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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齐可休     修真门派掌门路txt下载     修真门派掌门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零七章 再见唤魔土

    而此时的齐休对器符城惊变浑然不知。

    受困全知神宫,往事回溯不息,其中一个细节,完全将他的注意力牵扯了过去。

    倒过去看,正回来说。

    还是高广崧,他进入此地没多久,便将两位金丹弟子打发去布设阵法,独自取出一幅画来。

    此画约尺许见方,画中一位赤膊罗汉正将只黑小鬼踏于脚下,罗汉一手叉腰,一手握拳高举,做金刚怒目状,正是此界烂俗题材之一,金刚伏魔。这画乍一看,其实还不如凡俗画匠来得工整,寥寥笔画,神形皆无,特别是地上那只小鬼,许是画者前头描错,后面干脆用墨涂黑来遮掩,完全糊成了一坨。

    但想也知道,高广崧这等人物绝不会无的放矢,此画自然另有奥妙。

    高广崧储物袋中先飞出一口外绘三花,内里盛满了黑液体的圆钵。

    正是后来齐休得到的三花镇魔钵。

    不同当年所见的破烂样子,此时这钵光洁簇新,灵力充盈,乃是正宗道门法器。

    按齐休当年推算,这镇魔钵是高广崧用来暗藏死水魔蚓的,原来大错特错,钵中并无魔蚓,那黑液体也不是魔蚓之水,而是外面死沼里寻常不过的死沼之水。

    只见高广崧将三花镇魔钵平置于一个临时设就的小型法阵正中,然后随手一指,那幅金刚伏魔图飞悬其上,将钵口正好覆盖住。

    他又珍而重之地从怀中摸出个黑小瓶,倾斜瓶口,倒出来一小撮黑粉末到那小鬼身上。

    “唤魔土!”

    齐休震惊了。

    一瞬间,他联想起了很多事。

    只见那小鬼身上的墨团将唤魔土通通吸去,然后渐渐起了变化。

    一层带着皮质纹理的薄薄黑物质,如肌肤的干枯皴皱,出现在小鬼身上。

    不多时,这层薄皮将小鬼腐蚀殆尽,图中金刚罗汉突然变成了个鬼气森森的骷髅架子,正邪倒转,诡异莫名。

    随着那骷髅双目两点绿鬼火燃起,整幅画卷一烧而空,只余那片黑皴皮,它失了依托,很快没入钵内死沼水中。

    死沼水位急速下降,丝丝魔气开始在水面升腾。

    最后,钵中剩下只表皮黝黑光滑的小小死水魔蚓,张着狰狞的口器,不停扭动身躯……

    “原来魔蚓是这么来的……”

    震惊之余,齐休还有种怪怪的感觉,尴尬?或许是。

    这幅画是谁做的?那魔蚓是怎么来的?高广崧又是如何得到画与唤魔土,召唤魔物的法门是从何得来,所图为何?

    种种问题……

    齐休通通不关心,也不想去搞清楚。

    他感到尴尬的是,高广崧拿这么一点点唤魔土便能召出魔蚓,而依当年赵恶廉从自己这抢夺去的唤魔土数量,那又会召出多少魔物来?

    更别提后来自己还给赵恶廉指点了揣测出的唤魔土制法。

    唤魔土,赵恶廉,铁风群岛,重土产地,小魔渊,外海魔灾……

    “呃……”

    一想到自己与外海魔灾的发生那千丝万缕的联系,齐休十分尴尬。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齐休希望这个猜测并不准确,无数外海生灵的因果可千万别着落在自家头上。

    时间倒回,一刻不停。

    高广崧是一千八百多年前到此的,在他到达之前,此地又经过了一千余年的空寂。

    ……

    古铁生、顾叹、张胜男三人已到达器符城外。

    “果然不对劲,顾师叔你的疑虑不无道理。”

    张胜男远远看着器符城大阵开启的光芒,对顾叹说道。

    一路上,顾叹越想越奇怪,古熔乃一门之主,炼器及炼剑宗师,又独掌器符城多年,以他身家之丰厚,又出于器符城内h按理说行功岔气的概率不高。即便岔了气,也不至于短短时日便有性命之危,急于找古铁生和齐休安排后事。

    “哎呀老太婆你魔怔了!?我与堂兄之间有秘法联络,外人无从插手,难道他还会害我不成!?”

    怎奈古铁生心念古熔安危,完全不加理会,大声呵斥张胜男之余还瞪了顾叹一眼。

    顾叹暗叹兄弟连心,按古铁生现在的状态,自己恐怕又妄做小人了。

    可惜时间紧迫,没来得仔细调查,顾叹心中直怪事发突然,自己对古熔又缺乏警惕,才导致有此一行。

    古铁生劝不住,顾叹现在想说自己个扭头回去,又哪好意思张得开这个口!

    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已到器符城外。

    器符城大门紧闭,许多修士被堵在外面,聚成一团正吵闹着。

    古铁生当先按下遁光。

    顾叹只得跟从。

    三人正欲靠近城门,突从人群中飞出名散修打扮的筑基男子,高声喊道:“事有蹊跷,楚秦门的朋友快走!我乃何欢……”

    话音未落,城中一柄飞剑穿出,将其斩成两段。

    事发突然,裹着张胜男的古铁生见状一时愣住。

    “走!”

    顾叹估计那人是何欢宗密探,楚秦何欢两家是盟友,冒死示警必有因由,再被人灭口无疑坐实了阴谋。

    他立刻扯起古铁生夫妻二人,驾起遁光回身要走。

    “晚了!”

    空中一人声如霹雳,离火元婴法身亲临,单凭威压,便震得城外众人纷纷瘫倒。

    ……

    顾叹醒转时,人已在器符城城主府大殿。

    “撕……”

    他感觉到两侧琵琶骨传来剧痛,稍作挣扎,耳畔传来叮啷啷响,低头一看,发现已被铁链穿起,绑在殿中石柱上。

    再抬头,看见古熔正活蹦乱跳地在面前。

    “古城主,你这是……”心中还存一分侥幸。

    古熔并无多少得意神情,反而显得十分焦躁,双手相互**着,在殿中不停兜着圈子,“齐休呢?他人呢?!”他怒吼道。

    这句话一问出来,顾叹便是两边百余年情分尽了,可笑素来自负的纵横谋略,却在与楚秦交情最深的地方出了纰漏。

    “你问我?”

    事到如今,心知后悔也是无用,既然对方没杀自己,那说不定还有求活可能,凄凉一笑,昂起头横眉冷对。

    “想活就说!”

    古熔恶狠狠地,丝毫不念多年情分。

    “我若知道,来得就是他了,可惜……”

    顾叹冷笑道:“不巧得很,我是真不知道。”

    “顾老弟,别硬撑着了,你是聪明人。”

    郎季高在大殿上首稳稳坐着,“事到如今,楚秦门已无效忠的价值,你若投我离火,比有高位待之……”他一指古熔,“我已将离火城主、离火盟主之位传与了他,这器符城主,便给你做如何?”

    本来,郎季高指望的是自己大限过后再由古熔接位,但两边讨价还价后,还是当场将离火之主的位子让出,不然实在说不动古熔。

    “呸!”

    顾叹吐出一口血水,“我本外海一练气,得齐掌门知遇之恩方有今日,莫说我不知他身在何处,便是知道,也不会说!”

    “你!”

    古熔大脸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冲顾叹一抬掌,当场便要下手。

    “古盟主,让我来手刃此獠!”

    从殿门口却冲进个人来,竟是叛门许久的秦光耀,看见顾叹,露出一副小人得志的狰狞狂喜,哪有半点往日连目光对视都不敢的猥琐形,他拔出飞剑,指着顾叹喝道:“姓顾的!若不是你,我哪会落到有家不能回,被千夫所指!”

    “呵呵呵……”

    顾叹不由仰天长笑,“姓秦的!你有今日,只因为你是个小人,关我屁事!”

    “牙尖嘴利,下阴间去用罢!”

    秦光耀气得一抖手,仗剑便刺。

    “你你一边去……”

    古熔见状,单掌化压为挥,一把将秦光耀连人带剑捋得老远。

    此时殿门口又有数人进入。

    裴双,罗姿夫妇,罗佑武,还有离火盟及古剑门的几位重要金丹、筑基修士,都是顾叹认得的。

    罗姿夫妇正是消失在离火城裴家商铺,当日只以为不过取道而已,原来他们与离火早已合流。顾叹心中把自己一阵痛骂,一生运筹帷幄,却还是远远低估了敌人。

    他环视众人,“不是我小觑你等,就凭你们,绝使不出如此歹毒的算计,只怕此策背后,另有其人罢!?”

    “你消停些罢!”

    古熔不欲让他再说,直接一掌击昏,回头坐回主位,冲郎季高喝问道:“千算万算,你们又没算到那老滑头!如今却把我架在火上烤,这怎么说!?”

    “唉!”

    郎季高也是叹气不止,“齐休那厮不是刚刚主持了门内赏功么?”他怪起了秦光耀,“不是你说他大道艰难,近期又连连闭关不成,定不会错过这段平静期,在思过山闭关修行的么?”

    秦光耀被古熔那一掌下了面子,没声好气回道:“按理应当如此,但我毕竟不是老东西他肚子里的蛔虫……”

    “好啦好啦!”

    裴双出来打圆场,“一计不成,不是还有备案么?山高水长,一步步来呗。”

    “哼!你躲去外海自然山高水长……”

    秦光耀对裴双也是一肚子火,他投南宫,南宫止被囚,再投裴家,没想到被这裴双利用干净却仍不得收留,反手甩给了离火盟。不光自己,罗姿夫妇和罗佑武等人也被这厮弃若敝履,齐休不死楚秦不灭,等实力雄厚的楚家回过神来,自己一个叛门金丹哪能没点自知之明,可实在不想再留在白山地界了。

    “我裴家与楚家乃是世仇,如今敌强我弱,说句不怕列位见笑的话,外海分封抵定之后,我只怕是半步都不敢出岛,哪得山高水长……”

    裴双算是给了秦光耀、罗姿等人一个解释,然后冲众人一一拱手,“既然没抓到齐休,那这里便没我的事了,大家再联络!”

    说罢便直接抬腿走人。

    “呸!”

    矜持如罗姿,都气得冲他背影暗啐一口。

    古熔面沉如水。

    “备案就备案!”

    秦光耀又窜到昏迷的顾叹身前,指着他冲古熔问道:“那此獠鬼主意最多,杀其立断老东西一臂,不能留罢!?”

    古熔先与郎季高对视一眼,再沉吟片刻,才缓缓道:“此人我还有用,暂且囚着罢。”

    罗姿轻轻一笑,盈盈走上前,冲古熔一礼,问道:“按照备案,我等将来都要为离火前驱,古盟主您留着他,只怕还存了别样心思罢?”

    “哟嗬。”

    顾叹是齐休定下的继任掌门,古熔想将来用其拿捏秦光耀、秦长风等觊觎楚秦大位的人,心思被说破,不由高看罗姿一眼,“你等往后都是我离火盟中一份子了,休得妄测上意!这次暂且寄下,若有下次,我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冷冷警告道。

    “是……”

    罗姿见他如此,只得压住心中不甘,施礼退下。

    “既然抓不着齐休,又有备案在,那大家都分头行事罢,别一个个都杵在这!”古熔得了离火大位,脾气更大,斥退众人,“罗姿你留一下。”

    独留罗姿一人,他先小心翼翼地布了个隔绝阵法,才传音问道:“我这次是把老朋友得罪死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当年我与老燕入醒狮谷时,他得了件秘宝,受制当年契约,我是干流口水又没办法。如今老燕死了契约作废,宝物还是该归有德之人为好,你不是管着燕家大库么?可曾见过?”

    “呃……”

    罗姿一愣,问道:“何物?”

