭关之中的楚夺,传递出来的一张空白符纸,其中含义不言自明,‘无’。
对这个结果,齐休几乎无法承受,要不是还有【命演术】这最后的选择,刚品尝到筑基之后,地位,实力,阳寿等各个方面大涨的他,还有没有勇气再一次面对当年停留在练气二层,寸步不能前进的黯淡光阴,都犹未可知了。
“算了,楚慧心前辈也不过才到金丹,她的本命与我不同,诡代之法无法完全复制,练气还好说,到筑基一层,的确是不太好弄了。十年阳寿,也是筑基成功赚的,就是换个大道上的希望,也不能说划不来……”
齐休痛苦地抉择一番,终于定下决心,自家筑基大典一过,立刻使用【命演术】,再不能拖了,这修为无法增进的日子,实在过得生不如死。
一路心情低落地飞到仙林坳,整座山门已被修葺一新,重建的正殿生生抬高一倍,左右厢房都已拆除,殿前广场不光扩大平整,还铺上了低阶的灵砖,高大气派的天棚,临时将广场团团围住,不少人在里面穿梭忙碌,做着最后的准备。
“哎哟喂,我的大掌门,您敢再晚点回来不?”
看见齐休,余德诺当先迎上,笑着禀道:“李探把莫剑心带回来了,还买一送一,嘿嘿。”
“买一送一?”
齐休微微皱眉,“李探没把我话意思带到?莫归农不会那么不识趣吧?”
“不是那莫老头,您去见了就知道了。”
余德诺往正殿里一指,齐休看见莫剑心和一位女子,正坐在殿中,和白慕菡说着话,快步走进,莫剑心连忙带着女子,下跪行礼。
“掌门师叔,我……我……”
莫剑心一向口拙,自家又是叛门回返,实在是尴尬,眼含热泪,哽咽着‘我’了半天,也没说句囫囵话。
“你什么也不用说了,你爷爷带你走是为了你好,放你回来,一样是为了你好,你要记得他的爱你之心,一辈子都别忘记。不过他,我实在是不想再接纳了,你也要理解,起来罢,以前是怎样,以后还是怎样,不要纠结了。这位是?”
莫剑心身边跪着那位女子,身穿件凡俗平民冬装,眼下大白天,又是在屋内,还将一块俗不可耐的花布包着头,腰间不伦不类地别着块绢花手帕,不像一个修士,倒十足十的和门中厨房里的凡人帮厨一样打扮。跪在地上,头低低垂着,似乎极为害羞。
“这位是我在罗家偶遇的散修,她年岁虽然大,但从未修炼过,不知修真世界的险恶,我见她可怜,又十分亲近我,便一并带了回来。”
莫剑心答道,又低声对那女子说道:“冬梅,和掌门问好。”
唤作冬梅的女子怯生生地说了句:“问掌门好。”然后将头抬起。
齐休一看到对方的容貌,身躯不受控制的巨震,眼前一黑,跌坐在地,口中低声嘶吼:“不可能!不可能!”跟失心疯了一样。
“怎么了?”
白慕菡和余德诺,莫剑心等人见状,面面相觑,几十年相处,这是齐休最失态的一次。余德诺连忙上前将已有些疯癫的齐休扶起,按在主位上坐下。
“咦?我记得你,是你救了我……”
冬梅歪着头,似乎想起了齐休,轻轻说道。
“不是我!”
齐休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胡乱摆手,这皮肤白得如同在水里泡过,高高的颧骨,看上去就是一个三十多岁,精干清爽的普通中年女人,不是那幽泉地底,散魂棺中的无价肉身,又是何人!
“掌门您这是?”
白慕菡看看齐休,又看看这位初来乍到的冬梅,疑惑不已,眼神探询地向莫剑心望去。
莫剑心此时也乱了方寸,闭目回想一番,定了定神,答道:“我在罗家行路时,发现冬梅一直跟在我身后,穿得很差,气色也不好,问她从何而来,她说自己是什么黄府的下人,莫名其妙流落在外,一见到我,心中没来由的有亲近之感,所以一直跟着。我……我见她可怜,又有练气一层的修为,便收留了她,带她从罗家,坐门中的兽船,一起回了仙林。别的一概不知……”
白慕菡又准备问这冬梅,齐休忽然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卷起冬梅,往后堂飞去。
掌门草堂之中,敏娘正和玥儿,阚芹两人说着话,见齐休刚卷了一个仆妇打扮的女人进来,便迭声让自家三人出去,心中大怒,终于还是夫命大过天,一双凤目眼泪汪汪地,带着姐妹,女儿退了出去。
“你将平生记得之事,一一道来,什么都不要遗漏!”
齐休看着身前这死里复生,吓掉自家半条命的女人,一字一句地令道,然后【见人性】天赋死死盯在对方身上,一刻不敢松懈。
“是,老爷……”
冬梅被他吓得连忙跪下,一五一十,回忆起来。
“我是黄家仆役的孩子,从小便在他家做事,没有姓氏,都叫我冬梅……”
“先是做小姐的丫鬟,后来小姐嫁出去了,我也被指婚给家中一名管事为妻……”
“二十五岁上,做了小厨房的厨娘……”
“可惜肚子不争气,一直未有一儿半女,三十岁做到黄家内宅里的管事……”
“一生都未离开黄府十里地外,直到三十八岁时,丈夫得了急病,医石罔效,我乱了方寸,得人指引,去城外三十里的道观祈愿……”
“正在跪拜祷告,忽然眼前一黑,后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好像在一处地府黄泉,魂魄飘渺游荡……”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年,忽然看到了一把剑飞来,我竟然……我竟然……鬼使神差,一口吞下,神智瞬间清醒许多……”
“就看到你和另外两人,正围着我的尸身争论,我暗暗听着,那两个似乎是坏人,要将我的尸体卖给别人用,我急了,一头扑进,后来就又不记得了……”
“醒来时,人在一处山洞之中,身边躺着个老妪的尸身,我害怕极了,光着身子跑了出来,走了两天两夜,才找到户农家,偷了他们些衣物吃食……”
“然后偶然看见莫兄弟,心底生出一丝亲近,便一路跟着他,到了这里。”
冬梅虽然见识不多,但说话极有条理,大半个时辰,便将她诡谲的一生用平直的言语捋过,齐休将【见人性】天赋获得的信息再加补充,终于把前因后果,猜出七八分来。
“这个冬梅,身具单本命极品修真天赋,但机缘巧合,未能登仙!”
“不知何时被那散魂棺主人看中,拘在棺中,魂魄被棺椁逼出,一直在那幽泉地底密室游荡!”
“我和多罗诺,申崮三人到时,她的魂魄过了不知多少年,已变成了一只无形无像的极品幽魂,没人察觉!”
“【幻月灵剑】中的幻月之意,和‘幽’属性相融,反倒被他吞噬,更增威能!难怪他一见身具【幻月灵剑】本命的莫剑心,心生亲近!”
“申崮和多罗诺开棺之后,对峙太久,被幽魂寻到机会,回归本身!”
“申崮毫无所觉,将这具肉身带走发卖,而买的人,很可能就是罗家家主,死在冬梅身边的老妪,罗凤!罗凤已四百余岁,离大限只有几十年,她有这个动机,也有这个财力!”
“罗凤得了肉身,不敢告诉任何人,和器符盟结盟,只不过是为了遮掩自家外出行夺舍之事!而肉身离棺,开始自然衰老,罗凤也等不得了!”
“谁料冬梅早已魂魄入体,夺舍如何能成功!罗凤金丹修为,就此陨落!”
将所有事想得通透,【见人性】扫过冬梅的本命,【鎏花妆匣】本命悄然不见,现在的冬梅,身具【鎏花幻月剑匣】本命,仿佛自己受筑基机缘感召,千里迢迢,只是为了送那一把【幻月灵剑】,申崮也罢,多罗诺也罢,就连三家大战的推手之一,金丹老祖罗凤也罢,都是被命运牵引的傀儡,来帮助这个冬梅,脱离苦海!
“可叹,可笑……”
齐休摇摇头,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失落,这次宏大命运冲撞的主角,原来不是自己,是眼前这个还对修真大道,懵懂无知的中年妇人!
“这样罢,你便入在我门中,共求大道,你只要修行下去,一切都会懂得的……”
“不过你没有姓氏,冬梅这个名字也俗气得很,我收你做干女儿,随我姓齐,单名一个妆字。”
“别人问起,你就说是我齐云老家,齐氏的女儿,我筑基之后,一路投奔到此……”
第一百六十卷 空问和小金
北风萧瑟,黑河臭雾消减,露出冬雪消融之后,底部的淤泥,不少【乌心荷花】歪歪倒倒地顽强生长着,比二十年前楚秦初来时的死寂景象,要改善不少。
李探御兽下落,将秦唯喻和莫剑心送到黑河峰头,【风蜥鹤】上白慕菡嘱咐了两人几句谨守门户的话,便转往黑河坊方向去了。
莫剑心没想到叛门之后,还有回归的一日,心头激动不已,他和秦唯喻虽同住黑河峰多年,但两人都是闷葫芦,平时极少交流,互相点个头就算道别,便一头冲进山底寒泉之中。“我回来了!”见到寒泉上那座石台,和见到梦中情人一般,抱着自言自语,诉说思念之情,“不好!”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又往自家常住的洞府飞奔。
进门就是一溜一溜的百格架子,上面各种炼器材料分门别类地放好,洞府正中放着座大大的一阶炼器炉子,炉火早熄,打开一看,莫剑心一张脸就垮了下来,里面需要火炼的材料因为没人看顾,都已炼坏了。
心疼地将废品丢弃,又从格子里取出数样材料,开炉升火,忙完之后才回到寒泉石台,盘膝坐下,往寒泉之中放入一柄剑胚,一边水炼,一边又从储物袋中取出新得的【青玉剑制备】,细细研读,这种日子,是他自从去了罗家之后,无一日不思念的,很快便自得其乐,全身心沉浸进去。
秦唯喻的生活更是简单,先取出护山阵法的控制令牌,驱使峰顶之上的金色瑞云,不停变幻形状,一下变成只兔子,一蹦一蹦,一下变成两个打架的小人,他已三十三岁了,不管是齐休还是别人提起成家的事,都是只知道摇头。仰着头看那团云,开心得咧着嘴傻笑,玩到觉得尽兴了,一屁股往楚秦观中的聚灵阵中一坐,许多盆【乌茎泽兰】以八卦排列,在四周结成阵势,闭目修炼,再不问世事。
黑河峰中都是黑河秦家的族人,对两位仙师的孤僻行为早已见怪不怪,看守山门的一名凡人后生,手中托着三张拜帖,一路行上山来,对黑河秦家的管事禀道:“山门外有仙师求见,您告诉我说满三次才能打扰仙师,这已满三次了。”
秦家管事奇道:“现下找我楚秦的仙师,要不是去仙林,要不是去坊市,怎会有人找到这黑河峰来?”打开一看,‘顿首,求见齐休前辈,故友张某某,某某……。’
管事笑骂道:“也不知哪家的破落户,连门路都拎不清楚,不用管他们,没得打扰了我家仙师的清修。”
话说这边不搭理,可急坏了山门外的五名修士,要是齐休在这,立时就能认出,打头一人正是二十多年前,在楚秦山上觊觎掌门令牌的那位张师兄,另外四人,也都是当年跟着张师兄下山的一份子。
“我说什么来着?齐休当年被我们得罪得狠了,眼下扬眉吐气,我们再巴巴得凑上去,丢人不说,这摆明了是不想见我们。”一名修士冲张师兄抱怨道。
“不然怎办!?”
张师兄没声好气地驳道:“左右齐云呆不下去了,忍一时之气,在他这里先落个脚也好,听说他们家在黑河坊市里也有一股,这里不见我们,我们便去坊市里寻!”
一行人寻到黑河坊,得了白慕菡指引,才知道楚秦门现下都在仙林坳,所幸魏家在第二次天引山大战之后,为了绕过器符盟,开辟了山都到各处大城和坊市的兽船航线,五人积蓄几乎用尽,才坐上一只货运兽船,辗转一路,终于进了仙林山门,见到了齐休。
“亏你们一路找了来……”
齐休此时刚刚用过【命演术】,精气神都十分不济,乍一看到面前跪着的五人,又有些唏嘘,又有些好笑。
“……前辈如今发达了,我等却在齐云混得有些不济,说难听的,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求收留我等,日后一定拼死报效……”
那张师兄口才不错,说着想加入楚秦门的话语,又一直提起自家当年死守藏经阁的光辉往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齐休冷眼看着,心中泛起一阵恶心,连【见人性】天赋都懒得用,打定主意,唤过齐妆,附耳嘱咐一番,齐妆出去,不多时,白晓生便带着展仇,秦思赵,骆都,秦虎,楚无影五个小的过来,在五人身后站定。
“这?”
张师兄不明何意,齐休突然一声断喝:“你只当我还是以前那个好欺负的齐休么?”五小便同时祭出【幻月灵剑】,一剑一个,结果了毫无防备的五人性命。
五小杀完人,一个个都是小脸煞白,胸膛急剧起伏,不停反胃,只有见过了血的楚无影好些,白晓生说了几句白山险恶,不杀人必被人杀的做人道理,又教他们打扫战场,死了的五人都是精穷,五小壮着胆子摸完尸,只得了一个储物袋,些许低阶杂物,平分之后,便告退出门。
“这几个怎么了?为何要杀?”白晓生看着正殿上的几具尸体,问道。
“几个妄人,留之不祥,正好让几个小的见见血。”齐休嘴上如此说,心中却道:“自家刚短了十年阳寿,他们就来触霉头,也是合该倒霉。”
又唤阚大过来,齐休命他将正殿之中清扫干净,五人尸体拉去丢在山里的乱葬岗埋了。终于想起正事,将沈昌,虞景,李探,余德诺,张世石五人叫进自家草堂。
“沈昌,你和世石往白山那边去,雇佣一位的佛门教习修士回来,我有事要请教,佛门流派众多,世石先考校一番,那些过于激进的不要。”
“莫归农一去,门中灵地灵田无人侍弄,那棵树又一直半死不活的,虞景去灵木盟的【博木城】,雇佣一位灵植修士回来。”
“余德诺,你跑一趟连水盟的【连水城】,雇佣一位道门教习修士回来,白前辈明年就要走了,先做些准备。”
“李探,你将他们事务都暂时替下,近期也不要做运输的生意了。”
“所需花费去敏娘那领,路上都注意安全……”
把五人支使得天各一方,齐休才吞下颗温养丹药,悉心回复被【命演术】抽空的精血。【命演术】算出来的,只有两个字,‘六识’。自家筑基之后的着落,竟然落在佛家一脉,白晓生也不怎么通晓,只有请位佛僧回来,和自己好好讲一讲。
器符盟虽然签了合议,但还是老样子,根本不与山都这边往来经济,加上雇佣那边修士已不安全,还是四处找人,省得将来门里外来修士互相串通,再起祸患。
五人才走了大半个时辰,竟然又同时回来了,将齐休请到正殿,看见一位约相当于道家练气后期修为,神色有些尴尬的和尚,正立于殿中,和尚约四五十岁,全身云游打扮,风尘仆仆,头发已短短地长到寸许,还斜挎着一个大挎包,里面隐隐有活物在动。
“怎么这就回来了?”齐休对五人不解得问道。
五人对视一眼,余老头有些蔫坏,将沈昌往外一推,沈昌没得奈何,回禀道:“我们才出了仙林,就碰到这个和尚,一问之下,竟然号称佛道教习,灵植驯兽,无不通晓,便……便带了回来请您定夺。”
“叫你们做点事,你们就这么糊弄我!”
那和尚长得满脑肥肠,颇不讨喜,齐休气极了,一脚把沈昌踹倒,嘴里怒骂不休,“糊弄我,糊弄我……”
沈昌只在地上笑着讨饶,齐休又踢了几脚,方才作罢,正要跟那和尚问话,忽然一只金毛猴子,往自家怀里一扑,定睛一看,双瞳颜色各异,不是当年走失了的小金是谁?
又想到了古吉,心中一恸,将小金一把掼到地上,指着骂道:“你这孽畜,害死我的古吉!”
那小金身量长了一倍,灵智似乎增涨不少,学人的样子,跪在地上,冲齐休磕头作揖,状极可怜。
“呃……这位前辈息怒,容贫僧一一道来。”
小金是从和尚的挎包里跑出来的,他神色愈加尴尬,连忙出言,一五一十的将前情细细说明。
和尚法名空问,是白山附近,一家以行脚游历为修行手段的小宗门弟子,本命之物,便是这【异瞳金丝猴】,到了山都附近,也是合该有缘,正巧遇到在林中游荡的小金,空问得到契合无比的同参之物,自然大喜,不料刚走到这仙林附近,便被张世石等人认出小金,给团团围住。
空问是佛家弟子,自然不会做诱拐别家灵兽之事,得知小金是人家走失的有主之物,十分尴尬,提出愿以身偿债,换取这只关乎自家大道的猴子。张世石等人和他一番计较,竟然发现这人佛道教习,灵植驯兽都见识不凡,自然大喜,将他一路带回了山门。
齐休犹有不信,叫来白晓生,一番考校,这空问果然所言不虚,真的十分有学问,而且他只略一出手,便救活了抢回来的【青玉灵树】,齐休虽然隐约觉得这事太巧,不过也没啥把柄好抓,【见人性】天赋扫过,那空问心灵空澄通透,竟然查问不到东西。
只得暂且丢开疑惑,和那空问约定,在楚秦门中充当灵植修士,传功奉行,一直做到白晓生远行之后十年,用以换取小金的所有权。
大事一定,那空问天生是随遇而安的,将小金放到【青玉灵树】下养着,又在树下结一个没顶的草庐,就算正式在仙林住下。然后和齐休坐而论道,将佛家‘六识’之义,一一阐明。
第一百六十一章 密纹与母女
“二阶上品【月影玄冰剑】,坚固,锋锐,极寒,幻月!自带【冰封刃】技能,【月影幻】技能!遁速绝佳!”
连水阁的拍卖奉行扯着嗓子大声嘶吼着,身后一位筑基修士祭出月影剑,一招一招地演示效果,直到展示遁速之时,拍卖场内嗡地一下,躁动起来,买得起的自然心动,买不起的更觉眼热。
“小剑心十余年辛苦,才能练出两把二阶剑,卖了不觉可惜吗?”
