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秦继露峥嵘
“你这是在干什么?”
齐休侧躺在床上,单手托腮,奇怪的问道。昨天夜里在温泉里闹得太过,想说让魏敏娘好好休息,没想到她清晨甫一清醒,又主动痴缠了上来,再登极乐之后,她却不像往常那般懒懒的依偎着自己,而是引臀向上,把一双修长美腿倒支在空中,似乎在运转什么法诀。
魏敏娘不着片缕,身上还残留着激情过后的痕迹,再次面露娇羞,轻声回道:“就是在合欢宗学来的固种之法,也不知有没有效呢。”
“你也不要太累着自己了。”
齐休看她黛眉微皱,这功法竟然颇为耗力,感念她想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心思,心疼地说道。
“嗯……”魏敏娘虽然答应,但还是努力运功坚持。“你去忙吧,我这还要很久。”
“我陪陪你罢。”齐休怎么舍得让她一个人在这,想说继续陪她,心中一动,感应到余德诺正在精舍外面,准备敲门,只好穿戴好衣物,又和魏敏娘轻吻作别,迎了出来。
余德诺自从不再担负传功之责,转而负责礼典后,除了每逢年节,往山都魏家,南楚楚家,桢阳刘家,还有周边的几个势力送送节礼,平常偶尔会有些迎来送往的差事,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很悠闲。饱暖思享乐,去年老树开花,添了一房妾室,老头子仍不满足,今年又在张罗着迎新人进门了。
“掌门师兄,南楚门捎来消息,说齐云楚家那边,有位叫楚神通的老祖,是楚震老祖的嫡亲后辈,前些日子已进阶元婴。”
“噢!当真?好!好哇!”
齐休听到余德诺带来的消息,心头一震,随即狂喜。楚震有大恩于楚秦,自己在这南疆也没少借他的虎皮,但他毕竟寿元无多,陨落就是近百来年的事,他家如今再出一个元婴,齐云楚家下个千年的顶梁柱就有了,对于和他家有份香火情的楚秦门,自然是大好事。
高兴地拍了拍余德诺的肩膀,发现对方神色有些尴尬,似乎有什么话不好说,追问之下,余德诺吞吞吐吐地回道:“呃……这个……齐云楚家说请我们去参加元婴大典,特别交代让姓秦的去……”
“喔?”
这个消息虽出人意料,但转念一想,楚秦开山老祖秦烈儿是楚震的徒弟,人家照拂楚秦门,都是看在秦烈儿的香火情,眼下叫秦家后人去观礼,实属正常。不过一想到秦继的小心思,齐休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不管如何,这件事之后,秦家对掌门之位的觊觎之心,只怕是底气更足了。
“您看?”余德诺对里面的关节,也是门儿清,不然以他典礼奉行的身份,直接便可决定了,也不用特意来请示齐休。
齐休缓缓踱了几步,回道:“这事没啥好想的,按齐云楚家意思办就是了,唯喻和思过,肯定是要去的。秦继你也问问,他想去就让他去。”
“是。”
余德诺得了准信,自去办理。过了几天,又一脸难色地找了回来,禀道:“掌门师兄,秦继求见。”
“又怎么了?”齐休见余德诺的样子,心说秦继来就来呗,你为难什么。
余德诺欲言又止,“不知道,不过看他的样子……哎,你去就知道了。”
“搞什么……”
这余老头,话都不说个清楚。齐休一甩袍袖,匆匆进了正殿,只见秦继坐在客位上首,秦唯喻和秦思过反而坐在他的下首,心中不喜,沉声说道:“找我何事?”
秦继看见齐休来了,连忙起身,禀道:“掌门仙师,我们准备好了,即刻起身去齐云,现在特来告别。”
齐休往身后余德诺瞪了一眼,不就是道别的事么?搞得神神秘秘的,回道:“我晓得了,你们也一路小心,到了那里,代我向诸位楚家老祖致意。”
“是。”秦继笑着应了,他来了南疆十余年,怎么也是领主的身份,过得自然是养尊处优的日子,已变成了个富态的年轻土财主模样。肉嘟嘟的脸上一笑,五官都挤在一起,肥肉一抖一抖的,“我寻思着,我现在还是个‘士’,按门中如今的情况,都有筑基修士了,怎么也该冠个男爵的爵位了,这次去楚家道贺,说起来也好听些。”
齐休心说原来你是趁着这时候,要身份来了。按宗法制,门派拥有筑基修士,领主的确能拿到男爵的爵位,但是白晓生十年之后是要走的,到时候如果楚秦门出不了一个筑基,又得把他这个头衔摘下来,徒惹人笑。回道:“男爵就别想了,白前辈是客卿身份,来去自由,说走就会走的。我看我们门中已有三个练气后期修士,你就冠个‘卿大夫’的爵吧。”
“是。”秦继应下,又笑着禀道:“这次我带的贺礼,是余仙师帮我备下的,我寻思着有些薄了,掌门仙师那对桃木剑我看着不错,还请割爱,我拿去送给楚老祖,也好表达我楚秦一片至诚之心。”
“什么!”
齐休听到他这话,气得脸色铁青,这是要当面给我脸色看哪!果然是狗仗人势的东西,楚家才勾勾手,立刻就抖起来了,难怪把余德诺搞得那么为难,他狠狠盯着秦继,嘴角显出一抹讥讽之色,一字一句地问道:“别的东西不行?”
“不行!”
秦继斩钉截铁,竟然连面子上的卑微姿态都不愿做了,昂然挺立,依稀可见当年那个如标枪般挺立的高瘦少年的影子,双目不退不避,和齐休对视,丝毫不落下风。
“好!拿去罢!”齐休没想到秦继突然会表现地这么激烈,也不想和一介凡夫斗嘴,解下一直配在腰间的桃木剑,丢给秦继,然后二话不说,带着余德诺离开正殿,身后传来秦继志得意满,毫不遮掩的大笑声。
“掌门师兄,这样好吗?”余德诺快步跟着大步流星的齐休,低声问道。
“哼哼,这样最好!”
齐休连声冷笑,“他早就该这样了,偏执而疯狂,才是他们秦家人的本色!”
第一百二十章 擂台赛临近
秦继这次发作,心思一望可知,他不想再忍了,这趟齐云之行,一定会求齐云楚家定下秦家的名分。但是他不知道齐休和南楚楚家之间私底下的干系十分重大,齐休的掌门之位,即便齐云楚家想摘了,南楚门楚红裳那一关,百分之百过不去。秦继的念想,不过是镜花水月,永远都成不了真。齐休心中笃定,由着他去闹,等他碰得粉身碎骨,再收拾不迟。
秦继不过是疥癣之患,无关痛痒,门中真正的大事,却越来越近了。
“黑河坊十年比斗之约,时间定在十五个月之后,规矩也拟出来了,掌门师兄请看。”
展元将一本薄薄的书册呈上来,齐休翻开细看,里面的字密密麻麻,光规矩就上百条,规定得极为繁琐,粗略地翻看了一遍,转手递给下首的张世石。对展元皱眉问道:“怎么规定如此之多?”
“大概是因为十年来,凡是在黑河坊里扎根的宗门,大部分都获利颇丰,这次大家都盯得很紧,有些宗门的来头颇大,不由得广汇阁不仔细。”展元双眼透着狼一样的幽光“何玉到那时候,差不多也快练气圆满了,我们很有机会!”他十余年来,在黑河坊里挣扎操劳,早把那里当成了家,只有在那两间楚秦的店铺里,他才是说一不二的人物,眼下生意终于有机会更上一层楼,怎不叫他兴奋,期待。
“这次广汇阁他们吐出那么多店铺,对我们家的两间没影响么?”张世石将薄薄的册子翻阅一遍,交给下首的余德诺,莫归农等人传阅。
展元回道:“没有影响,我们毕竟是当年创始的四家之一,当时广汇阁进入时,承诺过永远不动我们四家的那几间店铺。”当年齐休初创的四家店铺,楚秦门自己留一间,王涫一间,赵良德一间,楚佑闵一间,不过如今物是人非,王涫家的那间归了楚秦门,赵良德的被御兽门继承,楚佑闵的那间拍卖行,如今在楚佑光名下。
齐休冷笑道:“也算是他们还有点人性,给我们留了点残羹。”
“嘿嘿,这次我们那里的地段,说不定又会繁荣起来。”展元又掏出一张地图,上面除了黑河坊原有的平面图,又绕着外圈新划出了一大片土地,离楚秦门的产业颇近,将作为这次黑河坊擂台赛的彩头,提供给各家争夺。如果那边以后真能繁荣起来,连带着楚秦门两家店铺的生意,应该也会好很多。
这是个好消息,堂中众人纷纷点头。
“这片新区域,广汇阁规划出了二十四块地,十年前分下去的五十多块地里,这次又收了二十四块回来,一共四十八块地。这次比斗,分筑基和练气两块,筑基期的自然是争那些精华地段的大地皮,练气期都是争些边边角角,不过那也很不错了。”展元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还特意将他看中的几块地,何玉有可能争下来的,画上了圈圈。
余德诺惊疑道:“二十四块地!广汇阁他们愿意将吃进去的肉,再吐出来?”
“大部分都是这近十年,出过事的小宗门的店铺,比如卖过假灵丹,或者欺诈过顾客的,都被剥夺了继续经营的权力。他们几家大宗门也不好一毛不拔,又拿出些位置不好的地段,凑出了二十四块。”展元回道。众人又提了些疑问,他也一一解答。
“这次我们被归在二等宗门,可以派三位修士出赛,大家议议,谁去好?”齐休见众人再没有疑问,将最重要的打擂人事安排,提出来讨论。
“何玉是肯定要算一个的。”张世石掰着指头算到,众人自然没有意见,何玉如今不过二十八岁,已经练气十层,他出战,是毫无疑问的。“白前辈去不去?”张世石看向齐休。
“他?”一说到白晓生,齐休就乐了,“别说他进门时,说过不会参加这种事。就是他去,那战斗力搁在各家筑基精英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要是去比嘴皮子,那他说不定能夺个榜首回来。”
众人听到他这话,都是大笑。白晓生在门里呆了不长时间,大家已把这位筑基修士的根脚摸透了,道法经文,风土人情,八卦讲古,白晓生当仁不让,但是真动起手来,只怕被人越阶干掉都有可能。
展元也跟着笑了,白晓生将楚秦门制度一改,他做为女婿反而第一个遭殃,以后何玉要是真成了长老,他基本就和掌门之位无缘了。正因如此,他也熄了和张世石一较高低的心思,专门经营起黑河坊的一亩三分地。对自己的好岳父,实在是好感缺缺。
“那样的话,谁去?”张世石眼光向在场的两个练气八层看去,齐休和余德诺,现在是何玉之下,楚秦门练气期修士里,修为最高之人。
“我就不去了,现在这种情况,即便我去肯定也是毫无机会,还不如让年轻人去历练历练。”余德诺摆摆手,明确的拒绝了,他自从来到楚秦门,无役不与,光生死关头就经历了两次,已经有资格说不了。
众人都沉默下来,的确,除了何玉,其他人都基本毫无机会,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嗯,那我也不去了,我有几斤几两,大家最清楚,还不如德诺呢!”齐休想了想,也决定不去。“年轻人里,你们看谁去合适?”
众人面面相觑,都想不到好的人选,楚秦门根基毕竟浅薄了,老的老,小的小,中生代只有何玉一个挑大梁的,齐休算是修为进境很快,但是天赋全不利于争斗,这时候就抓瞎了。
“你们怎傻了?光靠想怎么能想得到,他们从来没有比过,如何知孰强孰弱?我看啊,不如我们楚秦门自己先搞一次比武大会,赢了的人去,即公平,又热闹。”魏敏娘在一旁出声提议。
“对啊!”齐休朝爱妻递了个赞赏的眼神,“我怎么没想到!别家宗门,都会定期举办这种小活动,让门中弟子保持竞争,我们楚秦门原来人少,一直就没办过,这次我们索性办一次,一举两得,要是效果好,以后定下成例,隔段时间就举办一次。”
众人都没意见,你一言我一语,将楚秦门来南疆的第一次门中考校,定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楚秦门演武
“这两人悟性不错,算是可堪造就之才。”
魏敏娘坐在齐休身侧,和他讨论着场中比斗,这是低年龄组的最后一场,秦思过与赵瑶之战,两人之前都是全胜,此战将决定优胜的人选。两小如今都是练气一层,赵瑶认字较晚,灵根也驳杂些,所以灵力没有秦思过充足,目前正处于下风,不过小姑娘算是苦过来的,意志力犹为坚韧,还在苦苦支撑。
“嗯……”
齐休也笑着点头,门中的人才,他自然是不嫌多的。不过看着在场中左支右绌的赵瑶,眉头一皱,说道:“她已有十岁了,身量渐渐长开,怎么还是一副假小子的模样,你是楚秦的女主人,别光顾着打扮自己和玥儿,也该教她些女孩子该学的技巧了。”
魏敏娘被他说得脸一红,刚想反驳,场中却起了变化,赵瑶用古吉所创的灵猴身法,滚过秦思过一连串的攻击,冲到近前,仗着年纪大,又比男孩早发育的优势,用蛮力一脚将他踢倒,白晓生随即宣布比斗结束,赵瑶获得优胜。
“不对,不对,她耍赖!”