    “一根丈许长钉,通体赤红。”古熔答道。

    “未曾见过,燕家虽将庶务托付于我,但我毕竟是个外人,秘库还是在燕家牢牢控制之下。”罗姿回想了想,答道。

    “那就是在燕沐云手里咯?”古熔问。

    “应该是。”罗姿答。

    “罢罢,你去,我再想其他办法。”

    古熔不耐烦挥手让罗姿离开,又补了一句,“此事若有他人知晓,你清楚利害。”

    “我省得。”

    罗姿连忙保证。

    ……

    离火城外,一艘飞梭缓缓往博木城方向飞行。

    舱中密室,柴艺躺在榻上,身体大部被疗伤物事包裹,只露口眼在外。

    “时不利兮没奈何,没奈何啊……”

    苍凉叹息,悠悠不止。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零八章 惊变楚秦山

    楚秦之地,楚秦山。

    这座原名剑影山的二阶山门,是毫无疑问的楚秦福地。

    自丢了老楚秦山,齐休南下,楚秦发展多有曲折,唯独将山门安置于此地时算得顺畅,实力增涨也极快,终于靠着与奈文家、宁家的那一场山外决战胜利,从此奠定了日后楚秦门、盟与各家附庸的格局根基。

    当然,今时今日,此山对楚秦门的重要性大为下降,山门移至思过山后,此地先是交由需要地火的古铁生、张胜男夫妇打理。后来古铁生结丹、张胜男又年华老去,山中地火对二人失了用处,渐渐也不来了,如今此处山门奉行是一位鲁姓筑基,乃当年做过楚秦灵植奉行的鲁阁后代。

    山中灵地内的围屋仍在,居住者多为轮不上思过山内洞府的外门边缘人,还有部分承担山中值守的弟子。

    后山,一眼寒泉依旧。

    一位练气老者孤坐泉边,身子斜靠在那刻有剑心泉三字的石碑上,手执闲书,懒洋洋看着。

    老者面前,有几柄剑胚静静泡于泉水之中,炼化进度几近于无,他却浑不在意。

    水炼之法本就吃修士的天赋和悟性,这两样,他都没有。

    楚秦修士炼器炼剑,多走古铁生一脉的火炼之法,没人愿意来学这耗时费力的水炼法门,若他不是莫家后辈中唯一的登仙修士,莫剑心水炼一脉的唯一传人,只怕他自己都坚持不下去了。

    如今他年纪也大了,人又老实,莫剑心、罗小小夫妇二人留下的不菲遗产都无处花用,飞剑多炼几柄少炼几柄,哪还放在心上。

    悠哉悠哉,混逍遥日子罢咧。

    “老莫!”

    正看得入神,从前头跑过来个守山门的练气少年,没大没小地嚷道:“罗翰找你,人在山门外。”

    “你放他进来便是了。”莫老头不耐烦地回道。

    这罗翰明明资质悟性都与水炼一道差之甚远,近年却老喜欢来求教授,其人性情奸猾,完全没有生产修士的那种痴劲,动机实在可疑。

    由于这罗翰与罗小小一支罗氏沾点亲故,而莫家无人登仙,莫老头一直猜疑对方在觊觎自家手里的那份遗产,这事没有证据不好明说,只得另找借口,数次婉拒。

    而且依莫家在楚秦历史上的地位,本不该输给那白、阚、余三家多少,可眼看那三家混入了初始家族圈子,而自己却无人理会,无非一是莫家如今存在感着实稀薄,二来,还是被与罗家的亲缘关系拖累了。

    几个方面加一起,莫老头对那罗翰自然没好脸。

    “早上思过山那边传来命令,让各处小心山门,不得随便放人进来。”

    守门少年凑近了,拿手笼在嘴边,神秘兮兮地低声道:“特别是罗家人。”

    “思过山里的那些大老爷就一个劲地歧视罢!哪天逼反了才好顽呢!”

    反过来因为与罗家有亲缘关系,莫老头对他家被上面刻意压制也抱有同情,站起身,一路唠叨着,同少年一道往山下走。

    行到山门,看见罗翰正弓背缩腰地等在幻阵外。

    “找我甚事!?鬼鬼祟祟的!”

    莫老头看见他就来气,骂骂咧咧地出门喝问。

    没成想才出幻阵便感到胸前一痛,然后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莫老头尸身还未倒地,那罗翰身后突然景象大变,乌压压一大群黑衣人现出身形,没想到这楚秦山大门口,竟不知不觉被人另布了个幻阵藏身。

    秦光耀打头,顺着楚秦山门打开的一角缝隙疾速穿入,又一剑,结果张大着嘴,呆愣当场的守门少年性命。

    “快快!”

    他从少年尸身上搜出令牌一晃,将山门大开。

    黑衣人鱼贯而入,除寥寥几位死心塌地跟着秦光耀的秦家修士外,大都是离火、古剑门的人,看也不看地上两具尸身,只随在秦光耀身后,往山上直扑过去。

    罗姿夫妇与罗启深、罗佑武等另一拨人却在山门外停住脚步,单等罗翰从莫老头腰间摸出储物袋,一通翻检,终于被他找到另一块令牌。

    “这死鬼是莫剑心后人,素得掌门老……老东西信任,他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以若楚秦山鲁奉行不在,他便有临时看守山门之责。这块令牌指挥之力只在鲁奉行那块之下,与我们攻山有大用处!”

    他兴冲冲地将令牌献宝似地呈予罗姿。

    一旁的罗启深看着莫老头尸身,略微露出惭愧之,而年纪不大的罗佑武则毫不掩饰自己对罗翰的鄙夷。

    “做得好,待大事抵定再行封赏!”

    罗姿心机较他二人深沉许多,先夸罗翰一句,然后收起令牌,肃容道:“鲁奉行这人我清楚,愚忠有余应变不足,你等随我攻入,按计划行事,最好不要用到这东西!”

    “是!”

    应声者俱是罗家子弟,有随罗启深、罗佑武失踪的,也有仍留在楚秦门中,不久前才受罗姿鼓动的。

    随着罗家修士攻入山中,秦罗之乱,由此上演。

    很快,山上围屋、藏经阁等地陆续传出厮杀呼喝之声。

    多年未闻的血腥气息,在这楚秦龙兴之地,弥漫开来。

    ……

    齐休对此一无所知。

    全知神宫的回溯,似乎已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了。

    往事幻象开始出现剧烈的抖动,伴着大片大片的模糊、缺失,令观者心慌意乱。

    他只能将明己心运转到极速,然后全知天眼、通明照影全开,不放过即将到来的每一个细节。

    若所料不错,马上就能看到三千多年前伏杀墨蛟一战了。

    全知神宫发出嘎吱嘎吱的哀鸣。

    呼……

    果然,随着道微风吹过,一成不变了上千年的此地终于再次有了人迹。

    一名身着齐云道袍的修士倒退着现身了。

    那应是他离开时倒放的景象。

    “咦?”

    齐休看见那人面容,却差点惊呼出声。

    三千多年了,即便元婴修士也该早已作古。

    但齐休看见那人,却分明有分面熟之感。

    姜炎、姜明玲、姜明荣、姜明恪……

    姜家人的好相貌依稀能从那人面容里辨识出一二特征。

    “三千多年前,姜家的……元婴修士!?”

    不及纳罕,然后他又看到了一段好戏。

    这出戏中的二人,都能与齐休扯上关系。

    还是倒回去看,正过来说。

    那应是墨蛟伏诛,所有参战修士离开之后发生的。

    除了那位疑似姜家元婴留下,在场还有一人。

    那人整个身子被黑斗篷罩住,身量极矮,大约正常人身高的一半,不辨面目。

    他的背后肩胛骨位置,从斗篷内伸出道银锁链,那一头被姜家元婴牢牢握在手中。

    活像是牵着条狗。

    “精细鬼,你做得好!”

    姜家元婴皮笑肉不笑地冲对方夸道:“诛杀此獠,你当得大功!”

    没错,全知神宫回溯是能听到声音的,不过修士之间传音不能得闻,所以除当年齐休等筑基进入时的交谈外,高广崧一行人的交谈就完全听不见了。

    没想到这次,姜家元婴却并未用传音之法。

    当然姜家元婴更不会想到,三千余年之后,他此番言语会被位白山金丹一丝不漏地听到耳中。

    “嗬嗬……”

    那精细鬼发出阵嘶哑难听的笑声。

    听到这笑声,听到这称呼,齐休便知这位精细鬼应是只鬼物了。

    “能出来见识这么多,我就很开心了。”

    精细鬼心情真的很好,豺声嘶躁中难掩兴奋,“那么多仙人,那么多术法宝物,我在老家可从未见过,从未想过!”

    他甚至开始手舞足蹈起来,长长的袖子一甩一甩,带得背后锁链哗啦啦颤动。

    “你先前答应,说我这次出手过后便能长留此界,可是真地?”精细鬼又问道。

    “我骗你作甚,自然是真。”

    姜家元婴笑吟吟地哄着对方,另一只空着的手却负在身后,暗暗结印。

    “好好好,太棒了!”

    精细鬼乐得当场倒翻了个跟斗,“对了对了,我听你们各个都有那么好听的名字外号,唯独我名字后面带个鬼字,是不是……呃……难听了点?”

    “噢?你也能辩难听好听?”

    姜家元婴蔑视地看了他一眼,“要不以后去掉,叫你精细如何?”

    精细鬼摸摸脑袋,“精细二字没头没尾的,不好不好。”

    “那你说,改个什么名为好?”姜家元婴手中法印已成,眼中杀机一闪。

    “嘿嘿,其实我早计较过了呢。”

    精细鬼不好意思地笑笑,“以后,我便改名唤做万骨如何?”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零九章 思过山乱局

    这,便是精细鬼说的最后一句话了,姜家元婴手中法印应是种佛门辟邪手段,骤下杀手,一击致命,精细鬼被法印笼罩,没能有任何还手机会,无声无息地被诛灭当场。

    佛光消散,只余件空空如也的黑斗篷,被银锁链勾着,掉落尘埃。

    姜家元婴将斗篷锁链尽皆卷入自家储物袋,然后细致地将此处空间清理干净,方才不紧不慢离开。

    这个精细鬼,或者叫万骨的鬼物,是否便是后来和姜炎一道的万骨?

    齐休猜,多半是。

    都为鬼道物事,都与姜家有瓜葛,还都叫万骨,世间没有这么巧的事。

    至于其有如何能耐,留下残魂,藏身于姜云山中一个普通小鼎里等待有缘之人,就不是齐休所能知道的了。

    再往前看,便是齐云、白山联手,除灭墨蛟之战。

    此处空间内修士身影愈来愈多。

    全知神宫能力终于不济,三处漆黑空洞在他展现过去的幻象之中形成。

    那是三位化神存在,齐休单看众修士对三处空洞的态度便能揣度出来。

    化神没法窥探,在场诸位元婴倒是能认出一些跟脚。

    白山这头,众元婴还是依靠酥油青灯的法身降临,约莫有十余人,单看把守油灯的金丹修士服,齐休就认出了五行盟、何欢宗、摘星阁、白山剑派、幻剑盟这白山九个老牌势力各一人。

    除这九位外,还有几盏青灯却在密宗服的和尚手里,召出的元婴法身跟脚也难以辨认。齐休猜想这些人身份可能类似当年的绿袍老祖,金丹散修上山结婴成功的几率虽低,但绝不会一个没有。可惜眼前幻象已支离破碎,看不清具体数目。

    齐云这头也是十余人,不像白山元婴那么麻烦,他们全是真身亲临,虽然过了三千余年,这些人均已作古,但齐休还是从面相上找出了些能与当下联系起来的痕迹,一位元婴好像是灵药阁甘家的人,还有一位,颇具万宝阁万家的长相特征。

    当然,少不了又一位与高广盛、高广崧肖似的广汇阁高家元婴。

    万骨与姜家元婴藏在最角落里的一个阵法之中,内外隔绝,姜家元婴手执锁链,将万骨牢牢看管着,想来齐云派不愿让白山人发现万骨的存在。毕竟靠鬼物帮忙这种事传出去,名门正道的面子会很不好看。

    那阵法中枢是个闪着暗铜光泽的圆形矮柱,万骨伸出白森森的骨手,按在柱子侧端,竟能配合此阵驱使出一种空间之力,专门搭救那些躲不开墨蛟攻击的修士们。

    对了,墨蛟并不是蛟。

    当随着景象回溯,墨蛟黑身影由死复生,由散重凝时,齐休就看出来了,那根本就不可能是任何蛟类或者其他的什么蛇类、兽类。

    也许连生物都不是。

    虽然全知神宫展现的景象已十分糟糕,但还是能将那巨大的黑长蛟状物事观察清楚,它根本没有任何比如眼睛、嘴巴、肢体等等的生物体征,也不像魔物或者鬼物,只是一团浓郁纯粹的黑气,或者别的什么……

    “墨蛟本非蛟,传闻不可信。”

    无论是白山流传的全知老人风物志,还是齐云楚家掌握的消息,对墨蛟的存在都言之凿凿,若不是今日亲眼得见,齐休根本不会在这个方面产生质疑。这个空前一致的所谓墨蛟传说,只怕并非以讹传讹,而是齐云白山的先辈们故意为之的。