二楼一间包厢内,魏敏娘对齐休低声说道。齐休摇摇头,回道:“钱不凑手,为之奈何。”
两人俱是一叹,齐休和那空问连谈三天三夜,终于将未来修行的方向定下,这么就要收买一件同参之物,好配合诡代本命之法,器符城是进不去了,齐云和南楚的修真大城,佛家的东西又稀少,多年前的连水城之行,收获颇多,这次齐休便将敏娘母女带来重游故地,空问自然是要跟来的。
在连水城中寻摸了半月,空问终于找到目标,不过那是件二阶极品法器,齐休虽然筑基大典得了不少礼物,流花宗又给了自家二十枚三阶,但很显然远远不够,除了要将【月影玄冰剑】发卖,敏娘的体己,估计也得全拿出来。
目光回到包厢之中,空问头发重新剃过,油光光的,他这一门游方僧荤腥不忌,倒是少见,在包厢里霸着桌子闷头吃喝,上好的灵鱼灵酒不知被他吃了多少,魏玥儿秀眉微蹙,躲得远远的,不过她嘴也没闲着,捧条细长烤鱼慢慢地小口轻咬,在鱼身上留下一排整齐的牙印。
小姑娘快有十七岁了,从小又贪吃,长得比敏娘还高半个头,小胸脯鼓鼓的,身材更胜乃母,面容又有七分肖似,看着小美人和灵鱼不停轻触的美妙嘴唇,齐休心头忽然升起一阵欲火,这次筑基大典,玥儿当众弹了一曲古琴,引来不少家宗门的修士上门提亲,甚至门内都有肖想之辈,魏敏娘统统看不中,已对自己把话说开,想将她也给了自己,母女共侍……
“好了,此剑虽然被祭炼使用过,不过品相完好,可以放心。起价四十枚三阶,有加价的没有!”
拍卖场中修士的话,将齐休从**之中惊醒,忽然发现【明己心】天赋悄然停止了转动,自家筑基以来,不但脾气猛涨,再受不得半点委屈,而且**,杀心等负面情绪都渐渐无法自控,隐约有入魔道的意思,定定神,暗暗自省一番,终于压下心事,转头看向场中。
空问对齐休的建议,总的来说,分上中下三策。
上策自然是寻一本佛家的根本大经,从头开始修行,不过他不知道齐休乃是用诡代之法修行,这条上策虽然在理,但对齐休是浪费时间。
中策是齐休现在定下来的计策,通过【六识经解】这本二阶下品经书,专顾佛家六识外道,不往深里探究,筑基可用,到金丹就不成了。
下策就是在六识之内,只修前三识,或者四识,仅学些运用之法,这自然也为齐休所不取。
“五十枚!”
“五十五!”
【月影玄冰剑】的制法,当年买来才花了三十枚三阶,现在一把炼成飞剑价值已快翻倍,可见炼器之道的利润有多大。当然莫剑心的四年时光,还有炼制失败的成本,还没计算进去。
飞剑类本来价格就比其他法器高不少,这把剑遁速又不下二阶极品飞剑,场中一直喊到七十枚三阶,势头才渐渐削弱,直到七十七枚作收,已然令齐休喜出望外。
齐休赶忙和敏娘算账,除去拍卖的佣金,现在可供动用的灵石,约有一百二十枚左右,告诉空问,对方依旧摇头,“还不一定够。”他说:“【无悲密纹】乃是相当于金丹修士的无悲上人遗物,这种密纹形制,都是由密宗高僧制作,乃是融汇自家所有领悟,用来陪伴修行的,每张密纹,世上都是孤品,乃佛门之宝,还是能代代相传之物,虽然与争斗上不利,但欲得者一定极多。”
齐休和敏娘对视一眼,敏娘默不作声,转身出门,回来时头上的几样二阶首饰都已不见,只剩魏婉的那对耳坠,轻轻晃动着。
收过敏娘递过来的灵石,齐休眼前有些雾濛濛地,哽咽着说:“谢谢。”
“傻……”魏敏娘轻轻依在齐休肩头,“我的所有都是你的,只恨日后境界有别,不能陪你一同走完这漫漫人生路。”
魏玥儿在旁边听到,小脸微微一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腻着说些情话,空问突然低喝一声,“来了!”
一块三尺长宽的方形画毯,被悬在拍卖台正中,不知何物制成,正反两边都有对称的密宗符号,无一处不被画着密密麻麻的法纹,依稀能辨认的有眼睛,獠牙,并纹,气纹等。齐休仔细看去,心神似乎都要被摄入其内,赶忙【明己心】暗转,退了出来。
“【无悲密纹】,无悲上人遗物,二阶极品!更是孤品!……”
这种法器乃是有益修行的物事,不是用来争斗之物,拍卖奉行便不再介绍威能,喊出底价:“五十枚三阶灵石!”
底价竟然如此之低,齐休空问二人意外地对视一眼,不过很快便从其他包厢里传出竞价声,“八十!”
“八十一!”
“八十二!”
“九十!”
随着价格急速攀升,齐休关心则乱,额头已有些见汗,终于到一百一十枚三阶,场中逐渐沉寂下来,齐休还在犹豫,空问忽然大声道:“阿弥陀佛,一百二十枚!”
“还有加价的没有!?”
“一次,两次,三次,好!成交!”
……
连水城中租了一间密室,齐休展开这辈子有过的最昂贵之物,灵力微微注入,密纹灵光流转,缓缓漂浮于身前,按照【六识经解】默默运功,一心一意,沉浸进去,将空问指明,【无悲密纹】中的各种有关六根六识六尘的符号记忆,提取,然后在识海之中,构筑起自家的诡代本命,【齐休密纹】来。
正如【无悲密纹】是无悲上人所绘制出的独一无二之物一样,【齐休密纹】也是齐休自身对大道,生活,六识的领悟,借助密宗法纹,绘制出来的符号结晶。差别只是【齐休密纹】并不真实存在,只是在齐休识海之中观想出来,借以诡代本命。
首先观想的是基础法纹,【明己心】急速运转,如同凡俗织锦一般,刚刚编织豆大的一个小角,‘嘀嗒’一声响,丹田之中,一滴新增灵液,便落在灵力池子里,激起圈圈涟漪。
“成了!大道之途,光明再现!”
齐休惊喜交加,心神震动,自然无法继续下去,只好退出观想,出门一看,刚感觉只是刹那功夫,时间竟然已过了三天之久,空问已在城中寻住处住下,不便打扰,便顶着夜色,往安顿敏娘母女的温泉奔去。
这处温泉,比当年游玩时的住处要贵上不少,不再是在宅院里引水围成,而是真真切切的山腰灵地之内的一眼活泉,外面的防护阵法也更高级些,齐休一时不能入内,在外面一边等,一边兴奋地团团转。
“瞧你那高兴的样子,可是同参之物有用?”魏敏娘将齐休放入,出声问道。
将她一把揽入怀中,亲了好几口,才回道:“花了那许多灵石,要是没用,我这大道之途,只怕是走不通了。”
两人抱在一起,不约而同想起了当年在温泉里谈心的时光,敏娘忽然道:“这连水城,真是你的福地呢……”
“是啊……”齐休也有些感叹,当年在连水城中得了【月影玄冰剑】的制备之法,和敏娘互相都说出了真心话,关系由此亲密起来,问道:“你就是在这连水城,爱上我的吧?”
“才不是呢!”
敏娘傲娇地转身跑走,齐休那肯放过,如狼似虎地抓住横抱而起,走到温泉旁,将她往里一丢,溅起大片水花,自己也脱光了衣服,跳了进去,三下五除二剥光了她,就要行好事。
“不要……”
敏娘是敏感的体质,被弄得浑身酸软,但强撑着将身子扭来扭去,不让齐休得逞。“别让玥儿听到……”
“都老夫老妻了还怕羞,玥儿这时间,老早睡下了……”齐休好不容易掰开爱妻双腿,架在自己肩上,分身一挺,连根没入。
敏娘没法,双手环在齐休脖子上,咿咿呀呀地叫唤起来。
齐休这次不想多折腾她,一场做下来,两人都是神清气爽,一齐趴在泉边,欣赏着远方朦朦月光下,静谧优美的夜晚湖光。
“我已三十五岁了……”
敏娘忽然轻轻说道,“青春易老,韶华渐逝,而你有两百年寿元,我老了,你却还正当年……”
齐休转过脸,看着她被乌黑秀发紧贴着的绝美面庞,如果仔细观察,眼角的确已有一点淡淡的鱼尾纹,心情忽然无比复杂起来,回道:“生有涯,而我对你这份心,无涯……”
凤目一点泪滴夺眶,敏娘转过头去,说道:“不想让你看到我老时的样子。”
齐休不想她老是纠结在这个,笑着回道:“难道你要再嫁不成……”
“讨厌!”敏娘哭笑不得,回头翻了个白眼,赤条条地爬上岸边,也不套件衣服,大白屁股一扭一扭地回玥儿的居室去了。
“又让我一个人睡……”
齐休抱怨一句,虽然自家筑基之后,每日只需稍睡一会儿,不睡也没什么打紧,静静打坐冥想修行都可代替。在温泉游了一圈,将敏娘四处散乱漂浮的衣物捡起,刚回到卧室盘膝坐下,忽然心中一动,欲火猛地升腾起来,道袍里藏着的小齐休张牙舞爪,**得再次矗立。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两个千娇百媚的人儿出现在外,都只着一件近乎透明的轻纱,敏娘轻轻推着玥儿,娘俩个如同姐妹一般的火热娇躯,一步一步地靠近过来,玥儿红霞掩面,一只手不安地护住雄伟的胸器,另一只手微微遮挡在双腿之间,这么半遮半掩,更增诱惑。
处子幽香直冲入齐休大脑,什么道貌岸然统统被丢得远远,伸手牵过敏娘的玉手,就这么坐着,对着玥儿问道:“你愿意吗?”
“愿意……”玥儿轻轻答道,声音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我要一辈子陪在娘亲和……和您……您的身边。”
“好孩子……”敏娘讨好得看了齐休一眼,将玥儿轻纱扯下,推进齐休怀中,“叫夫君。”
“夫君……”
玥儿胸怀大开,白白的两座梨形山峰嫩得出水,双腿间竟然无一丝杂草,露出粉粉的缝儿,青春无敌,面容,腰身,肌肤,玉足无一处不美。齐休嗓子里难以抑制地低吼一声,将母女二人一齐抛在大大的床上。
自家也脱光了,合身扑上,先是和敏娘交缠热吻,情到深处,将还带着敏娘口水的舌头探进玥儿的口中,引导着生涩无比的她享受床弟的快乐,双手攀上两人的双峰,不住揉摸捏弄,终于将玥儿弄得气喘吁吁,开始学着回应一二,敏娘将她小手牵着,引导摸往小齐休的所在。
齐休实在是太爱这个妻子了,又转回来折腾敏娘,两人熟门熟路地对好位置,齐休轻松地刺入蓬门,一边大力鞭笞,一边顺着玥儿的身体,越吻越下。
直到敏娘丢了数次,凤眼迷离地大口喘着气,在快感中沉溺,无法自拔。玥儿的桃源美地也已湿的不成样子,齐休略带粗暴吻上,找到那颗相思红豆,轻咬下去,娘俩竟然一样,体质敏感地不行,玥儿全身不由自主地扑腾了十来次,看在齐休眼中,无疑是最肥美的风景。
将她双腿大大分开,巨物在门口磨了数下,便提起一沉,刚进入小半,玥儿痛呼一声,眼睛瞬间红了,流下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回味中被惊醒的敏娘连忙将女儿搂过,轻声安慰教导着。
齐休早是个中老手,整个身子覆压在玥儿身上,双手不住抚摸,下边却不急着动作,直到她恢复了些,再度被撩拨起来,才轻轻挺动,敏娘樱唇又找上了自己,吻着吻着,三条舌头不知不觉,痴缠到了一起,整间居室,爱欲横流,弥漫着荒淫和快乐。
第一百六十二章 白晓生辞去
兽船中的一间上房内,齐休站在床边,双手把住玥儿还没彻底成熟的美臀,在她身体内不停冲刺,眼前的大床之上,两具娇躯面对面相拥着叠在一起,玥儿的小脸埋在妈妈的腮边,口中发出难堪的欢吟之声,两人四颗肉球随着齐休的挺动,不停碰撞摩擦,敏娘一边将女儿的耳垂含在嘴里吸允,一边用自家的勾魂凤目定定看着齐休,露出饥渴,迷醉的神色。
终于等玥儿挨了百来抽,丢了身子,敏娘手不自觉地抓向小齐休,将它从女儿身体里狠心夺走,塞入自家湿漉漉的霾草深处,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长叹,随后便更放浪地高声叫唤起来……
魏家的山都到连水航线,用的是二阶兽船,速度比器符盟的三阶飞梭慢不说,路上还要落地歇息两次,旅行时间长了许多,不过齐休正乐得如此,和敏娘玥儿一直腻在房中,大被同眠,每天基本都在床上度过。
三人一路玩到仙林,白慕菡看见已换了妇人发型,走路时扭动姿势都大不相同,顾盼之间艳光四射的玥儿,哪还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意味深长地瞪了齐休一眼,将他拦住,回起了正事。
“父亲一定明年要走,我怎么劝也没有用,您看怎么办?”
“这事之前是我和他约定好的,我怎么好反悔劝他,我看他最喜欢小展仇,多在这上面下功夫罢……”
齐休听了白晓生的事,倒不想像慕菡那般,一味痴留,他能理解白晓生的心思,在这白山,他是个‘名人’,要么只有一辈子像在楚秦门中这些年那样,闭不见外人,要么就要有脸皮巨厚,唾面自干的觉悟。
白晓生虽然脸皮真心不薄,但在黑河坊中示众的十年,给他带来了一生都难以面对的剧痛,既然洗不脱,远走高飞,未免不是一个回归正常人的办法。
慕菡当局者迷,只知道不停催促,齐休被她逼得没办法,只好缓步走入藏经阁,找白晓生谈上一谈。
“你来了?”
藏经阁深处,白晓生站在一张巨大的红木书桌旁边,正一招一式地比划着,看见齐休来,停下动作,转身去取了一套精致的茶具,慢条斯理地泡起了灵茶。
“慕菡找我说了,一定要走吗?你知道,我这肯定是巴不得你留下的……”齐休问道。
“这件事,不用谈了,你说多了,我只会看不起你。”
白晓生随手递过茶杯,神色怅然地说道:“真正心灵强大的人,也许会选择留下,但我不是,所以,我必须走……”
齐休默然,白晓生又从桌上捡起一本没有封皮的书,丢到齐休手里,说道:“赵瑶曾经找到我,她根据古吉的半本【灵猴身法】,又开发出了一些新的路数,我看着很有意思,帮她略改了改,今天正好完本,估摸着能够上一阶下品,你给拿个主意,该取个什么新名字才好?”
齐休自己就练过灵猴身法,打开细看,白晓生继续说道:“那个空问和尚,学贯三家,眼光见识也不凡,教导练气弟子,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把你楚秦这帮前程远大的孩子们交到他手上,我也放心。他虽并不长于因材施教,但论到沉下心来打基础,却比我强,听说他还会灵植驯兽,你可是赚大了。”
齐休一边看书,一边回道:“他也只待十年多,终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来得蹊跷,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也是,你楚秦门缺什么,他就会什么,也太巧了点……听说你用人家十年,连俸禄都不付,只给他一只一阶猴子?”
白晓生稍作沉吟,出口问道。
“嘿嘿,那只猴子我是随便在齐南城鬼市中买的,当时不过花了十几枚二阶灵石,现在想想,【异瞳金丝猴】虽然不值钱,但当年这只猴子在擂台赛上双目一闪,斯温煜的防御护罩就生生湮灭,书本中可没说【异瞳金丝猴】有这个能力,估摸着这只是个变异品种,被我捡了个漏。”
齐休合上书本,说道:“这本身法书比【灵猴身法】更简练使用,更利于争斗,而且丰富了近身的手段,的确很不错。既然是赵瑶增改古吉原著,我取他们名字谐音,遥亦可及之意,叫【遥及身法】如何?”
“嗯,甚好,甚好!”
白晓生抚掌大赞,取出张书本封皮,写了遥及身法四个字,将整本书细细装裱好,收进藏经阁中安放楚秦传承的书架中。自从抢了青溪山,流花宗又归还了部分楚秦传承,这个书架终于丰富起来,不过因为秦斯言带走了顶级传承,剩下的大都是中低阶货色,食之无味,弃之可惜,难怪流花宗那么痛快地归还了回来。
和白晓生谈了许久,齐休终于告辞出来,看见白慕菡还等在门外面,冲她摇了摇头,便回转自家草堂。接下来一年,楚秦门过得平淡安详,虽然敏娘母女,有时还有阚芹,常陪齐休玩车**战,四人大战,但终究还是修行优先,而且筑基之后,一次打坐个三五日也是常事,床笫之欢反不及原先频繁。
……
山都以北,死亡沼泽南岸,白晓生回头止住相送的白慕菡,展仇,白光义和齐休四人,忍着热泪,说道:“就送到这里吧,以后说不定还会有相见之日。”
“父亲!”
白慕菡已然哭得和个泪人一般,“你怎么这么绝情?!”
白晓生不答话,扭过脸去,背对着众人摆摆手,终于狠下心来,御起【月影玄冰剑】,飘然远走。
送走白晓生,齐休心里空荡荡的,不过眼下楚秦门有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要办,不容得他伤春悲秋了。
第一件便是冰盏花的收获,一枚三阶灵石一朵的冰盏花,是楚秦门每七年一次的盛事,也是楚秦门除其他横财之外,最大的一笔稳定收入,冰盏花只开一晚,而且必须修士才能收获,门中老老小小,个个严阵以待,一到冰盏花开花之际,全都守在灵地之中,所幸灵地不大,门中人手又增加不少,收获下来,一共得了六十九朵,莫归农走后,灵地空缺了段时间的侍弄,少了一些,也是难以避免之事。
第二件便是门内职务的调整,白晓生走后,空问和尚正式接任了客卿之位,还有传功奉行和灵植奉行,不过齐休一分俸禄也不给他,十余年辛苦,到最后只能带只猴子走人。
白晓生的藏经阁奉行,齐休转给了余德诺,余老头子年岁渐大,再也不能老是到处跑了,这职位正好让他在家里养老,他的礼典奉行,由沈昌接任,沈昌的礼典执事,则转给了余赏,李探担任新增的御兽奉行,将黑河坊的所有职务撤销,只留一个黑河坊奉行,一个黑河坊执事之位,奉行自然是白慕菡的,而执事则由几个小的轮流去学习时担任。
齐休再将自己的其他职务,尽数交出,仙林坳领地奉行之职,虞景升任,黑河领地奉行之职,由秦唯喻升任,大库奉行,魏敏娘接任,自己只剩个掌门还有秘库奉行的职务。魏敏娘的仙林坳山门庶务奉行,则由齐妆接任。
赵瑶和秦思过虽然年纪也大了,但眼下都卡在练气第二槛,不宜分心,其他弟子年纪都小,暂不考虑。
第三件事就是要预备明年的黑河坊擂台赛,门中弟子几乎都在练气六层以下,特别是秦唯喻,莫剑心,赵瑶,秦思过,张世石,魏敏娘,白慕菡七人统统卡在了练气第二槛之前,不能前进半步,堪称楚秦门心头的痛。齐休便决定再搞一场门中大比,决出参加黑河擂台的三位练气弟子。
首先便是幼年组别的比斗,展仇没有敌手,全胜获得第一,得了把一阶中品的【青玉剑】,这也是莫剑心制成的第一柄【青玉剑】,此剑中正平和,比【幻月灵剑】速度略慢一点,但其他方面都是大胜,又适合自家道门功法,等莫剑心制得多了,齐休准备以后将【青玉剑】作为门中弟子的制式飞剑,人手一把,将他们手中的【幻月灵剑】全数替换。
而正式的比斗虽然实力相近,但以魏敏娘为首的一帮人毫无斗志,打得乱七八糟笑料百出,令齐休看得大为皱眉。
几个小的反而是全力以赴,特别是楚无影胜张世石一战,楚无影在自家【多影阁】里走进走出,虚实转换,令张世石这种重塔重盾,硬桥硬马的打法都击在了空处,只得无奈认输。最后,莫剑心的幻月天赋全克赵瑶近身缠斗,和秦思过在决赛中相遇。
秦思过自从换到赵瑶在青溪山得到的那把一阶上品【缠丝剑】之后,再结合藏经阁中几本剑诀,终于脱离纯拼灵力斗法的窠臼,走出了自己的路子,御使飞剑不再单纯直冲直击,而是攻守随心,法度森然,隐隐有些大家风范了。
莫剑心虽然灵根驳杂,但天赋非同小可,【明月高悬】使本心通明,【幻月盖体】使对方动作迟滞,【幻月灵剑】更是完全契合自家本命,和秦思过斗起来只见场中剑气纵横,两柄飞剑攻来守去,竟久久不曾交击,打出了极高的水平。秦思过一有危险,身后一只巨大白色蜘蛛虚影浮现,【缠丝剑】射出道道蛛丝,将莫剑心飞剑缠住,莫剑心也是同样,【幻月盖体】频出,令秦思过也是徒唤奈何。
空问和尚边看边点头道:“此二人于剑法一道上,都有大大的前途,秦思过长于天赋配合剑技,而莫剑心则以天赋压人,本命飞剑更是契合度极高!”