秦思过一骨碌爬起来,大声嚷嚷抗议,观战众人见他眼泪汪汪的,认真的小模样十分招人,都爆发出一阵大笑。魏玥儿年纪渐大,不再像早前那般喜欢腻在母亲怀中,而是规规矩矩坐在魏敏娘身侧的小几子后,慢慢地细品美食,已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不过乍见闺中密友获胜,立刻高兴地蹦起来欢呼,原形毕露,把小手都拍红了。
“赢了就是赢了,没违反规则,就该她获胜。”
白晓生笑着给秦思过解释,“瑶儿这套身法乃我门中一位古师兄所创,当年他就是靠着这套身法,以练气二层的修为,击败了练气后期修士,威震黑河。但是呢,他也在白山林中被一位老猎户所趁,死于一介凡人的暗器之手,所以争斗之道,在于取胜,并非一定要完全依靠道术法器,修为高低也不是根本因素,明白了吗?”
秦思过想了想,终于受教认输,规规矩矩地对诸人行礼,退了下去。
齐休听到白晓生说古吉之事,多年隐埋的那道伤疤又被揭了出来,面露悲容,忽觉手背被人按住,原来是魏敏娘见他神情有异,知道是怀念古吉所致,特意表示安慰。于是回了爱妻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站起身来宣布赵瑶获胜,又当场奖励给她一件一阶的小飞剑,赵瑶兴奋地接过,和魏玥儿打声招呼,行礼退下不提。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成年组的比斗了,这次用的是抽签淘汰赛的方式,有一定的不确定因素。齐休先说了些规则和场面话,就开始拈阄,当他看到对阵的结果,自己先笑了,大声宣布道:“第一场,展元,对阵,白慕菡!”
一上来就是夫妻内战,众人都大笑起哄,特别是和展元关系最好的潘荣,沈昌两人,最是起劲。展元红了脸,当先下场,大声说道:“比就比,老爷们儿的事,哪怕妇道人家。”不过明显色厉内荏,底气不足,又引来一串笑声。
白慕菡笑吟吟地下了场,对夫君福了一福,说道:“妇道人家,还请您这位大老爷们儿,相让一二。”
“好说!”展元刚答应下来,就露了怯,抽冷子一道银针符篆打出,马上给自己加持上元素护罩,成年修士比斗,符篆法器什么就都可以动用了,一切按照黑河坊擂台赛的规矩来。
白慕菡修为远在他之上,闪过银针,祭出惯用的八面小锤,一锤一锤地敲他的防御罩。展元成心一震家风,攻击手段连珠打出,将符篆流演绎得淋漓尽致,不过总是被白慕菡的二阶【磁光点翠步摇】挡住,如闲庭信步一般,轻松化解。
终于慢慢将元素防御罩敲到近于消失,展元刚掏出一张符篆想补充,白慕菡觑准机会,抖手射出一支金镖符篆,破了防御,小锤落下,在展元脸上轻轻拍了一记。白晓生便笑着宣布比斗结束,白慕菡获胜。
“不是我不想让着夫君,而是看夫君这样用符篆,心疼家里的钱财,不得已而为之,请夫君见谅。”
白慕菡又是浅浅一福,还揶揄了展元一句,展元脸皮这些年越发厚了,大有超过齐休之势,也不生气,面向众人说道:“让让老婆,没啥丢人的,你们说是吧?”
“是!”
潘荣,沈昌两人大声回应,帮他把场子硬是圆了回来。众人又是一番大笑,余德诺连连摇头,“无耻,无耻。”也不知道是说展元,还是说潘荣,沈昌二人。
齐休再次拈阄,结果又令他失笑,大声宣布道:“第二场,潘荣,对阵,沈昌!”
刚还在同声为展元打气的二人瞬间蔫了,对视一眼,只好乖乖下场。两人这些年在仙林总算是获得了修行的灵气,但仍旧停留在练气二层,一来是天赋不佳,二来道心也不是很坚定,一到三十岁就张罗着娶了亲,过起了小日子。
说是比斗,但一直在这种欢乐祥和的气氛中进行着,终于决出四位修士,要进行事关擂台赛参赛资格之战。
其中练气二层的莫剑心意外地击败了魏敏娘,又加赛击败了潘荣和沈昌之间的胜者,可以说是这次门中演武的最大黑马,把莫归农在台上乐得胡须都翘起来了。
齐休也由衷为他高兴,魏敏娘虽然练气五层,但当年是魏家用灵丹妙药,强行提升出来的,为的是嫁给她前夫家族时,面子上好看些。而且她实在是对修行有些兴趣乏乏,平日里除了陪伴宝贝女儿,就是和齐休为传宗接代而努力,于争斗之道,是十窍通了九窍,还有一窍不通,打输也是正常。
“下一轮,张世石,对阵,白慕菡!”
随着齐休的大声宣布,对阵双方跃入场中,见礼过后,张世石抖手打出一面一阶重盾护在身前,【玄黄塔盾】,是他第四面盾牌,之前的三面,分别在黑河蜥之战,无名谷之战,藏经阁之战中碎裂,可以说是阅遍了楚秦的诸多坎坷。
白慕菡脸色有些沉重,她虽然比张世石机变些,但对方那股数次搏命战斗中凝练出的气势,不得不让人小心应付。两人稍作试探,张世石见对方击不破自家盾牌防御,轻喝一声,祭出二阶【道土广生塔】砸下去,白慕菡一连变幻数种应对之法,但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到第三击时终于抵抗不住,败下阵来。
白晓生宣布张世石获胜,又对他说道:“这个重盾重塔,使的是越发精纯,只是盾防一面,空当太大,还需早做准备才好。”
张世石早知自己的弊端,连忙请教,白晓生想了想,回道:“你这两样物事,颇耗灵力,要是还用法器弥补不足,恐怕更难以长久。我看门中古吉所著的灵猴身法,偶有所得,以这种身法,结合一门舞器之术,独创出一套盾舞身法,不过还没完善。等完善之后,便传与你罢。”
张世石大喜,连声称谢。白晓生虽然动手不行,但是眼光阅历,在筑基修士中堪称翘楚,短短时间内融会贯通,独创一门技艺,真可称得上是天才。
接下来是秦唯喻对阵莫剑心,秦唯喻虽然愚笨,但贵在专心,即使前途黯弱,仍长年把精力花在打坐修炼之上,白晓生结合他的本命,为他在黑河峰上的聚灵阵中布置了一个【乌茎泽兰】的花阵,果然比使用单独一枝【乌茎泽兰】作为同参有效,如今已是练气三层修为,反而超过了潘荣,沈昌,虞景等远比他机灵的同门。还觉醒了一种本命天赋【乌茎泽兰阵】,前一战又碰到刚入门不久的明九,取胜也是理所当然。
莫剑心之前取胜两场,靠的是他自己用水炼之法制作的一阶【幻月灵剑】,此剑和他本命完全契合,又在白晓生的指导下觉醒了自身【幻月灵剑】本命的一种天赋技能【明月高悬】。但是碰到秦唯喻,问题来了,幻月,说白了是月亮的一种泛光现象,增益幻术,惑人心智。而【明月高悬】天赋在于破幻,和使本心通明,碰到秦唯喻这种痴痴呆呆,硬桥硬马的对手,反而都失去了效果。
两人对阵,秦唯喻使出【乌茎泽兰阵】,无数黑色茎干的植物铺满比武台,向莫剑心缠去。莫剑心用飞剑环绕周身,不停斩切,但乌茎泽兰生生不息,不多时就又缠了上来,烦不胜烦,渐渐落在了下风,不过水炼之术,最锻炼人的水磨性子,他也不慌,还能勉力维持住。
两人这么一僵持,就演变成纯拼灵力的战斗,三炷香过后,秦唯喻虽然修为高那么一层,但毕竟【乌茎泽兰阵】这种铺场的本命技能消耗甚大,反而先坚持不住,败下阵来。
如此一来,张世石和莫剑心,便获得了参加黑河坊擂台赛的资格。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秦氏分为四
既然要办成定期的正式活动,肯定就得办得隆重严谨一些,正好有广汇阁为黑河坊擂台赛定下的规矩做参考,楚秦门也有样学样,将门中的考校形制,定了下来,名称就叫做楚秦演武会。为此,齐休专门去器符城雇佣了一位营造修士,开工建立起楚秦门自己的比武场。
除了已定下来参加黑河擂台赛的何玉,齐休这个掌门,余德诺和莫归农两个老头子之外,楚秦门所有人无论大小,都要参加演武会,即是为即将开始的黑河擂台赛选拔人才,也是作为考校门中弟子们修行的一种手段。
十余名弟子按照年龄分为两组,李探、赵瑶、秦思过、余赏年纪还小,他们这组只是单纯的考校。秦唯喻、莫剑心、展元、张世石、潘荣、虞景、沈昌、明九,魏敏娘、白慕菡这组人里,要决出两位优胜者,参加黑河坊擂台赛。
比武场有专门的相关法阵,可以阻挡场中的攻击法术伤到场外观众,而且还能侦测出致命危险,及时制止,不过毕竟是死物,不如人灵活,还需要有位高阶修士看着场子,白晓生正好可以胜任。
“诸事完备,等秦唯喻和秦思过从齐云回来,就可开始。”魏敏娘作为仙林坳山门的庶务奉行,一力监督制造了比武场,整座建筑带着她浓重的个人喜好,少用浓烈的颜色和大直角转折,线条柔美简洁,用色清淡,大量使用【乌心荷花】的叶片纹作为修饰,配上水系法阵的雾气笼罩,比武擂台从上往下看,宛如水波之中,静静矗立在荷花盘中的莲蓬,不带一丝杀伐之气,更像是用来歌舞演艺的舞台,或者谈经辩论的道场。
说曹操,曹操到。余德诺随即来报,秦家人从齐云回来了,还来了一位特别的客人。
楚佑严,这位当年将楚秦门诸人从楚秦山上算是救出来的筑基修士,十余年不见,风采依然,修为似乎又有精进,被迎于上座,白晓生在下首作陪。秦家三人在堂下站着,秦继的脸色苍白,全身都在瑟瑟发抖。
“哈哈哈,齐小友多年不见,不光把小小宗门,搞得有声有色,修为更是大进,可喜可贺。”
楚佑严上前把一进门就大礼跪拜的齐休扶起,说笑寒暄,全不似当年那般冷漠神态。
“我楚秦门上下,当前得了前辈大恩情,如今又劳前辈不远万里,送他们回来,叫我怎么过意得去。”
齐休口中感念不绝,又向余德诺微一示意,余老头用托盘盛了一件得自王家的二阶法器,呈了上来,做为致礼,楚佑严笑着收了。
“我时间不多,就不多叨扰你们了,这次送他们回来,也是顺路,我还得去各家宗门,送我齐云楚家的回礼。”楚佑严看上去事务繁忙,刚说几句话便急匆匆要告辞,回赠了齐休一柄二阶飞剑,便站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指着秦继说道:“你们家这个夯货好大胆子,一介凡俗也敢往老祖身前凑,你多教育教育罢。”
说完飘然飞走,堂中的秦继整个人就泄了气,噗通一声跪下,瘫软在地上如一滩烂泥一般,哪还有前段日子上门来和齐休叫板的气势。
齐休目送楚佑严远去,看也不看秦继一眼,只将秦唯喻和秦思过叫到身前,动问起前因后果,秦唯喻眼看都快三十了,说件事,半天都掰扯不清,还是小秦思过机灵些,帮他一一补足。
原来秦继自从知道楚震还记着他们秦家,便一心想求着楚家帮忙,逼楚秦门确定下任掌门的继位者,一定由秦家修士中选出。甚至还想现下就把齐休撸下来,由迷迷懵懵,方便控制的秦唯喻即位。他也不想想,楚家元婴大典,乃千年盛事,哪顾得上他这种蝼蚁般的人物,眼见无人搭理,秦继急了,趁着大典现场万仙齐聚,便想冲到楚震跟前,告齐休的黑状,自然是不能成功,反而因为破坏秩序,恶了楚家,实际上算是被楚佑严押回来的。
听完事实经过,在场的齐休,白晓生,余德诺等人都一脸讥讽之色,一阶凡俗,想硬凑到元婴老祖跟前说话,这个秦继好生没脑子。
“既然如此,便商量着怎么处置这人吧。楚家特意送回来说那番话,不做点表示是不行的。”
齐休坐下,将张世石等人招了进来,当着秦家三个人的面,商量清楚了,便安排下去施行。
秦继这个领主自然是没得当了,看在他妻子赵氏与赵良德当年的情分上,留他一条性命,回去闭门思过,永不许出家门一步。秦家人口众多,老是这么抱成一团不行,不光其他各家族不愿看到这种情况,齐休,张世石等人早就有些打算,眼下机缘合适,正好一并解决。
秦唯喻所在的一房,分作一支,全搬迁到黑河去,在黑河峰、黑河坊内生活,如今坊市越来越大,里面许多杂务差役,都由凡俗之人完成,楚秦门毕竟是地主,塞进去些凡人是毫无问题的,秦唯喻这一房人也不多,完全可以容纳。这一支就叫做黑河秦氏。
秦思过所在的一房,也是同样,全搬迁到仙林坳山门附近,这一支就叫仙林秦氏。
秦继那一房人口最多,一分为二,秦继近支搬迁到仙林坳‘入’字型的左下角附近,称为左山秦氏。
从秦继那一房拆出来的另一部分人,搬迁到‘入’字右下角,称为右山秦氏,凡人领主之位,由右山秦氏的家主,一名叫秦平安的老者继承。其他家族居住地,将四支秦氏分隔开来,各家都推出一个凡人家主,人为制造出秦家的分裂。
虞景作为仙林坳领地的执事,全权负责此事,一方面安排人将秦继监押看管,另一方面安排各家的搬迁工作。
秦家的事这么一处理,齐休也安心些,沉下心来安排门中比武之事,选定吉日,排好对阵,楚秦门第一次内部比武大会,正式开始。
首先便是四位小朋友的对阵,由于主要是为了考校,索性不抽签,两两对阵,打上一轮六场,决出优胜,齐休拿出一件小巧的一阶飞剑,作为彩头。考校以对道法道术的理解为主,不许动用法器符篆等外物,纯粹比拼道术身法,最是公平。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兵站坊送别
何玉这次出远门,是自他来到南疆,十多年里第一次独自离开齐休等人的羽翼,齐休挑了一个利出行的吉时,由于是要去西北,带着秦唯喻与莫归农,一路把他送到兵站坊,展元夫妇自然是没来。
“就到这里吧。”
何玉如今也年近三十,不再是当年那个青葱少年了,风姿仍在,不过又多了些成熟气质,和众人分别在即,眼中也是热泪含含。“掌门师兄,展师兄骂我骂的对,这次是我自私了些,您回去代我好好向他道歉。我也发誓,以后必不负我楚秦,送到这里就行了,你们回去罢……”
“再送送……再送送罢……”
齐休心里有些舍不得,孩子就要出远门了,在外面风霜雨雪,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就是怕他吃一点点亏。
“掌门师兄,让他走罢,你还能送他到地头么?总归要放手的,他比你修为还高些,你担心啥。”
莫归农在一旁劝住齐休,三人便看着何玉祭起【月影玄冰剑】,站了上去,这把剑齐休终归还是塞给了他,本来就是为他造的,路上拿着保命也好。
“等等!暂且留步!”