    三名化神存在,数十位元婴,这可堪与开辟战争比拟的阵容团团将墨蛟围定,如临大敌。

    争斗之激烈也是可以想见的了。

    齐休忍着全知神宫那糟糕的幻象品质,专心致志地观察与记录着。

    而此前不久,楚秦之地还是一片升平景象。

    仙林坳。

    
    “楷之、远山,你俩若看过白晓生编写的楚秦风物志,一定会对仙林坳这地名有印象罢?怎么样?是不是弱小到出乎意料?这,便是楚秦门初下白山的落脚之处,当年齐休手下不过十余练气而已。”

    当中一位正是第二代百晓生姚青,他指向仙林坳山门,高声为身旁二人介绍着楚秦往事。

    那两人都做儒生打扮,相貌风度也是一般的斯文清雅,但其实二人并无血缘关系,左手那位姓姚名楷之,正是姚青属意的第三代百晓生人选,右手那位姓明名远山,乃是当年被明心源送到稷下城求学修行的明家天才人物。

    因为顾叹执意要姚楷之到白山,先定客卿名分后再赋予楚秦的情报资源,所以姚青这次特意去稷下将他拉来。同时也为防止明远山被分封在东宗岛附近的裴双拉拢利用,姚青也顺路将其带回楚秦。

    三人到南楚城后,便放弃乘坐快速舒适的飞梭,一路南下,一边游览着楚秦各地,一边听姚青谈古论今,惬意悠闲。

    “白山外海,确实是风云变幻,多姿多彩之地。”

    明远山怀有心事,一路沉默寡言,而姚楷之志在风物闲书,自然是健谈之辈,负责给姚青搭腔,“哪像稷下、明阳、南林、齐云等地那般死水一潭。”

    姚青听了抚须大笑:“倒也不能这么说,白山外海均重杀戮,风云激荡固然对我等记录风物之人是好事,对寻常仙凡却未必了。不过这楚秦之地如今已被齐休整肃得不输稷下、齐云等地多少,乃是白山地界里少有走堂堂正道的所在,三楚与楚秦盟在那外海魔灾中更是舍生忘死,出过大力。”

    “那是自然。”

    姚楷之表示同意,“正是楚秦门名声不错,我才愿来。”

    “你来了,我这个老头子就能放心啦!”

    姚青拍拍他肩膀,对这位出身同族的接人很是满意。

    “咦?”

    一向只做听众的明远山突然手指南方天空,出言奇道:“那处起了烟火,有何讲究么?”

    “嗯?”

    姚青顺他手指看去,瞬间变了脸,“这不是告警求援的烟火么!?楚秦山方向,难道出了什么事不成!?”

    “呃……”

    姚楷之跟明远山看姚青惶急之态不似玩笑,对视一眼,关心道:“是何事故?要不要我们去帮手。”

    “不瞒你们说,这楚秦之地升平日久,已多年未闻如此级别的严重警报了,我们三个去估计不顶用,还是速速赶去思过山为好。”

    姚青带着二人弃了游览闲心,御剑疾行,一路往思过山赶去。

    半路上,又见思过山升起了聚将烟火,然后陆陆续续,楠笼山、双联山等楚秦之地南部山门的告警烟火连接升起。

    “出了大事了,出了大事了。”

    姚青沿路念叨着,终于赶到思过山下,此时的思过坊外,各家修士已从四面八方纷纷赶来,而不明事态的过路散修们也选择来此暂避,人声鼎沸,嘈杂不堪。

    “让让,麻烦让让……”

    挤过那些被拦在坊市外的散修,出示信物入了思过坊,只见楚秦各家附庸修士如没头苍蝇一般在街面上东一堆西一堆聚着,不停有人穿梭其间,互相交换着消息。

    而各家产业里的执事知客和客人们都被执法修士堵在门内,一个个探头往外,焦急地询问着过往路人,打听外界情况。

    还有楚秦门修士在坊内大肆搜捕,想逃的,想抓的,搞得整个思过坊狼奔豕突,人心惶惶。

    姚楷之见状撇了撇嘴,跟明远山交换了下眼神。

    “为何如此之乱!?”

    姚青敏锐地察觉到了姚楷之隐约的不屑之意,顿时觉得失了面子,“这顾叹,怎么搞的!”他低声骂着。

    “姚老,外面什么情况?是南边出事了么?”

    “姚前辈,我是某某之女,可否看在家父面上,讨个情,放我归家?”

    “姚兄,是灵木又在搞事?不是听说你们两家签过合议了么?”

    “姚老……”

    “姚兄……”

    都知姚青消息灵通,自己人,外面人,不停有人向他高声探问。

    “不知不知!我才回来,什么都不知道!”

    姚青气得白胡子一抖一抖,只顾埋头领着姚楷之和明远山二人疾步穿行,进了思过山。

    山中倒是还算平静,他地位超然,一路往上也无人再拦阻盘查,竟带着两个初来乍到的外人,又顺顺利利进了崖顶大殿。

    殿中已黑压压到了不少人,都是各家附庸家主与楚秦重量人物,无人顾及三人,都把目光焦点放在了殿中的陆蔓身上。

    陆蔓哭得眼泡红肿,抽泣着说道:“古剑门的人说,掌门师叔已……已故去了!”

    “什么!”

    殿中轰然一下,声震屋顶。

    姚青听了这话,身子不由晃了两晃,差点站立不住,感觉像天塌了一样。

    “谁说的,古熔?不是说他行岔了气,大限将至了么!?”

    “这消息真不真!?”

    “不可能,这不可能!”

    众人七嘴八舌,哀声一片,搞得这楚秦大殿乱哄哄直如凡俗菜市一般。

    “还有,还有……”

    陆蔓望了望明真,又道:“他们说,顾师叔已入了离火盟,眼下已是器符城主了。”

    “什么!”

    殿中再次炸锅。

    “好贼子!竟也做了叛徒!”

    “不会?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大家又一股脑地骂起了顾叹。

    明真虽还能保持金丹存在的镇静风度,但脸已然煞白。

    “齐、顾不在,那多罗森呢!?铁生呢!?”

    姚青倒是反而冷静了下来,见在场楚秦金丹只有明真与秦长风二人,急忙高声问道。

    “对啊,古师叔和多罗师叔呢?也不见啦?”

    “难道他们也……”

    众人又看向陆蔓。

    “他们说古……古师叔已回归古剑门,至于多罗师叔,我也不知。我家虢豹也……也不知去向,生死不明了!呜呜呜……”

    说道丈夫虢豹,陆蔓再也保持不住仪态,当场大哭起来。

    各位附庸家主面面相觑,彻底乱了方寸。

    熊十四目光不停在场中诸人脸上巡睃,眼神闪烁连连。

    嘭!

    “好了好了,都先安静!”

    还是南宫嫣然一拍桌子,将场面控制住,“事已至此,光着急有什么用!你!也别哭了!”她把陆蔓哭声骂住,又给阚萱打了个眼,“你带她去后堂休息,先定定心神罢。”

    阚萱依言上前,将陆蔓带去后堂。

    南宫嫣然又拿手肘一拱,将身边的秦长风拱到当中主位,朗声道:“老头子生死不明,顾叹那厮又学秦光耀叛门而出,我建议由长风暂时主持门派,先把南边的事处理了!大家看如何?”

    “陆蔓一面之辞,怎能贸然偏信,顾叹不会背叛楚秦的,古剑门放出的消息,一个字都不能信。”

    明真连忙阻止。

    “哼哼。”

    南宫嫣然冷笑数声,“顾叹那种聪明人,既有器符城城主做,哪还记得我楚秦……”

    “你不要血口喷人!”明真厉喝。

    “呸呸!”

    南宫嫣然冲她啐俩口,两手一摊,“我血口喷人?顾叹人呢?他人呢!?昂?夫妻连心,恐怕你已打算学他叛门,跑去器符城过逍遥日子了罢!?”

    “他与古铁生夫妻二人去器符城探视古熔,既然是古剑门之计,那现在一定是被困在那儿了,当务之急是向楚家报信,设法救援。”明真深吸一口大气,憋着不与她一般见识。

    南宫嫣然拿手按着胸口,得意回道:“南楚、齐云、海楚那头我早派人报信去了,我娘家那儿也已差不多得到了消息……”

    “报!”这时外面执法弟子来报,“山中坊中的罗家修士均已收押,如何处置,还请示下。”

    “全关起来再说!”

    南宫嫣然命道。

    “好!内部罗家人处理干净,咱们再去把楚秦、楠笼、双联等地的罗家叛逆拿下!”

    熊十四暗暗拿定了主意,转身大步便往外走,“我去会会秦光耀!”

    “等等!”

    一人从旁边冲了出来,却是负责执法的蒙儁,他拦住熊十四,高声道:“熊师叔您不能走!”又朝秦长风和明真连打眼。

    “你!”

    熊十四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你起开!”使出金丹威压,将蒙儁弹出老远。

    秦、明二人也反应了过来,同时飘飞到门口,拦住熊十四去路。

    “眼下情报不明,大计未定,谁也不得妄自行动!”秦长风冷冷喝道。

    明真要柔和些,接口劝道:“秦光耀、罗姿等人既然敢冒此大不违,又得离火、古剑援手,必有狠招在后,熊师兄你切不可大意轻敌,鲁莽行事。”

    “得得……”

    熊十四走不脱,只得甩手回来,“那眼下楚秦门谁做主,你俩先搞搞定罢!”

    “自然是长风做主!”南宫嫣然喊道。

    众人都看向明真。

    明真蹙眉不答,殿中气氛顿时僵住。

    落针可闻。

    “哎呀,你们都是聪明绝顶的人,怎此时却如此糊涂!”

    还是姚青打破了寂静,“齐休行事何等精细,顾叹之后,他定然也安排好了,咱们按他计划办就是。”

    “对对,正是此理!”

    众人纷纷赞同。

    接下来又没方向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是,齐休早安排了顾叹接位,但眼下顾叹无论是叛是陷,总之是暂时回不来了,那剩下是谁接位?所谓的后续安排在哪儿呢?

    “咳咳……”

    领民奉行虞清儿犹豫着站了出来,“按老头子早年安排,这种情况下,该由我与展剑锋、张临、沈某某、秦某某、潘某五人联手,打开藏经阁秘库中预留的书信……”

    她一连报了五人的名字,大家伙一听,连她虞清儿一起,这不就是活脱脱的初始六家嘛!好嘛,初始家族初始家族果非虚言,关键时候,齐休信任的还是他们。

    “那你还不快去办!”南宫嫣然没声好气。

    “是。”

    虞清儿连忙去把张临等人寻来,展剑锋不在,他临走前已将此事托付给一位族中后辈,六人聚齐,各自拿出一块残缺信物,拼凑完整,然后往藏经阁阵法中枢上安放妥当,再以各自血脉为引,驱动阵法。

    不多时,阵法中枢内果然出现一卷书信。

    虞清儿上前打开。

    南宫嫣然紧张得下意识去牵秦长风的手,伸进对方袖子里,却发现一向冷静的夫君此时早将拳头捏得铁紧。

    虞清儿念道:“顾叹之后,由秦长风接位。”

    “呼……”

    秦长风当即吐出一口浊气。

    南宫嫣然差点欢笑出声,想想老头子生死不明,那样形会不太好,只能辛苦忍住,又朝明真示威性地瞥了一眼。

    “长风之后呢?也写了没?”

    熊十四却突然问道,他朝秦长风笑笑,“长风老弟你别介意,这次咱们楚秦盟大难临头,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呃……”

    虞清儿看向众人,见大家一脸地期盼地望着自己,只得低头再看,陡然看到个名字,顿时心中一喜,连忙按捺,念到:“长风之后,传予展剑锋。”

    “噢!”

    熊十四等人先齐声惊噫,再一细想,这个人选倒也不怎么出呼意料。

    这边厢楚秦众人才算将将闹得消停,那边姚楷之和明远山躲在殿中角落,基本看得一丝不漏。

    “白山之多姿多彩风云变幻,果真不是虚言,观人相斗,真是其乐无穷呐!”