两人打了许久,终究修士之间的比斗,不光比天赋,修为,技艺,还要比本钱,莫剑心每炼成一器,交与门中使用和发卖,都有笔辛苦费入账,又拿着炼器奉行的收入,比只是个外门弟子的秦思过身家雄厚太多,见打下去没个了局,丢出几张符篆,瞬间结束战斗,夺得头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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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誓守仙林坳
将弟子们四散出去,在黑河坊市中打探消息,齐休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闭目静思。
回去,还是不回去,或者说,把宝压卢家一边,还是压魏家一边?
这可不是一宗一门的对决,而是魏家面对卢家还有无数不讲规则,翻脸无情的白山散修!只能说卢士洛这步棋走得太妙,黑河坊中每十年一次的擂台赛,经过广汇阁二十年的经营,已是远近各家宗门和散修的一个节日,看外面条条街道上摩肩接踵的人流就知道了,现下的黑河坊,光白山散修就有大几千人,这是何等恐怖的数量。此时的一纸告示,说不定真的可以撬动魏家的根基!
而这些刚才还在悠然购物,交友谈情的人,一旦闻到利益的血腥气,会变成怎样的禽兽,想想黄韶能,想想多罗诺,想想申崮,齐休打了个冷颤,这些人一旦动心,杀人夺宝,屠门灭户,根本是如呼吸一般的平常事。再想想自己,不也是为了些许灵石收入,屠了青溪山么?报应这么快就到了,何其讽刺!
但是……卢家这个计划的最大问题,就是无法处理魏玄还有巨蛟这两个顶级战力,更别提霍虎有可能第三次出手!自家的仙林又是在山都山西边,卢士洛宣布脱离器符盟,偷袭天引山,发动召集令,连环计一气呵成固然精妙,但留给敌我的时间都是一样的,更别提散修们缺乏长途运动作战的手段,短时间内并不能立刻杀到仙林去。
更别提还有余德诺的安危……
“回去!”齐休打开房门,正要宣布这个决定,白慕菡急匆匆走了进来,说道:“几个坏消息!”
“黑河坊内法器丹药,符篆等争斗之物价格暴涨,说明不少散修已经开始实施行动。”
“卢家宣布以卢家在器符盟的本山为代价,延请外号绿袍老人的白山金丹后期散修,以一件家传秘宝为代价,延请白山南方的离火盟金丹初期修士南昆!”
“我家楼下前后已有数位白山散修在游荡,应该是已被盯上了!”
“混蛋!”齐休怒骂一声,冲到窗口往外看去,三三两两的白山修士,在四周徘徊不去,有些人做得隐蔽些,装作聚众交谈,有些人干脆光明正大的死死盯着出入人群,不时指指点点。
“掌门师叔!”沈昌从外面一路疾奔回来,齐休迎上去问道:“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嗯?”
沈昌想了一下,回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快说!”
“是,好消息是,魏家把大周书院拉出来表态,说卢士洛既然脱离器符盟,就没有开宗立派的资格,只能以家族的形式存在,若是卢家大量接纳外姓散修,大周书院不会坐视。”
“坏消息是,卢家宣布成立‘讨魏联盟’,并不寻求将来将山都魏家所有地界纳入自家势力。”
一攻一守,魏家是为了吓阻黑河坊这边还在犹豫的散修们,而卢家以退为进,摆明自己誓灭魏家的立场,安众人之心。
齐休又没了主意,在房里急得直转圈圈,空问和尚忽然缓缓踱步进来,出言道:“不妨换个方向思考一二,如果我是一个白山散修,该如何做呢?”
“对啊!”
齐休顿时有醍醐灌顶之感,“如果我是一个白山散修,就算夺了仙林坳,但是却受大周书院宗法制所阻,加入不了卢家,加入不了卢家,自己又没资格开宗立派,那我卖命去抢一处守备严密的山门,最后又必定吃不进嘴,只能得到未知数量的财货,怎么划得来呢?!白山散修可都是些自私自利之人,结成团,欺软可,结成军,憾硬,他们没那个习惯!”
“我意已决!回去!”
“不光回去,还要把所有弟子和值钱物品全带回去!此战生死存亡,绝不能有一丝瞻前顾后!”
齐休定下决心,楚秦门上上下下无人质疑一声,全都动了起来,他也不管外面盯梢的散修们,反正在广汇阁的黑河坊中,这些人不敢动手,快步出门,一头钻进南楚门在黑河坊最大的产业之中。
……
“有事快说,最好有要事!”
擂台赛乃十年间最大的盛事之一,南楚门自然也来了一位金丹带队,就是当年在黑河坊中,做主令楚佑光不得凌虐白晓生的那位,名叫楚慎。齐休千求万求,又对外面守门的弟子说自家和楚夺有莫大关系,才得见他一面。
“老祖,我想求您借一只兽船,只要挂南楚旗号,能运我门中诸人回到山都即可!”齐休道。
“就这事?”
楚慎记得眼前这位楚秦掌门的根脚,被气得笑了起来,“你一个南楚门人,去魏家跟前行走,已是打我们脸了,还为这点小事找到我?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他这话一说,齐休就判断出来他并不知道自己和楚夺做过的秘密事,不过眼下事急,魏家的兽船停在黑河的就一艘二阶,现在接应还没到,根本不敢动,要是被卢士洛和他延请的两位金丹在死亡沼泽上空击落,就全完了,眼下要想又快又安全地回到仙林,必须找够粗的大腿,南楚门腿就够粗!
回道:“就这事,我去魏家槽里拱食,不瞒您说,就是楚夺老祖所命,具体为什么,我不能透露,只能说要是楚夺老祖在这,一定会帮我这个忙的!”
“哦?”
楚慎略微沉吟片刻,说道:“你是不是吃准了楚夺在闭关,我没法对证……罢了,量你不敢骗我。”
……
门外盯梢的散修还在,齐休狠狠记住他们的面容,回去将楚秦门大大小小,全接到楚家提供的二阶飞行灵兽上,这不是用来载人运货的驮兽,而是一只代步的灵禽,装下所有人,就只剩下几个空位,又连忙找到魏家在黑河坊的驻点,他家门口倒没人敢大大咧咧地堵门侦查,找到魏家带队的修士,没想到正好是魏永。
“你想清楚了?现在回头,条件可没之前那么好了哟。”
魏家这处产业,被充作临时驻点之后,挤满了人,魏家子弟来参加比斗和游玩的极多,因为三家合议,他们完全放松了戒备,现在被堵在这黑河坊,外面数千散修,还有卢家找来助拳的金丹修士虎视眈眈,处境非常尴尬。其他还有许多小宗门修士,都是打定了主意,跟着魏家走下去的。魏永还是倦懒地坐着,说话咄咄逼人,齐休不想和他啰嗦,开门见山道:“我借了南楚门一只飞行灵禽,还剩几个位置,你有没有要我带回去的人?有的话,就教他们跟我走。”
“你现在能带人回去!?”
魏永刺溜一下就站起来了,终于露出不少见的严肃神色,踱了几步,沉声问道:“还能带几个?”
“五个,挤一挤的话,七八个应该可以。”
“好!事后我魏家一定重重感谢你!”魏永这次说得十分郑重,出去叫了八位修士进来,让齐休带着,一道出门。
……
黑河坊外,数十名散修看着南楚门的飞行灵禽一飞冲天,往西南方向去了,一名筑基初期修士御起剑光,喊道“是山都方向!追吧!”
“追个屁!”领头的筑基后期散修恶狠狠地道:“元婴一怒,你们不记得白晓生的故事了吗?”
过死亡沼泽时,又不断有人或是在前方拦截,或是御剑缀上,南楚门御兽修士沿路叫骂,竟然真的没人敢动手,有惊无险地到了山都。
在山都山拐了个弯,把魏家修士放下,魏永挑选的八人,要不就是练气圆满的少年,要不就是面相极其年轻的筑基修士,让他们先回山都,很明显是想保存未来的种子,由此可见魏家已失了必胜的底气。
看见仙林坳护山大阵的光芒,四周还没见散修的踪迹,齐休终于定了下心,送别楚家御兽修士,命令接连发出,一刻不停。
“虞景,李探,沈昌,余赏,你们四个去把门内弟子们的三代亲属都接到山门内安置。”
“敏娘,齐妆,你们带着门中仆役在山门里搭建些简易的房屋,供亲人们来时居住。”
“世石,你带着其他人尽快将备用防御法阵搭建出来。”
“慕菡,你和空问大师商量商量守备的战略,再看看带回来的东西里,有什么堪用的,等下一并来回我。”
齐休说完,迎头看见余老头身后跟着三个魏家修士过来,都是认得的,魏敏明,魏柳仙,还有自家那个讨厌的债主,魏成乾。
“齐大掌门!”
魏成乾还是那副无赖嘴脸,明明长得不丑,笑起来却特别猥琐,凑上来说道:“眼下情况紧急,我看你还是先把我们的账……”
话还没说完,齐休一个大耳刮子把他抽晕在地,然后没事人一般对魏敏明问道:“你们来,是有何事?”
“呃……”
没想到齐休忽然这么不给魏家人面子,魏敏明心里也有些犯怵,愈加恭敬地回道:“家祖怕各家家里守备不够,把我们分派出来,一家塞了几个。”
名为帮助,实为监视,齐休点点头,既然打定决心守住仙林坳,那么还是和魏家同一阵线,监视就监视罢,索性把他俩也派去帮敏娘干活,俩人领命去了,也不帮地上躺着的自家亲戚说句话,可见魏成乾人缘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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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二桃杀三士
已是第三十六天。
头几天什么事都没有,毕竟这里是山都东部,器符盟方向那边的散修不易进来,几家附近的宗门甚至联合展开拉网式搜索,猎杀零星散修。但是一个月前,魏家组织一次成功的进攻,将在黑河坊中的山都修士全部接应回去之后,死亡沼泽中游荡找机会的修士没了目标,反而全部往山都东部渗透进来。一开始都是筑基散修,最多三五人结成一伙,四处找软柿子下手,近十天附近已开始出现大批练气修士踪迹,而魏家已久不出现,各家宗门交通断绝,局势完全失控。
“齐掌门,南边毛家,今天的焰火没亮……”
魏敏明走进藏经阁,将在阵法中枢边小憩的齐休叫醒,这些天一来亏了护山大阵耐抗,二来攻击山门的各路散修意志不坚定,楚秦门轮班守备,终于死保不失。
“毛家……也完了么……”
齐休低声喃喃,随着时间的推移,本来各家告警求援的焰火演变成了互相鼓励和报平安的讯号,毛家没有按时,应该是没能幸免。
抬起眼皮,魏成乾正好在对面盘膝端坐,他再惫懒也知道了现在大事不妙,收起了无赖的形色,和楚秦门人一样,排班守护阵法中枢,尽心尽力,倒是难得。
“明天,我家的焰火也不要放了……”被魏敏明带领的下一班替下,齐休步出藏经阁,对外面负责联络的沈昌说道。
“那岂不就……”沈昌欲言又止,一脸不解。
“哎,眼下左近只有我们和穆家还在,联络之举已毫无意义了,反而这焰火会将远处的游荡散修招来,不如不放,说不定能让他们以为仙林已被攻陷,放弃过来,转而去……去穆家。”齐休解释完,自己都骂自己卑鄙,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妇人拌嘴的声音,看向声音传来之处,虞景老婆白氏正和秦思赵的嫂子为了谁先用水洗衣服之事争吵,不知是哪家男人上去喝止,才消停了下来。
如今门中修士总共已有二十四人,迁进来避难的凡人亲属上百人,在山门里聚成了一个小小临时村落,一个多月下来,难免有些鸡毛蒜皮的摩擦,这种时候了,都不让人省心。齐休重重一叹,也懒得管,在山门里其他处巡视一番,虽说弟子们都各司其职,但个个神色麻木,精气神完全没有了。
“嘭,嘭……”
护山大阵又开始闷响,颤动,震得人心里一阵阵发慌,阵外散修们下一波攻击又开始了,一开始这些散修并不团结,各行其事,甚至还有起内讧互相攻杀的,但近几天已渐渐有序起来,一名筑基后期散修领头,两名筑基初期,三十余位练气修士轮流出手,消磨法阵,今天的攻击尤为剧烈,似乎又有一位筑基修士加入的样子。
“支援!”
魏敏明从藏经阁里探头出来喊道,白慕菡早已安排下的支援弟子立刻冲进去三人,将护山大阵稳定住。
“掌门,你快点回去休息吧,他们攻击一起,没三两个时辰是不会停的。”沈昌把齐休劝回草堂,自己也跑进藏经阁,看见白慕菡正皱着眉头,往中枢里添置灵石,两人无声对视,眼神中都是疲惫,双双盘膝坐下,输入灵力。
多年前的藏经阁之战,破坏了仙林坳原本的护山大阵,却间接帮助楚秦门在这次散修之乱中,坚持到现在,土系二阶下品【混元重土大阵】长于防御,最适合这种情形,讽刺的是这套阵法,还是齐休从器符城中买来的。
……
下一个夜晚,齐休恢复大半,站在大殿屋顶,静静观望着外面的情形,空问和尚飞到他身旁,说道:“今夜月光大亮,不是什么好兆头呢!”
齐休抬头,天边一轮圆圆满月,将山门之外,照得透亮,聚在那里的散修,已有近五十人,正围着篝火,闭目打坐。难得的宁静,伴随着冷月清晖,却令齐休【心血来潮】天赋颤动不休,这个空问,只怕身具类似的预言类天赋,否则不会莫名其妙地,跑来警告自己。
“桀,桀……”
伴随着数声难听怪笑,二十余道修士身影快速接近,比之前围攻仙林的修士黑布包头,遮掩身份不同,这拨人个个大方的显露形色,人人身上的血腥气,远远就感应得到,打头一人筑基后期修为,络腮鹰目,左脸长长一道刀疤,十足十的凶恶之相。
“完了……”
齐休闭目,脑海中弟子们的音容笑貌,妻妾的火辣娇躯,不停闪现,最后被无边鲜血,统统淹没。
正无法可想,山门外却传来争吵之声,虽听不真切,但明显是先来后到的两拨人起了争执。
齐休心中一喜,直感觉曙光乍现,定睛看去,刀疤修士和原先的筑基后期修士两人不知道在争执什么,其余人等,俱都剑拔弩张,怒目而视。
“太好了,如果两边起了冲突……”
齐休话未说完,两位筑基后期散修却并不傻,争执一番,似乎达成了协议,各自将手下修士们拉得相隔远远,一齐下令攻击,七八十道各种法器光芒,轰得护山大阵爆出痛苦的嘶吼,只怕坚持不了多少时候了。
“支援!都来支援!”
当班的余德诺大声呼救,门中几乎所有修士都往藏经阁中跑去,空问和尚看看齐休,叹了口气,一样飞了过去。
“为今之计,只有从这两拨人各不统属,找到一线生机。”眼下情形,拖也是死,齐休心中一狠,做出决定,立刻往藏经阁飞去,进门之后,大声命道:“慕菡!换战法!”
“哪一个!?”
“关门打狗,二桃杀三士!”
“得令!”
……
刀疤修士姓区,名豹,在白山散修中,以行事毫无顾忌而闻名,得了个疤脸疯子的外号,在山都一路杀来,收获颇丰,昨日刚屠了毛家山门,又带着些愿意跟从自家的修士,往仙林来抢食,一样十分顺利,攻不多时,对方护山大阵无力地闪了数下,沉寂下来。
“有鬼!大阵并未被攻破,是他们主动停下的!”
散修中有精于阵法之道的修士大声示警,区豹却不管这些,合身往里扑上,“笨蛋!这种土系阵法,最长于防御,里外里是一样的!”
他倒是个懂行的,呼吸之间冲到大殿近前,正好被新亮起的防护护罩隔绝在外,“艹!阵里套阵,这家本钱不小!咦!?”
两名赤袍练气修士的身影,将将没入新展开的大阵之中,被他们拖行的一棵大树,没来得及一同带走,丢弃在半路,树身青光盈盈,一看就不是凡品。
“二阶树!起码有五百年了!”
区豹心念电闪,遁光转向大树飞去,树木枝叶翠绿,即便被拔出,一时依然生气勃勃,活物无法装入储物袋,那就让他变成死物!祭出惯用的二阶灵刀,向树身斩去,‘当’地一身,刀在树身上留下道长长的口子,被反弹开来,竟不能杀死。
“我的!”
一柄飞剑穿向自家后心,另一位筑基后期修士见重宝当前,又已失先机,也顾不得了,立刻出手偷袭。
“做梦!”
区豹大吼,声若豺狼,返身护住大树,御刀架住袭来的飞剑,本命虚影大现,巨大的灵力豹爪,向对方抓去。
“大家一起上!好处均分!”
那位修士似乎有些惧怕区豹,招来数名跟班,其中还有位筑基初期,围住一人一树,攻击不休。
“来援!”