忽然有人大喊,众人回头细看,后方天空一道剑光飞来,竟然是白晓生和张世石两人,原来张世石得知何玉要远行,怕赶不及相送,央求着白晓生一路送了来。
“一路上保重啊!”
张世石看见何玉就一把扑了上去,他俩一向交好,两人又是一番深情相送,张世石唠唠叨叨地,把一些保重之类的话翻来覆去说了几遍,但终于还是不得不放手。何玉在剑上回头对着众人行个大礼,“你们也珍重!”哭着御起剑光,一路往西北飞去。
直到看不见天边最后的一点身影,张世石才依依不舍的收回了目光,对齐休叹道:“孩子大了,等他这次回来,我们说不定要叫他前辈了,这算是我最后一次在他面前充大头了罢。”
“他平安就好啦。”齐休听他的话,似乎十分笃定何玉能进阶的样子,也开始憧憬起来,“到时候,他的老师就不好找啦。”
“哈哈,齐掌门这话说得,感情要卸磨杀我这驴了啊?”
白晓生倒是无感,他这两年虽然对何玉诸多教导,也看好何玉的天赋,但两人感情只能算一般,见齐休和张世石两人互相唏嘘感怀,还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自己是不想在这坊市人来人往之地呆太久的,连忙开句玩笑,把话岔开。
莫归农也跟着笑了起来,齐休忙道:“不会的,不会的,以白前辈见闻之广博,论道之精辟,我怎舍得杀您这驴啊!”众人说笑几句,便一齐往回赶,秦唯喻修为差些,白晓生便裹住他一同飞行。
“展元不乐意,那是他见识浅,他这人对门派没得说,就是过于重视商利,赚多少灵石都只是浮财,修为才是根本。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等何玉筑基大成,他自然就能体会到门中多一位筑基修士的好处了。”
张世石凑过来和齐休并排飞行,聊到展元的事,齐休却又不愿附和他,只用闲话应付过去。
“那这次比斗?”
莫归农也凑了上来,莫剑心还在养伤,他有些舍不得宝贝孙儿带伤上阵。
“既然这次没啥机会,那剑心索性也退赛算了,在家好好休养身体,参赛名单早递了上去,按这次的规矩再改也是不能。世石一个人去应付应付就完了,毕竟我楚秦是地主,一个人不出也是不太好。”
齐休知道莫归农的心思,索性再做个好人,反正以这次对手的强度,莫剑心运气再好,九成九闯不过第一轮。
回到黑河,白晓生便告辞回仙林坳,擂台赛到时候人那么多,他是肯定不会参加的。张世石索性不走了,在黑河峰住了下来,齐休又跑去黑河坊,磨破了嘴皮,把展元劝顺了气,也留下来陪他一直呆到擂台赛正式开始。
“这么热闹,真是少见!”
魏敏娘第一次见识到人山人海的黑河坊,发出阵阵惊叹。比赛临近,她随着仙林坳一大帮老的小的赶来助威,一手牵着女儿,一手挽着白慕菡,行走在黑河坊人挤人的大街上,边逛边聊。
“是啊,这里白山散修往来的多,他们又是最爱看热闹的。十年前,黑河坊还不成气候时,就来过许多修士观看打擂,今日不同往日,人只有更多。我带你去买便宜东西,别看如今家家都涨了价,死贵死贵的,但是那些在争夺名单上的店铺,因为东主未定,正在打折清仓,十分划算。”
白慕菡小腹微微隆起,人也长胖了些,一脸幸福之色。
“不过你……”
魏敏娘羡慕地看着她的肚子,怕她怀着身孕,还陪自己逛街,动了胎气。白慕菡随着她的目光,低头看下去,摸摸小肚子,期待,慈爱之情溢于言表,“我辈修士哪有那么娇贵,现在还早,不碍的。”
“好啊好啊,自从上次我俩去合欢宗,我就没再逛过街了。不过你要先帮我把赵瑶拉出来一起逛,顺便给她买些鲜亮衣服,你齐大哥上次还嫌我说,只顾着自己和女儿,不给人家小姑娘打扮打扮,可她那个犟脾气,连首饰都不肯戴,我有什么办法。你口才好,也帮我劝劝她。”魏敏娘喜道。
于是两人又牵着魏玥儿往往回走。
“你那里?”
白慕菡看了看魏敏娘的肚子,问道。魏敏娘神色一黯,缓缓摇头,她见对方不乐,便也不再提起这个话头。
几个女人自去逛街不提。
楚秦门的几处产业,借着这股人流,生意也是出奇的好,展元拉上潘荣,沈昌两人帮忙,忙得不亦乐乎,多少冲淡了他对何玉的怨忿。齐休坐在客房中,看着白山散修刊出的修士实力榜,何玉赫然在练气级别的前列,位于第二十五名,名字下面的注解十分详尽,可见大部分人对他的实力,很是认可。
“何玉,三十岁左右,本命可以确定的有土有水,上一届以练气五层修为,【冰凌地刺】的本命天赋,击败练气后期修士,白沙帮的沙空鹤。传言他如今已步入练气圆满,天赋上中,实力上上,有二阶水系飞剑,不过此剑看上去不强。本命天赋克制某门某派的某某,可能被某门某派的某某所克。夺冠赔率第二十五位……”
余德诺站在他身后,大声念完实力榜里对何玉的分析,笑道:“也亏得这些人还能记那么清楚,不过他们不知道何玉早已不用那柄【蕴水剑】,如果用【月影玄冰剑】,只怕能冲进前十名。”
“现在说这些也是无用了,世石和我家剑心排第几?”莫归农问道。
齐休往后翻,翻到底都没找到两人的名字,有些尴尬地放下,说道:“这些人都是些乱凑热闹的,写出来的东西当不得真。”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何玉突退赛
“没事,只是耗尽心力,伤了本源,好好将养就好。”
齐休作势为莫剑心把脉,【见人性】天赋往他身上一扫,见没什么大碍,一边宽慰急得痛哭失声的莫归农,一边拿出一颗二阶灵丹喂入莫剑心口中,又命何玉去坊市让展元再收一些上好的疗伤丹药来。
“让他好好休息罢。”
将莫剑心抬进他的房间休息,等到丹药生效,他的呼吸渐渐回归平稳,房间里除了各类炼器书籍,就是各种炼器材料,堆得满满的,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留下莫归农照顾他,齐休安慰了老头两句,便退了出来。
“掌门师兄。”
山顶的秦唯喻也得到消息,下来拜见齐休。齐休看他木傻傻的样子,就有点心烦,他十二岁那时候,似乎比现在反而要聪明些,按理说修士的修为日深,脑子应该更为灵动才是。
“怎么剑心住得那么局促,你是黑河山门的庶务奉行,要多关心同门一点……在山脚下拾掇出间大点的山洞,让给他住。”
唠叨了几句,秦唯喻傻傻地答应了下来,下去办理,他办事十分实诚,这点齐休倒是不担心。不多时何玉与展元便带了丹药回来,两人又进去看望一番,展元便喜滋滋地进洞将【月影玄冰剑】取了出来,递给何玉。说道:“有了这把剑,你这次擂台,胜算更大了。”
何玉周身灵力偶尔会不受控制的外溢,这是已摸到了练气圆满边缘的标志,他将展元手中剑推开,表示不接,露出在他脸上极少出现的为难表情,说道:“掌门师兄,展师兄,有件事……容我禀报一二。”
“哦?”
齐休和展元对视一眼,回道:“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们之间,不用如此见外。”
何玉有些纠结,缓缓说道:“呃……这个……我前日打坐,忽有所感,西北远方某地有我筑基的机缘,这就想动身去那边撞一撞,只怕这次擂台……我是不能参加了。”
“什么!”
展元听完他的话,大惊失声,他这些年一直盼着这次黑河坊利益重分的机会,能让门中产业壮大一些,何玉是其中关键,突然说不参加,叫他怎么接受得了。双手把住何玉肩膀不停摇晃,“何玉啊!十年前那次你就中途退赛了,这次你再不参加,我们门中根本没有可能争得利益,十年啊!十年一次的机会,错过了就要再等十年啊!”
齐休也被这个消息所震惊,不过何玉筑基和黑河坊的利益一比,又在其上了,有些为难的问道:“就没有两全齐美的办法么?眼看还有两三个月擂台赛就要开始了,不能等参加完擂台再去西北?”
何玉只是摇头,任由展元动作,不敢与他对视,低声说道:“不行,我这次感觉十分强烈,修士的每一次直觉都其来有自,我不想错过这次机缘。擂台赛……我是肯定赶不上了。”
“掌门,这……”
展元见何玉去志坚定,只得望向齐休求助。
“唉……”齐休也犯了难了,按理说何玉筑基肯定是第一位的,可是黑河坊的十年利益之争,对门中的发展也极为重要,如今各位弟子的俸禄,基本将灵田里的产出消化光,得自王家的财富已缩水不少,剩下的要应付紧急事务,若是黑河坊市里能多份产业,楚秦门下个十年就是稳稳的了。“你先等一两天罢,我传讯去问问白前辈,毕竟他是传功奉行。”
何玉想了想,点头答应,齐休急忙上山,写明缘由,交由留在黑河的【风信鸦】放出,然后坐着等待白晓生的回信。
“掌门师兄!这些年我们把他盘到现在这番光景,不容易!你每次买些什么东西,总是紧着给他最好的,张师兄,余师兄,阚前辈,白前辈,各个对他都是最上心的,门里最好的灵地是他的,最好的丹药是他的,这次小剑心卖了命的炼剑,也是为了给他的!他不能一点贡献都不出吧?那我们就算拉扯出个金丹,元婴,又有何用!”展元跟着上来,凑在齐休耳边,大声吼叫。
齐休看他面皮涨得通红,知道他多年期望落空,这次是真急了,说的话虽有些道理,但眼下自己格外不爱听。用了点力,把展元一把掼到椅子上坐好,骂道:“都是同门,分那么清楚干嘛?他有望筑基,难道不紧着他,还紧着你们不成!”