    他取了柄折扇在手,打着拍子笑道。

    明远山却没他这般好兴致,黑着脸回道:“此种家门,留之何益?我决定还是回稷下去!”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一十章 全知神宫下

    楚秦盟才结束宏大的外海光复及小魔渊开辟战争不久,一应物事都全,大部分修士久经战阵,上头领导权力定下来之后,整个经大周书院严谨苛刻调校过的战争机器一旦运转,那是极为流畅高效的。

    罗家修士被搜捕完毕,思过坊内重新恢复了秩序,各家附庸开始按当年的分派从属重新结阵,气象之森严顿时显露。在那些被截留于坊中各建筑里的过路散修眼中,真不敢相信刚才散落坊中东一团西一团,如没头苍蝇般的楚秦附庸们,和现在身处军阵中不焦不躁泰然肃立的是同一批人。

    崖顶大殿,秦长风高坐首位,第一次正式理事。

    南宫嫣然随侍在他身后,熊十四与明真分坐两侧,其余各附庸家主与楚秦筑基们则立于堂下。

    “在外海,咱们的军阵与器具多为克制魔物而备,如今不管对手是谁,恐怕都是要换的,重新操练,也需时间。”

    熊十四首先说道。

    “灵木离火是我们的老对手了,门中应早有准备,相关军阵器具……”

    秦长风回头看向南宫嫣然。

    南宫嫣然抬抬下巴,朝阚萱示意。

    “是的。”

    负责相关物事的阚萱应道:“库中备有反五行阵、混沌金影阵……等四套可布五千人军阵的器具,还有千人军阵器具十一、二套,均可拆换成七百二、五百、三百六、一百、七十二人之类组合,另供五十、三十六、二十四人等小型阵法器具无算……”

    她一一道来,听得堂下众人暗暗咋舌,没想到光阵法一项,楚秦底蕴已如此恐怖。

    “眼下咱们最多能出动多少人?”秦长风问。

    蒙儁回道:“山中坊中,除去必须的看守人员和不堪用的老少,大约三千余人。”

    “怎这么少?”秦长风有些意外。

    “南方双联山、楠笼山、楚秦山一线已道路不通,沔水沿岸和白沙山的人路途遥远都还未到,梨山敢家等不少人已迁去海楚城,其余各家也需谨守山门,人员不能全都过来,还有二、三家,对聚将命令没有反应的。”蒙儁一一解释。

    “催!”

    秦长风一拍扶手,“沔水那边派人去催,然后仔细核查各家到来人数,留老小把守山门,余者都来思过山集合。那几家装聋作哑的,你亲自带人上门,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再不听宣调者,当即严惩不贷!”

    “是!”

    蒙儁大声应了,然后看着秦长风。

    “嗯?”

    秦长风不知他领了命令却仍站着不动是何意思。

    “咳咳。”南宫嫣然在后轻声提醒,“思过坊已戒严,人员只能进不能出,若想让蒙儁带人和物资出去,还得需你的手令与信物……”她一一将相关章程给夫君解说清楚。

    秦长风亲笔写下手令,再将信物一一赋予蒙儁,“路上小心,那些抗命分子,可先斩后奏。”

    “是!”

    蒙儁领命,自去调拨人手出发。

    “大阵,就反五行阵罢,此阵我们使用得最久,熟习最速。”

    正欲打发阚萱去取物资分发,熊十四却提出不同意见:“反五行阵早漏过跟脚,这次离火、古剑谋定后动,又得秦光耀、罗姿、罗启深等叛逆襄助,只怕已有应对。这次不如换一个阵法,起出其不意之效?”

    “这个……”

    秦长风一愣,想想熊十四这也是老成之言,颇有道理,一时无法决断,看向堂下众人,“你们的意见呢?”

    “另外三阵有何功用?习熟需耗时多久?我们都不知道啊。”一名家主回道。

    阚萱一一介绍。

    “那还是混沌金影阵罢,对五行也有克制之效。”

    “那阵法哪是短时间能演练纯属的,还是反五行好。”

    “不如另一个……”

    “还是混沌金影好。”

    众人七嘴八舌各有意见,一时间吵闹不堪。

    熊十四皱着眉心看他们吵,而明真则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祁默安呢?阵法一道他最是精通,听听他如何说罢。”又有一人高声建议道。

    “默安前几日留书说掌门有事传唤,如今人在哪儿我也不知道!”祁家家主满脸难。

    “都别吵了!”

    秦长风只觉心头无名火起,再拍了下扶手,“就混沌金影阵罢,阚萱把物事从速分发下去,抓紧时间操练起来。”挥手立就一纸命令,连同信物交给阚萱。

    “是。”

    阚萱领命去了。

    “十四兄,操练阵法就拜托你了。”秦长风又对熊十四说道。

    “包在我身上!”熊十四应下,起身大步离开。

    接下来,礼典奉行余子澄越众而出,提议道:“如今南方形势不明,离火盟和古剑门参与是参与了,但也没对我们表明具体态度,还是先派使者去南边和器符城,沟通一下为好。”

    “嗯。”

    秦长风看向堂下众人。

    虽说两军相争不斩来使,可还是没人愿意拿命去冒这个险,纷纷避开秦长风视线。

    “你安排手下执事去做罢。”

    他只得回头对余子澄命道。

    “呃……”

    余子澄为难道:“下面练气弟子去,可能会显得我们胆小,我打算亲自去南边,见一见秦光耀和罗姿等人。至于器符城那头,我建议还是由陆师妹跑一趟,以她的家世背景,离火古剑不敢怎么样的。”

    “虢豹生死不明,陆师妹伤心过度,情绪还有些不稳,恐怕……”虞清儿为难道。

    “阿弥陀佛!”

    这时后面有人宣了声佛号,众人看过去,一名身形伟岸,气宇轩昂的僧人立于殿门,正是已在天引寺清修多年,不问世事的法引和尚。

    “贫僧代为跑一趟,如何?”法引朗声道。

    “那感情好!”

    余子澄大喜,看向秦长风。

    秦长风起身相迎,“法引主持你非我楚秦之人,怎好意思让你去出生入死。”

    “你楚秦才在外海降妖除魔,为天下苍生奋战归来,他们此时动手,我着实看不过去。”

    法引义正言辞回道:“我孑然一身,又无甚大本事,跑跑腿还是可以的。”他又对余子澄道:“既然南方正在厮杀,那还是我去较为稳妥,器符城那边就你去罢。”

    余子澄不敢贸然答应,看着秦长风,等他意思。

    “既如此,我也不跟你虚伪客套了。”

    秦长风略微沉吟便决定下来,弄好手令信物交与法引,感动地握住对方双手:“此去以安全为上,一切小心。”

    “我省得。”

    被美颜盛世的秦长风近距离瞧着,法引和尚略感不适,连忙双掌合什,朝众人团团一礼,便和余子澄一道出发。

    秦长风亲送出门,回来后又有坊市沈奉行禀道:“如今我们强行关闭了思过坊,坊中各商家的损失需有个章程来赔补,还有许多过路修士的被限制行动,其中有些人背景深厚,我们不能得罪太过……”

    “思过坊不是第一次关闭了罢?早年什么章程?”秦长风问。

    “无非免去租金,赔付损失之类……”

    沈奉行一一答了。

    “那就按老规矩办罢,至于过路修士,你与……”

    秦长风一挥手,想说与负责这方面的余子澄商量着办,突想到余子澄已出发去器符城了,便改口道:“与嫣然商量着办就是。”

    沈奉行领命,自去办差不提。

    “报!”

    这时候有外面弟子来报,说何欢宗使者到了,正等在山外。

    “快请!”秦风命人将对方请来。

    “长风老弟,各位道友……”

    何欢宗来使竟是位金丹女修,相貌极老,脸上却铺了厚厚一层浓妆,行走间香气萦绕,颇为熏人。她稍作寒暄便朗声道:“我正在思过坊中逗留,得到中行掌门传讯就马上来了。他命我等在白山北部的何欢宗弟子全数赶来思过山增援,一切听楚秦调度!”

    何欢宗来援,无论人数多寡都是件大好消息,堂下众人均是心下一振。

    “好!好!那我在这谢过道友与中行掌门了!”秦长风喜道。

    “我看贵门正在演练战阵,似乎人手略有不足,我等也愿加入。”

    女修也不罗嗦,把话直接落在实处。

    “这……”

    秦长风回身踱步,避开对方目光,看向南宫嫣然,见妻子微微点头,才回头对何欢宗金丹承允道:“事急不多虚言,秦某在此谢过了,将来我楚秦必有厚报!”

    “无妨,对抗五行盟也是我何欢宗分内之事。”

    这次却是何欢宗金丹主动上来握秦长风的手,指头还在掌心挠了一挠,“长风老弟,咱俩以前没机会认识,此桩事了,以后一定要多走动走动。”

    “咳咳……”

    秦长风挣脱他的手,“那是自然,自然……”尴尬应付过去。

    “嘿嘿嘿。”

    何欢宗金丹女修掩嘴轻笑,扭着老腰离去,临出门,还回头抛过来一个媚眼。

    “哼!”南宫嫣然冷哼,余者皆垂头憋笑。

    “何欢宗虽与我等有共同敌人,但眼下形势不明,还需多做提防。”新任敢家家主敢澜提醒道。

    “正合我意!”

    秦长风抚掌赞道,又把目光落在明真身上。

    明真知机,起身道:“何欢宗来者是客,我去陪陪她们罢。”追出门去。

    这时又有弟子来报,说南楚门的人到了山外。

    “噢!?e

    秦长风大喜,“来了多少人?可是青玉带队?”

    “来了一艘飞梭,两千余人,是另一名楚家金丹,说楚青玉老祖在外未归。”弟子答道。

    “好!好哇!”秦长风快步便往山下走。

    这次众人都随着秦长风,一齐出门,下山去迎。

    ……

    而齐休那头,诛墨蛟之战已来到了最后,或者说最开始的阶段。

    为何齐休判断这墨蛟非鬼非魔,其实从战事内容上就可判断出来。

    所有修士的攻击几乎都落在空处,所有克制魔、鬼、阴、暗、死等负面物事的攻击也是同样,那墨蛟穿梭自如,就连化神修士对其的行动也无多大克制,若不是入口被堵住,只怕其早已逃生。

    而那入口,正是精细鬼,或者叫万骨的鬼物堵住的。

    往事回溯,万骨在法阵中拼命催动,空间通道逐渐打开,墨蛟巨大的身躯,正一点点地往后退去。

    齐休知道,这应是墨蛟刚刚进入此地时的情形,墨蛟甫一进入,万骨便将空间整个封死,然后与三化神数十元婴鏖斗许久,才被生生磨得黑气尽散。

    “这么说,只怕就连这处空间都是万骨所造,没想到那位传说中的空间大能,竟是一只鬼物!也难怪齐云事后要杀其灭口了。”

    齐休暗暗想到。

    见他墨蛟逐渐退出,身子已过了一半,他又想到个问题,“若全知神宫将往事回溯到万骨营造此处空间之前,那会产生什么情况?给我看土么?”

    “还是……”

    正想到一半,异变陡生,全知神宫竟然动了!

    这次不是那种微微颤鸣,而是脱离悬停之地,往那墨蛟身上,或者说还未退出的墨蛟头部疾速飘飞。

    就在连齐休都没反应过来的当口,全知神宫整个没入墨蛟头部,随之退出空间,不见了。

    不见了……

    就这么不见了……

    “怎么,怎么……”

    齐休是又震骇,又莫名,“这不是往事幻影么?怎么,怎么刚才那一瞬间,好像两样隔了三千余年的物事产生了联系,全知神宫它是怎么做到的!时间、空间……难道它给我看了这三千余年的往事,就是为了等这一刻,等那只墨蛟的么!?”

    “还有黑河珠,我的黑河珠也没了!它在里面扮演着什么角!?我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角!?”

    “除了看了三千余年的往事,最后我不但什么都没得,到还失去了黑河珠,我……我亏不亏啊我!”

    他正懊恼,忽然耳边传来一阵风声。

    前头楚神苍一跃而起,竟然动了。

    才发现全知神宫威压已去,身体重归控制,前后的齐云楚家金丹、多罗森等人全都好端端地或站或趴,一切的一切,都如一阵风一样过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些往事,那些时空扭曲的彩光,那些昔日的修士身影,通通随风而去。

    “全知神宫!我的全知神宫!”

    楚神苍那已老到不成样子的脸上堆满了气恼与愤怒,双臂高展,身如苍鹰,飞起来打个盘旋,不管不理齐休等人,竟还要往外追去。多年不见,自私如故。

    “你够了!”

    齐云楚家金丹醒得稍晚一点,飞起来拦在他身前骂道:“为寻你,我们这么多人甘冒奇险来到此地,差点全军覆没!你怎么还不知轻重,心存幻想呢!?”

    “你躲开!”

    楚神苍完全六亲不认,一掌将其震开,“若耽误了我的大道机缘,老子杀了你!”

    “你!”

    齐云楚家金丹实在不是楚神苍对手,也不想跟他动手,跌落尘埃,只能看着他背影直跺脚,又气又恨。

    “你们刚才看到了什么!?”