区豹呼叫支援,却半天没人来,转头看去,差点气个半死,自家带来的人正和对方争夺灵地里的物事,混战了起来。没办法,只好一心三用,一面消磨大树的生命力,一面豹影重重,挡住对方后期修士的疾攻,一面还得应付另外几条讨厌的杂鱼。
他们打得惊险,灵地之中也是热闹非凡,数十位修士争抢【木葵】等物,粥少人多,自然冲突不断,所幸都不很值钱,没必要为之拼命。一名筑基初期修士飞在半空,剑尖连挑,将土里的【人参】一支支收入囊中,倒是惬意得很。
灵地不大,不多时就变成了一片狼藉,大家又四处张望,寻找新的目标,防御阵法里忽然飞出一阁一瓶两件黑色法器,瓶口中喷涌出大量黑水,伴随着宝阁中散逸的黑色浓雾,往灵地里倾泻而来。
“怎么这么臭!?和黑河的味道一模一样!”
“这他妈的就是黑河的味道!”
“他们这是要自毁灵田,挡住!”
众多修士七嘴八舌,各自挡住黑水黑雾,没成想【混元重土大阵】忽然重开,一股强大重力,将众人死死压向地面,灵力运转都迟缓不少,黑水之中,又有无数黑色枝干的植物虚影,生长缠绕,但凡修为不济者,俱都难以挣脱。
“同生共死,佑我楚秦!”
备用法阵之中,二十位左右的赤袍修士同时呼喝杀出,宛如一道红云席卷,各类飞剑如催命之鬼,收割起被制住修士的性命,顿时血光一片,惨嚎连连。
“回光返照!死吧!”
除了正在互斗的三位筑基,灵地之中还有三位,见楚秦门冲出来的众人中,老老少少,大都是些歪瓜裂枣,甚至还有几岁的孩子使着吃奶的劲御使小小飞剑杀人,都是大怒,三人一同攻上,齐休挥舞【青玉如意】挡住一人,魏敏明,余德诺合力挡住一人,空问和尚口中吟诵不休,身周亮起道金色佛光,勉强挡住一人。
“当啷!”
接战不过三招,【青玉如意】便被打落尘埃,与心神失了联系,没想到最先落败的却是门中修为最高的齐大掌门,没有称手的法器,他根本没法和同阶的白山散修对抗,此时小展仇也灵力耗尽,一头栽倒,二阶【黑曜玉净瓶】自动飞入他的怀中,黑水断了来源,秦唯喻的【乌茎泽兰阵】也支持不久,楚无影见状,【多影阁】往众人身上一罩,其余白山散修刚组织起反击,无数法器全都击在空处。
“退!”
白慕菡抱着小展仇,心疼不已,见事不可为,连忙指挥后撤,众人退入藏经阁,虽然一人未伤,还击杀三十余名练气中低阶修士,但是对方筋骨未损,光是六名筑基,就足以攻破备用法阵和藏经阁了。
“哼,找死!”
场中再起变故,一名练气后期修士估摸着没人注意,想偷偷把齐休掉落的【青玉如意】收入囊中,那位击败齐休的筑基修士那里肯干,将他一剑挥成两段,不想他是另一位筑基修士的侄儿,两拨人在大阵之中,再次出手打了起来。
“我……太没用了!”
齐休见双眼紧闭的展仇,还有已脱力躺在地上喘气的众小,只感觉自家脸面都丢尽了。
“嘿嘿,齐掌门以后得多用点功啊……”
空问和尚被击破护体佛光,肩上被砍出一道深深的豁口,刚止了血,就出言开齐休的玩笑,说起来这人也可怜,为只猴子,打十多年白工不说,眼下只怕连命都要丢掉。
齐休只能报以苦笑,说话间外面修士一边内讧,一边还攻破了备用法阵,乱七八糟的又顶着重土之力,往藏经阁攻来。
阁中各种书架,白晓生留下的大红木家具早已被丢了出去,腾出空间收容了各家凡人亲属和山中仆役,拥挤不堪,连呼吸都觉困难。此时哪还不知道到了最后关头,法阵的轰鸣声,女人的抽泣声,孩子的哭喊声,男人的责骂声,乱成一团,秦继因为是秦思赵的父亲,也被带了进来,靠在墙边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厮带着树跑了!”
外面围攻人流忽然有退去的意思,原来是区豹终于将【青玉灵树】收入储物袋中,竟然丢下队友,一个人跑了,另一位筑基后期哪里肯干,急忙追了出去,这下彻底乱了套,齐休急中生智,喊了句‘魏家人来了!’一帮子乌合之众一边互相攻杀,一边大喊‘扯呼’,恐惧蔓延之下,竟然跑得一个不剩,不过走时倒记得将死者身上的储物袋等财物搜检一空。
留下楚秦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如梦一场。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屠仙林坳
第四十二天。
【混元重土大阵】还在隆隆作响,但听在楚秦众人耳中,已没那么令人恐惧了,数天前那次大战后,外面的白山散修,只剩下一名筑基后期,一名筑基初期,还有二十余名练气修士,其他人不知道是内讧被杀了,还是跑了,反正凭这些人,肯定是攻不破阵法防御的。齐休分出人手看护阵法中枢,其他人休息的休息,打扫战场的打扫战场,个个按班行事,秩序井然。
“做诱饵的【青玉灵树】不见,灵地灵田等,皆已空空,特别是灵地被展仇放出的黑河水腐蚀,估计要好几年才能恢复……”
正殿和草堂起火烧毁,其他各处仿佛被蝗虫过境,但凡稍稍值钱的物事都被卷走,就连魏玥儿住的精舍,屋顶也被掀到了一边。听着白慕菡的报告,齐休看着门中满目疮痍,精神确是很好,“些许外物,没了就没了,人没事就好。”
“门中灵石也已不多了……”
听到这,齐休从储物袋中摸出十余枚三阶,这是上次购买【无悲密纹】的剩余,还有自家鉴定和在擂台赛参赌赚来的。统统递给白慕菡,说道:“门中其余弟子,身上应该还有些,你都收了来,一一记账,回头还他们。”
“是……”白慕菡接过灵石,叹口气,自去办理。
魏玥儿嘟着嘴,跑过来抱住齐休的胳膊,凑在耳边娇声说道:“我房里收着的小衣统统不见了。”
竟还有这种爱好的修士……齐休只觉无语,玥儿软软的胸部不住在胳膊上磨蹭,吐气如兰,吹在自家耳朵里,勾得心里痒痒的,手不自觉往她屁股拍去,说道:“你妈储物袋里应该有,去问她要。”
没成想楚无影,展仇,和秦唯喻三人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也是三人都还不怎么懂,面无表情地跪下来行礼。齐休老脸一红,令三人起身,放玥儿蹦蹦跳跳地走了。
“你们三个,什么时候想出的这套合击之法,倒瞒了我?”
前次要不是楚无影【多影阁】黑雾,展仇【黑曜玉净瓶】的黑河水,秦唯喻的【乌茎泽兰阵】,三个大范围合击技能,只怕杀不掉这许多低阶修士。
“在黑河时,我将瓶子装满了黑河水,和唯喻师兄恶作剧,偶然发现的,后来加上楚师兄的黑雾,竟然可以配合,就用了出来。”
楚无影沉默寡言,秦唯喻不善言辞,反倒是小展仇大大方方的回答道。
“好,好……”齐休看着三人,心中满是欣慰:“你们去见见空问和尚,他会帮你们完善一二。”
“是……”
三人退下不提,暂避进山的各家成年男子,正掩住口鼻,清除灵地中的黑河水,所幸多年不用的【香薏丸】还剩下一些,交给他们在口中含了,抵御恶臭。秦继带着秦思赵两个俗家哥哥,干得最为卖力,他早没多年前发福的身形,形容枯槁,瘦得不成样子,低眉顺眼地,也不与别人说话。齐休看在眼里,心头闪过一丝不忍,正想上前抚慰几句,沈昌连跑带爬地飞奔过来,气喘吁吁地禀道:“外面……外面……”
“怎么了?”齐休知道又出事了,随着沈昌一路走到山门牌坊处,外面聚着一大帮攻山散修,打头一人看身形应该是围了仙林坳近月的筑基后期修士,不过他已把罩头的黑布取下,露出本来面目,一副气急败坏之色。
“里面的人听着!我本不欲行此无道之举,俗话说,‘贼不走空’,只要你们愿意付一笔赎买的灵石,我等这就退去!不然!”
他朝后一招手,两个练气修士便驱赶着几十个凡人领民出来,齐休一见打头的老者,眼前一黑,身体晃了几晃,沈昌连忙扶住。“平安……”那老者不是秦平安是谁,迁移亲属时,本来也要把他一并带进来,不过他说自家肩负领主之责,要维持外面凡俗社会的秩序,给拒绝了,没想到这帮穷凶极恶之徒,眼看攻不下来,终于打起了歪主意。
“你们看!”筑基后期修士又从储物袋中取出几个人头,丢到牌坊前面,人头在地上一滚一滚的,其中依稀一个是毛家的家主,堂堂筑基修士,就落到这般下场。
“你们若是不答应,我就大开杀戒,将你这楚秦山门,用你楚秦领民的人头给堵起来!”
“你待怎样?”
白山散修绝对做得出来,齐休不敢怠慢,连忙答话。
“我要怎样,你还不知道么?”筑基后期修士隔着防御护罩,面色狰狞地说道:“我等只为求财,你出百枚三阶,并门中众人的法器,我们扭头就走,绝不二话!”
“掌门仙师不要答应他们!”秦平安不知哪来的劲,突然冲上前大声呼喊,看管他的修士恼羞成怒,上前一掌击在后颈,打晕在地。
“你也不要想着糊弄我,前次你们使出来的法器,我就看到了不少好东西,都记着呢!一个也别想少了我们的!”
听了他这话,齐休倒是解脱了,高声回道:“交出法器,你们要是反悔,我岂不是无力抵抗?而且我门中……”
“不要被他套出虚实!”白慕菡一路赶过来,止住齐休的话头。低声说道:“他们要知道我门中灵石不多,更不肯走了。”
“没得还价!”筑基后期修士单手向下一斩,还在昏迷的秦平安已身首异处,又从后面拉出一位领民,继续喊道:“你们是交不交!”
见秦平安身死,被押来的领民一下子全都哭喊起来,毕竟硬气的人实在不多,有的屎尿齐流,有的当场就吓昏过去,“仙师救我……仙师救我……”
被拉出来的领民浑身颤抖不休,嘴里只知道翻来覆去嚷着这句话,后面哭声震天,齐休又是气,又是心痛,但心里如铁石一般,这帮凶人的话能信,那才是活出鬼了。硬起心肠,甩手退离,眼不见为净,门中凡俗亲属也得了消息,楚秦移民就这么几大姓,大都亲连着亲,有见识浅的都聚过来想着求情,被虞景呵斥回去。
夜色降临之时,牌坊之前已聚成一座高高的人头堆,那群禽兽犹不罢手,又捆了许多人过来,一个接一个的杀。哭号惨叫之声,传到山门内,钻入每个人的心里。
“掌门……哎……”
余老头走到跟前,欲言又止,齐休知道他这种年纪,最是呵护族中后辈,但自己也是无法可想,只得轻声劝慰道:“先不说我们拿不出那许多灵石,就是按他要求做,你在白山呆了那么多年,他们岂是这样就能打发的?”
“哎……”
余老头又是一叹,慢慢踱回藏经阁去了。
捱到半夜,沈昌又跑过来,双目赤红,说道:“掌门,他们……他们那帮畜生……”
过去一看,许多妙龄少女被绑了过来,被几个修士一个个拉进藏身的小法阵里,丢出来时,已变成了一个个赤条条地尸体,身上到处是被施虐的痕迹,有些女子,还被割了**,下身捣烂,极其凄惨。女尸越堆越多,在篝火的映照下和高高的人头堆遥遥相对,死不瞑目,遍地鲜血,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畜生!”
这次声音却不是楚秦门中传出来的,白山散修之中,那位一直旁观的筑基初期修士猛地将头罩甩下,大声道:“我羞与你等猪狗不如之辈为伍,告辞!”
说完祭出飞剑,飘然飞走,其他没参与兽行的练气修士互相看了看,也祭出各种法器,通通无声四散离开,竟走了一多半人,山门外除了筑基后期修士,只余下施暴的七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尴尬。
“掌门师叔!打得过!”
虞景见状大喜,刚才被杀的女子中,不少就是自家外头庄子里的丫鬟,服侍多年,养条狗也有了感情,见外面就那么点人,立时就想一起冲出去报仇。
“是啊!好机会!干了吧!”其余人等也一齐劝道,贵为仙师,本就该是家族的守护,以前不管身处何种境地,从没有过今天这种愤恨,屈辱和无力感,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小心有诈……”白慕菡才说半句,“阿弥陀佛。”空问和尚一宣佛号,也走了过来,说道:“佛亦有火,做明王怒,我也忍不得了。”
齐休见大家意见都一致,也定下决心,狠狠说道:“好!慕菡快定好进攻调度,我先出去探查一下,无影跟我来!”
把楚无影留在法阵之中,齐休一跃而出,倒反把在外面聚起来商量对策的散修众人吓了一跳,丢过一个储物袋,对筑基后期修士朗声说道:“如今你们人也散了,这点东西给了你们,就放过我楚秦,如何?”
筑基后期修士打开一看,储物袋竟是空的,气得一剑往齐休刺去,早有楚无影接应,【多影阁】一罩,将齐休接应回去了。
“调度完毕,请掌门下令!”白慕菡带着门中所有弟子全都迎了上来,几个小的也是手执飞剑,一副要出去拼命的架势。
“哎……”
齐休却叹口气,说道:“收了吧,谨守山门,敌方应是有诈……我们……忍!”
众弟子大哗请命,齐休只是摇头。
“胆小如鼠……”魏成乾消停了月余,这时候又跑出来说怪话,被齐休一巴掌呼到地上,挺尸去了。
总算是积威深重,将弟子们压服,空问和尚目光复杂地看了齐休一眼,终于也没说话,只盘膝坐下,为山门外死去的无辜生灵念经超度。
如此过了几日,那外面修士杀得不耐烦了,又出手攻山,早先怒斥队友,愤而离去的筑基初期修士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那帮练气修士也是如此,还新增了不少人,楚秦中人终于明白过来,之前不过是对方使的拖刀计,对齐休的判断更加叹服。
齐休哪有什么判断,只是距离太远或是隔着法阵无法使用【见人性】天赋罢了,先前出去时,趁丢储物袋对方没动手的时机,【见人性】往对方几个练气修士身上扫了一圈,就什么都明白了。
终于,守到门中所有人的灵石都快用干了的时候,山都山烟花大放,魏玄一人一剑,在仙林坳等地绕了一圈,将还在外面纠缠的修士统统杀死,了结了山都境内这前后持续近七十天的散修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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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结丹和结盟
趁着清晨时候,热气还未升腾,楚秦门大大小小穿得五颜六色,缓缓步行回转山门,只有李探御着【风蜥鹤】,载上玥儿阚芹等几个凡俗家人,在天上跟随。
这是空问和尚的主意,说修士虽然有灵气,法袍,阵法等等物事护体,但是也不能完全压制天性,隔绝自然,所以这次出来游玩,大家都不用任何功法物事护体,穿起爱穿的衣物饰品,过起了完全和凡人一样的生活。
齐休也抛却了筑基修士的架子,和他们边聊边走,沈昌,李探,余赏这些年到处在外做人情,跑经济,早已没了当年的老实木讷,更别提还有两位老人精余德诺和毛茂林在,一行人说说笑笑,洒下欢声一路。
清凉瀑位于仙林领地一只触角的脚尖上,风餐露宿足足走了两天,在漫天晚霞的伴随中,终于远远看到了仙林山门。
过门却不急着入,转到后面,在一处背山面水的所在停步,这里整整齐齐地立着上千座新坟,前人拜祭时留下的纸钱,魂幡等物随着夏日微风飘飞摇摆,伴着红云夕照,令人分外眷怀悲怆。
齐休亲扶秦思过的肩头,带着众人无声祭拜一番,和这些无辜亡魂依依作别,各自翻开自己新的人生。
山门中早已修葺一新,全新的布局,全新的殿阁,全新的草堂,不过灵地散发出淡淡的黑河臭味,还不能使用,如一块黑色的疮疤,颇煞风景。小展仇这游戏中体会的一招,日后要是用在别家灵地身上,能生生把人恶心死。
齐休将敏娘母女和阚芹送到灵地外的精舍,这也是全新的,绕过照壁,院子里有池人工开出来的潭水,清可见底,下方有小法阵可随时开启,将之变成一泉热汤。旁边矗立着座精致红楼,是玥儿和阚芹的住处,也是几人大被同眠,胡天胡地的场所。
齐休拥着三美,在红楼之上凭栏远眺,一边看景,一边聊着家常,眼见天色渐黑,三美便开始蠢蠢欲动,挑逗求欢,正被撩拨起劲,齐休心中一动,只好将三人稍作安顿,整整衣裳,飞出院门。
门外齐妆正迈着碎步,急匆匆地走来,迎上去,“何事找我?”齐休问道。
“咯咯。”
齐妆未语先笑,将手中花帕一甩,看得齐休直皱眉,这个干女儿如今已练气二层,却怎也改不掉一些做仆役时的习惯。
“我是来求您给做个媒人……”
平常风火干练的齐妆此时却显出不寻常的小女儿态,“我看上唯喻了,求您给说合说合呗。”
“唯喻?”
齐休奇道:“我还以为你看上剑心了呢,你不是和他亲近么?”
“哎呀,又不是那种亲近,这过日子,还是挑唯喻这种实诚的好摆弄……啊不是,好生活。”
“我以前呀,就是没得自主,嫁给个小心小眼的,老受罪了,隔壁老王,平常闷头葫芦一样的人,对他老婆却是一心一意地讨好,那晚上,床吱呀呀的响,哪像我家原来那口子……”
“我寻思着吧,再找,就得找老王……啊不,唯喻那样的实诚汉子……”
齐妆是个碎嘴,又说得粗鄙,但齐休还是把意思弄明白了,想想唯喻也不小了,要照他那呆样,根本想不到找老婆的事,黑河秦家的人又不敢过问自家仙师的大事,最后总归还得自己帮拿主意。齐妆精明干练,又是单本命资质,嫁人的话,不如肉烂在自家锅里,嫁给唯喻……性格还能互补,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打定主意,回道:“行!我去和唯喻说。”
齐妆得了准信,乐呵呵地走了,齐休刚想找唯喻去说这事,立下汗马功劳的【混元重土大阵】忽然不稳,灵力护罩时暗时明。哪还不知道要出大事,连忙飞上大殿屋顶,远远看去,从山都山方向一阵阵灵力波动,由远及近如层层巨浪奔涌,凡经过处,树木倒伏,生灵颤抖,淡淡的威压随后而至,令齐休这筑基修士心中憋闷不已,更别提门中其他练气修士,更是不堪,灵力都无法使用了。
“天地异象!”