展元被戳到痛处,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默然不语。
见他这样,齐休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重了,又轻声劝慰道:“何玉这些年,如何毫无贡献?黑河蜥那次,还有无名谷那次以一敌二,他也是用命在拼的。不说这些,就论起平常做人处事,他都算是乖巧听话,让他往东,何曾往西过?上次门中缺灵石,他还专程把自己的【蕴水剑】送给我去发卖换钱,多么懂事?这次事关筑基,与他个人来说,自然是头等大事,如何取舍,一目了然。左右不事关门派生死存亡,我们不能光顾门中利益,耽误了他的大道。否则即便强压他答应了,也是强扭的瓜不甜,以后还得靠他为我楚秦光耀门庭。你岳父过几年就要远行的,以后他就是顶梁柱了,知不知道?”
“哼哼。”展元冷笑道:“你们就是太惯着何玉了,把他养得好像得到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心里不记得我们的好,不记得掌门师兄,张师兄,我,甚至潘荣、虞景这些人为了门派的付出,不记得古吉,黄和连命都卖了。我天天在黑河坊奔波时,他在山洞里打坐,掌门师兄为了门派呕心沥血时,他在山洞打坐,就是张世石,虽然和我关系不好,但他为门里也是操碎了心,全部都是图啥?要不是为了这个门派,这个家,我们何至于此?”
“十年前,古吉都上场拼成那样了,他说退赛就退赛,当时王涫王前辈还在,后来有次我去拜见他老人家,他就和我说过,这样不好,不能一直这么惯着何玉,他有能力,就该负起更大的责任,不能一直放在温室里养着。他参加战斗,每次都说有助于在生死之间,收获修行上心境的提升,和我们为了门派燃尽生命,不是一回事!你看这次,他怎么不提这茬了?还不是有筑基的希望在眼前,为门中出战不划算了!你现在跟他去说,胜负五五之数,让他和人去拼命,门中就能得到一块三阶灵地,看他愿不愿意!?”
“够了!”齐休听他越说越玄乎,喝骂道:“别扯那些没影的事!王涫看人就准啦?你看他选的那个王清,把王家都祸害得绝了户!何玉也许的确是把大道放在门派利益之前,但是那样也无可厚非,有哪个修士能放弃筑基的诱惑,去打一场不知结果的擂台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我一样!奔波操劳,那是我们的宿命!不是他的。”
展元仍旧不服,还想还嘴,看见莫归农正站在殿外,一脸尴尬,知道刚和齐休吵架,全被他听去了。不想在这半个外人面前驳了齐休的面子,只好闭口不言。
齐休招呼莫归农进来坐,三人各怀心思,便在这当年初来南疆,打过大通铺的楚秦观里静等白晓生回信。第二天中午,那边的回信就来了,齐休取出绑在信鸦腿上的字条,上面只有一个‘可’字,拿给展元看,展元气得将字条揉碎了一摔,大步离开,索性飞回黑河坊去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擂台赛首日
虽然时过境迁,不过齐休还是碰到不少熟面孔,有些人还记得他,遇见时少不了打个招呼,寒暄两句。
“齐小友,这些年你的修为涨了不少哇!”
当年帮楚秦门呵斥斯温泰,帮了个小忙的年老灵药阁筑基修士看到齐休,一边亲热地打招呼,一边往他身后看“咦,怎不见当年那个击败山都修士的小子?”
齐休礼正行到半截,心中一痛,脸上笑容飞快逝去,“他,已经故去了,难为您还记得。”
灵药阁筑基修士笑道:“怎么不记得,当年哪个不记得他啊,哎,可惜了。王涫呢?老东西怎么没来?”
“咳咳。”这次齐休还没答话,老头身后一位弟子清咳一声,凑到老头耳边,咕哝着把王家的事说了,似乎还提到了齐休杀王清的故事,老头脸色一变,看向齐休的眼神就不善了,想必听到的不是什么好话。
“齐大掌门倒是好人品,呵呵。”
老头是性情中人,立刻就给齐休脸色看,讽刺一句,带着弟子们便直接离开,再不理齐休等人。
“这怎么话说的……”
齐休差点被噎得一口气没上来,心说这连冤枉都没处诉啊,外面流传自己是忘恩负义之徒这事他也知道,但怎么这些正道之士也不能明辨是非?
展元往四周看看,低声说道:“还不是那楚佑光,坊市里编排我们的故事都是他传的,偏偏他是南楚门修士,人家不信他的信谁的?”
“那条老狗!”
齐休这下真叫恨得咬牙切齿,门派的名声坏了,可是要命的事,当年魏同攻打山都山,以石击卵,事先都要搜集些山都门的把柄才好下手,正所谓名正言顺。杀王清的事被楚佑光歪曲事实这么一宣扬,南楚门又是楚秦门的主家,自己无论如何辩驳,人家肯定是不信的。这就成了楚秦门喝下去的一剂慢性毒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被有心人当成发难的借口。
没有办法,楚佑光惹不起,忍不下也得忍下,楚秦门众人到他们二等宗门的位置坐定,却没想到又碰到了熟人,正好隔壁是白沙帮的位置,那沙空鹤也已练气圆满,伸头在楚秦门人堆里打量不休,不用说,一定是想找到当年击败他的何玉。
齐休心情正差,也不想搭理他们,装作闭目养神,谁知一烦还有一烦烦,耳边传来一声叱喝,“咦!你们不是楚秦门的人么?怎么混到我们二等宗门里来了?”
听到这话,齐休气得一睁眼,认出说话者是当年兵站坊之战中的熟人,桢林门的筑基修士,他们家被和齐休同行的阚林杀了一位筑基,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那一战没捞到半点好处,反而被昔日盟友,桢阳刘家死死压制住,齐休又派展元将黑河坊里一处产业送给了刘家,新仇旧恨,自然对楚秦门无任何好感。但他们毕竟是齐云派属下的宗门,齐休也是一点辙都没有,只好压制住愤怒的门人弟子,换了个笑脸,凑上去回道:“回禀前辈,前几年有位筑基客卿加入我们楚秦,所以这次被定了个二等。”
马上就有后面桢林门弟子阴阳怪气地讥讽道:“什么客卿,就是当年和狗一般,被锁在黑河坊吃屎的白晓生!净拣些垃圾,不怕丢我道门的人!”
“你这狗才,吐不出个象牙来,筑基修士是狗,你是什么?!”
白慕菡听到有人骂她父亲,气得蹦起回嘴,两边眼看就要杠上,还是沙空鹤屁颠颠跑过来圆场,把两边人劝得住了嘴。
“诶,那个……嘿嘿,齐掌门好,怎不见你家何玉来呐?”
沙空鹤笑嘻嘻地把桢林门的人劝走,一回头就探听何玉的消息,他当年虽然说话不好听,但后来认输时便解除了飞向何玉的大威力法术,行事算是磊落,不能归为坏人一类。再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齐休只得耐着性子,将何玉已离开去寻筑基的机缘一事和他说了。
沙空鹤这次本一心想着来报当年落败之仇的,没想到何玉连在修为上都把他甩在脑后了,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个天才,我……哎!”一声长叹,落寞地走回座位,自顾自的伤心去了。
不多时桢阳刘家的人也来了,他们门中三位筑基,在二等宗门里算是靠前的,坐到了前排视野开阔的位置。这次广汇阁为擂台赛专门筑起了一座宏伟的圆形比武场,以后也要作为一处商业建筑,开门纳客的,条件自然非十年前可比,光给一般看客的座位就近万个,二等宗门诸家全安排在上等座,丝毫不显拥挤。更别提还有贵宾席和数十个包厢,那是实力更强的参加宗门的位置,当年齐休认为最繁华的坊市,【清河坊】,都没有这种建筑,可见广汇阁对黑河坊的未来是多么看好。
桢阳刘家倒是对楚秦门态度不错,特意派和齐休不打不相识的刘易过来问了声好,刘易感应到齐休如今的修为,也是倍受打击地回自己座位,划小圈圈去了。
各家宗门坐定,观众席也坐得七八成满,比武场中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位金丹老祖,他清咳一声,震住嘈杂,朗声说道:“此次比斗,乃黑河坊每十年一次的盛会!分筑基,练气两组,第一天乃练气初选!”
他说话的同时,巨大的比武场竟然凭空幻化,分割成十六块一般大的小擂台,十六名统一打扮的筑基修士一跃而出,每张台子上站定一个,不用说,这些人便是各场子的擂台奉行。
“十年之前那场,办得仓促了,很多细节都很粗糙,我在此代表我们广汇阁给大家道个歉!这次我们不但规规矩矩,还给众位散修一个机会,凡报名参加的练气散修,经过我们的挑选,一共有百名散修赢得了参加本日初选的机会,从中决出一个进入练气正赛的名额,也有可能夺得黑河坊的一处产业!”
这个消息顿时在观众中引起轰动,散修夺得产业,这个诱惑太大了,其中不少人扼腕叹息,好像只要自己参加,一百选一的机会也能稳稳拿下似的。
“我们也提供正规的赌局,欢迎各位投注,大家不要再像十年前那样,上那些私开赌档的不法散修的当!好了,话不多说,抽签罢!”
金丹修士说完,一名器符盟金丹修士跃上台,开始抽对阵的签,他是白山一脉,对于散修众多的白山人来说,肯定觉得公平些,看样子这次广汇阁果然做了万全的准备,考虑得十分周到。
展元看着在观众席中穿梭接受投注的知客们,对齐休说道:“广汇阁简直是把白山散修的性子摸透了,光这次比赛估计就要赚不少。”
“唉……”
齐休看在眼里,真叫是既羡且妒,酸溜溜地说道:“办这黑河坊还是我的主意呢!谁记得……”
第一百二十七章 晴天大霹雳
首日比赛只有初选,张世石还轮不到上场,不过散修之争却出人意料的好看,初始两轮还不觉得,后面越打越是精彩。散修行事更不讲规则些,种种偏门手段,各各奇思妙想,将近万观众看得如痴如醉,大呼过瘾,魏敏娘从前都是被大家族养在家里,哪见过这个,母女两个看得特别投入,不光加油鼓劲,还拿出体己下注博彩,玩得不亦乐乎。
“这次光散修初选的前十,都不弱于何玉,我们还是井底之蛙了。”
张世石一脸难看,不比不知道,一比才发觉自己和这些人差距有多大。
齐休倒不是很意外,白山这种环境,不出些狠人倒真的不正常了。初赛优胜由一位名叫多罗信的中年散修夺得,练气圆满修为的他,将一手金系天赋道法,使得出神入化,为人狡诈如狐,临场机变更是绝顶,如果不出意外,正赛时夺得一处产业,应该毫无压力。今日之后,他在正赛实力榜上飞速蹿升至第二位,只排在一名多宝阁弟子之后。
不过这也不关楚秦门的事,张世石经过这一天的震撼教育,也放下包袱,明天正赛打出风采就够了,也不奢望赢。一行人说说笑笑,轻松地随散场的人流回到自家产业,灵茶铺的一名凡人知客,叫做白五的,是白慕菡的族人,上前禀告说有位修士在楼上等了半天了。
“怎么不去场子里叫我们出来待客?这样岂不是怠慢了?”齐休横他一眼,斥责道。
白五慌忙辩白:“掌门仙师息怒,小的想去通知您来着,但这位修士死活不肯说来历目的,又一定要在这里等,我便只好随他。”
“喔?”
齐休和魏敏娘对视一眼,让她带着女儿呆在下面,自己带着张世石去见见这人。
跟着白五到达一间客房,两人敲门进去,赫然是一位面生的筑基修士在里面等,上前见礼,那位修士并不答话,只拿出几样物事,齐休定睛看清楚,脑子里‘嗡’的一声,身形如遭雷击,不受控制的晃了两晃,差点站立不稳。
“噗通”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张世石已然昏了过去。
“这……”齐休眼泪瞬间喷涌而出,噗答答直掉,双手颤抖着接过那几样物事,【月影玄冰剑】,【流水菩提串】,还有几样法器符篆,都是何玉随身的东西。“何玉他?怎么死的?”这句话问出来耗掉了他全身的力气,十余年朝夕共处,殷殷期盼,如今只见物,不见人,怎不教人心痛。
“死?”
那修士呆了一下,哈哈笑道:“谁说他死了!”
齐休心情受这么大转折,差一点没回过气来,心道‘这话干嘛不早说’,由悲转喜:“吓死我了!那这些东西?”
“何玉已经在我栖蒙山筑基成功,并且正式拜入我栖蒙门下,托我跑这一趟,将他得自你们门中之物,全部归还。”
“什么!”那修士话音刚落,齐休和张世石便大声惊呼,何玉叛门而出?怎么可能!
张世石刚刚看见何玉之物,气迷了心,片刻就已醒转,从地上蹿起来往来人身上扑去,“你们用强的是不是?”