    齐休才不会去搅合楚家的事,他关心的是刚才的那些往事幻象,若楚神苍也看得一清二楚,以后被他宣扬或者泄露出去,干系不小。

    “不就是全知神宫么?还有什么?被那物事压制,我辨不明时间,难受极了,现在过去了多久?我们在这呆了多久?!”

    齐云楚家金丹反问道。

    这时多罗森也醒了,他跟齐云楚家金达也是一样,什么都没看到。

    齐休才略放下了心。

    这时候,那头听到扑通一声,已飞到入口处的楚神苍不知为何,从天下栽倒下来,一动不动。

    三人连忙赶过去,却除了倒扑在地的楚神苍,什么都没发现。

    “竟然……”

    齐云楚家金丹扑过去检查一番,然后缓缓站起身,神复杂地喃喃道:“竟然死于阳寿用尽……”

    多罗森使出本命天赋,三花虚影布了个疗伤的三才阵法,试了试,毫无效果。

    “的确是老死的。”他禀道。

    楚神苍来之前已过五百岁了,又在这里被困了二十来年,阳寿用尽,并不太出人意料。

    “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戏剧化的方式……”

    齐休暗暗唏嘘,仔细看那楚神苍遗体,他面朝下,双手高举,十指插在地里,一足曲抬,一足踩直,哪怕苍茫大地,仍要奋力攀登。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六百一十一章 出使器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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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全知神宫,许多修士,甚至不少超级宗门修士在死亡沼泽周边生生寻找了十几二十年,如今神宫跑出去了,若再次现于世间,肯定又将掀起滔天巨浪。

    齐休与齐云楚家金丹知道其中利害,将此地手尾收拾干净,便赶紧带着多罗森、祁默安等人,原路回返。

    空间裂缝之外,楚青玉正与虢豹盘膝端坐,兢兢业业守护着。

    忽地,一位圆滚滚的胖子毫无阻碍地穿进了幻阵。

    楚青玉等人先是大惊,看清来人后才全数跪下,口称老祖。

    原来是楚神通到了。

    “齐休呢?”楚神通劈头就问。

    “在里面呢,已进去五日有余……”楚青玉解释道。

    话说一半,见楚神通直接就往里钻,顾不得身份差别,大声拦道:“老祖且慢!里面危险不明,切勿擅入啊!齐休他临行前……”他连忙将此地情形一一禀明。

    “白山已乱了套,都在传他挂了。”

    齐休等人行踪知道的不多,他们这个小队的实力在三楚也算是顶级了,元婴以下来救没什么意义,所以收到楚秦门告警,楚神通索性亲自来了。他从不摆老祖架子,实务上也没什么主见,楚青玉一劝,便老老实实顿在原地,指着那几线青烟问:“这么说,人还活着?”

    “是。”

    楚青玉道:“按齐休的安排,再等几日若还不能脱困,您就得去请蔡老祖援手……”

    “去请他?”楚神通再无主见,也知道蔡渊不是随随便便能请动的,囚禁南宫止跟与南宫家和解是一回事,来援救几位冒险受困的金丹修士就是另一回事了,“为这种事,合适吗?”他有些迟疑。

    “如今咱们家的情况,不求他求谁呢?”楚青玉为难道:“您可不能再陷进去。”

    楚神通僵在那儿思虑片刻,哪想得啥好办法,最后还是冲楚青玉一甩手:“你就说该怎么办罢。”

    “既然白山出事,那咱们等不及十天之约了,您这就去请蔡老祖,我去思过山,安定那头的人心。虢豹,你仍留守此处。”楚青玉分派道。

    “门中出事,还是我回去罢!”虢豹呈请。

    “你回去顶什么用,安心守着罢。”

    楚青玉将其驳回,三人计较已定,正待分头行事,空间裂缝那儿突然光影一闪。

    齐休等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嗯?怎么?”齐休看到楚神通,“已十天了吗?”

    “……”

    “……”

    “……”

    与此同时,思过山,崖顶大殿。

    事务皆有分派,众人忙碌各自值守去了,殿内只剩秦长风与南宫嫣然夫妻二人。

    秦长风以手扶额,不停揉着眉心。

    多年相伴,南宫嫣然知道自家丈夫正烦心着呢,“怎么了?”关切问道。

    “事起仓促,许多地方,我还是思虑不周了。”

    秦长风颇为懊恼,“比如选用何种阵法这类事情,就不该在大庭广众下讨论,透露了虚实不说,还会给下面人遇事张惶的印象。我应和你以及熊十四等人先定下章程,然后当众宣布即可。”

    “再有,无论如何救援南方这事应摆到第一位,乱起南方,眼下双联山宋家等势力还生死未卜呢,我却只顾那些琐事,落在各家附庸眼中,难免会起兔死狐悲的心思,小看我见事不明。”

    “另外山门管理也出了大问题,姚青带两个外人直接就到了崖顶大殿,法引也是,后面轻易放何欢宗金丹入殿更是不妥。还好他们是友非敌,否则……只怕会乱上加乱!”

    他说了许多,南宫嫣然脸上笑意却越听越浓,“什么事没有个头一遭,你事后既能看得那么透彻,说明之前只是一时没思虑得那么细致而已,慢慢经历几次就?手了。”

    “这种事,再经历一次就够呛了。”秦长风叹道,又问她,“除了这些,我还有哪些方面要改进?”

    “都好都好。”

    南宫嫣然对他一向是以哄为主的,“只是……”她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掩嘴轻笑。

    “只是什么?”

    秦长风皱眉,“直说就是了,我经得住。”

    “只是你模仿老头子的言谈举止,略显刻意了些……”南宫嫣然。

    “呃……”

    秦长风俊面顿时掠过一抹浮红,“有那么明显吗?”

    “学他干嘛,又老又土的。”南宫嫣然摸摸他脸颊。

    “别老这么说他。”

    秦长风板着脸,将南宫嫣然柔夷握在手中,两人对视片刻,终于屏不住,同时笑将出声。

    “不过……”

    笑了会儿,秦长风眼神逐渐严肃起来,看着妻子,“这次理事,我也算尝到了当家的滋味,慢说我不擅此道,若有错漏只怕悔之晚矣。便是真能习得纯熟,日后总揽大位,那时便要不停换着各样面皮与各色人等打交道,想想,就感觉人累得慌……”

    四目相对,他并未把话说透,南宫嫣然却已明瞭其中意味,脸上笑容渐去,眼中情意却越发重了,“我嫁给了你,便什么都听你的,若你觉得那位子坐得无趣,不要便是。”

    “嗯。”

    秦长风感动地将她揽入怀中。

    可惜还未温存片刻就不得不分开,一位楚秦门弟子前来禀报,说南方形势又有了变化。

    “噢?”

    秦长风连忙冲出大殿,立在崖顶往南方看,早前楚秦山的告警烟火已然熄灭,如今,楠笼山等地的烟火也不见了,只剩下双联山宋家的孤烟一线,还在坚挺地维持着。

    “怎么办?”

    熊十四打头,明真和南楚门金丹、何欢宗金丹都急匆匆赶到殿门口,熊十四大声道:“秦老弟,该下决断了!我估计宋家再坚持不了多久!”

    ……

    “噢?看样子秦光耀他们打得不错!”

    器符城那头几乎是同时得到了消息,古熔搓着手,不停在城主大殿内兜着圈子。

    “哎呀古师弟你别瞎转悠了,把我眼睛都搞花……”

    郎季高还是坐着老位子,语气十分不满,“楚秦门缩在思过山不敢出头,这还不能说明形势么?齐休那厮恐怕是真的死了,否则凭他手段,断不会如此行事。”

    “你当我三岁小孩?”

    古熔瞥他一眼,讥讽道:“若齐休真这么巧出去作死挂了,那裴双能跑?柴艺老儿能不参与?他与齐休签下的和议,一方死亡,契约自动失效,灵木盟能那么好心不占这个便宜?”

    “就当齐休活着,起码现在总揽大局的不会是他!”

    郎季高冷冷道:“你不是还存着等他回来再重归于好的心思罢?”

    “备案议得清楚,重归于好是必然的,不逼齐休签下和议,柴艺老儿恐怕不会放心罢?”古熔反将一军。

    “那是咱离火盟跟楚秦盟的事,你个人是别指望了,否则我让这盟主之位予你作甚?”郎季高可不怕他,“顾叹不杀,可以。铁生却不能仍扛着不表明态度!他必须重归我离火,没得商量。”

    “唉!”

    谈到铁生,古熔气焰被浇灭不少,长叹道:“他在楚秦门呆得久了,人被洗脑,你放心,我回头慢慢劝说,一定让他入我离火门下。”

    “快些罢!”郎季高不满地警告道。

    “报!楚秦门的余子澄到了。”外面有弟子禀告。

    “让他进来罢!”

    古熔命人将余子澄带进殿。

    “古前辈……”

    无论两家如何,使节相交面子上都能过得去,余子澄笑吟吟参拜古熔,“哟,郎前辈也在。”又朝郎季高行礼。

    他是惯做人情交往的,进了这戒备森严的器符城,人虽被时刻监视着,但光用眼睛看,也能看出不少门道来,一是顾叹定然未叛,否则这离火盟在外宣扬的器符城主定不会躲着不见。二是眼下对方心中也慌,否则离火上上下下,哪会气氛如此紧张。

    “这么说,老头子应该还活着了。”他想到这,心中大定。

    “子澄,如今各为其主,咱们也无啥情谊好讲,也没啥多话好说。”

    都是聪明人,古熔让他进器符城,也是存了探听虚实,甚至误导对方的心思,“你们可愿降?”

    “这什么话说得……”

    余子澄打着哈哈,“我这次是求您来了,眼下门中叛逆在楚秦南部起事,还望古前辈看在咱们两家多年交情的份上,帮一帮手。”

    “噢?”

    古熔失笑,“既是帮手,那我的人需路过思过山,你们可否开了山门,任凭出入?”

    “有何不可?您但管来便是。”余子澄咧着嘴,假作没心没肺笑着。

    “秦长风愿意?”古熔又问。

    “他自无不可,您……”

    余子澄话说到一半,见古熔扭头跟郎季高对视一眼,两人都未掩饰脸上的一抹狡诈笑意,心知自家失言,“您……”又羞又怒,索性放开了,讥讽道:“就怕您不敢来。”

    “到时你便知我敢不敢了。”古熔冷笑道。

    这时外面走进来位离火金丹,手中还倒拖着个楚秦服色的修士,那人浑身浴血,本来鲜亮的楚秦赤袍已被完全染暗,随着拖动,地面延伸出道老长的血迹。

    “蒙……蒙师兄?”

    余子澄看清那人面容,不是分派出去执法的蒙儁是谁,大惊失色,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凄然,扭头望向古熔,恨声道:“古前辈!你这是何意!?”

    古熔冷着脸,瞥了眼郎季高。

    郎季高却做闭目假寐状。

    那初进门!离火金丹恶狠狠舔舔嘴唇,出声回道:“什么何意?两军交战,抓一个舌头正常得很,还用问何意?”他将已进气多出气少的蒙儁丢到古熔跟前,“此人在楚秦门中地位不低,我已令他吐真了。齐休、多罗森、沙诺均不知所踪,思过山只有秦长风、明真与熊十四在。”

    所谓吐真,实现手段门道各有不同,但搜魂绝对是最快也是最稳的一种。

    “蒙师兄,蒙师兄啊!”

    门中秘密不保,余子澄也顾不得了,扑上前抱住蒙儁身子,撬开牙关,不停送入疗伤丹药。

    可惜蒙儁身负重伤,已然金石罔效,只来得及把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丝,看了眼余子澄,喉咙里嗬嗬几声响动后,便双腿一挣,死于当场。

    “姓古的!”

    余子澄气得直抖,跳起来,指着古熔骂道:“枉你与我家掌门多年密友,没想到行事竟如此狠毒!”

    “哼!”