山都山上方天空中升起道巨大的灵力气旋,里面还有个白色虚影,看不清是什么物事,不住咆哮嘶吼,将天地间的灵气都吸取过去,眼看护山大阵快黯淡湮灭,齐休也顾不得探究原因,连忙冲进藏经阁,流水般导入灵石灵力,才堪堪稳住。
“结丹,这是结丹!”
余德诺在里面被压制得趴伏在地上,一边奋力抵抗,一边喘气道:“魏家有人结丹!”
空问和尚也冲了进来,不知为何,他是练气弟子里面最不受天地异象影响的,大声嚷道:“不光是结丹,这天地异象有些不对!”
齐休问他如何不对,他又说不上来,只坐在地上,不停喃喃:“不对就是不对……”
恐怖的天地异象持续了三天三夜,齐休终于没能抗住,只好将弟子们都救到藏经阁中,靠小法阵保护起来,那二阶下品的【混元重土大阵】,生生被吸干了灵力,连阵法中枢一道,都化成了飞灰。还好一切对凡人动物除了威压之外,没甚影响,不然不知要死多少生灵。
“魏家来人了,说是家中一位修士和伴兽双双结丹成功,马上让您去金丹大典观礼!”
沈昌刚出门打探,又马上匆匆跑回来,身后跟着一位魏家筑基修士,齐休忙迎上去,空问和尚也巴巴得跟着,口中喋喋不休道:“竟然是伴兽,同时结丹……好强……”,空问自己也是走的伴兽的路子,事关自家大道,早没了高僧的淡定模样,不过他连筑基都不是,也不知道操那么远的心干嘛。
魏家修士自然一脸喜色,把参加金丹大典的规矩略说了说,就又往下一家报信去了。
魏家给了楚秦门五人观礼的名额,齐休带上沈昌,余德诺,毛茂林,魏敏娘四人刚准备出发,空问和尚立马凑上来,像小儿撒赖一般,说是一定要去,无法,毛茂林只好将名额让给了他。
李探将五人送到,山都山已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自从魏同攻下这山都山后,三次天引山大战,魏家都是惨胜,此处已许久没这么热闹了。
魏家这次结丹的修士,单名一个元字,出身御兽门魏同一系,也是七名族老其中之一,但齐休等人竟然从未见过,可见其之低调。
魏家不知如何,把金丹大典办得十分仓促,连远方各家来贺的修士都不等,繁琐的礼节做完,魏元便开坛论道,讲述自家修行的领悟和结丹的体会,把空问和尚听得是如痴如狂,甚至魏元要走,他还想上前请教,自然是被魏家人给拦下。
礼毕,魏敏明找到齐休,说道:“老祖召各家掌门觐见,其他人等先回。”
齐休不敢怠慢,连忙遣回敏娘等人,那空问和失心疯了一样,还不想走,齐休再不能由他了,命余德诺和沈昌连拉带拽,才把他弄上李探的兽船。
进入议事大殿,自家的位置被排在外姓宗门的后段。魏玄高坐其上,下首便是新晋金丹魏元,他怀中抱着一只纯白的灵兽,似猫似虎,比豹子小,比猫又大些,闭目静听,不发一言。
等人到齐,魏玄便说起了正事,魏家突逢大喜,他的语调也是难得的欢快了起来。
先说了些门中多了两个金丹,未来前景如何如何的场面话,然后话锋一转,问道:“你们可知南边罗家现在的情形?”
魏永出言答道:“自然知道,听说罗凤早已陨落,现下罗家子弟各自为政,又有诸多外姓宗门趁机割据,昔日南方大族,已然分裂成数十个大小势力,互相征伐不休了。”
“嗯。”
魏玄点点头,又问道:“你们可知三家合议之事?”
这种事哪有人不知道的,不过还是魏永和他一唱一和,说相声般的答道:“我们与器符盟,罗家议和,三家不得互相攻伐,不过眼下……”
“对!”
魏玄不等魏永说完,站起身来,走到议事大殿中心,手中摸出一张高阶契约皮卷,略作展示,“眼下罗家分裂,又被外姓宗门侵占地方,在我的主持下,诸罗宣布相互停战,又和我补签了合议,魏罗两家不但休兵,日后还将结盟!”
魏罗结盟!堂中诸家掌门面面相觑,甚至魏家自己人都一脸震惊,可见魏玄这事的保密程度。魏罗正式结盟,日后不但魏家免除了南方边患,而且……
“而且,我与罗家商定,共同扫清罗氏土地中的外姓宗门,平分所得!”
魏玄这话一说,议事堂中立刻热闹起来,魏罗结盟,面对那些外姓宗门,根本是以大欺小,哪还有不胜的道理,到时候领地人口,灵山灵田,又是许多战利好得,众人一脸喜色,连声奉承魏玄好手段,好外交!只有穆荀,齐休等外姓掌门偷偷对视一眼,心生兔死狐悲之感。
“嘿嘿!”
魏玄难得的笑了两声,似乎对自己这步棋也十分得意,朗声宣道:“我宣布!兵发南方,即日启程!”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四战天引山
一袭赤袍的齐休,静静肃立远眺,虽已亲身参与了三次天引山大战,但这是他第一次踏上天引峰顶,遍览周遭。如今正值盛夏,天引山周边却草木不生,到处光秃秃的,有些地面已变成暗红色,不知曾流过多少修士的鲜血染成,一派战后肃杀景象。
“齐老弟,别来无恙。”一名老者轻步靠近,并排站在齐休身侧,四下里望望,问道:“老弟在看什么?这么专注?”
齐休认出老者是穆家家主,筑基后期穆荀,不敢怠慢,连忙拱手致意,回道:“在看四周万物死寂,血色难洗,心中有些感怀罢了。”
“是啊……”
穆荀点头道:“魏家和器符盟,乃至以前的天引宗,不知为这里死了多少生灵,光是巨蛟,南昆,卢士洛,三个金丹存在都为之战死,的确是血色难洗,血仇难消了……”
“我早年间曾到访过此地,那时候这峰头,比现在足足高了数丈,放眼望去,四处碧绿逍遥,实在是仙家胜地……”
穆荀唏嘘几句,随后话锋一转,“说来好笑,前次散修之乱时,你家焰火未亮,我和门人们还以为你楚秦也遭不幸,在家里设下祭堂,大哭了一场呢!”
“哦?我倒没注意这些,说来惭愧,那时候我家被围攻甚急,已顾不上这微末之事了。”
齐休是怎样人,皮厚得要死,丝毫不理会穆荀话里的讽刺之意,面不改色,轻轻带过。“穆兄高义,我在此谢过了。”
穆荀一笑,也不再提,又问道:“关于这次动兵,你怎么看?”
“罗氏内乱,魏家见缝插针,一招好棋。”齐休回答得简明扼要。
“只是没你我的份……”
穆荀双目直视远方,悠悠说道。
齐休立即明白这才是对方来找自己的真正目的,这次魏家扫荡南方,明明是无大危险,有大利益的好事,却将楚秦,穆家和许多山都西部的宗门家族,派来东部驻守这毫无好处和立功机会的天引山,穆荀定是心生怨忿了。
自己虽然也有点小不爽,但不愿和他穆家乱搀和,装作意外地回道:“这里风平浪静,不是更好么?”
“呵呵……”
穆荀干笑了两声,略略闲扯了两句,便告辞离开。
看着穆老头离去的背影,齐休心中冷哼一声,他穆家在仙林以北如乌云压顶,势力越来越大,自家防他们还来不及,哪会去和他商量关于魏家的事。
走回山中本门的驻地,弟子们有的关门打坐,有的访友未归,秦思过和赵瑶两人,正在互相比斗,秦思过一剑应万法,暂时处于上风,赵瑶蹦蹦跳跳,累得香汗淋漓,却被压制得死死。空问和尚在旁笑吟吟地看着,他听说魏元此次在天引山坐镇,缠着齐休一定要跟了来,又说人人自有天性,不必将他们拘得太紧,是以现下会如此散漫。
一来这次驻守应该无甚危险,二来齐休自己并不懂教习之道,只好统统随了他。此次来天引山,齐休并未带许多人,除了自愿跟随的空问,毛茂林,只带了赵瑶,秦思过,展仇,秦唯喻,秦思赵,楚无影,白光义,齐妆,莫剑心九个有大前途的弟子,还有随军的敏娘,连自己一共十三人。
场中二人斗到一半,赵瑶使出女儿家的特权,把法器一收,耍起了赖皮,“不打了不打了,我今天有些不舒服,回头再找你比过。”秦思过也只得笑着认了。
左右无事,齐休便也在场中练起了【遥及身法】活动活动筋骨,又叫空问和赵瑶提了提改正的意见,一阶下品身法,依他现在筑基修为,没花多少时间便基本熟稔,收了功法,回到自家临时居处。
敏娘去找相熟的魏家修士说话去了,便只好打坐练功,以【无悲密纹】为同参,随着【六识经解】运行一个个周天,【齐休密纹】的基础法纹也已编织大半,不过这是筑基路上第一步,要将基础法纹编织完全,才能将将踏入筑基一层圆满。
这天引山下乃是处雷系灵脉所在,灵地有二阶上品,丝丝雷电灵力,不光有淬体之效,体内的灵力夹杂运转,似乎更凝练纯净了一些,就连法纹编织速度,也有不少提高。果然是处好所在,加上战略位置又重要,难怪魏家为之打生打死。
控制体内灵力凝结成线,一笔一笔地绘制编织着识海里艰涩难懂的法纹,佛家奥义浩如烟海,哪是齐休这个门外汉能搞懂的,但是幸好自己不求甚解,一意照轱辘画瓢,只追求些许外道法门。正进行得顺遂,忽然一道苍老遒劲的如雷声音直入脑海,一笔画得歪了,还连累了先前绘制好的一些,密纹烧去小片,丹田一阵虚弱感传来,境界竟往回退了一些。
“魏玄小王八蛋!老夫又来了!小王八蛋出来答话!”
那老者声音一遍遍地叫骂,震得山中嗡嗡作响,连法阵之力都阻隔不住。齐休压住怒火,连忙出来看,一位绿袍老者高高立在天引山外空中,应是那前次被打退的,金丹后期绿袍老人无疑。
“他怎么来了?!”
门中弟子都从房里冲了出来,仰头往天上看,毛茂林一脸惊惧,“他不是……”
话未说完,天引山中飞出一只二阶【金爪翼蜥】,上面站着负责这次天引山驻守的魏家族老之一,筑基后期修士魏皋,一路冲过去怒骂道:“败军之将!你不是吓得入了器符盟吗?怎么又敢来此?”
“哼!”
绿袍老人一声冷哼,回道:“我得了卢家山门是没错,卢家山门在器符盟没错,可我没加入器符盟啊!我孤家寡人一个,就缠上你魏家了,怎么地!”
说完,大手一挥,远远天边就飞来一只二阶兽船,上面传来阵阵丧乐之声,两个大大的白布长幡分外扎眼,一面写着‘报仇雪恨’,一面写着‘不共戴天’,俱都是血红的大字。
“今天,我就带着我卢老友的遗族,前来报仇来了!魏玄!魏玄小王八蛋出来!”
兽船越飞越近,上面人影幢幢,似乎的确有不少人披麻戴孝,竟真的是要来报仇来了。
“噗……”
魏皋看这样子,笑得前仰后俯,骂道:“老东西你糊涂了吧?如今我魏家再添金丹,你就带这么点人,来……来说报仇?哈哈哈……”
“嘿嘿,我老糊涂……”
绿袍恼羞成怒,暗地里一道绿油油的疾光射向魏皋,吓得魏皋连忙躲回了护山大阵,对着外面骂道:“绿袍老狗!我魏家定取你性命!”
齐休在山内听得直皱眉头,绿袍老人乃是散修出身,上次来帮卢士洛说穿了也不过是为一个利字,卢士洛死后,他和魏家便没了利益冲突,这个魏皋,何必嘴上不留余地,把人得罪到死呢?
天上两人斗嘴斗个没完,齐休也不耐烦听,对身边毛茂林问道:“这个魏皋,为人如何?”
毛茂林直摇头,回道:“不清楚啊,只知道他是魏同一系,魏同一系到山都后,素来低调些,但怎么说也是七族老之一,没听说他有这么……呃……这么浑啊!”
“好,一言为定!”
“好!就这么定了!”
天上两人吵着吵着,不知为了什么事说定了,便一同回转,那绿袍老人并不走远,飞到天引山外一座无名山峰上,指挥兽船上下来的人搭建法阵,一副真要准备开战的样子。
立刻便有魏家修士来招,说是去议事,齐休无奈,故意放缓步调,慢悠悠地去了。
到得天引山正殿,里面正吵成一团,老远就听到穆荀愤怒的声音,“驻守,驻守,这两个字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看看!?我们来是为你魏家守天引山,不是来为你一时意气之争卖命的!”
“你也不问问老祖,就私下和敌人口头定约,你以为你是金丹修士不成!”
进去里面,穆荀老脸通红,正带头对魏皋劈头盖脸大骂,身后一大帮外姓宗门门主也跟着怒目而视,甚至大部分魏家修士都在袖手旁观,并不帮魏皋的腔。
那魏皋一人承受着众人的围攻,丝毫不在意,高声回道:“你们懂什么!对那种人,就是不能露一丝怯!不然日后该他横着走了!”
“老祖一向听我的,不然你们等着看好了!”
魏皋这话一说完,场中忽然一片寂静,他回头往首席一看,魏元抱着白兽,不知什么时候已悄无声息地坐在了那里。终于露出尴尬之色,闭了嘴。
“老祖您听听!”穆荀连忙上前告状,“他刚才私自……”
“老祖!”
魏皋高声阻住,一步抢上,跪下禀道:“那绿袍一心报仇,我已与他约定,三日后兵对兵,将对将,与他在山外做过一场,您看如何?”
“呃……”
魏元似乎不怎么关心这些事,只顾逗弄怀中灵兽,轻声回道:“好吧,就依你所言。”
“什么!”
“老祖!我们依山借阵,只要坚守,自然立于不败之地!我等……”
穆荀话未说完,那魏元身形一闪,便不见踪迹了,噎得老头子一口气喘不上来,把胸膛都快气爆了。
“嘿嘿……”
魏皋明明长得方脸浓眉,却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得意洋洋地环顾殿中诸人,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各自回去准备,三日后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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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搏命生死斗
明明上午还是烈阳高照,临近中午,却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天空阴暗昏昏,偶有电闪雷鸣,给天引山下,两军对垒的阵势,增添了些许悲壮之色。
齐休右手紧紧捏住二阶下品【五毒追蜂刺】的剑柄,这把飞剑是得自散修之乱的战利,以速度,剧毒,消耗灵力小为特色,较适合自家使用。左手探入储物袋中,里面有三样用的上的物事,一样是那一战的战利。
二阶下品【正反五行伞】,虽有诸多妙用,但自家并不是五行灵根,只有拿来当防御法器,虽有些暴殄天物,但也聊胜于无。
二阶上品符篆【眦目金刚召唤符】,是这次自家最大的凭仗,虽然不知召唤出来的眦目金刚到底威能如何,但符篆等阶在那,应该差不了。
如果事有不谐,自家还有最后一物,二阶【天雷子】,搏命自爆的好物,就算拼了性命,也得保敏娘和这帮小的平安回去……
没想到自认为最没危险的一次出战,被魏皋那谄妄之徒搞成了眼下这副样子,低头看看才八岁的白光义,十岁的展仇,楚无影和秦思赵也不过才十四,心中满是愧疚,本想着带他们出来见见世面,谁想到会面对生死搏斗,还是修士死亡率极高的军团战。
还有敏娘……
“我真……”
正待和敏娘说句抱歉的话,立即被毛茂林干咳止住,身后魏家压阵的筑基初期修士也投来了警告的目光,一旦两军对垒,战纪宣布过后,除了战时,便不能私下说话了。
对抗不智,只有紧紧抿起嘴,看向大雨阻隔下的对方阵地,楚秦门正对面是一些散修组成的二十人阵势,懒散的站姿,乱七八糟的穿着,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聚在一起,有些人连件像样的法袍都没有,连大雨都无法遮挡,被淋成了落汤鸡,勾背耷脑地杵着。
这些敌人,倒是给了齐休一点信心,虽然白慕菡不在,但毛茂林是参加过这种军团战的,又有空问和尚布置战法,应该无碍……吧?
“午时一刻!”
魏皋那讨厌的声音传来,离开战已只有两刻,楚秦诸人紧张地挪挪脚步,不自觉站得更拢了,似乎在这大雨之中,聚在一起,人才暖和。
本方约有十家左右的外姓宗门,都是多次大战之后生存下来的精悍之辈,还有魏家本阵,实力更是坚强,家家几乎都各有统一的穿着,楚秦门是赤色道袍,魏玄一系是绛色法袍,魏同一系斑斓皮衣皮裙,穆家是黑色。所有这些家全部排成一列,形成一条五彩的长绳,要是现在来个金丹一剑横扫,齐休打了个冷战,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午时二刻!前进百步!”
魏皋再次发令,一通阵鼓响起,身后魏家压阵,或者说来监军的筑基初期修士一手控住身下的一阶【巨角犀】,一手执楚秦那面绛色大旗,带头缓缓前行,齐休只好和弟子一路,按鼓点迈步前进,近了,更近了,对方修士的狰狞面孔,越来越清晰。
敌方军阵的形状和自家一模一样,人数却多上不少,不过除了卢家那一大坨孝服修士,其他都是由散修和小宗门组成的,要么冲这边呲牙咧嘴,宣示武力,要么躲闪着目光,一脸惊惧。还有些小宗门,将自家旗子趁雨卷起,连根脚都不敢露。
“一群乌合之众……”
齐休心里愤愤地骂了一声,一多半倒是为自己打气,自家这些弟子们倒是没人露出害怕神色,除了齐妆……
她整个人都快瘫软在敏娘身上了,前脚迈出去,便只能将后脚拖着,走得十分艰难。齐休看不见她的脸,不过一想到自己第一次在无名谷的狼狈样子,只怕也差不了多少。
走了百步站定,魏家压阵修士便回头喝道:“第三通鼓,才可以出手杀敌,退后一步者死!”说话者不腰疼,眼见他骑着灵兽,又转回到自家身后,齐休心里已把他和魏皋骂了一万遍有剩。
“午时三刻,准备!”
第二通战鼓也来了,鼓声‘咚咚’好像直接敲在自家心里面,毛茂林埋下头,用手捂着嘴,悄声提醒道:“按说好的来就行,他们不强的。”
“闭嘴!”
身后魏家修士低声警告,但也就止于警告,并没真按魏皋事先宣布的军纪处理,毛茂林果然是个老油条,也不知为何就看中了自家楚秦,不但带着领民来投,还交了一本二阶道书,甚至抢着出战,好像生怕自己不信任他一般。
“杀!”
魏皋一声大喝,那一瞬间似乎就连雨水都停止在半空之中,三通鼓响,再也不能心有旁骛了,只剩专心杀敌。
“叮!”