“自重!”
筑基修士岂是易于,那位自称是栖蒙派来人一挥袖袍,将张世石震开。冷冷说道:“我们栖蒙派是有元婴老祖坐镇的宗门,何等身份,会稀罕何玉一个筑基?是他见我门中洞玄福地契合本命,舍不得走,已加入宗门为代价,央着换取在那筑基的资格。”
“好了,我东西已送到,告辞!”
来人再不多言,将何玉的物品往齐休怀里一丢,直接从窗口离开,转瞬之间不见了踪影。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何玉不会这么做的。一定,一定是……”张世石坐在地上,头发散乱,神经兮兮地唠叨着,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掌门师兄,一定是他们逼何玉的!是的!一定是用了强!我要去!我要去和他们对质!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
齐休比他也好不到哪去,何玉叛门,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打击太大了!“我这就去!”
“我也去!”
张世石没头苍蝇一样,冲到楼下,一叠声地将楚秦众人喊了上来,“有家宗门的修士来通知说把何玉绑了,我和掌门这就去营救!”
“绑了?还来通知?”
展元看他的样子,有些不信,拿眼看向齐休。
“哎!”齐休毕竟清醒些,一五一十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
“我就说吧!那小子纯被你们惯坏了!不稀奇!”
展元立刻跳起脚来,“这小畜生!干得出来!当年王前辈没看错他!”
“闭嘴!”齐休和张世石同声呵斥,张世石疯了似的扑上去和展元扭打,口里骂道:“你就等着这一天不是?高兴了吧?看到笑话了吧?”
展元没料到一向注重风度的张世石会使出这种市井无赖的招数,气势被夺,脸上当时就被抓出几道血痕,也不想和他一般见识,急忙躲了出去。
“哎!别闹了!”
齐休大吼一声,终于把他们喊停了手,见魏敏娘站在门口,抱着吓得大哭的魏玥儿,正关切地看着自己,弟子们也基本都来了,心头一软,颓然说道:“现在还没有定论,我准备去齐西一趟,世石也一起去!你们擂台赛也不要看了,统统返回宗门,紧闭门户,等我们的消息!”
“那个,这就走吧,我怕夜长梦多。”张世石方寸已乱,回头又连声催着齐休赶快上路。
“你冷静些罢!”齐休一掌砍在他后颈,把他再次弄昏,房里终于清静下来。
“是哪家宗门?总得打听出个眉目来,你们才好去啊!”白慕菡遇事最为冷静,想了想,站出来说道。
齐休刚才被张世石吵得脑仁疼,【明己心】天赋暗暗流转,缓了缓气息,把门中事务一一分拨停当,又叫人打听清楚栖蒙派的大概位置。才和魏敏娘等人匆匆告别,带着张世石踏上往西北去的道路。
第一百二十九章 心血忽来潮
执法奉行目前没有可以接替的人选,看来看去,只有明九的性格合适,赵瑶认字之后,他这传功执事也没啥事好做,索性调换职差,任命他为执法执事,代齐休行使门内监督之权。
诸多事务打点完毕,何玉出走,对门中伤害甚大,但他从不担任庶务,表现上倒没起什么波澜。齐休又多陪了敏娘几日,就再次闭关,他现在的道心磨练得愈发坚定,闯过练气第三槛的曙光已现,这次下定决心,不进入练气第九层,是不会出关的。
草堂大门已被从内顶死,一切外物统统不见,除了边角上盛放清水的大缸,便只有齐休一人孤坐中央,丝丝灵气环绕,心神与天地交感,体内的灵力池子仿佛被煮开的热水,沸腾奔涌,向着无形的束缚发起不断的冲击。
“嗞……嗞……”
【无名罗盘】全力运转,整件物事烧得通红,还发出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解体的异响,对面的齐休也是全身火热,汗出如浆,头顶白色汗雾蒸腾,咬紧牙关,勉力坚持,数次冲击不过,如今他用全身之力强行冲关,也是拼上老命了。
“大道无情!就要学那何玉,为了大道,人情算是什么!性命算是什么!”
“冲不破这道坎,死便死了,娇妻美眷,钟爱弟子,他们自有缘法,我死了,他们也未必活不下去,我顾不了那么多人,也顾不上了!”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没有舍弃生命的自觉,又怎配求问大道,奢谈阳寿几何!”
“吉为何物?凶又何如?吉凶既为天数,亦即人心!趋吉避凶则凶不避,以命相争则吉自来!”
“好事做过,丧阴德之事也有参与,因果之运既不加我身,那命运便由我自取!”
齐休内心无数念头环绕嘶吼,将灵力磨练得愈发精纯,一波一波,无边无涯,冲击着瓶颈,不死不休。
一月之后,“噗!”【无名罗盘】发出一声闷响,掉落尘埃,齐休缓缓睁开双眼,瞳孔之中七彩光芒流转,气势陡然大盛,练气第三槛已突破,如今他便是练气第九层修士了。
“好的!如今筑基之前,再无阻碍,大道更进一步了!”
齐休心中狂喜,接连吞下数枚丹药,又往自家身上拍一张【清心符】,缓缓运功,稳固修为。灵气池子果然再增数倍,【七窍玲珑心】第五个窍穴也被点亮,稍加检视,第五个本命天赋便被齐休掌握,【心血来潮】,这个技能早有眉目,齐休自从修习【趋吉避凶诀】以后,发现自己的感应之力与日俱增,每每有同阶靠近,心中总会先有感应,而【心血来潮】,则是这种感应之力的升级版。不光能扩大范围,还能起明悟,察祸心,只要和自身吉凶相关,无论距离远近,修为高低,统统逃不掉心头那丝感应,端得是又一神技,而且作为比其他天赋技能,实惠许多。
“哈哈,趋吉避凶,现在的我,倒真是能称得上是趋吉避凶了!以后凡是……”
齐休心里正乐呵呵得想着,突然心头警兆忽现,心脏猛烈跳动,这不就是大祸临头的感应么?而且如此清晰,只怕是祸在眼前!?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齐休紧锁眉头,“难道我这个技能,会乱报一通?”
还没想个明白,心中再次一动,这次的感应又清晰一分,来不及细想,一掌击破锁死的大门,飞跃上正殿屋顶,往四周张望不休。
“警兆自西来,越来越近,是什么东西!?”
齐休专心看向西方,此时正是深夜,万籁俱寂,四处无声,清安无事之间,仿佛有绝大凶险飞速袭来!
“这是!?”
齐休等了片刻,真的看到一个人影,从西方飞来,毫无阻碍的飞进大阵,往楚家藏匿着贩运婴儿的隐秘地带冲去。
“楚夺!这不是楚夺么?”
齐休认出来人,双臂一展,【轻身符】加上灵猴身法齐出,飞到近前,就看到南楚门那处藏匿聋哑夫妻和婴儿的高阶幻境流转,已经开始缓缓湮灭,楚夺面如金纸,似乎受了重伤,出的气多,进的气少,正将手中活生生的婴儿,往渐渐消失的幻境之中丢去。
“这!”
亲眼见到数条活生生的生命消失在幻境之中,特别是那初来世上,纯净无辜的婴儿,齐休心中不忍,扑到楚夺身前跪下,喊道:“婴孩何罪,为何下此毒手!”
“收起你那卑微的同情心吧……”
楚夺瞪了齐休一眼,再也站立不住,靠着一棵树不停喘气,亲眼看到幻阵和数条性命缓缓消失,终于定下心来,沉声说道:“我们的事泄了!情况紧急,我死之后,你用这个……”
丢过来一个小瓷瓶,“这个化尸粉将我尸体化去掩埋,然后听天由命吧!若是不被发现则罢,若是被发现,记得,一口咬定是魏家指使你,所有事都是魏同的意思!我们楚家多年养你,帮了你不少忙,就是为了今天!想必你也不会忘记当初的承诺!”
“事泄!”
齐休差点站立不稳,终于到这一天了么?好快啊!
楚夺挨着树干,缓缓坐下,盘腿入定,口中喃喃,似乎真的就要在此自戕。
“不!”
齐休一声大吼,他死了,难道真的叫自己和疯狗一样,咬上魏家,同归于尽?那敏娘怎么办?楚秦门怎么办?
【心血来潮】本命流转,明确感应到这事还有一线生机!
“不!你不能就这样死了!我们躲起来!”
齐休扑上去,打断楚夺自我了断之举,一把抱住背起,往原来林家的秘库跑去。
“你!你干什么!”
楚夺现在毫无反抗能力,哪还有当年的威势,只得无力地任由齐休施为,“你可知这次白山十余位金丹尽出,为我布了个局?若是我的尸体被发现,我们楚家,你们楚秦就完了啊!”
“不要说话!”
齐休顾不得身份差别,轻喝一声,“这事有解!”
一翻石板,将楚夺带入那间狭小的密室,这里自从上次被发现,齐休嫌地方不好,不再用作秘库,废弃下来,里面还是老样子,几个破箱子大开,乱七八糟的摆放着。
“这里是原来此地主人的秘库!”
齐休将楚夺放好,“这间秘库不用法阵防护,上面的石板十分怪异,能隔绝一切神识感应,虽然不知能不能对金丹有效,但是值得一试!有机会不死,你也不会想死,对吧!?”
“呵呵,我数百年修行,你说呢?”
楚夺苦笑说道,打量一下四周,似笑非笑地看向齐休,“我多次来你这里,竟然从未发现此地,那么在这里躲上一躲,倒真的可行。只是齐大掌门你连我都瞒,这点小心思,咳咳……”
齐休见他刚安定下来,重伤得连轱辘话都说不全,却马上抓到自己的马脚,心中暗暗骂了他一万遍。讪笑回道:“这里不曾经营,本是小事,自然不会特意和您说明,您就在这里躲一躲罢,我出去了结手尾。”
“嗯……”
活下来的希望就在眼前,楚夺也不傻,自然不会再刺激齐休,一边闭目调息疗伤,一边缓缓说道:“你只要用灵力搅乱法阵湮灭的痕迹,应该无碍,咳咳……这次要是我楚家无事,自有你的好处。”
“您歇着罢。”
齐休赶忙奔出,匆匆赶到幻阵湮灭的遗迹,这里刚还有几个鲜活的生命,转瞬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暗暗道歉,施展符篆,乱打一通,将残留的灵力痕迹统统搅乱。
刚刚做完这件事,十数道遁光高速从山门头顶飞过,正以为没事了,两道遁光打了个转,往仙林坳落了下来。齐休暗暗叫苦,没办法,装作在此试验法术的模样,一笔一划地运功施法,【明己心】天赋流转,不露出一丝破绽。
“不对,到这附近就感应不到那厮了!”
一名女修落下之后,沉声说道。另一名年老修士往四周看了看,往齐休所在一招,便将他摄到手中。
“嘿嘿,事发了!还装什么装!”老头狞笑着对齐休说道。
金丹威压之下,齐休毫无反抗的能力,艰难地一边抵御,一边装作惊慌无辜的模样:“前……前辈饶命,愿倾我所有奉上,只求前辈放过我家老老小小罢!”
“呸,你当我们是强盗么?”老头见诈不出齐休的真话,把他往地下一掼,骂道。
女修在山门里四处转了一转,回来皱眉道:“感应不到,应该不是这里,量这种蝼蚁没那个胆子。那厮修为不低,遁速之快,是白山人就应该不是无名之辈,要不就不是白山人!”
女修低头对齐休喝问道:“你深更半夜,在外面搞什么!?”
齐休心中一转,暗暗对魏家告了声罪,装作愤怒形色,梗着脖子道出早已想好的说辞:“我乃此家掌门,刚刚进阶,出来在自家领地修习下道法,难道有错啦?你们不要猖狂,我乃山都魏家的姻亲,也是有金丹老祖庇护的,不是那种没有根脚的小门小户!”
“哟呵呵,那倒是失敬了。”老道冷笑一声,气得将齐休踢得老远。
“魏家?哪个魏家?”女修眼珠子一转,又将齐休一把招了回来。
齐休被折腾得灰头土脸,不过心中暗笑,知道他们已经中计,壮着胆子面露得色,大声宣扬起来“哪个魏家,自然是当年御兽门老祖,魏同的魏家!你们不要不识好歹,想想当年山都门的下场罢!”