    古熔清楚这事是郎季高他们在明着使坏,逼自己与楚秦彻底决裂,但事已至此,存那份心思也无用了,他拉下了脸,一挥袖子,“什么密友不密友的!你回去跟秦长风说,思过山我这就去取,让他在家等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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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二章 求灯江南宗

    古熔态度已明,余子澄留之无益,当即告辞。

    离火盟也没到为难一个使者的份上,准其携蒙儁遗体自去。

    而此时的齐休这边,楚青玉等人已按他的调度,开始分头行事。

    思过山,齐休并不想这么快回去,而是让多罗森与祁默安打前站,安定人心之余,再把当前形势详细地打探出来。毕竟南宫嫣然发向楚神通的警讯以寻求支援为主,楚秦门、盟自身的情况描述得很模糊。

    “你传我的命令,谨守思过山即可,切勿妄动。”

    多罗森临走,齐休嘱咐道:“既然已主楚秦事,除这一条之外,你回去后,在其他事务上便不要多言,多多襄助于他便了。”

    “我省得。”多罗森答应下来,与祁默安随着楚青玉等取道南楚城,往西走了。

    楚青玉带着自家两位筑基还是回去坐镇南楚,应对后续变化。

    而齐云楚家金丹则带上虢豹,两人往另一头的连水城赶去,江南宗当年许下的一次连水青铜油灯的使用权,该到用上的时候了。

    两位齐云楚家筑基则护送楚神苍遗体返回齐云山楚云峰。

    “神苍早年其实是个宽厚正直的人,想我金丹未成时,因族中矛盾,常被神亭等人言语欺辱,他们喜以我幼时外号‘阿呆’戏之,只有神苍屡次代我出头,斥责尔等。唉!可惜大道在前,他那样的人,也无法保持平常心了……”

    消除黑河底下手尾后,齐休与楚神通就近钻入了黑河峰内。没有外人,楚神通唏嘘缅怀不已,又对齐休道歉:“我私心作祟,始终忘不了他当年的恩情,却不想令你等再次遭遇大险,几成一生之憾……”

    齐休笑道:“人非无情,顾念旧恩有何过错?师叔不必如此自责。若异位而处,估计我也会如您一般。况且险不在此地,而在白山,我本觉得外海方定,白山清平,正是寻他的好时机,只可惜……”

    他叹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敌人正是要打在我这‘没想到’三字上,发动的时机,策反的对象,以及对我门中内部矛盾的掌握,均在水准之上。我这人没多少真心朋友,古熔勉强算是一个,他对我楚秦太过了解,我和顾叹又对他不怎么防备,唉!若不是我人在外面,或许被古铁生请入瓮中的就是我了。在我看,离火盟中,包括古熔自己都无此毒辣手段,估计还得着落在那柴艺身上。”

    “柴艺?你不是和他签过和约么?”楚神通奇道。

    “再周密的和约,也困不住有心之人。”

    齐休答:“正如当年诛杀高广盛,楚震老祖纯靠与众人之间的默契,骤施雷霆手段,事乃得成。估计灵木离火之间,也是如此。”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楚神通托着肥嘟嘟的下巴,愁道:“五行盟已去其一,没想到他们对我楚家仍贼心未死。”

    “终归还是先将情报搜集清楚后,再定行止。顾叹已代我理事多年,他这一被擒,令我顿失一臂,重新拾起门中琐事来,也需时间。”

    齐休道:“从眼下离火的手段来看,恐怕还有后招,针对的,不是我就是你,所以我们绝不能第一时间现身。他们在暗中突施冷箭,我楚秦固然受创甚重,但如今他们已转到明处,那就该轮到我们躲在暗处了。”

    “我们在这,安全吗?”

    明明暗暗的算计,楚神通不怎么感兴趣,他觉得自己作为元婴老祖,顶级战力,该出手时出手就行,具体细节全由齐休安排便是,只顾问道:“此地虽属是你楚秦地界,但其实在南宫家的掌控范围里吧?”

    “南宫家应还不至于背弃刚签下的和议。”

    这么多年下来,齐休对楚神通的心态摸得门清,不再谈论白山形势,转而请教起三千多年前的齐云人物来,“姜家、万家、高家、甘家,当年有何人物,在齐云派中地位如何?”

    “你问这些做什么……”楚神通疑道。

    “你说就是了。”齐休无意向他解释通过全知神宫看到的往事。

    “我楚家原本是寒门,从楚震老祖结婴到现在也不过两年余年,之前的齐云事务……”

    楚神通闭目回想了会儿,摇摇头,“一无所知。倒是你说的那几家,比我楚家底蕴深厚多了,三千多年前应都是兴盛的时候,他们族中应有记载留存。”

    族中往事,如楚震所留【千修行述】那般,各家绝不会外传,楚家不知道,齐休也想不到好办法,只得暂时作罢。

    不提两人躲在黑河峰,单表白山这头。

    齐休安排多罗森、祁默安返回时,并不知道蒙儁在楚秦境内被抓了舌头的事,其实两人这时候回程颇为行险。

    还好,古熔虽放话要攻思过山,事实上却一直缩在器符城未动,两人便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思过山中,正好在器符城回来的余子澄后脚到达。

    “多罗师叔回来了!”

    随着守门弟子的一声欢呼,崖顶大殿众人均是大喜过望,随在秦身后出来相迎。

    “多罗师弟!”

    秦看着风尘仆仆的多罗森,竟一时有些哽咽,“你回来就好。”

    “秦师兄,众位!”

    多罗森抱拳拱手,朝众人施礼致意。

    “你知道老齐下落么!?”

    熊十四等不急,大声问道。

    “呃……”

    多罗森素来稳重,刚才打招呼时看见两个金丹外人,所以并不急答话,“这两位是?”他反问道。

    “噢,这位是何欢宗中行媚中行道友,这位你不是见过么?白山剑派的崔元青崔道友……”

    秦解释道:“变乱起时,他们都在左近,都是奉了宗门命令,前来襄助的。”

    两人上前,与多罗森见礼,中行媚便是先前那位何欢宗金丹,她娇笑道:“我等皆是为共同的敌人而来,齐掌门之生死影响甚大,作为盟友,应无隐瞒之必要罢?”

    “这……”

    多罗森看向秦。

    崔元青见他为难,知趣道:“如今形势危急,你小心些也是应该的,这样,我与中行道友先避一避,等你们商量好了,再通知一声。”临走时,他又对秦嘱咐道:“齐掌门无论生死,我们都是贵门的忠实盟友,事关下一步各家行止,还望勿要隐瞒。”

    “不会的。”秦谢道:“多谢道友体谅。”

    “无妨。”

    崔元青和中行媚朝众人拱拱手,暂避出去。

    “快,进来说。”

    秦等人将多罗森迎进大殿。

    “这是……”

    多罗森一进门,便看见大殿正中停着具尸体,用白布盖着。

    “唉!”

    秦恨道:“是蒙儁,他出去执法时,被离火盟袭杀了!”

    多罗森也是一叹,见众人心思都在自己身上,也不多纠结,直接宣布道:“掌门师兄无事,正在某地暗中运筹,他命我与默安先行回来,知会你们一声。”

    殿内顿时欢声雷动。

    齐休还活着,大家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好像所有问题都已迎刃而解似的,多年积威,已至于此。

    “那他是怎么打算的?有什么安排没有?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熊十四又连声催问。

    多罗森将齐休谨守思过山的命令传达下去。

    “既如此,那我们按掌门师兄吩咐办就是了。”

    秦也如释重负,之前为了南下援救双联山一事,堂中已数次争论了,正难决断时,瞌睡送来了枕头。“接下来,我们还有什么要做的?”他问道。

    多罗森摇头,“掌门师兄只说了这个,剩下的,他命我听你调度。”

    他说完这话,便归入众人之中,站在明真身侧。

    “顾叹的事,掌门师兄知道了吗?”明真悄悄传音问道。

    “知道了,你放心,掌门师兄一向相信顾师兄,绝不会中他们离间之计。”多罗森传音回道。

    明真凄然笑笑。

    “嗯?”多罗森精于医术,打量几眼,便发现明真已有身孕了,传音安慰道:“顾兄吉人自有天相,你也别过于悲忧,小心伤动胎气。”

    “嗯。”

    明真俏脸微红,轻声答应。

    大殿众人散去之后,多罗森又与秦独处,一一将内外形势问明,再用秘法传予人在黑河的齐休。

    思过山谨守门户,勤练军阵自不待言。

    一日后,连水城,江南宗山门。

    姜明恪的掌门洞府外,名叫楚佐笙的齐云楚家金丹与虢豹二人等得是心焦如焚。

    “你可把话说清楚了!?事关重大,一定请姜掌门出关,拨冗一见!”

    楚佐笙不停催促一位姜家金丹。

    “楚道友,不是我家掌门不肯见您,而是他这次闭的是死关,入关之前一再吩咐,任何事都不许打扰。我已留下最紧要的传讯通报,其他的,实在是帮不上忙。”对方客气是很客气,但拒绝得也很干脆。

    “怎就这么巧!”

    楚佐笙哪里肯信,“我道家一脉功法最重平和,姜掌门他离结婴还早,这时候哪有什么生死关口要渡的。要不这样,我等只求青酥油灯一用,你可否代姜掌门取来?我等拿了就走,绝无二话。”

    “呵呵。”

    对方笑道:“楚道友,不瞒您说,那什么油灯我连见都未见过,只知道是白山宗门的重器,敝掌门一向贴身收着,珍重非常,实在是不怎么方便。”

    “你!”

    作为从没接触过白山事务的齐云金丹后期修士,楚佐笙在对方面前本是有点儿隐隐的优越感的,从没想到事到临头要求人的时候,竟会是这么的难。可是形势比人强,眼下真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他压抑住心中怒气,尽量用平和的语调问道:“姜道友,你江南宗与楚秦门有约在先,可借用那油灯一次,这事不错罢?”

    “呃,那约书是敝掌门与楚秦门齐掌门订下的,我不过略有耳闻,这样,那边洞府已然安排妥当,楚道友您先去那儿等着,等敝掌门出关之后,再细论此事可好?”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楚佐笙差点被气笑了,“你们……你们姜家不会想背约反悔罢?”

    “何出此言!”

    对方一甩袍袖,作态怒道:“楚道友好不讲理,说一千道一万,总不能让我去冲撞敝掌门的死关罢?若有意外,谁也付不起那个责任!油灯我们既然答应借,难道还会赖他齐休不成,等敝掌门一出关,立马交到你手里便是!”

    “那他何时出关!?”

    “不知道!”

    “你!”

    楚佐笙气得要翻脸,还是虢豹在后面拉住他,低声劝道:“此事真假难辨,不若我们去碧湖宫找姜家老祖求上一求?”

    “那就真求成个球了!”

    来之前,齐休已将姜家的底细告之,楚佐笙自然知道姜焕人在碧湖宫,但他作为金丹后期修士,见识要比虢豹高上许多,光凭眼前这位姜家金丹的态度上就能嗅出些许猫腻味道,“姜焕名义上根本管不到江南宗的事!到时候一个皮球还得把我们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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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三章 还彼三神通

    “什么!姜明恪躲起不见?”

    人在黑河峰的齐休得知消息,吃惊不小,“姜家不肯借灯!不肯借灯?”他急得一下站起,对楚神通问道:“姜焕不是天地峰一系么?”

    “是啊。”楚神通也很意外,“姜焕老儿阳寿将尽,这时候,不会帮着外人对付我们吧?”

    “不肯借灯,就是在帮忙!”

    齐休真是万万没想到,连水元婴一次出手,对于掌握连水青铜油灯的姜家来说,并不能算多大的付出,这都不肯借……

    “难道是陆云子那一系的意思?”

    姜家事小,背后一系人马的态度事大,不然齐休也不会如此惊慌。

    “不会吧?蔡渊放弃大位,我们与陆、蓝一系再无矛盾,而且前不久蔡、蓝、陆合力,还在帮我们与南宫家和解呢。”

    楚神通不太信,反问:“会不会是那姜明恪私自做主?”

    若陆云子、蓝隶、姜焕一系参与此次阴谋,那自家楚秦乃至三楚都是没任何还手之力的,只要齐休与楚神通一现身,只怕立地就是雷霆手段。与其挣扎,还不如索性撤离思过山,全部躲回南楚地界算了。

    “最好是他私自做主。”

    现在,唯一的希望全建立在姜明恪是个脑残上面,问题是,他是个脑残么?