魏敏娘手中一对耳坠轻碰,楚秦门以她的【清音咒】起手,这声脆响令大家都激灵一下,心中的恐惧和慌乱,消去不少,连齐妆都直起了身子,手忙脚乱地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件长长的剑匣。
随后一道幻月高悬,莫剑心本命天赋使出,将乌**幕笼罩下沉暗天色,照亮不少。
幻月之下,【黑曜玉净瓶】倾斜泼洒,黑河臭水向对方席卷而去,展仇纯水系灵根,在这大雨天,威力更盛。
【多影阁】悬于楚无影头顶,丝丝黑雾,缠上黑河之水,隐蔽前行。
秦唯喻盘膝坐下,身后【乌茎泽兰】虚影亮起,黑河水中,生生凭空长出无数植物,似乎有生命一般,欢呼雀跃,越长越大,植物黑色的主干,自动往左近的生灵绑去。
赵瑶护在几人身侧,她今天换了一件红色紧身衣靠,尽显矫健火辣的身躯,长长双腿微曲,弓着身子,双手反执短刃,眯着双眼死盯住敌人,活生生就是头凶悍美丽的母豹。
此时敌方各种法器,法术,符篆都已飞到近前,齐休祭出【正反五行伞】,接下大部分攻击后,【五毒追蜂刺】便往对方人堆里绞去。
眼见一名筑基初期修士凌空扑来,单掌切出道巨大冰刃,往坐着的秦唯喻竖劈而下,空问和尚大喝一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周身佛光大现,硬架住这近身雷霆一击,早有秦思过莫剑心【缠丝剑】【幻月灵剑】一左一右,分进夹击,三人合力,将那位筑基初期修士生生缠住!
“呔!”
魏家压阵修士终于出手,祭出一柄短矛,在漫天法器光影中,找上敌方筑基中期修士的飞剑,一碰之下,自家短矛被远远磕飞,“去!”连忙放出身下【巨角犀】,往敌方本体冲去,手中法诀一变,短矛飞速转回,再次缠上。
“嘿嘿!”
不料对方还有一位筑基初期修士,不知使何功法,现身时已离楚秦众人只有丈许,连笑起来时露出的满嘴黄牙都看得真真切切,周身金镖如雨,往所有人泼洒不休。齐休伞面急转,堪堪挡住,“还有我呢!”毛茂林一声大喝,两棵巨大木刺分执双手,搂头盖脸朝对方射去。
“哼,找死!”
黄牙身形一闪,便现身在毛茂林身后,眼看将他一击毙命,“咦!”黄牙突然往旁边滴溜溜侧滚,然后再度一闪,赵瑶双刃交挥,统统落在他才离开的空处。
“小妮子倒是不慢!”黄牙现身在另一处,本来还待扑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无数惨叫之声,回头一看,汪洋黑水之中,黑色植物包裹着十来具无头尸体,人都死了,还被绑着保持直立姿势,并不倒下,尸体上空【七煌玄刀】【七星灵剑】已饮够了鲜血,呜咛飞舞半圈,便又往自己攒刺而来。
“妈的死这么快!”黄毛气得怒骂一声,连忙闪身飞速逃命。
和空问等三人纠缠的筑基修士见事不可为,转身想走,被长长剑匣挡住去路,剑匣展开之后,两把一模一样的【幻月灵剑】从里面疾飞而出。只好狠下心使出浑身解数,冰刃伴着漫天大雨,独斗四把剑和一个**的光头和尚,依然不落下风。直到秦思赵见杀不掉那位身法诡异的黄牙筑基,刀剑双绝席卷而来,还有敏娘,毛茂林等人帮手,终于防御尽破,身体被切成了无数碎块,死得惨烈无比。
“哼!算你们狠!”
筑基中期修士飞剑了得,本来力压短矛和杀完练气修士来增援的【五毒追蜂刺】,但被只皮糙肉厚的【巨角犀】在防御之外冲得心烦意乱,灵力猛然输出,将矛剑齐齐磕飞,回手一剑,斩下犀兽的巨大头颅。然后御剑往本方其他军阵中疾退,那黄牙早已不见踪影,不知逃到哪里去了。
“大牛!”
一场急速解决的大胜,偏偏死了自家的宝贝爱宠,魏家修士心疼大叫,但总算魏家人久经战阵,御兽门出身又带些狠戾之气,稍作悲色便回复正常,对齐休等人换了副客气的面孔,说道:“就地休息,等命令罢……”
手中丢出道代表胜利的焰火,然后也盘膝坐下,打坐调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魏家本阵方向,等待命令。
虽然大胜,但楚秦众人还是修为太低,几个小的只有够打第一波的灵力储备,现已全都耗到虚脱,秦思过,莫剑心也累得不行,就算服下丹药,在这天引山灵地之外,短时间是别想恢复了。空问和尚满身是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也不知他这一门游方僧喝酒吃肉,搏命杀人,是修的哪门子佛。
还有一战之力的,只剩下齐休,敏娘,赵瑶,毛茂林四人,各自面向一方,将其余弟子护在当中,小心戒备。
远处天边,两白一绿,三道身影打得更是激烈,金丹对轰,隆隆巨响甚至比雷声还大上三分,齐休修为不够,只能看个热闹,根本看不出上风下风来。
随着大战的推移,本方其他宗门表示胜利的焰火也接连出现,直到魏皋突然冲天飞起,做了个双臂环抱的手势,一指卢家遗族还坚挺着的孝衣战团,魏家压阵修士一跃而起,吐出一个字:“围!”
说完当先带路,绕着道弧线,向卢家本阵行去,战场上军令如山,楚秦诸人无法,只得扶老携幼跟着。
走到那只死了的【巨角犀】旁边,忽然闪出一道黑影,向打头的魏家压阵修士疾扑,原来是那黄牙修士仗着身法和隐蔽能力了得,还不肯走,一直借着犀兽巨大的尸体隐藏,伺机杀人。
眼看反应不及,一座黑色小阁凭空出现,将那压阵修士罩住,黄牙攻击只割开残留的虚影,气得大骂一声,再想借身法逃走时,天边幻月再现,身体竟然被迟滞了半瞬,背后感觉被蜜蜂蛰了一下,连忙闪走。
黄牙修士正要庆幸死里逃生,行没几步,噗地吐出一口黑血,踉踉跄跄再也提不起灵力,拼命往自家嘴里塞解毒的丹药已是晚了,赵瑶上前补上一刀,便将他送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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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怒斩无赖徒
习惯,忘却,冷漠,都是可怕的力量。
第一个目标,是罗家一个小族,齐休等人将护山大阵攻开之后,一路驱赶追杀逃亡修士,由于对手太弱,齐休,魏奚等人便站在兽船之上,放低阶弟子们去厮杀练手。
从初来南疆时,楚秦门击杀第一个强敌,【黑河蜥】开始。齐休每役必予,从没有机会,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审视发生在自家身上的战争。
现下门中年轻弟子,都是在白山出生,成长起来的。他们的座师,白晓生,空问和尚,也统统都是白山出身,和齐休的生长环境,已完全不同。
齐休特别能理解正在场中挥舞着重盾的张世石,齐休了解他,知道他每一次舞盾之时的大声呼喝,并不是必要的,但是他必须借助一些东西,发泄出自家心里对死亡的恐惧,对杀人的愧疚,对无道战争的不满,对道家风骨,何以沦落至此的质疑。
就和自己在青溪山上,挥剑杀死对方那个粉雕玉琢,纯净懵懂的少年一样,总会有犹豫,内疚,自悲,无力。
而和张世石并肩作战,御使刀剑,收割生命的秦思赵等众小则完全不同,对他们来说,已被训练得杀人或被杀,已如呼吸一般的平常事,‘在白山,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是白晓生常对他们说的话,他们也深信不疑,面对生死,冷静得令人窒息。
而其中的推手之一,便是自己,筑基之后的齐休,是那个为了一时泄愤,在山门正殿,让众小随意杀死五人,谨当练手的齐休。
直到后来,天引山外,面对数量众多的敌人,自己还担心他们会不会怕,可是他们完全没有。只有那做了近四十年仆役的齐妆,怕得脚都软了,就和当年在无名小谷的自己一样。
齐休现在忽然感到有些恐惧,也不知是该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现在的秦思赵他们,和余德诺是一类人,这类人统称为白山修士。
当年在黑河峰上诛杀王清时,余德诺站在王清身后,暗扣枣核钉,气定神闲的样子,齐休到现在还记得,自问当时的自己,应该还做不到那么轻松,镇定。而余德诺,在白山已经算是极为懦弱,胆小之辈了。
忽然抽身事外,冷眼旁观,一想到自家弟子们有可能会变成在仙林山门之外,为了达到目的滥杀无辜,无所不用其极之辈。齐休打了个冷颤,自己真的习惯了吗?忘却了吗?无视了吗?
一句这是逼不得已,就把自己骗了吗?自己就相信了吗?
当年那个为白晓生仗义执言的齐休哪里去了?
悲哀涌上心头,齐休心说必须做点什么了,有个无赖便给了自家机会。
下方战况接近尾声,一声凄厉的女子嘶叫声,突然从对方山门一间小屋内传来,“怎么了?”齐休没注意那边的情况,连忙出言对身边的魏奚问道。
“阿弥陀佛。”
站在身后的空问,莫名其妙地宣了一声佛号。
魏奚抬抬下巴,露出略微诡异的笑容,好像在说,‘你懂的’。
齐休明白了什么,直冲下去,一脚踢开小屋的门,魏成乾裤子已脱到一半,一名被剥得光溜溜的女修,无助地被他压在身下,厮打哭叫着,琵琶骨位置,被飞剑直直穿过,钉在床上。
上前将这个无赖揪出来,他还骂骂咧咧地不服,齐休心中嫌恶透了,【五毒追蜂刺】出现在手中,一剑斩下他的头颅,掉在地上,滴溜溜转动。
魏成乾的尸体扑倒时,战场之中,所有人都被这忽然间发生的事惊呆了。
“你这是!?”
魏敏明第一个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立刻地朝地上那无赖的头颅扑去,一把提在手中,对齐休愤怒地吼道:“你敢擅杀我魏家人!?”
四家魏姓修士,甚至刚还和齐休谈笑风生的魏奚,手同时紧了紧手中法器,朝楚秦诸人,合围过来。
“你们听着!”
齐休根本不看他们,只和门中弟子的目光一一对过,大声道:“我们杀人,我们被杀,但我们是人,不是畜生!”
一片死寂……
“谢……谢谢……”
一名罗家老者,喉咙里还插着赵瑶的短刃,血水咕嘟咕嘟地喷涌着,直视着齐休的眼睛,用生命最后的力气,低声道完谢。然后头便歪向一边,咽了气。
“你!”
魏敏明瞪着齐休,嘴巴张了又张,终于再没说什么,将魏成乾的尸体收拾起来,飞到兽船上,对御兽的魏家修士喝道:“回头!我要马上向族老报告此事!”
……
兽船转头回飞,任务自然是没法完成,战利就更没了影,齐休被带到魏家在南方前线的临时大营,听候发落。
等了半天,终于有人过来,将齐休带到大堂之上,没料到族老们一个都不在,只有魏玄独自高坐堂中。
齐休跪下行礼。
“起来罢……”
魏玄的声音很是疲惫,比十多年前,从魏同手中白白得了山都山,一脸喜气参加典礼的时候已老了许多,头发变得灰白,要知道他可是金丹修士,十几年时光对于他五百年寿元来说,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此。
“你做得对……”
魏玄揉揉眉心,语调沧桑,缓缓说道:“我们是人,不是畜生……”
“回去罢,好好准备,过些日子,不管是你,还是我,又有场大仗要打。”
魏玄忽然传音入密,将一段隐秘,告知齐休。
说完之后,不顾齐休震惊的神色,摆手送客,“我已吩咐过他们,不许和你为难,去吧。”
齐休道谢行礼,又被带到一座临时建成的院落之中,刚进门,敏娘便扑入怀中,哭道:“你怎么这么傻……”
门中弟子也都被关在此处,“阿弥陀佛”,空问和尚笑吟吟地看着齐休,赞道:“齐掌门比我要强很多啊。”
张世石,白慕菡带着众小,走上前,说道:“掌门师叔,你做得对。”
“对,您做得对。”
众小也齐声道。
“好,好好……”
齐休心中感喟无比,自己这么做,想必能在这些个弟子们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罢,就这样,自己便心满意足了。
“魏玄老祖已发落过了,我没事。”齐休说道。
“真的!?”
敏娘在怀中抬起头来,又破涕为笑了。
“自然是真的,不过……”
齐休故意拖长了音,“不过这趟出来,可是什么都赚不到啦。”
众人一齐笑了起来。
就这么,一行人在院落中住了许久,魏家直到战争结束,才像想起来了楚秦门的存在一样,回程时,将齐休等人顺路送回了仙林坳。
……
齐休不得一刻停歇,刚一回到仙林,就把白慕菡叫进自家草堂密谈。
“你久在黑河坊,又做了些时日临时掌门,所见所闻,有哪些散修是较有信誉,可以雇来帮我们厮杀的?”
齐休问完,白慕菡奇道:“掌门,自从黄韶能的事后,你不是恨不得再不和白山散修搭上关系么?何况那种刀口舔血的厮杀之徒,您别忘了,黑河坊之乱,散修之乱,全是这些人干的。展元也……死于这种人之手……”
白慕菡比展元还大些,如今年近五十了,即便身为修士,也已显出些许老态,看她想起展元,眼神中的伤心回忆之色,齐休也心中不忍。但是魏玄所说的隐秘事,还有将来的大战……
眼下不是计较那些的时候了,稍稍稳定心神,齐休缓缓劝道:“你忘了,余老头,阚林,你父亲,空问和尚,还有坊市里那些讨生活的散修,一样米养百样人罢了。”
白慕菡沉默许久,终于回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们都算是老实人,但你要来帮我们搏命厮杀的散修,这种修士,哪里会是老实人呢?不如……”
她顿了顿,“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我在黑河坊呆得久了,听说黑市里,有一个组织,外号‘黑手’,专做这种接受雇佣,刺杀买命的营生,他们虽然极为凶恶,但专做这一行,反比出则为盗,入则为民的那些凶人有信誉些。”
“黑市!?”
齐休倒是惊了一下,“经过黑河坊之乱,广汇阁还容许黑市的存在?”
“这种营生,哪是可以禁绝的……”
白慕菡也不太清楚,只说要回去打听打听,齐休心想反正离魏玄所说时间还有两年多,便放她回去先行打听,又反复嘱咐任何人都不能告诉。
送走白慕菡,找个没人注意的机会,叫上张世石,一同进到石板下的秘库里,然后挖出地下深埋的一个木盒,取出里面半张符纸,递给他,说道:“你跑一趟栖蒙派……”
张世石看到符纸,嘴唇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不……我不去,你叫别人去好了!”
“只能你去!”
齐休把符纸塞进他的手里,沉声说道:“这一道心坎,你总得要过的,他既然答应出手帮我们一次,这就要用到他的时候了,这事一完,从此就彻底没了关系,对我们,对他,都是好事!”
“到底怎么了?何以至此!?”
张世石犹自不愿,齐休不想细说,从怀里又拿出封早写好的信,一样强塞到他手里,逼着他答应明日就动身,才放下心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首次入黑市
两年后。
【齐休密纹】整张法毯,秘密麻麻绘满了基础法纹,基础法纹之上,一个椭圆形的简单线条已被勾勒完成,灵力丝线正无比缓慢,艰难地编织椭圆之内,另一个圆形图案。
寥寥几笔,看上去像一个抽象的眼睛,齐休汗出如浆,将所有精神力聚集在识海之中,导引着自家灵力。每一次前进,仿佛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前同参【无悲密纹】无风自动,缓缓漂浮,如果注意看,【无悲密纹】内,就能找出许多与这个眼睛一模一样的完成品。
终于画出一个完满的圆形,这只眼睛就仿佛活了过来,静静在识海之中,注视着世间万物,玄奥非常。
齐休重重吐口气,整个身子放松下来,这道眼纹的完成,代表着自家已进入筑基二层,而且六识第一识,‘眼识’的外道神通,同时开启。
顾不上休息,缓缓按照【六识经解】功法,将自己的右眼,观想成眼纹图案,然后猛地睁开,一道信息,便在自家脑海里生成。
【破幻之眼】,【齐休密纹】筑基后获得的第一个本命天赋,同阶及以下一切幻象,皆可破除,又是一个辅助类的神通,但对自家战斗力太低的顽疾,依然没有帮助。
“不过……”
齐休忽然想到一人,轻轻笑了出来,出关之后,把楚无影叫到跟前。这孩子自从突破练气第二槛,到达练气六层之后,不但越来越难被感应,而且诡代本命【万影阁】的幻象虚化之力,也越来越强了。
“你尽管用本命天赋藏身,看我抓不抓得到你。”
师长所命,楚无影自然照办,祭出【多影阁】刚罩住自家身形,齐休【破幻之眼】一闪,只见数步之外,暗影消散,楚无影尴尬现身。
“再来!”
已十六岁的楚无影身材面貌平平,但脸部轮廓极深,眉宇间隐藏一丝孤傲狠戾之气,看上去十分难以亲近。幼时的自卑性格,随着多年来无数次战斗,已完全消磨干净。他一向对自家天赋极有信心,此时也激起了少年心性,不服气地再次祭出【多影阁】,一次,两次,三次……
每次都被齐休轻松抓住,终于没了脾气,道声告退之后,身形缓缓消失在阴暗之中,不陪齐休玩了。
“哈哈哈……”
齐休把弟子比了下去,还无耻地放声大笑,心情舒畅至极。
接受完敏娘和弟子们道的恭喜,齐休算算离魏玄所说,大仗发动的时间已不多了,连忙告别众人,一个人御剑往黑河坊市飞去。
到了坊市里自家产业,见到白慕菡,接过她递上的一块小小的黑色凡铁,除了形状怪异些,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就这?”
齐休问道。白慕菡又递过一个装满灵石的储物袋,满脸担忧地看着齐休,说道:“这是个一次性的,花费不小,使用后只能进去一次,我打听到,三天后的夜里,就是他们按例开市的日子……”
齐休沉默下来,点点头,将自己锁在旅店客房里,足不出户,一直等到三日后的傍晚,换了件白山散修惯常用来遮掩身形的斗篷,独自在坊市里找了个街角立定,将灵力注入到凡铁之中。
刚刚使用,便有位练气低阶修士凑过来,将齐休带到坊市外的黑河上空不停兜着圈子。过不多时,一位蒙着面目的筑基后期修士飞来接应,用一个隔绝灵识的头罩,将齐休头脸蒙了,一路带着,进入黑河沼泽地下。
齐休老老实实,被牵引着行动,带路的人不知换了几手,才穿过一个小型传送法阵,终于被揭开面罩。
入目只有个斗大石屋,一位年老修士站立身前,老者面容普通,但赫然是筑基圆满修为,也不说话,递给齐休一件能笼罩全身,隐蔽根脚的斗篷法器,然后伸出了手,掌心向上,似乎在讨要什么东西。
“哦,哦……”
齐休稍愣片刻,就明白过来,将那黑色凡铁交到老者手中,老者笑笑,终于开口:“第一次来罢?”