“嘶!魏家!他们家正是不久前搬来白山的!和婴儿接连失窃的时间差不多对得上!那厮又是在附近消失……”
老道一声惊呼,和女修对视一眼,再不管齐休,联袂冲天而起,向山都山扑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纷乱的局势
器符盟,连水盟等数家白山大宗门的十余位金丹,围着山都山攻打一整夜,重伤魏同,击败魏玄,强逼着魏家同意,让他们派人进山门搜捕盗窃白山婴儿的嫌疑人,各家修士将山都山附近围得水泄不通。又有南楚门、广汇阁、多宝阁、灵药阁等各家修士从黑河到器符城,往来捉拿大闹黑河坊的强盗,从黑河到山都,一夜间风声鹤唳,交通断绝,人人自危。
齐休困在黑河峰,只能通过信鸦传递消息,楚夺藏在仙林秘库内,那边门中谁都没有觉察,但那个秘库张世石是知道的,莫归农更是一清二楚,但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应该不至于会想到此节。齐休更不会笨的主动提起这件事,楚夺只能自求多福,看运气了。
莫剑心毕竟没经办过理丧事,弄得一团乱,还是齐休明白些,让他去找桢阳刘家讨来一副上好棺椁,黑河坊大乱,刘家也死了人。更别提广汇阁,多宝阁这些深耕于此的大宗门,阴沟里翻船,死伤惨重,连广汇阁的元婴修士都亲自来坐镇,誓不抓到这帮亡命之徒不罢休。
齐休强打精神,将展元收敛了,停在后山灵堂,看到古吉黄和两人坟头上的草都长得老高,重重一叹,当年是展元办理他们的丧事,没想到如今轮到自己,发送展元了。
“广汇阁的修士和疯了似的,四处找人,正好器符盟的几位金丹全去围攻山都魏家,让那帮强盗顺利通过器符盟领地,逃到了白山深处,这样一来,他们算是把器符盟怪上了。那广汇阁的元婴老祖又怪南楚门的楚佑光招惹是非,虽然楚佑光死在了乱中,当年开设黑市的事也是他们默许的,但迁怒还是免不了,放话出来还要找楚红裳的晦气。听说连大周书院都惊动了,派了专人过来,一为那名血影邪修的事,一为白山婴儿失窃的事。”
白晓生如今也顾不上这副老脸,去黑河坊将幸存下来的白家和秦家凡人围拢,办理此难中死者的丧事,有些人连尸骨都找不到,只得用平时穿戴的衣冠,做个念想埋了。顺路打探到不少消息,摸清楚了些眼下的情形,回头和齐休讨论。
“广汇阁的元婴老祖这么霸道?当年他就以楚佑闵无礼为借口,强压楚红裳,介入了黑河坊,俨然此地半个主人,现在又怪这个怪那个,虽然楚佑光着实可恶,但要不是他们广汇阁守备不力,也不至于有此大祸。”齐休疑道。大周书院修士过来,对他来说绝对是坏消息,谁知道对整个修真界有监管之责的大周书院,有没有什么秘法,突破自己【不在算中】的能力,不过这方面的担忧,他谁都不会告诉。
“切!齐兄有所不知,广汇阁的后台姓高,名广盛,元婴后期修为,怎会把元婴初期的楚红裳看在眼里,器符盟那几个金丹,在他面前更不是个了,这次他老人家一怒,只怕要变天也说不定。”
桢阳刘家的刘易被派来吊丧,也坐在堂中,他性格简单直接,被齐休饶过一次性命,倒是觉得齐休人不错,颇为亲近。不过毕竟阅历不足,说话有些口没遮拦。
“器符盟出去找人晦气,没想到后院起火……”
白晓生话说到一半,和齐休对视一眼,便住口不言。刘易在场,有些话不便说透,器符盟如今的处境,只怕山都魏家的压力会大大减轻,对于楚秦门来说,是个好消息,两人都心知肚明。
“哇……”
后山传来一声啼哭,魏敏娘脸上泪迹未干,强撑着过来报喜,“生了,慕菡生了个大胖小子!”
“噢!我去看看!”白晓生听到自己外孙出世,一个箭步,匆匆往展元在黑河峰的住处赶去。
“你也累了,好好歇息吧……”
刘易在场,齐休不好做什么亲密举动,只得疼惜地看着魏敏娘,轻轻说道。
“嗯,我去睡一睡,你也早点歇着。”
魏敏娘看了眼刘易,对方却根本没看人眼色的能力,绝口不提告辞的事,无法,只得和齐休略略说了几句,自回楚秦观掌门内室歇息。
齐休陪着刘易说了好一会话,终于熬到他告辞走人,连忙去后山,探视展元留下的唯一血脉。
“他叫展仇,勿忘杀父之仇。”
白慕菡躺在床上,看着齐休手中的婴儿,沉声说道。齐休心中一叹,如今那名不知姓名,善使血影的金丹邪修,逃到了白山深处,要一寸一寸把他找出来,谈何容易。若是找不出来,等风头过了,广汇阁是商业势力,不会有那么长性,只怕想报仇,就难了。
【见人性】往婴儿身上一扫,竟然发现一丝本命之物的踪影,一般来说,孩子长到三岁才能看出是否身具本命,但是齐休的本命天赋却没这个限制。
“难道真的是宿命?”
他看着怀中的小展仇,心头闪过一丝念头,这孩子说不定长大真能报得了展元之仇,自己可要好好栽培,决不能负了白慕菡的期望。
“这孩子,就跟着我住在黑河坊吧。”
白慕菡这话一说,白晓生急了,“你怎么还要呆在这,跟我回仙林坳不好么?”
“他一辈子就想着把产业经营好,如今门里付了大笔灵石给多罗信,我要是回去,就辜负了他一辈子的心愿,他死了也不能瞑目……”
白慕菡性格十分刚强,白晓生也劝不动,和齐休对视一眼,退了出来。
“先这样吧,回头等他冷静些,我们再劝劝。”
齐休劝慰了白晓生几句,他倒是十分佩服白慕菡,这个女人当年无名谷之战就能看出来,临危不乱,有决断,重情,是个成大事的料子。如今张世石消沉,展元身死,以后这掌门之位,传与她说不定真的能行。
回到楚秦观的掌门内室,看着魏敏娘已经熟睡,这几天对于她来说也分外难熬,魏家生死未卜,闺中密友又遭大难,残留着哭泣痕迹的脸庞带些许久不见的清丽凄美之色,令人想起当年新婚时候的样子,分外惹人怜惜。不想惊动她,静静退出来,到灵堂打发守灵的秦唯喻也去歇着,陪展元度过了一夜。
在黑河峰呆了许久,黑河坊和山都山之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平息,发送日子一到,仙林坳的同门一个都过不来。无法,只得简简单单,把展元入了土,还没有当初古吉黄和二人办得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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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又得干仗了
半年之后,广汇阁才解除了封锁,那位血影邪修终于还是没有抓到,其他同伙和当时在坊市里趁火打劫的散修,倒是杀了不少。黑河坊生意一落千丈,即使解除封锁,白山散修也不敢来了,白慕菡带着不足岁的展仇回到那里,勉力维持着。
“白山各家修士将山都周边围个水泄不通,将门中所有人圈禁,然后一个个出来辨认,特别是几岁大的孩子,更加查得仔细,我们仙林坳的也不例外,都像犯人一样,被翻来覆去查了个遍。另外,有传言说这次盗婴事件,和一位与魏家有绝大干系,叫做玉鹤的金丹修士有关,魏同,魏玄两位老祖现在还被关着,听说就是为了引出玉鹤。”
仙林坳众多同门,一等封锁解除,马上全部来黑河吊唁展元,余德诺将那边这半年的情形,对齐休一一作了汇报。
“玉鹤?”
齐休眉毛一动,当年跟着赵良德,赴山都山典礼之时,席间的确是见到一位叫做玉鹤的修士,他对那人印象还不错,回想起来,那个玉鹤的身形确实和楚夺有些相似,没想到这十几个白山金丹,在岔路上越走越远,不过对自己和楚家,是件大好事。
“是的,御兽门见死不救,魏同又重伤,魏家这次算是脸面扫地了。”
余德诺年老成精,自然有一份见识在,“魏家有难,御兽门不管,魏同本就阳寿无多,又受了重伤,魏家对于白山,本来是强龙压了地头蛇,如今被地头蛇们看破手脚,只怕未来日子不好过。关键还是玉鹤,要是玉鹤就是那偷盗婴儿之人,魏家自然难逃干系。要是玉鹤不是,这次两边翻了脸,特别是器符盟近在眼前,只怕未来找个由头,灭了魏家满门也说不一定,到时候我们就……”
余德诺欲言又止,不难猜到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楚秦门会重蹈当年仙林坳主人的池鱼之殃。
“不!”齐休抬手否定,玉鹤肯定和此事毫无关系,这是毫无疑问的,除了楚家几个高层,就只有齐休清楚。而且就算魏家败落,楚家也会来捞自己,没什么根本性的威胁。“器符盟最近恶了广汇阁元婴后期老祖,自顾不暇,无法对魏家做什么了。而且那个玉鹤我见过一面,十分年轻,虽然不知来历,但根脚肯定深厚,白山这些金丹不去掰扯他则罢,要是真的一意要拿问玉鹤,只怕还有后账。我们大不了退回黑河,左右没灭门之祸。”
“如此就太好了!”
余德诺胆小怕事,吃下齐休这颗定心丸后,愁容一展,又禀道:“我去拜拜展元。”
“去吧。”
齐休知道他和展元是忘年交,关系十分亲近,自然不拦着他。余德诺走后,潘荣和沈昌两人抹着眼泪从后山回来,想必是刚看过展元,一齐跪在齐休面前,禀道:“求掌门师兄让我们回黑河,帮帮白家嫂子罢,她一个人,还带着孩子,太辛苦了。”
“这事不要说了。”
齐休直接拒绝两人的请求,“慕菡特意和我交待过,要是你们提起这茬,不让我答应你们。一来她想一个人过,二来她现在孀居,不方便让你们去。那边现在生意清淡,她一人带着白家和秦家的凡人,还有敏娘和白前辈在那,尽可以支持。”
两人对视一眼,见是白慕菡自己的意思,自然熄了这份心思。
诸事已毕,齐休带着大家再次在展元坟前作别,回到仙林坳。只留魏敏娘和白晓生,留下来再陪白慕菡一段日子。
回来时,楚夺早已不见踪影,想必是偷偷回了南楚。没过多久,魏家的事情就结束了,而且结束得十分有戏剧性。
“掌门师兄所料丝毫不差,那玉鹤真的来到了山都,同行的还有他的座师,一名元婴老祖!那老祖当着大周书院人的面,证明了玉鹤当时正在御兽门本山闭关,然后大骂白山修士污蔑自家爱徒的清名,将十来个白山金丹,一人给了个大嘴巴。”
余德诺说得手舞足蹈,甚至单掌连连虚挥,就和抽金丹嘴巴的人是自己一样,“白山修士讨了个没趣,又在大周书院见证下,将山都山翻了个底掉都没找到一个偷来的孩子,只好灰溜溜地散了。魏家这下子扬眉吐气,又抖起来了!”
听到这里,齐休也笑了起来,“嘿嘿,这魏家有能人啊,我估计他们是故意的,将嫌疑往玉鹤身上引,让白山修士自己去撞墙,才好脱身。”
余老头也明白了过来,“我说呢,玉鹤明明只在魏家露过一面,这些白山金丹怎么张嘴就往他那里咬,魏家这次借力打力,干得漂亮!”
“嗯。”
齐休点点头,这时候沈昌来报,魏家来人了!
“呵呵,好快,只怕这事还有后续,魏家要是这么吞下去,以后不好在白山混了。”
齐休笑着和余德诺说道,两人不敢怠慢,连忙迎了出去。魏家来人就是齐休结婚时的那个媒人,早就熟识的,一来也不说什么见外的话,直截了当的将魏家的意思表明了。“我们家这次丢了个面子,肯定要找补回来的,十来个金丹我们是惹不起,不过杀只鸡给猴子们看看,是很有必要的!准备近日就动手,目标还是老样子,到时候才见分晓,我先来打声招呼,你们门里人都不要外出,听信就是了。”
齐休心里叹口气,只得答应下来。
“这……”
等魏家修士一走,余老头一张脸又垮了下来了,“掌门不愧料事如神,听他这意思,这说话又得干仗啊?”
“哎,没办法的事,左右只有做过一场,魏家才好把威信挽回来,震慑宵小。再晚估计那些觊觎之辈就得对他们出手了,我们这仙林坳是魏家给的,肯定跑不掉要陪他们上阵的。”
齐休看看余德诺,老头子快七十岁了,越发的老,眉毛胡子都白了,他年轻时受过重伤,本来阳寿就比一般练气修士短些,心里有些不忍,说道:“这次就没你的事了,在家里看家罢,你年纪大了,以前加入我们楚秦,本来也没打算让你做这些生死搏命的事,这些年实在也苦了你了。”
他这话把余德诺说感动了,两行浊泪流了下来,千恩万谢地告辞出去。
“哎……”
齐休又是一叹,如今门里老的老,小的小,实在是不好弄了,只得拼了命,把这帮小的盘出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引宗之战
张世石,莫归农,莫剑心,秦唯喻,明九,虞景,潘荣,沈昌,魏敏娘,加上齐休自己,正好又是十人,真如宿命一般。
齐休肃容环顾,看着形貌各异的弟子们,高声说道:“多年前,我们楚秦随魏家进攻山都山,一战死了两位同门,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但是仙林坳的基业,也是那一战打下来的!你们如今家家吃的,用的,都可以说是那一战的战利品。这些年,我也看透了,在这白山,自己不去拼命争取,就没有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最终只有一事无成。此番战端又启,我也不想说什么鼓动人心的空话,大家奋力拼杀,为我楚秦,为你们各家的后世子孙,拼出份未来就是了!”