    齐休缓缓踱着步子,认真思考起以往对姜明恪的印象。

    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好像是在姜炎那儿,当年姜炎在山都山底留下的必杀十人名单里,姜明恪仅排在南宫利、南宫嫣然之下,位列第三,仇恨之深可见一斑。这也侧面说明姜明恪当年对姜明荣姜炎父子欺辱到了什么份上。

    “欺压同族,无故结怨……”

    然后便是酆水开辟了,姜明恪在酆水开辟中的表现,用展剑锋回来描述的话说就是:急功冒进,待人严苛,而且自视甚?,不恤下情。

    接着,便是姜明恪与姜明玲的族中内斗,南宫止还曾为此问过齐休意见,南宫止的评价是‘庸人’二字……

    最后,在江南宗分封和重建连水城时,齐休与姜明恪数次见面,双方平等相待,倒是没感觉有多恶劣,只是对其的自大有了充分的认识。

    但是,齐休看人的角度与姜炎、展剑锋、南宫止等人不同。

    欺压同族,那是在姜明恪结丹之前干的事,人不是一成不变,而是一直在成长的,特别是修士,不能以凡俗之人那句‘七岁看老’等而视之。谁年轻时没做过些荒唐事,而且姜明荣、秦思瑶夫妻俩当年自以为天才的做派,的确有招人嫌厌之处。

    御下严苛,自视甚高,各家的一门之主里这种人多了去,比如当年魏玄,比如现在的青丹门的英伯,都是如此,只要镇得住,亦无多大问题。

    而南宫止‘庸人’之说则有些不靠谱,能在姜家已明确姜明玲地位的情况下,还能将其斗得远走他乡,再怎么说,也不能称之为庸人。不但不是庸人,姜明恪得位之后,迅速融入白山的杀伐作风,对境内的散修恶人狠下重手,一通清理,使得江南宗地界秩序恢复极快,连水城重建也弄得有模有样,其行动力颇可称道。

    “这种人,有一定能力,而且一辈子没受过什么挫折,目中无人,说不定还真有胆子进这个局玩上一玩……”

    “只是他得了什么动力,又能落多大好处呢?”

    齐休沉吟良久,实在难以厘清这个变数。

    楚神通见他为难,提议道:“不若我跑一趟碧湖宫?若是姜家真要与我楚家为难,那我也得在那姜焕当面,听他亲口说出来。”

    “碧湖宫可是在白山。”

    齐休摇头,“还是找蔡渊罢。”

    “找蔡渊……”

    前面齐休就提议过找蔡渊,楚神通一反常态地没有言听计从,“蔡渊他能量大,手腕高这个你知我知,可你也别忘了,与南宫家和解仰赖他帮手,那是南宫止有错在先,我们占理。为白山的事,他可不一定会出手,即便我们再拿外海出兵的情分求他,他若回一句息事宁人,让你楚秦迁回南楚算了,我们怎么办?你愿意吗?”

    “嗯?”

    楚神通这番话说得很是顺溜,按他的性子,估计已对这个问题深思熟虑很久了,齐休探问:“你可是得到了什么暗示?”

    “没有暗示,但若你以后晋阶元婴,在齐云山内呆久了,就知道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什么暗示。蔡渊以后的地位大约类似于楚震老祖当年,即便做不成齐云掌门,能量也不会小到哪里去,不动则已,动如雷霆,那柄快刀,绝不会为咱们这点小事胡乱挥舞的。”楚神通回道。

    元婴主家的决定,齐休还是要尊重的,如楚神通所言,蔡渊一介入,事情的发展的确就不一定受控了。不过他的注意力被楚神通话里另一个信息吸引住了,“您刚才说,若我以后晋阶元婴,进齐云山!?”

    “是啊,难道你还想去别处结婴不成?”

    楚神通奇怪他有此一问。

    “呃……呃……呵呵。”

    还好齐休脸皮厚,连忙把话往回圆,“不是说白山齐云有默契,白山势力需得去山顶结婴么?”

    “的确,等你结婴,楚秦掌门是不能光明正大做了,不过名义上是名义上,也不是没有可变通之处。姜焕不就是眼前的例子么?他执掌碧湖宫,归根结底,江南宗在他陨落之前,还不是要听他的?不然我去碧湖宫找老姜作甚?他说一句话,难道姜明恪能不听?”

    楚神通不疑有他,把话题又兜了回来,“而且……”他突然像小孩子一样,显出跃跃欲试的情绪来,“外海白塔城一战之后,我又悟得了手厉害法门,等闲三、五同阶,只要我想走,他们也拦不住!”

    “三、五同阶?”

    齐休知楚神通从不妄言,顿时肃然起敬,有这手段,岂不是争斗上又是一个楚红裳?还有楚问,三楚元婴手底下竟没有一个弱的,而且全是大道有望之辈,实力之强,前途之好,在当世所有元婴家族里估计都能称得上翘楚。“还是不妥,不如去找陆崆如何?”想了想,这一趟还真是能不能就不跑,再度劝道。

    “哎呀,陆崆与我们又隔远了一层,我楚家再欠不起人情了!”

    楚神通这种人打定了主意,又别有一番执拗劲,臃肿身躯如球般一弹而起,灵活地飞窜出去,“你在此等着,我去去就回。”

    将将快飞出密室时,又陡然在空中定住,背对齐休,动也不动。

    “呃……”

    齐休知他还在等自己的态度,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好罢,一切小心。”只能答应下来。

    ‘嗖!’

    一道破空之声划过,楚神通身形顿消。

    他走了,齐休这边开始细细察看多罗森、祁默安两人发来的门中讯息,一边看,一边点头,“长风能做到这些,很是不错了。”

    赞许之余,又有些叹息,“可惜中规中矩,还是不够……”

    约莫看了半个时辰,忽然耳畔响起楚神通一声呼喝,极其微弱,应来自遥远之处。

    “这是……示警?”

    连忙使出通明身识,换成个寻常低阶散修的模样,窜到黑河峰上空打望。

    只听黑河南边的死亡沼泽上空隐隐传来风雷交击之声,淡淡的四种大道气息,混杂着从那方向飘散过来。

    “竟真的动上了手!”

    齐休又气又悔,仔细辨认,发现那大道气息里,除了楚神通那不知名目的以外,其余正是火、土、金三样,不用说,还是着了五行元婴的道!

    “一群畜生!”

    再恶毒的言语都不足以表达他现在的愤怒,五行盟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事,而且次次针对楚家元婴设局,怎能不令恨入骨髓。

    感应到黑河坊中数道人影冲天而起,往争斗方向赶去,不用说,又是那些不知死活的白山散修做着发横财的美梦。

    楚神通之生死,干系重大,齐休抬步又止,想过去看看,又觉得自己去也不顶用,正犹豫间,突被道元婴威压摄住。

    “没想到你竟有这手伪装本事!”

    原来是南宫梦从后面齐南城方向来了,她裹起齐休,瞬间便带到了死亡沼泽北岸,“你入我南宫,再以秦长风为楚秦之主,我便救他,如何?”

    她条件提得又快又直接,齐休还不及悔恨自家的不小心,马上又面临着极为重大的抉择。

    “恕难从命!”

    盯着南宫梦的绝美侧颜,他回答得斩钉截铁,入他南宫,还不是预备着被南宫木利用夺取阳寿,楚秦一脉更是要改换门庭,沦为南宫附庸。

    南宫梦轻轻点头,再不言语,只把注意力放到厮杀场中。

    楚神通被围在当中,面对三具元婴法身,夷然不惧,口中呼喝连声,将一双肉掌舞得密不透风。

    “杀!”

    离火元婴许是见南宫梦来了,再不敢拖延,当先一合双掌,无边无际的火烧透了半边天空,再朝楚神通全数扑去。

    他这火却和楚红裳的不同,外表泛着琉璃彩光,少了霸道之气,却多了些金石般的坚不可摧。

    此招用尽全力,离火元婴那法身虚影都随之黯淡了不少。

    锐金、厚土两元婴亦随之出手,无不是平生最强一击,一为金之锋锐,一为土之厚重。

    三样五行大道攻于一点,抽得周边世界的元素无比稀薄。

    而楚神通双臂高举,神色凝重,身上道袍随风鼓动,撑得整个人愈发圆了,竟毫无退避的意思,一心硬抗。

    “不是说能走的吗!?”

    齐休亲眼看着,人都快急得昏过去,至于南宫梦发现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刚才的要求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南宫家、姜家在里面扮演的是何角色,通通顾不得细想了,楚神通一完,已分封在外的楚红裳、楚问失了齐云根本,齐云山里的楚云峰估计就要进入某些觊觎之辈的谋算中了!没有元婴,那座山,那一关,是无论如何都难以渡过的。

    那真是大难临头!

    三种大道加身,楚神通竟不退反进,圆球灵活地往前一弹,迎上后发先至的锐金元婴。

    “喝!”

    再次大喝,震得远近世界颤动不休,他一双肉掌封在身前,往那道锋锐真意托去。

    当年山都山被楚红裳、齐休暗算时,锐金、厚土二元婴不在其中,以齐休的见识,真正要说大道手段,他二人比五行盟另几人恐怕要高上半分。特别是锐金元婴,这道锋锐真意极其厉害,目光方落上去,齐休立时感到双眼剧痛,再不敢直视。

    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火石间,只见锋锐真意穿过楚神通肉掌,笔直刺入其胸前道袍之中。

    “噗!”

    过后才有一声闷响传开。

    齐休眼前一黑。

    他在那担惊受怕,楚神通却仍活蹦乱跳好端端地,并未有受伤的迹象。

    这时琉璃真火从后侵袭,土之厚重由上覆压而至。

    “去!”

    楚神通依然硬接,人在三样大道里屹立不摇,庞大身躯缩到只有绿豆般丁点大小。

    没有大道相撞的天地异变,也没有任何声响传出。

    天地似乎安静了那么一瞬。

    “还彼神通!”

    突然,楚神通暴出如雷巨吼,身形再次鼓胀而起。

    那三样大道手段,竟然被其逐一弹出,锋锐奔离火,琉璃真火去向厚土元婴,而锐金元婴则要面对扑面而来的厚土真意!

    “还彼神通……还彼神通!”

    淡如幽兰的南宫梦见到此情景,亦被震慑得檀口微张,“好厉害的还彼神通!”

    “这!?”

    “这,这这这!”

    厚土、锐金元婴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手忙脚乱,总算把楚神通转移过来的盟友一击挡住。

    而离火元婴就没那么幸运了,金之锋锐速度极快,竟从他右肩刺入,背后穿出,将那法身虚影一捅俩窟窿!楚神通还得理不饶人,直直往他那儿扑去,一双肉掌带动那神秘大道,狠下辣手。

    离火元婴法身虚影转身就逃。

    短短片刻,齐休真叫个惊喜交加,一会哭一会笑,情绪反复地被折腾得够呛,但凭良心说,这五行盟跟楚家作对可是真倒了血霉,一次又一次吃瘪,次次被吊起来打。

    楚红裳如此,楚神通亦如此,当年楚问,更是有以金丹之身,与军阵合力对抗龙家元婴的壮举!

    “楚家人真是……”

    南宫梦悠悠念叨,至于真是什么,她也说不下去了,“咦?”她双眼突然眯起,紧紧盯着那离火元婴奔逃的方向。

    一柄飞剑,无声无息从死亡沼泽南岸刺出。

    “元婴剑修!?小心!”

    齐休喊时,已来不及了,那飞剑时机把握得妙到颠毫,正好拦在楚神通追击路上,避无可避,双方硬憾一记,触之即分。

    “快走!”

    还不及齐休看清胜负,楚神通已至身前,从南宫梦这将其裹起带走,往齐云山方向疾飞。“是白山剑派元婴!”他人面色惨白,双掌正中,已齐齐被钻透,鲜血淋漓。

    “白山剑派?”

    齐休瞳孔一缩,“不好!我要传讯回去,让长风小心崔元青!”他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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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 再战秦长风

    离火、锐金、厚土三盟元婴围攻不利,离火元婴法身受损之余又不惜脸面行了个诈败拖刀之计,由隐藏在旁的白山剑派元婴骤施偷袭。

    四元婴如此卖力竟未得全功,仍被楚神通带伤逃回齐云。

    双方战于齐云、白山间的死亡沼泽上空,那里是众目睽睽之下,消息隐瞒不住,飞一般传遍四野。

    ‘哐!’

    器符城,城主府大殿传出声脆响。

    “我真是……”

    古熔气得把桌子拍成了一地木头片,额头青筋直跳,“我真是……真是服了!服了!”

    自从在柴艺、郎季高二人的软硬兼施下退缩,他这位新任离火盟主就没一件事顺心过,诱捕齐休不成,裴双、柴艺立马抽身跑了,意外抓到个顾叹又是个宁死不降的,就连自家兄弟古铁生,如今也还在拧巴着。

    最主要,山上那几位也太不靠谱了,以往他是个边缘人还不怎么觉得,现在一回忆,老几位对上楚家逢战必败自寻羞辱不说,还次次闹得天下皆知。

    他们不嫌丢人,古熔自己都觉丢人,当然这话没法往外说去,只得冲郎季高发火,“备案!备案!咱能有一次按预备完成的么!?若我没记错,他楚神通不过是元婴初期修士吧?”