“呃……是。”齐休答道。
“第一次来,要小心些,若是被人探问出了根脚,以后出任何事,我们概不负责。”
老者提醒几句,便闪开了身子,将套上斗篷的齐休让进了身后的小门。
斗篷虽然封闭,但好歹能令人可以目视,可以耳听,但灵识灵力,统统不能离体。齐休穿过小门,就走进一间大厅之内,里面静静肃立着几十位修士,修为也都感应不到,互相又不交谈,不约而同地,盯着前方一张小小桌子发呆。
齐休低调地走到人群之中,生怕露怯,只学着战立静等。
时不时又有修士加入进来,这黑市生意,竟然已做得这般大了,说起来还是在自家的地头上。这门营生应该极为赚钱,当年那个楚佑光,一介练气圆满修士,竟然在包括金丹修士的重重追杀下,从【九三坊】一路逃进【黑河坊】,其身家之丰厚,可见一斑。
齐休心里正胡思乱想,小桌后方忽然出现一个高大的黑袍人,一样不辨面目,应该是和外面拍卖奉行一般的身份。也不多话,用变着调的声线宣布这次黑市开市,又说了几条规矩,便拿出第一件拍品,询起了价。齐休认真听下来,大体上和连水城中,自己参加过的那次匿名交换会规矩差不多,只不过不许胡乱说话而已,心定了些,便静静等着自家目标的出现。
说是黑市,所拍卖的东西,也大部分是些正常物事,只是来路不正罢了。
齐休身前的一位修士,出手十分豪气,收了许多上百年的灵草,即便如此,也比外面的价格低一些,想是目标完成,便提步离开,也无人来管。
整场黑市,就这么诡异地进行着,没有声嘶力竭的呼喊,没有高声的叫价。只有拍卖奉行对每样物品寥寥几句的介绍之言,还有场中偶尔传出的叫价之声。总共就这么近百人,还不时有修士退场,许多拍品都无人理会,那奉行也不着急,没人要的就收回自家的储物袋中。
听白慕菡说,这里经常有不少金丹修士光顾,而且齐休这次目标明确,自家的本命天赋虽然不受影响,但哪里敢随便动用。说来好笑,楚秦门在白山连年厮杀,魏家器符盟都打成那样了,多少散修死在了天引山连场大战之中,但其实影响的,只是白山极少数人的生活。就好像这黑市,定时开市,你买我卖,这个世界,少了谁都一样,一个买家消失,自有另一个买家替上来。
“上好双修炉鼎,十六岁处子之身,练气二层修为,保证美貌。”
忽然一个完全蒙住头脸,颈脖以下不着片缕的女修,从另一扇小门中被两个黑袍押了出来,正对场中。女修双手被绑在身后,正害怕得瑟瑟发抖,白皙肤色,周身曲线玲珑,无一丝多余赘肉,盈盈鸽乳,甚至桃源地那丛微黄的软毛,统统在众人眼中一览无余。
“贩卖修士炉鼎……”
齐休压制住心中的厌恶之情,他虽然一万分地想帮帮这位女修,但一人之力,又能做些什么呢,何况不能为这次的目标分心,那可干系到门派那么多人的生死存亡。
炉鼎的出现,台下修士们的竞价更火热了些,一路哄抬到五十枚三阶,齐休虽然出得起,但还是咬着牙,拼命忍住,“对不起,我能力微末,帮不了你……”
“五十五枚!”一名修士再度加价。
见场中无人再出价,奉行就要落下小锤,正不停暗示自己的齐休突然注意到那女修琵琶骨上,有道淡淡的粉红疤痕,似乎之前在哪见过,鬼使神差用【见人性】天赋扫去,立刻抬手道:“五十六枚!”
一枚之差,场中竟然无人再加价,“好!归你了!”奉行干脆地将小锤一落,两名黑袍人立刻将女修罩上斗篷,带离场外。又有一个黑袍人走过来,对齐休打开一个小盒,小盒内有张空白符纸和一支毛笔,齐休知道规矩,拿起纸笔,留下‘黑河坊楚秦旅店某房间’字样,将符纸和五十六枚三阶灵石放回,黑袍人便收回盒子无声退去。
接下来的拍品,更多召鬼下咒之类,大周书院明令禁止的违禁物接连出现,不少人买了之后,提脚就走,不敢多留。终于等到场中只剩三十余名修士,拍卖奉行拿出一个黑色贝壳,竟是个凡物,打开,除了内壁上一只黑色骷髅骨手印记,其他空空如也。
“这个我想不用介绍了吧?竞价吧!”
连底价都没有之物,剩余修士却纷纷抬价,齐休也跟着接连出手,终于以二百七十七枚的天价,标得这件物事。
老样子,一名黑袍修士再度走到身前,齐休从储物袋中取出灵石并一封信,放入他手中的贝壳之中,那黑袍修士将贝壳合拢,转身竟把这件天价拍品又带了回去,递到拍卖奉行储物袋中收起。
齐休将灵石花得光光,也不欲再看下去,转身离开,自有人按老套路,一路辗转,将他带回了黑河坊外。
次日一大早,楚秦旅店一间客房外,两个凡人挑夫合抬着一个大箱子,一路送到门口。
白慕菡关上房门,打开箱子,齐休昨夜买来的女修炉鼎,衣服穿得整整齐齐,蜷缩着身子,静静躺在箱中熟睡。套头的面罩被摆在一边,露出略带丝婴儿肥的娇美面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哭过的泪珠,随着呼吸忽闪忽闪地,令人心生一丝怜意。
白慕菡却气得红了脸,转头对齐休尖声叫道:“你这两年将门中积蓄尽皆变卖,又卖了剑心练成的第三把【月影玄冰剑】,还将灵药山和灵矿井偷偷低价抵押,换来的灵石就为了买一个女人!?”
齐休从未见过白慕菡这么生气,有些尴尬地回道:“这是顺便买的,这名女修和我们有些干系,碰到了就正好出手救下来……”
“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白慕菡再度追问,齐休只推说到时候自然知道。
“你变了……”
齐休将女修暂留在旅店中,下楼走时,白慕菡的声音在身后悠悠传来。
“哎!”
齐休不好与她解释,闷头出门,迎头撞见桢林门那名唯一的筑基修士正往里面进,他家和楚秦门说起来为了当年【兵站坊】之战的事,有些不对付,阚林又杀了他家另一位筑基修士,齐休一直对他们有些心虚,不知来自家产业做什么。
【见人性】天赋一扫,却无意间得到了极为重要的信息,而且与魏玄所说涉及大战的隐秘事有关,心念急转,转身回头,上楼来找白慕菡。
“你把楚秦旅店的两张地契,找出来给我。”
白慕菡正在安顿那昏睡着的女修,听到齐休这话,眼泪终于止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边哭边道:“难道你连我和展元一辈子的心血也要……”
“是的!”
齐休狠下心,斩钉截铁,不容质疑地回道:“你到时候就明白了!”
白慕菡从储物袋中取出地契,一把砸到齐休脸上,转身扑到房中床上,大哭起来。
“哎!”
齐休见她这样,心中虽有万般不忍,但依旧转身出门,急匆匆离开坊市,一路往北边【兵站坊】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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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清凉瀑血战
点点白绒漫天轻飘,树木都落光了叶子,林中几只小松鼠,还在勤奋地寻找掩埋在厚厚落叶下的坚果,抱回自家小窝,充当过冬的储备。
瀑布轰鸣,流水叮咚,伴随着飞剑的交击声,和秋冬之交的初雪,合奏出宛若琴曲的动听乐章。
“你家这清凉瀑,冬暖夏凉,真是个好地方!”
中气十足的苍老声音,在群山之间缓缓传开,瀑布前,已搭起个高台,两名男修正在场中你来我往,飞剑交击。远处视野开阔的半山腰处,一溜长席摆开,十名筑基修士悠然闲坐,一群群的练气弟子在四周分拨站立,目光齐聚场中。
说话的老者居于正中,偏着头,对一旁的齐休说话,“只是往年都在我家办,这次为何一定要放在这?”
齐休满脸不愈,回道:“你一再推迟,我也不耐烦远远跑那一趟。”
“哈哈哈。”
老者就是穆家家主,穆荀,虽然印堂发黑,脸蛋子上透出抹不健康的艳红,一副大限将至的样子,但精神却十分的好,大笑道:“齐小友原来是生气了,我道歉,我道歉。”
在场其余筑基修士连忙赔笑,其中一人出言道:“楚秦掌门果然是极有面子的,我远在齐云,也是如雷贯耳啊!”
齐休一瞥那人,就是前次在坊市里遇到的桢林掌门,筑基修士林真,他话中的讥讽之意,自己如何不知,冷冷回道:“林门主一向少与我白山瓜葛,今次怎么巴巴得来了?我这仙林坳,原名陷林坳,与你家的意头,可不大好喔。”
“哼!”
林真没想到齐休一向软糯的人,今天说话却和吃了火药一样呛,恶狠狠地说道:“我乃穆家主请来的客人,你一个小小初期修士,也敢编排本门!”
“噢?”
齐休转过头,对穆荀笑道:“只是不知穆家何时与桢林门,扯上的关系。”
“我家和谁扯关系,哪用报你知晓!”
穆荀身侧的穆衮发话,将齐休硬顶了回去,他小头极矮,楚秦门作为地主,却故意装作不知自家的喜好,安排个高点的椅子,现下连视线都受阻,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别说了!”
穆荀喝止穆矮子挑事,一力圆场,“下一场便是楚秦赵瑶出战了,要知道我家的小子们,不少人年年都是为了看她而来啊!”
穆荀乃场中唯一的筑基后期修士,他将话题扯开,众人只有顺着意思,将目光转向高台之上。
数年前,由穆家发起,山都西北部的各家宗门,每年定时举办一次交流大会,其中的重头戏,就是各家练气弟子的演武比试。楚秦门也年年参加,成绩都不怎么好,今年虽在自家主场主办,但只带了寥寥数名弟子过来。
赵瑶的对手,是位穆家练气后期男修,两人相互行礼,赵瑶双刃在手,合身攻上。她近两年专注于将得自黄牙修士的【极空闪残卷】,和自家【遥及身法】融合,所以修为上落后了许多,还是练气六层,而秦思过早已练气七层了。
穆家这位修士极其猥琐,一边御剑在场中环绕飞行,一边祭出另一把小剑,专门往赵瑶胸部戳刺,赵瑶灵力飞剑都远远不如,自然追不上,她的风格又是以身法代替防御,在场中飘飞躲闪,一时有些狼狈。
有个大美女在台上如舞蹈一般扭动翻飞,除了楚秦门和几家魏姓家族外,山腰上观战的各家年轻男弟子,都看得十分陶醉,不时还有人发出狼嚎一般的喝彩声。
赵瑶打得心头火起,使出【极空闪残卷】上边的身法,人影忽然不见,再一闪,瞬间拉近了和穆家修士的距离,双刃绞击。兵刃离身体还老远,那穆家修士突然仰面一倒,身体在地上摆出个‘大’字型,装模作样地喊道:“啊!我输啦!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我也甘心!”
他那惫懒身段配合不正经的语调,场下顿时轰然大笑,把赵瑶快气疯了,又不能真杀了他,只得一跺脚,飞回楚秦弟子之中。
穆矮子嘴不饶人,贱贱地对齐休笑道:“你家这妮子不错,早几年就好嫁出来了,我穆家少年郎任齐掌门你挑,如何?”
齐休装作没听到,转过身不理,穆矮子见占了上风,放声狂笑。
他正笑得没完,异变忽生,山都山,天引山各处方向,告警焰火接连燃起,众人见状大惊,两名魏家筑基修士和一并魏家弟子,连忙祭出各种飞行法器,就要过去支援。
“站住!”
穆荀大喝一声,止住正要走的魏家修士,说道:“情况不明,怎么能贸然行动!?”
“是是是!”
齐休也是一脸惶急,招手聚过几名弟子,说道:“如今情况不明,我们先回山门守着罢!”
“晚了!”
穆荀再度大喝,齐休止住身形,奇道:“什么晚了?”
“嘿嘿。”穆老头露出少见的狰狞之色,阴阴笑道:“器符盟以自家所有出产的北方经营权,全部交予广汇阁为代价,将门中三位金丹暗暗从白山深处迎回,今日就是突袭发动之期,魏家完了!自然晚了!”
“你!你怎知……”
一名魏家筑基修士听罢大惊,颤抖着还未问完,穆矮子大喝一声:“动手!”一脚踢翻身前早令自家不爽的长席,刚还在饮宴笑谈的七位筑基修士,便朝齐休和两位魏家修士一拥而上。
以七敌三,弟子人数又是大优,眼看楚秦众人和魏家修士即将不幸,一个巨大的眦目金刚像,从天而降,刚挡住第一波攻击,立刻被轰成点点灵力碎片,消失无踪。齐休和魏家众人却像早就演练好的一般,忽然聚做一处,被一间黑色宝阁笼罩,俱都化作虚影,再发现时,已经即将要退入瀑布之后。
第二波攻击随后便到,没想到在瀑布之上,轰出一片波光,一道水系灵力护罩适时亮起,齐休等人身影没入瀑布之后,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哼哼,都说楚秦齐休外表胆小仁厚,内实狡诈多疑,果然狡兔三窟,竟然在这清凉瀑,还设下幻阵后路!好幻阵!竟能令我毫无察觉。”
穆荀随手打出道焰火,“不过,这次强弱之势已明,你多活些时候,又能如何!?”
焰火招来远方黑压压一群修士,除了穆家,还有另两位外姓筑基宗门里的所有修士,甚至桢林门修士也倾巢而出,组成一个近四百名练气修士的大阵势。将清凉瀑围了个严严实实,对着法阵轰击不休。
林真一边出手攻击,一边仰头狂笑:“齐休,你知我最不爽的是你什么吗?就是你那舔刘家脚底板的谄媚之相!今天杀了你,先报点当年之仇的利息!”
他话语刚落,远远突然飞来三道遁光,打头的一名老者朗声道:“和我刘家关系好点,就令你不爽,那我刘家,岂不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
“咦?!怎么是你!你怎知我来了白山?!”
林真认出来人乃桢阳刘家三位筑基,惊得说话都变了调,“你难道想杀我不成!?”
“哈哈哈……”
刘家家主仰头大笑,身后远方,一只二阶兽船急速飞来,上面人头攒动,不知有多少,刘,魏,楚秦等字样旌旗迎风招展,“你死在这白山,能少我多少手尾,天赐良机,我怎敢不取!”
“混蛋!”
林真眼中终于现出惧怕之色,穆荀何等眼光,并不慌乱,喝道:“如今之计,各个击破便了!”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之后,竟是一张符宝符篆,毫不犹豫,抖手往瀑布法阵打出,空气仿佛突然凝滞,一口青色重剑的巨大虚影,带着相当金丹一击的威能,立刻将防御法阵击得粉碎,断崖都被削去一半,瀑布如同被扼住了咽喉,戛然而止,露出里面齐休等人的身形。
“全杀了!”
穆荀手指齐休,自家所有修士下一波攻击立刻涌出,如漫天彩雨,飞洒而下,即便金丹修士,也难说全数接住。又取出飞剑,刚想帮把手,却不防被一道似有似无的冷光在颈脖上溜了一圈,身首顿时异处,眼睛最后看到的,就是一位黑衣蒙面修士转身遁走的背影,还有他周身暗绣的黑色骷髅手骨花纹。
“穆荀授首!杀!”
齐休见状大喜,身侧一位玉树临风,气度非凡的白袍年轻筑基修士手中飞剑一指,清凉瀑山水之间,元素之力骤然震爆,当先挡向这数百道恐怖攻击,黑水,黑雾,黑树,楚秦三绝在这水气浓郁之地,威力尽显,一举绑住对方数十低阶。
还有齐休和两位魏家筑基各种压箱底的秘宝,其余弟子的法器,把这清凉瀑,当成了修罗场,双方血光四溅,尸肉纷飞。
二阶兽船上的修士,和桢阳刘家三位筑基,自然乐得从后扑上,大肆轰杀。
眼见穆荀身死,又遭前后夹击,刚还胜券在握的穆家和两家外姓宗门等人,全都慌了手脚,法器符篆只知道往人堆里乱丢,好歹这些人都是尸山血海凝练出来的,虽然混乱,但一时前攻后守,竟有些稳住的架势。
可是桢林门久在齐云,哪见过这等场面,立时奔溃,有的御器逃命,有的瘫在地上,只知求饶,任凭林真如何喝骂,就是站不起来。
低阶修士群斗,往往就是前三板斧的事情,数息过后,近四百名修士就倒了大片,穆家招揽来的那位外姓筑基,眼见不妙,也钻个空子跑了,骨牌倒下第一块,后面的就再不受控制,修士如同被惊吓的羊群,四散奔逃,穆矮子和林真等几位筑基背靠背合在一处,顽抗许久,终于生生被消磨光了灵力,同样丢了性命。
“明文虎,骆都,秦虎,李探,戴婧,余赏,全……死了,思赵也……也没能幸免。”
张世石战后清点,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门中一战死去这么多人,根本是从未经历过的事。
齐休浑身被血水浸透,一手一脚都被削去,用好的那只手,紧紧将昏迷中的敏娘搂在怀中,面部平静悲凉,似乎没听到张世石的话,对躺在身边的白慕菡低声说道:“你懂我为何要那么做了罢。”
白慕菡也受了重伤,早昏迷了过去,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展仇坐在娘亲身边,目光呆滞地悉心照顾。
余德诺抱着余赏的尸体,老泪纵横,哭号不休,莫剑心也流着泪,默默地脱下外袍,给新婚妻子的尸身盖上。秦思过也是浑身浴血,在死人堆里疾奔寻觅,嘴里喃喃道:“赵瑶师姐怎么不见了?赵瑶师姐呢?”