“是!楚秦万岁!楚秦必胜!”
张世石带头高呼,将上次赵良德发下来的绛色楚秦大旗舞得虎虎生风,众位弟子也是齐声应和,声震云霄。如今他们从门里等不到一点补充,只有平时当差的俸禄,人人都有一大帮家族后辈要养,此次出征,个个都抱了发笔横财的心思,反而更有动力,不知不觉中,和白山修士的性格更像了。
“好!出发!”
齐休见人心可用,深感欣慰,率先登上魏家来接的兽船,另外九人随后鱼贯而上,兽船上的魏家修士看到十人整齐浓烈的赤袍,随风招展的旗帜,个个身上一股子锐气,心里不禁暗赞一声。
“等等!”
白慕菡从远方飞来,也跃到兽船之上,笑着说道:“如此大事,怎么不叫我?”
魏敏娘上前挽住她的手,问道:“你怎么来了?小展仇怎么办?”
除了岁月在眼角留下的淡淡鱼尾纹,一袭白衣的白慕菡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无名小谷中,还是那般飒爽干练,回道:“我把他交给父亲带了,我和展元在黑河坊照顾了他十年,也让他帮我们带几天外孙,省得老是和老鼠一样缩在藏经阁,连阳光都不出来照照。”
展元去世,白慕菡新寡,又有个遗腹子,本来没叫她,没想到她自己来了,齐休对她点点头:“你来啦。”
“嗯。”
白慕菡轻轻一福,“门中大事,我来出一份力,算是和展元两个人的。他生前一直对自己没去无名谷耿耿于怀,我……”
说着说着,她不禁哽咽,魏敏娘在旁怜惜地看着,轻声抚慰。
“来了也好,那这次还是老样子,你负责指挥调度,包括我,皆需听你号令行事。”
齐休喉头一哽,想到展元,心情也黯淡下来,白慕菡镇定机变,是指挥战斗的好人才,自然还是负责此事。随着魏家的兽船飞速到达山都山,和大部队汇合,这次少了御兽门的助力,魏家出征的气势大不如前,只有二十来只各色二阶大兽船,魏同的那只二阶飞蛟打头,呼拥着向东方飞去。
“这次的目标天引宗,乃是依附于器符盟的小宗门,只有四位筑基修士,和当年剿灭山都门一样,定是手到擒来,你们无需紧张。”
眼看二十多只兽船将一处山门牢牢围住,楚秦门所在的兽船上,一位魏家筑基冷冷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将此战目标道出。果然和齐休所料不差,魏家杀鸡儆猴,挑中的就是自顾不暇的器符盟,天引宗还只是依附,并不是器符盟正式成员,这次只能算他们倒霉。
“魏同!你好大的胆子,我器符盟的势力范围也敢擅自讨伐!”
一名年老的金丹修士飞在空中,对着巨蛟高声叫骂,器符盟的几个金丹,都被广汇阁元婴老祖赶去白山深处,搜捕血影邪修去了,只有他一人看家,魏家正是觑准了空子,借此立威。
魏玄也当先跃出,遥遥相对,气势不弱一分,回骂道:“天引宗自有取死之道,无关人等速速闪开,否则休怪刀枪无眼!你器符盟放纵手下,欺凌弱小,前次竟然污蔑我魏家,强行搜山,此一奇耻大辱,若是你今日一定要出这个头,我便和你做个了断!”
“呸呸呸!前次要不是我们手软,哪会给你魏家活命的机会,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家诸位金丹远行是没错,但是他们不回来的吗?等到那时,有你们好看!你魏玄什么东西,一条逃到我白山的丧家之犬罢了,也敢狂充大气,犬吠震天!?”
器符盟金丹怡然不惧,两家左右是揭破面皮,言辞上不落一丝下风。
“哼哼!一群乱咬人的狗,来来来,我玉鹤来会会你!”
巨蛟之上飞出来一人,道袍高冠,仙风凛然,不是那玉鹤是谁。
“诶,你……”
玉鹤一出现,器符盟金丹气势陡然一落,支支吾吾,甚至有些讨好的回道:“玉鹤道友,前次是我们搞错了,这错也认了,歉也道了,你何必还和魏家搅和在一起,与我们为难?”
他这一前倨后恭,魏家二十几只兽船上的修士全都放声大笑,而天引宗山门里肃立守备的修士则脸色大变,纷纷心道不好。
“哼!上次我不过是赴了次宴,你们就传我偷盗婴儿,这次索性帮魏家上一次阵,看你们又能编排出什么!你是打不打?不打就滚!”
玉鹤不依不饶,他无缘无故挨上嫌疑,被传讯到这白山,憋了一肚子火,魏玄再一拱,顺水人情,索性出来给白山金丹一些颜色看看。
“这个……”
器符盟金丹四下里看看,打他肯定是不想和玉鹤打的,一来打不过,二来人家有元婴老祖笼罩,三来上次的事的确是这边理亏。只恨没有梯子下,愣在天空中,尴尬无比。
“哼!这次我们魏家只问天引宗的罪,和你器符盟本就无关,道友何必要强出头,天引宗毕竟不是你器符盟一份子罢?我魏玄保证,这次之后,再不与你器符盟为难,请道友明辨是非,大家都在白山讨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刀兵相向?”
魏玄何等样人,立刻把握住局势,他只是想杀鸡儆猴,也没想着与器符盟硬拼,把话又说活了,顺手递一架梯子过去。
“好吧!这次的事,我们器符盟不管了,也劝你们不要有下次!”
器符盟金丹强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掉头灰溜溜地走了,天引宗山门内一大帮前来助战的修士眼看金丹老祖都跑了,全都紧跟着落荒而逃,魏家也不拦他们,只留下山门内面若死灰的天引宗修士,还有散落一地的旌旗阵鼓。
“你们降是不降?降,首恶问罪,其余无怪。不降……”
魏玄对着山门里做了个劈砍的手势,“格杀勿论!”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再次庆生辰
魏家说是近日,但迟迟也没有动作,楚秦门安安稳稳地过了些日子,翻过年来,登仙大典又得了三位有天赋的孩童,这次是齐休主动提出,把自己四十五岁生日,办得热闹一点。
掌门有令,弟子们还有什么话说,一个个忙碌起来,不多时,就把仙林坳山门布置得张灯结彩,花团锦簇。
“山都魏家,魏柳仙来贺!”
沈昌带着小余赏,在山门口大声唱着前来恭贺的各家修士名号,这次齐休不光在门内大操大办,还邀请了不少左近宗门的宾客。
魏家来人,自然不好怠慢,齐休带着魏敏娘,一同迎了出去。
“你今年是怎么了?四十五岁,又不是整,又不是坎儿,为何办得比四十岁时还隆重?还请那么多人?”
魏敏娘跟在齐休后面,不解地问道,他如今也二十九岁了,正是女人最精华的时候,周身散发着性感成熟的魅力。
齐休刮刮她的鼻子,反问道:“这次赴魏家的约,生死不过一瞬间事,你也要去,怕吗?”
“不怕,我也是魏家人,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不怕。”
魏敏娘答道,两人深情对视一眼,一切不言中了。
魏家来人是一个练气女修,算是魏敏娘的熟识,当年来过一次,就是送她成亲的,两人手挽手入席,亲热地说着女人家的私房话。
“桢阳刘家,刘易来贺!”
这个刘易又来了,齐休揉揉太阳穴,这人自从自己放他一马之后,凡是刘家的事,来的一定是他,又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十分令人头疼。给余德诺打了个眼色,两人一道去迎,余老头也是个熟起来口没遮拦的,对付他,正好。
接下来又有许多附近小宗门的修士前来道贺,虽然都是泛泛之交,但来的也都是家家门里像余德诺一样身份,惯做这种事的人,场面上自然不会冷,一派喜乐祥和。
“南楚门楚家,楚庄媛前辈到!”
南楚门来了一位筑基!?已到场的宾客们一阵交头接耳,说着楚秦和南楚门之间的传言。
她怎么来了?齐休心里漏跳了几拍,微一迟疑,便带着魏敏娘迎了出去。
楚庄媛还是那么的美,不过岁月还是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以筑基修士的寿命,十四、五年大概就相当于练气修士七、八年的样子。“许久不见,齐掌门一向可好啊。”她少了几分娇憨,多了几分艳丽,不过看发型,还是云英未嫁之身,对待齐休多了三分客气,少了几分当年的随意。
“楚前辈风姿不减当年,齐休可是老了。”
齐休对她却是少了几分爱慕,多了几分随意。
“呵呵,你说笑了。”楚庄媛笑答,便停住了话头。
魏敏娘哪知道齐休当年的小心思,见寒暄一过,连忙上前尊敬地将楚庄媛引去客位首席入座。
宾客全部入场,齐休便吩咐开了席,左右不过一场普通的生日宴会,各家修士都很放松,热热闹闹地饮宴交谈。
“秦思赵,秦虎,骆都,祝掌门大道得展,松鹤延年。”
三位今年刚入门的五岁男孩上前恭贺,齐休笑眯眯地让他们起身,魏玥儿拿着红包,红着脸一一发了。她如今已十一岁,长相越来越像魏敏娘了,已经有些知道害羞。
秦虎来自右山秦氏,骆都乃领地内的小门户出身,这两小都是杂灵根。而秦思赵,不光来自左山秦氏,更是秦继的小儿子,而且身具双本命,单灵根的天才修真资质。
看到他,齐休心中一叹,秦思赵这个名字,是关在家中的秦继思念妻子起的,他的妻子,当年那个唱着山歌,追着美少年满世界跑,野性纯真的赵氏,前不久刚刚病故。
齐休特意把秦思赵拉到身前,对他说道:“你既然登仙,我已让人把你父亲放了,你在我门中,就是楚秦一份子,好好修行罢。”
“是。”秦思赵还小,半懂不懂地答应下来,明九引着几个孩子,上一边入席去了。
楚庄媛只把杯酒湿了湿唇,便起身告辞,她来了,楚家的意思就到了,和一帮练气修士呆在一起,颇为无趣。齐休刚将他送走,耳边就传来楚夺的传音声,心中一沉,连忙寻个由头,往后面自家草堂走去。
楚夺又恢复了那副高高在上,阴鹫沉冷的样子,不过这次不止他一个人,身边还躺着个昏睡着的五六岁大男孩。齐休吓得差点昏过去,这个楚夺,风声刚过,又干上老本行了。拼命压低声音,说道:“我的老祖宗喂,这么大孩子,已有了记性了,不好吧?”
楚夺‘噗’一声笑了,懒懒地说道:“这次我倒过来了,这孩子,是做为你表现优异的奖赏,专门送给你楚秦门的。”
“嘶……”
齐休倒抽一口凉气,送?太阳从西边出来?连忙回道:“我可不可以不要?”
“不可以。”
楚夺断然拒绝,“这孩子是当年我从白山偷得的婴儿中的一个。上次你瞒了我门中秘库的事,提醒了我,有必要把你再绑紧一些,你收了这孩子,咱们,呵呵,可不彻底绑一起了么?”
齐休心里不知道把这个祸害骂了第几万遍了,楚家好绝的手段!这孩子一收,还真被绑得死死的,再也不能动弹了。一阵后悔,当初干嘛不让这个祸害自杀了完了。
“呵呵,你心里也不要骂我。”
楚夺这句话把齐休吓得一激灵,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的心思不会被外人侦知,这家伙纯粹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急忙连声说不敢。
“这孩子叫楚无影,单本命,单灵根。是个天才资质,作为我谢你救命的礼,想必是尽够了。他只知道自己是楚慧心的后辈,是孤儿,我把他送到你楚秦门,是说你继承了楚慧心的衣钵,算是楚慧心最后的传承者,所以托付给你照顾她的后人。记住了,别到时候两边说的对不上号。”
楚夺说完,站起身,还是老样子,利索得消失不见,只留齐休对着这个楚无影,拼命地抓着头发犯愁。最后实在无法可想,只好把明九叫进来,将楚夺的瞎话又说了一遍,叫他带着孩子下去,和秦思赵他们养在一起。左右不过添双筷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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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战后的评定
明九和潘荣的丧事刚办完,明老爷子后脚也咽了气,来来回回折腾了数月,总算是慢慢抚平了天引宗之战的创伤。转过年来,又到了每七年一次的【冰盏花】收获季,这种花只开一晚,十分娇贵,人必须随时看着,摘花时要用灵力包裹,凡人都派不上用场,仙林坳老老小小,天天晚上轮流守夜,一共收得七十八朵【冰盏花】,市价高达七十八枚三阶灵石,可以说是楚秦门南迁以来,自家地里种出的最大一笔收入。
手头宽裕了,齐休便召集同门,开始评定天引山之战的功劳。
“这次冰盏花收获,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灵草收入,再加上天引山之战中的获利,本门算是宽裕不少,大家便叙叙功劳,我好将战利分发下去。”
齐休高坐主位,缓缓说道。身前围着的,正是天引山之战中活下来的八人,余德诺等未曾参战的弟子,全都坐在外圈。
“我这次从头睡到尾,就不凑合了。”
白慕菡抱着小展仇,笑着说道,虞景也表示自己未接战就重伤,一样不参与。
“嗯”齐休点点头,算是同意他们的意见。战功看得见摸得着,没什么人情好讲,众人一边回忆,一边叙功,最后齐休被评了首功,莫剑心第二,张世石第三,然后是莫归农、秦唯喻、魏敏娘,分列四五六位,沈昌排在最后。
齐休拿出早已备好的奖品,自己取了一套和【伪四象幻阵】同类的简易法阵,一些灵丹和符篆,都是秦唯喻在天引山拣回来的物事。
莫剑心和莫归农挑了些矿物和灵石,他们祖孙俩很明确,一门心思提高莫剑心的铸剑技术,自从白晓生改革之后,门中对莫剑心就不再像以往那样,倾其所有,他的铸剑材料,时常短缺,有了这些东西,第二把【月影玄冰剑】也可以开铸了。
张世石为自己挑选了第五件盾牌法器,笑着说道:“我这一生,看样子是和盾牌杠上了,每战必破一盾,掌门师兄以后要备下些存货,不然不够我用的。”
齐休笑骂道:“我还巴不得再不打仗呢!你这乌鸦嘴,闭上罢。”
众人都是大笑,秦唯喻傻傻的,也不知道挑什么东西好,齐休帮他做主,选了一件防身的二阶法器,魏敏娘挑了一件首饰,也是二阶。沈昌挑了些杂物,和凡俗用的金银,看样子是给家人留的。
齐休又做主给白慕菡和虞景一些灵石补偿,结束了这次评定。
“眼下器符盟和魏家交恶,我们的灵草灵花他们都不收了,这可如何是好?而且山都山到器符城的兽船也断了航
,仙林坳到黑河的路,走起来太费劲了。”
白慕菡趁机提起商业上的事,天引山一战后,器符盟虽然没找魏家报仇,但是俩家从此再不往来,楚秦门自然也不能幸免,不光往来仙林黑河,变得费时费力,自家的灵草本来也一向是卖与器符盟的,最大的主顾突然没了,门中已经积压了许多【阳符草】,还有那么多【冰盏花】,值钱是值钱,但如果卖不掉,也是白搭。
齐休低头沉思,答不出话,这件事暂时无解,他也没有办法。
“我看不如这样。”
莫归农是老和灵草打交道的,出声提出自己的主张,“灵草这种东西,总归是卖得掉,我们就放到黑河坊慕菡那里,慢慢发卖,门中现下宽裕,也等得起。至于交通之事……我们楚秦两块领地,相隔太远,不如向魏家买只好一点的兽船回来,虽然养起来费钱,但眼下已然成了必需品,不买样看样子是不行了。魏同毕竟在御兽门呆了这么些年,我看他家存货不少,二阶的买不起,一阶稍好的能凑合飞仙林到黑河的单程,也尽够了。”
“也只能这样了,德诺,慕菡,归农,你们三人商量着办吧。兽船买回来,还得有能御兽的人,门中几个小的看看谁能但当此任,一并送去魏家培养。”
齐休想了想,同意了莫归农的主张,将灵草和收购兽船的灵石交予白慕菡收着,随后众人将白晓生请来,举办了一场论道会,一直办到夜深,终于尽兴而散。
“怎么挑了那件华而不实的首饰,我现下可精穷,门中虽然好东西不少,但也不好拿给你用。你的烟罗纱坏了,连趁手的法器都没得使。”
**过后,齐休搂着魏敏娘,两人躺在精舍的床上,说着私房话儿。
“那是给玥儿备的嫁妆,她快十二岁了,凡人一般十六岁就谈亲事,眼下可没几年了。我寻思着,还是给他找个修士做女婿,以后日子过得舒服些。”
魏敏娘拿手在齐休胸膛上划着圈圈,全身软肉,贴在爱人身上轻轻磨蹭,舒服的不行,懒懒回道。
“这我倒没想到。”
齐休板着手指数了数门中诸人的年纪,眼下只有秦唯喻快到三十岁,过两三年也好成亲了,笑道:“难道你想把玥儿嫁给唯喻?嗯……那也好,唯喻这人老实憨厚,以后对玥儿肯定很好,记得玥儿小时候,最喜欢吃他烤的猪鱼肉串,算是有些缘分。”
“呸,呸,乱说什么呢。”
魏敏娘啐了几口,“我家女儿吃他点东西就要嫁给他啦,嫁谁也不能嫁给哪种不解风情的傻子。”
“哟呵。”齐休在她肥臀上拍了一记,“我家娘子原来看不上人家,那你看上谁了?余赏?秦思过还是李探?他们虽然和玥儿差不多大,可是离熬到三十岁还有许久,玥儿凡人之躯,等不起啊,我又不好带头坏了规矩。”
魏敏娘笑道:“我都看不上,他们几个,以后注定是和沈昌他们一类人,你看这次,沈昌别的不挑,专挑些杂物和金银,小家小气的,难看死了。”
“那你看上谁了?无影和思赵太小了吧?魏家的人?可是敏娘姓魏啊!对了,难道是莫剑心?他倒是……”
齐休想到一人,认真思考起来。
魏敏娘把头埋进齐休的咯吱窝里,轻轻说道:“都不是,我呀,看上你了。”
“我?”
齐休猝不及防,极其肖似敏娘的魏玥儿幼弱身姿浮现脑海,再脑补母女两人……
“胡闹!别乱开玩笑。”
整个人一激灵,赶忙呵斥她这离奇的想法,不过身体的细微反应哪逃得过知根知底,正用大腿摩擦小齐休的魏敏娘,她躲开爱人的目光,眼波流转,神色有些复杂起来。
“其实,玥儿如果真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她的声音低若蚊呐,齐休只当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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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悲剧复再现
闻着呛鼻的血腥气,齐休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当年的无名谷,潘荣和明九的遗体静静地躺在地上,遮盖着楚秦道袍,就好像当年的古吉与黄和,宿命一般,逃不脱,甩不掉。
远望天引山,无数老少妇孺,被从一栋栋建筑物里拖出来,哭喊着,尖叫着,随后便是身首异处,一颗颗头颅在地下翻滚,带着生的眷念,和死的不甘。魏玄一人孤独地站立在天空之上,面沉如水,看着一个个魏家修士的尸体,被人搬运到兽船之上,想必他的心中,是和自己一样的伤心吧。
忽然下雨了,细细的雨丝,淅淅沥沥,冲刷着漫山遍野的杀戮,汇成一道血红的匹练,向着地处游移。杀人和被杀者,身上都湿答答的,老天正用他独特的手法,展现公平。秦唯喻正在一个个天引宗修士的尸体边徘徊,不时俯下身去,掏摸出各式各样的储物袋,法器,甚至扒下他们身上的低阶道袍,然后一捧一捧,跑回来献宝似的堆在掌门面前,不知愁为何物,想必他这辈子,会过得十分开心吧。
魏敏娘静静坐着,搂着昏迷中的白慕菡,把她的头挪到自家腿上,想让她舒服一点,莫归农醒了,重伤的他,依旧勉力把同样昏迷的莫剑心紧紧抱在怀中,发着呆。虞景和沈昌守着潘荣的尸体,低声抽泣,十多年的朋友,又是说没就没了,不知道下次,自己还能不能在这白山,活下来。
齐休静静肃立,一个个念头从空空的脑子里迸发出来,生或者死,晴或者阴,都看透了,看开了。潘荣死了,他伤心,但是早没有当年古吉与黄和离自己而去时的那种伤心,展元去世,他也伤心,但是伤心之中,带着淡淡的沧桑眷恋,淡淡的看开。
自己变了,齐休清楚的知道这一点,眼界更高,但更冷漠,修为更高,但更薄情。他心中忽然问自己,如果魏敏娘死在这天引山,自己又会如何表现,想了许久,悲哀的发现,自己固然会悲恸万分,但这种悲恸的情绪,是可以被自己控制住的。【明己心】,对自己越了解,只会越来越热衷于忘却,压抑。就好像一个人,浑浑噩噩,大冬天都光着膀子傻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而一个清醒的人呢?知道冷,他不是想着冷也是世间万物的一部分,应该好好体验,感觉,而是穿上厚厚的衣服,让自己觉得暖一些。从此便与修真的‘真’,越来越远。
人之悲哀,在于当自己最爱的人离自己远去时,反而清醒的想着,这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不会吃得更差,穿得更单薄。人之悲哀,在于爱也分亲疏远近,厚此薄彼,古吉死了,自己是一种伤心,展元死了,是另一种,潘荣,淡了一些,明九……那就更淡了。
“什么时候,我变成这么悲哀的人了……”
齐休仰天一叹,双目缓缓闭上,眼角流出滴滴泪水。
“敏娘……”
一位魏家修士远远看见魏敏娘,亲热的凑了过来,齐休睁开眼,认出来他是自己新婚时的傧相,依稀记得对方还骂过自己一两句。那人上前关心得和魏敏娘说了几句话,似乎两人关系还不错的样子,又走过来,对着齐休说道:“这次你们表现得不错,我魏家不会亏待你们的。”
齐休淡淡的道了谢,目送他离开,转回头和魏敏娘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关心和疲惫。
“这次回去,该怎么和明老头子说啊,他这么一大把年纪,估计得哭死过去……”魏敏娘淡淡说道,明三省本来就最喜欢这个小儿子,明九在仙林坳一步登仙,更是珍爱的不行,纵然明九都是奔四十的人了,依旧逢人便夸自己小儿子如何如何,没想到出来一趟,还回去的却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我们白山修士就是这样啊……,否则我也不会一直做灵植修士了,要么呆在大势力的修真城市中,苟且一生,要不就像今天这样,朝不保夕。”
莫归农淡淡回道,祖孙俩这次能活下来,他已十分满足了,白山修士出身的他,和余德诺一样,虽然胆小怕事,但对生死,还是比以前的齐休,现在的魏敏娘这种南迁修士看得开。
“也不知道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沈昌突然插嘴说道,不过这个问题,没人能给他答案,众人心里都是一叹。
魏家的兽船终于开过来,将楚秦门诸人接了上去,齐休找了个清静点的地方,安置下来,这只兽船上的修士们幸运的没遭到灭顶之灾。看着楚秦门伤的伤,死的死,都默契的不再高声谈笑,和齐休有一面之缘的人,也过来礼貌性地安慰一番。
兽船静静地停在仙林坳,在魏家的灵丹妙手下,张世石等人已可以勉强走动,不过都看着齐休,不挪半步。
“哎……终归是要面对的。”
齐休呆立许久,终于下了决心,跨下兽船,迎面跑来一群少男少女,赵瑶,李探他们都十三岁了,已有些青涩少年的模样。
“掌门师兄,掌门。”
“妈妈……”
魏玥儿被哭泣着的母亲狠狠搂在怀里,睁着大大的眼睛,不明所以。当看到秦唯喻等人抬下的两具尸首时,已经懂事的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反过来安慰魏敏娘。
明三省得到消息,当时就昏了过去,白晓生为他把过脉,摇了摇头,齐休看在眼中,知道这个博学的老头,已没几天好活了。
“人人都说神仙好,谁知……”
白晓生念个开头便念不下去,抱着襁褓之中的展仇,转身去照顾白慕菡。
“这次魏家做得这么绝,不知道器符盟会怎么反应?”
余德诺皱着眉头,对歪歪靠在椅子上的齐休说道。
齐休揉揉眉心,疲惫地回道:“器符盟这次等于放弃了天引宗,没理由再来找后账,但是日后想着从别的地方找回来,是可以预见的,特别是这次魏家损失不小的情况下。魏玄这人,光看他借力打力,一个玉鹤被他翻来覆去,利用了两次,实在是深不可测,是不是留有后手,也犹未可知……”
“那这次明九和潘荣的丧事?”
余德诺总管礼典,丧葬之事,亦由他负责。
“都葬去黑河,葬到展元他们身边,那里不是白山,就算日后有什么事,好歹不能让他们死了还受侵扰。以后门中弟子,都葬到黑河,白山人也都葬过去。”
齐休早已想清楚,埋在仙林坳,说不定哪一天魏家败落,这里真的就呆不住了,还是葬在黑河妥当。余德诺想了想,也觉得是那么回事,点头答应,自去办理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