赵瑶道袍碎成了一条条的,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肤,春光大泻却毫不自知。正伸出条大长腿,踩住名还剩一口气的魏家修士胸口,俯下身凑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先前叫我杀了你,我现在回你一句,好的。”
说完手中短刃一抹,合上这场血战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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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开启新篇章
飞梭一路西归,正当天引山消失在视线之外时,冲天巨响,混杂着恐怖的灵力风暴,在那里嘶吼,肆掠开来。
沈昌和空问和尚突然冲上来,抱住齐休,一人一边,在他脸颊上亲了数口,语无伦次地哭笑道:“齐掌门,好掌门,谢谢,谢谢……”
能从如此大战中逃离,弟子们又是欣喜,又是后怕,纷纷围在齐休身边,赞颂掌门的手段,智慧,马屁不绝。齐休一概受了,只拿眼睛看着魏敏娘,她毕竟是魏家人,这次自家丢下魏家逃跑,怕她心里不好受。
敏娘自然能明白齐休的心事,也走上前,翻着白眼将沈昌和空问从齐休身边赶走,自己依在齐休怀中,轻轻说道:“我嫁给了你,就一辈子跟定你了。”
“好老婆。”齐休满意地搂着爱妻,心中想道。
楚慎将众人送回仙林,等到楚家的三阶飞梭来接,便当先离去,齐休一边指挥弟子们搬运物事,一边调度移民事务。
“左山秦氏,赵家,邝氏,冯氏,这几家都决定留在仙林,不跟我们走。”
虞景神色尴尬,向齐休报告道。左山秦氏乃楚秦门开山老祖秦烈儿嫡支,人口一千余,是楚秦领民中,仅次于右山秦氏的大家族。自从秦思赵死后,失了门中仙师的靠山,秦继为此又自杀身亡,他家素来遭齐休和张世石等人的猜忌打压,凡人领主之位也被右山秦氏拿走,终于离心离德,不愿跟楚秦门过了。
赵家是秦继妻子的妻族,赵良德的亲族,和左山秦氏同气连枝,一样要留下。
邝氏,冯氏都是散修之乱后,并入仙林的大族,总人口也有近千人,都没有仙师在门中,走的意愿不强烈。
“我虽能做毛家的主,但族中是有不少人是在灵药山,和灵矿井采药做工的,这些人都不愿走,我也不好强迫。其他务农的约五百人,愿意随我远迁。”
毛茂林这么一说,毛家又有几百人要留下,这么着,齐休能带走的只有剩下的五千人不到。
“我说了,随各家意愿,你们去安排吧,愿走的走,不愿走的也不要勉强。”
齐休调度停当,一位楚家修士便将他带到飞梭之中,【乙木御风梭】,就是这条飞梭将楚秦门十人带离齐云,眼下又是它,要将楚秦满门上下,带离仙林。
齐休止住心中的唏嘘,在飞梭内一间大殿里,见到了楚夺。
楚夺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小的三色玉石,见齐休来,挥手屏退他人,说道:“这个【幻命三灵玉】,乃是我高价买来,卖的人说佩戴此物者,可以隔绝一切探查,伪装成三灵根的杂牌修士……”
“可是,我家青玉戴着,只在你面前露了一面,便被你看穿了真正的根脚,真是快把我气死。”
楚夺说着,手轻轻一捏,那块不凡宝物便化作一团烟雾,无影无踪了,“我把卖我这物事的人找出来,抽魂夺魄,让他受尽痛苦,慢慢折磨至死……”
楚夺这话说完,殿中顿时气温骤降,寒气透骨,齐休天赋无法阻挡这种元素之力,差点被冻僵了,牙关直打颤,又不知楚夺是何意思,不敢贸然答话。
“哈哈哈。”
楚夺忽然又神经病似的大笑起来,冰封世界,随着他的笑声逐渐消融,“不过,你送的那些物事,对我家青玉的【青玉】本命着实有用,所以这次救你满门上下于水火之中,你再告诉我为何能窥见青玉真正的本命,我们就算是扯平了,可好?”
齐休当日在楚夺殿中,看见他十分宠爱一个小男孩,神色不似作伪,便暗暗留了心,用【见人性】天赋对那小孩探查一番,竟然发现他是【青玉】单本命,而自家在青溪山上抢来的那一套传承,应该正好合他用。所以这次就以之为代价,求楚夺出手,强压魏家,从天引山外,捞回了楚秦满门。
“是。”
楚夺喜怒无常,又十分毒辣,虽然一直对自家不错,而且回报算是公平,但齐休可不敢蹬鼻子上脸,连忙将【见人性】天赋的功能,老老实实地告知楚夺,这可是他第一次,对别人提起自家的本命天赋。
“这么说,我倒是冤枉了卖我这玉石的人了……”
楚夺听完,脸色一时十分难看,那【幻命三灵玉】刚刚被自家捏碎了,卖家也被自己杀了,当真冤枉得紧。殿中气温再次下降,显是心情又不好了。
“呃……”
齐休只有无言以对,‘杀人杀得太快,终不是件好事。’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吐槽了。
“这趟我虽然帮了你,但是你怯战而逃,总归不是什么好名声,你今日能丢下魏家,哪知道你他日,会不会丢下我楚家呢?”
楚夺生了会闷气,又冷冷看向齐休,一字一句地问道。
齐休这些年交往下来,也快把楚夺脾气摸透了,他可是能为了楚家,去白山做偷婴儿的贼的人,他可是愿意为了楚家,自戕保全家族的人。一旦被它疑心,自己的日子可好不了,连忙【明己心】运转,答道:“魏家这次底牌出尽,一翻两瞪眼,没啥好说的。我终归是记得您叫我监视他家的任务,此战之后,魏家就算能胜,也应该不能入咱楚家的眼了。”
“嗯。”
楚夺沉吟许久,终于认同了齐休的话,挥挥手,放他自去,最后说道:“我南楚虽地多人少,但你楚秦表面上对于楚家是无功之辈,所以这次只能给你个地方,借住些时日,以后的路,还是要你自己去趟。”
“小子省得。”
齐休躬身一礼,告退出门,把人员都迁进飞梭之中,便随着一路往东北方飞去,迁移领民,花了六、七日功夫,直到越过死亡沼泽时,还能看见天引山方向的冲天火光。
楚夺这次做主,将楚秦门迁移的目的地,说来好笑,就是楚佑闵,楚佑光先后占据,紧挨黑河的【九三坊】周边。自从黑河坊大兴之后,【九三坊】就彻底没落了,现下驻守的,不过是个练气中期的楚家修士,楚夺升为金丹后期之后,隐隐在楚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点小事,做起来是毫不费力。
那驻守的楚家修士被换到南楚城中一个肥缺,乐得卷铺盖走人,毫不留恋。
“十几年辛苦,一朝成空,我这一步棋,要是走错了,你们别怪我……”
齐休负手看着虞景,毛茂林等人安排移民下船搬迁,对身边的弟子们说道。
“战争之事,死生存亡,莫可预测,我们怎会怪掌门您。我估计隔不久,黑河坊市里就有南边的消息了。”
白慕菡话还没说完,莫剑心就从黑河峰赶来,连见礼都顾不上,直接禀道:“确切消息,天引山大战,魏家输了!”
“咚!”得知这个消息,魏敏娘支持不住,一头栽倒,齐休急忙上前救治,还好只是气迷了心,将她送进房内,稍事休息,应无大碍。
“魏玄,魏元,绿袍老人,魏永,魏皋等人尽皆身死,霍虎被擒,只有一位叫魏狂的族老,带着百余残部逃回了山都山!我……我爷爷他……也没见消息,多半是……。”
莫剑心哭着说完,众人面面相觑,这魏家败得也太快,太惨了。齐休耐心劝住他哭,问道:“怎会败得如此之惨!”
“都很惨,器符盟方面,战死四位金丹,筑基练气,死伤无算。现在只剩下蒯通和一名叫做祁无霜的金丹女修重伤存活。”
“此战之后,山都,器符盟,乃至罗家境内,万里不见修士踪影,许多山门空无一人,现在黑河坊的那些白山散修,正商量着去那里抢夺山门,寻一处立身之基呢!”
听完莫剑心这话,众人又是大哗,毛茂林一拍脑门,喊道:“既然如此!我们杀个回马枪,不是正好么!”
白慕菡皱皱眉,说道:“岂会如此简单……”
齐休也说,“等等再看吧,眼下这么大的风暴刚过,我们回去太快,难免被扫到尾巴,再议,再议吧……”
这一再议,楚秦门就得认真打算在【九三坊】安心过日子的事了。楚家地多人少,所以家中许多土地还是原始森林,没有开发,熟地并不多,将各个家族安排下去,正好够用,若是人口再增,就得烧林开荒了。
因为左山秦氏不愿意跟从,仙林秦氏在散修之乱中受害又最重,门里第一次,秦姓人口落在了一半以下,倒是一件好事情。
诸事草草定下,齐休便带着众人,到黑河峰,操办起众位战死弟子的丧事。
这次战死的,除了秦思赵,其他人都是杂灵根低阶弟子,一来年纪小,二来都没啥争斗经验,李探年纪大些,但这年都是专心御兽,所以一到战时,就都慌了手脚,不知自保之道。
但是这些杂灵根的外门弟子,又是门派的根基,赵瑶,秦唯喻也是杂灵根,这些年,都到了练气六层,等到了练气八层,练气后期修士,也算是出头了。
这次丧事没有请外人,只有桢阳刘家来了人,如今他们吞并了桢林门,又强迫桢林门的遗族将宗门名号让渡给自己,现在改叫桢林门了,派刘易过来,假惺惺地哭了一场。
当年夺【兵站坊】,他们见桢林门死了一位筑基,立刻踢开盟友,独占坊市。齐休以黑河坊中自家两处永久产业为代价,买他们出手,他们回头就贪掉了该分给楚秦门的战利。虽然当时没他们不能成事,但以后,齐休是不想再和他家多来往了。
将余德诺和他们葬下,楚秦门好好的哭了一场,终于收拾心情,揭开自家全新的篇章。
第一百七十七章 沉寂的七年
“啊……啊……”
女人毫无顾忌的娇吟声响彻房内,魏敏娘不着片缕,优雅地端着茶杯,斜斜靠在墙边,看着自家女儿趴伏在床上,用熟透了的层层臀浪,顽强抵抗着身后不断冲击的男人,娇吟声便是从她口中传来。
“自家的女儿,也快三十岁了呢,叫得越来越放肆了,明明娘亲就在看着。”
敏娘心中笑骂一句,凤目流转,玥儿身边,还躺着位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的美妇人,她身上红霞还未散尽,带些满足,带些迷离地,微张着樱桃小嘴,香舌轻吐,如桃花一般的娇躯不时还抽搐一下。
妇人还保持着肉搏时的姿势,双腿张得开开,也不知懒得动,还是已经爽到失去意识。蓬门更是糜烂泥泞,浓密的霾草东倒西歪,湿湿地贴服在内侧,也不知遭自家男人的巨物鞭挞了多少下。
“阚芹真是不中用……”
看到阚芹这副样子,敏娘心中止不住的邪火升腾,偷偷摸向自家身下,已经湿漉漉一片,食中二指开始不安分得动作起来。
眼看玥儿大叫着丢了,男人却不肯罢休,将她翻个身,摆弄成另一个姿势,继续耸动,双手把住那对雄伟白梨,不停大力揉捏,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哼哼,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比我大些么?”
平白吃起女儿的醋来,敏娘低头,用手托托自家胸前的峰峦,“似乎有些下垂了呢……”心中忽然一黯,离开仙林,已有七年了,自己又老了七岁,虽然是修士之身,但如今离五十岁快了,而自家的丈夫……
目光复杂地投向男人雄健的身体,他已六十有三了,但皮肤还是那么的紧致,光滑中透出无尽的活力,一切都依旧如初,不,甚至比第一次时,更加强健了,“这就是筑基的好处么?大道之途,自己是没法陪他走完了……”
“啊!”
女儿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环抱着男人的白嫩玉臂搂得死死,动人心魄的身体像刚被抓上岸的鱼儿,不停扑腾扭动,男人终于停下,低头抚慰着身下美人,两人身体交缠在一起,拥吻时发出的唧唧水声,逗的自家心里如被猫爪挠痒一般,再也抑制不住。
“到我了!”
把矜持什么的丢开,随手将茶杯放在桌上,敏娘合身扑上,从后搂住自家男人,用胸前的峰峦红豆,紧紧贴上男人被汗水浸透的背部,每一寸相触的身体,都相互摩擦着表达求欢的讯号。
“妈妈!”
玥儿虽然不满地娇声不依,但还是懂事地放松对压在自家身上男人的纠缠。
男人便笑着转过身,将敏娘一把抱起,走几步顶在墙上,敏娘性急地碰撞男人的脸不停亲吻,抬起自家修长双腿,环在男人的腰部,等他的巨物乔好位置,刚一入体,便仿佛进了另一个世界,听不清自己在大叫着什么,看不清四周的情形,只有无尽的舒服,和伴随着男人不停挺动,粗重的鼻息,喷在自家脸上的,如火烧一般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一次次的高峰过后,敏娘终于软倒在床上,变成和阚芹一般不中用的样子。
男人似乎并不满意,咕哝着什么,又拽过还有一战之力的玥儿,骑在她高耸的胸前软肉上,将粗长的坚挺,在玥儿红唇边稍作停留,便在一条粉红滑溜的小舌指引下,探入口中,一直深入,直到外面还有半截,却再也前进不能的时候,开始耸动起来。
终于一声低吼,男人终于心满意足,缓缓起身,将巨物上的剩余,涂抹在玥儿胸前,玥儿喉咙里传出咕咚咕咚的吞咽之声,最后,还讨好地张开小嘴,示意没有浪费一丝。
稍稍歇了会,在玥儿的帮助下穿好道袍,看着床上两位还在昏睡的妻妾,齐休嘴角微微一撇,转身出门,步行往不远的【九三坊】行去。
如今他已筑基三层了,并没有领悟新的本命天赋,不过眼睛法纹,已经绘制一半,估计等绘制完成,就能到三层圆满,然后便是下一个法纹的绘制,并冲击筑基中期。
来到【九三坊】七年,楚秦门几乎完全沉寂下来,日子也过得艰难,除了莫剑心的炼器,灵地中贫瘠的出产,就几乎没有任何收入,全靠将当年清凉瀑之战中,分到的战利发卖,勉强维持。
张世石在青溪山得的养女,张胜男,正式入门之后,发现她的本命和悟性,对炼丹之道非常契合,现下还得不停花灵石材料亏着培养,除此之外,楚无影已经练气十层,离练气圆满也快了,他要是筑基,又是好大一笔花销。
即便如此,齐休依旧没有降低弟子们的俸禄,只是削减了奉行和执事的职位来节流,七年间,又有四位弟子登仙,虽然都是杂灵根,但也难说不会出现和赵瑶,秦唯喻他们一样的人才。
赵瑶也和秦思过确定了关系,在等两年,秦思过到三十岁就正式成婚。当年从黑市里救的那位女修,就是之前自己斩杀魏成乾时的事主,闺名罗小小,齐休将她嫁给了痛失戴婧的莫剑心。
这七年,门中进步最大的是齐妆,已练气七层,本命天赋加法器剑匣使出,可以同时御使七把【幻月灵剑】,若不是她在剑诀一道上迟迟不开窍,只怕筑基以下,无人可当一击。
楚无影练气十层,现在走到齐休背后,都感应不到,经常弄出一些尴尬事。
秦思过练气八层,在练气第三槛前面困了许久,令他烦恼不已。
秦唯喻,莫剑心,展仇也是练气八层,不过他们都还没到八层圆满,不知练气第三槛对他们的阻碍如何。
赵瑶练气七层,她这些年终于将【极空闪残卷】和【遥及身法】融合,加上空问和尚的增补,写成一本二阶中品身法,齐休将之命名【遥及闪】,十分厉害,门中人人都学了一点防身,齐休更是精熟。
还有一个白光义,十七岁练气五层,应该也是个可造之才。
走到坊市里,初来时,这里已被荒废多年,白慕菡稍加整治,又开了数家店铺,可惜眼下一个客人都没有,许多凡人知客走出店门,聚在一个大树下聊天吹牛。
齐休也懒得呵斥他们,找到坊市中的白慕菡,她正对着窗外发呆,察觉到齐休进来,回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了?”
齐休问她,她不答,用手指了指坊市外边,齐休顺着看过去,两道遁光远远飞来,一男一女两位年轻修士按下遁光,停在坊市门口。
白慕菡故意一声咳嗽,惊得坊市里的凡人知客们连忙归位,严阵以待。
两位年轻修士走近,女修看看四周,惊道:“怎么这般荒凉?你不是说带我去个极为热闹的所在么?”
男修也是一脸不信,连忙拿出张地图看,看个半天没看出所以然来。女修早已拽过一个凡人知客问清楚,气得直跳脚:“笨蛋,你飞得岔了,黑河坊在东边!”
男修连忙告罪赔小心,女修一路数落,又出了门,往黑河坊方向去了。
“哎!”
白慕菡重重一叹,满脸失望之色,从储物袋中拿出个小算盘,故意在齐休面前拨得噼里啪啦响,说道:“今年过去,发俸禄的灵石都不够了,家里东西能发卖的都发卖了,空问和尚又到了时间要走,你还说要去齐云那边找个正宗道家教习来,灵石从哪里弄?”
齐休笑笑,说道:“可惜我不精通教习之道,不然真能把这笔开支省了。”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丢给白慕菡,“把这个卖了吧,二阶【天雷子】,估计俸禄和请教习的灵石都能凑上。”
白慕菡拿起木盒,眼睛忽然红了,“这些年,你一直把天雷子带在身上?随时准备用这个自爆?”
“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用。”齐休答道。
白慕菡抹抹眼睛,“也难为你了,只是你连这个都卖了,估计再拿不出什么东西了吧?”
齐休一拍储物袋,“干干净净,只剩些书了。”
白慕菡将木盒收好,眼中满是憧憬地说道:“要是这次他们三个,能在黑河坊十年擂台上夺得一间店铺,门中日子就好过了……”
今年又到了黑河坊每十年一度的擂台之日,这说起来已是第四届了。
第一次时,楚秦门被广汇阁带头的各大宗门几乎完全抢走了黑河坊市。
第二次,何玉叛门,之后还发生了黑河坊之乱,展元身死。
第三次,又正好赶上卢家趁机发布散修召集令,导致山都的散修之乱。
齐休被这擂台赛搞得有些怕了,说道:“这擂台赛办一次,我们就要倒霉一次,我都恨不得他们停办算了。”
黑河坊市里的产业是白慕菡最大的执念,哪会听进去齐休这话,回道:“我还指望着能靠这擂台赛重回黑河坊呢,要知道,今年门内演武,选出的楚无影,赵瑶,和莫剑心三人,我觉得很有机会,如果空问和尚愿意下场,就更好了。”
齐休一摇头,“无影的本命天赋,在练气层级,几乎可以说是不死之身,但他本身防御力弱,攻击力也不强,最怕被人看破根脚,比如我,随手便能破他这招。我已不许他在外人面前随便使用,特别是擂台赛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所以几乎可以说是毫无机会。”
“赵瑶和无影的弱点几乎相同,【遥及闪】我也不许他动用,否则日后生死搏杀,被人早知根脚,她又喜欢近身,太危险了。”
“只有莫剑心,他丧妻之后,又领悟一招本命天赋【幻月悲歌】,加上他铸成的第四把【月影玄冰剑】,只要不碰到土灵根,防御极为变态的对手,应该有些许机会。”
白慕菡听完,气极了,“这个不许用,那个不许用,还比个屁。”挥舞着小算盘,把齐休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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