    “老祖们是法身降临,争斗起来有百般掣肘,不能以修为境界一概而论的。”

    郎季高摸摸胡子,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紧不慢说道:“你且稍安勿躁罢,三楚与齐休这种等级的对手,哪会那么容易让你随心所愿?取乎其上,得乎其中就很好了,甚至得其下也不是不能接受的。生死之争,无论元婴练气,局中所有人都在抱着不同的目的拼命挣扎,形势瞬息万变,你时刻面临超出预料的变数,必须不停做出取舍,无论取其上、取其中、取其下,适时决断,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能得到什么,尽人事听天命罢咧,天底下任何事都有风险,敢不敢冒险,险怎么冒,其中犹见功力。”

    “齐休没捉成,柴艺不走还能怎样?至于裴双的行为是出乎所料,但裴家可不是我们能控制的,走就走吧,没办法的事就不要再去操心纠结。”他说:“你把抓到顾叹这个楚秦谋主当做意外之喜,心情是不是就能好点了?你放出顾叹已降的消息,离间明真与秦长风,这一手就做得不错。现在看是失败了,但没关系,失败就失败,得其下,能在他们心底里埋下点儿间隙就是赚的。但你随后将余子澄放进城就做得不妥,他那种惯做礼典的人,能从各种细微处咂摸出味道来,很多内情就白白泄露了……”

    “楚神通的行为,咱们更没法预料,本以为按齐休那滑不溜手的人精性子,楚神通绝不会贸然进入白山地界,可偏偏没想到他就是来了,没想到就没想到,算他齐休厉害,咱们认栽。仓促之下,我们能迅速调整,在楚神通归途截击并将其击伤,得乎其中,从结果来看已很好了。”

    “古剑门被你盘弄成如今光景,是你的本事,可你也别忘了,你那古剑门完全是在咱离火盟庇荫下的,对外界许多艰险根本无从感受。论斗争之酷烈,生存之难,压力之大,远远无法与齐休的楚秦门相比,你以后肩上可担负着咱整个离火盟。做生意那套得趁早丢掉,很多事,绝不能以表面的赚赔衡量,这话可能有点不中听,但等你掌位久了,便知我今日全是肺腑之言。”

    离火元婴见证下,郎季高将离火城主、离火盟主大位传与古熔,定下来的事也没得反悔,这番谆谆之言,也的确是出自真心。

    古熔也能听出来,火气略平顺了些,“哼!若真拿我当盟主,蒙儁之死就不会发生!这事咱下不为例!”他将袍袖一挥,“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的下一步,你有什么意见?”

    “你先说说看。”郎季高让他先说。

    “楚红裳肉身被毁,如今在南楚城重塑肉身,这消息确不确实?”古熔反问。

    “我又没亲眼见过,消息是裴家给的,这些年各处搜集来的情报你也都看过,你选不选择相信呢?”郎季高用另一个问题回答了他的问题。

    “嗯……”

    古熔沉吟了会,并未急着回答,而是问道:“楚神通这次受的伤,短时间内无法出手,又能不能确定呢?”

    “这是白山剑派老祖做出的判断,还是一样,选不选择相信仍然在你。”

    “外海那边,楚问仍然未动?”

    “我们在他必经之路上布好了人手,若是海楚大军出动,咱们一定能得到消息,但若是楚问单枪匹马过来估计就难了。这个险,决不决定冒还是在你,你又打算为此做下怎样的预备呢?”

    “……”

    “……”

    两人商议许久,古熔最后一掌按下,将地面击出‘空’的一声,沉声道:“是时候了,我打算即日出兵!”

    “善!”

    郎季高抚掌大笑,“与老夫所见略同。”

    古熔道:“溯沔水而上,先横扫楚秦之地北部,再由北向南,与楚秦之地南部的秦光耀、罗姿等人南北呼应夹击,最后围于思过山,进能一战而定,退则倚之迫和,你看如何?”

    郎季高答:“甚妥,白山剑派有钉子在思过山内,说不定我们还未到那,楚秦已阵脚大乱了。”

    “如此最好,不过咱们还是先看眼前,距离最近的白沙帮如何处理?”

    “白沙山及沔水两岸是当年陆云子为姜家设计的缓冲之地,若是我们出手狠了,会拂了齐云掌门的面子。”

    “那就不管,大军直接越过沔水!而白沙帮……既然沙诺下落不明,咱们干脆放出消息,沙诺已死,他从外海搜刮来的所有财货,尽皆藏于白沙山中,嘿嘿。”

    “桀桀桀……可以,咱白山散修从不缺胆大心黑之辈。听说白沙帮里新纳了不少昔日做黑的出身,亦可派人去稍加鼓动。”

    “好!沔水往上便到了熊家的北烈山,我打算分一偏师围之,待主力兵临思过山下时,拿来要挟熊十四,那人不是愚忠之辈,或能得到意外之喜。”

    “可。”

    “大军一动,楚秦之地南部就有些难以兼顾,我打算从困在器符城内的散修里挑选出一部分强人来,诱之以利,再以得力人手押阵,去助秦光耀一臂之力,拔掉双联山那个钉子!那些人素来下手不知轻重,到时可全推到秦、罗身上!”

    “亦可。”

    “至于列位老祖,还得麻烦他们,随时准备法身降临,应对楚问。”

    “呃……”

    说到这,郎季高脸色略显出些尴尬,“咱家老祖被楚神通所伤,需要时间将养,而白山剑派老祖露了那一面,等于反了何欢宗、楚秦盟、丹盟、幻剑门的水,他的青铜油灯肯定是要马上带回白山剑派应付后续的。所以这次,只有厚土、锐金二位老祖可用。”

    “这……”古熔大为迟疑。

    “还是那句话,这个险要不要冒,你做决定。”郎季高道。

    “冒!再不济还有顾叹在手,齐滑头的软肋我最了解。”

    古熔做出最后决断,立刻对离火大军做开拔前最后的整肃,偌大的器符城顿时躁动沸腾起来。

    而此时的思过山崖顶大殿,楚秦众人对此浑然不知,他们得了齐休的传讯,正将崔元青团团围在当中,忙着安内呢。

    熊十四在前,护住身后的多罗森,两人堵住门口去路。

    中行媚居于外侧,明真又对她寸步不离,隐隐监视。

    而与崔元青当面对峙的,自然是秦长风。

    大殿阵法已然发动,一众筑基退在阵外,常年清修的明鹭、萧道蕴、秦钟琳等小一辈内门筑基全也数到场,站得满满当当,南宫嫣然、阚萱等打头数人手执令牌如临大敌,时刻准备发动阵法。

    “哈哈哈!”

    一袭青衣的崔元青站得笔挺,将双手负在身后,朗声长笑数声,傲然道:“一介区区,能令威震白山的楚秦门如此隆重相待,在下深感荣幸!荣幸之至啊……”

    秦长风哪还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之意,他冷冷回道:“崔道友,若不是看在你素来行事颇正,又与我楚秦有多年情谊的份上,秦某早就一剑取你性命,哪会留你到现在!我这么做,就是想给你一个说话辩驳的机会。”

    “一剑取我性命,呵呵……”

    崔元青冷笑,“你好大的口气。”

    “你别忘了当年一战,最后输的是谁!?”

    秦长风提起当年旧事,崔元青面部肌肉立时微微抽搐了几下,当年他找上秦楚山门想挑战齐妆,却不防连出来应门的秦长风都没能打赢,从此受白山舆论讥笑多年,一直引为平生之耻,“当年一战,我可没输!”他厉喝道。

    剑修最重心境,心火刚起,立时察觉,马上暗自压服住,努力回复从容,“择日不如撞日,咱俩就在这重新做过一场,抵定输赢如何?”

    “此乃激将之法,勿要上当!”

    一旁中行媚连忙出言提醒,她看向崔元青的目光中恨意极盛,“姓崔的!你家老祖偷袭盟友铁证如山,还有何话好说!速速交代把知道的吐露清楚,才有活命的机会,到此卧底的目的是什么?还有哪些同伙内应!?”

    “我独来独往,不需要同伙……”

    崔元青竟不否认自己卧底的身份,“实话跟你们说了罢,按照计划,我早该发动了的,哪会等到现在,傻傻地被你们瓮中捉鳖。但是……唉!”

    他做一长叹,高昂的头颅,挺直的肩脊松垮颓唐了下来,“上面的决定是何目的,你们问我,我也不知。我是个剑修,一辈子只知道仗剑行走,重诺轻生,却没想到被派来做这种事。我这几天想东想西,苦恼纠结,最后我决定去他麻的,那种腌臜事,我死也不做!”

    他抬起头,环视众人,“我知道,这个决定一做,我便已然叛门,对生我养我的白山剑派的伤害,不可逆料……”说到此,他突然手腕一翻,掌中现出一张皮质符篆。

    “小心!”

    楚秦众人才不会因他只言片语放松警惕,南宫嫣然手一抖,将阵法发动,两头铁锈斑斑的灰龙虚影从梁顶缠绕着直扑而下,朝崔元青凌空一绞。

    楚秦门历经大战,齐休早把这思过山经营得如铁桶一般,阵里套阵,阵阵精绝,崖顶大殿这处【锈龙锁】阵法可借助护山大阵灵力,威能仅次于藏经阁里那座,寻常金丹,一击便可生擒。

    没想到崔元青手中符篆无声无息化开,那两头灰龙还未及体,便如雪消融。

    “贼厮好手段!”

    熊十四反应最快,背后亮起巨熊虚影,双手凝爪,合身扑上。

    “等等!”

    崔元青小退半步,举手示意并无战心,“熊老弟,你等我把话说完!”

    “有屁快放!”熊十四将巨爪搁到对方头顶,并不肯收回,只要稍有不对,便能将其立毙当场。

    “此乃【破阵符】,三阶上品,嘿嘿,高阶破阵符乃当年器符盟不传之秘,人人都知南楚得了【金甲乐傀】与【乙木御风梭】的制造之法,却不晓得咱白山剑派亦将此符制备法门收入囊中。”崔元青手腕一抖,掌中又现出沓一模一样的符篆来。

    “这里没人稀罕!”熊十四喝道。

    “哼哼!”崔元青冷笑,“你们就不想知道,我在这思过山呆了这些时日,利用此符暗中做了些什么吗?”

    楚秦众人听到这话,俱是心头一震,秦长风眼中慌乱一闪而逝。

    外面的南宫嫣然立刻朝阚萱示意。

    “你们跟我来!”

    阚萱赶紧带上信得过的人手,分头去崔元青暂居的洞府左近,还有各要害地点仔细盘查。

    “晚了。”

    崔元青再取出一枚血色珠子,“我已在阵法中枢布下手段,只要此珠一碎……”将目光落回秦长风身上,“等到大敌当前,就会知道这思过山大阵有多脆弱了。我本来不想这么做,但你刚才的话给了我一点灵感。”他说:“来,与我再公平决斗一场,我胜,任我离开,此珠归你。我败,那就引颈就戮别无二话,此珠,仍旧归你。”

    “雕虫小技!”熊十四喝骂道:“死到临头还玩这么幼稚的激将法!”

    崔元青不理他,只死死盯住秦长风,眼中尽是挑衅之意。

    这时阚萱急匆匆跑回来,脸色难看至极。

    “好!我答应你便是!”秦长风一咬牙,高声应道。

    “不要冲动!”南宫嫣然大惊失色,泪水顿时夺眶而出,扑进阵中哭叫道。

    “妇道人家,休得聒噪!”

    秦长风一挥袍袖,将其扫入虞清儿怀中,暗暗传音过去,“我执掌大位没几天就出了这等纰漏,不亲自弥补,等老头回来了如何交代!”

    明真和多罗森交换了下眼神,由多罗森出言劝道:“长风,是不是……”

    “不用再说了。”秦长风抬手止住,朗声道:“大家让开些,待我诛杀此獠!”

    “爽快!”崔元青将身子再度挺得笔直,整个人顿时如出鞘利剑,锐不可当。

    “签生死约书罢!”秦长风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份契约皮纸来。

    “不用!”

    崔元青伸出右掌,“击掌即可!”

    “好!”

    两人手掌在空中遥遥虚击了一记,便算立下誓约。

    “你小心。”

    熊十四见无可挽回,只得收回手段,悻悻退远。

    秦长风轻轻跨出半步,背后亮起参宿群星。

    “好!好!”

    崔元青也取剑在手,激赏道:“两家交好,我本以为此生再无与你交手的机会,没想到今时今日,崔某又睹参宿群星!”

    “请。”

    秦长风不想与他啰嗦,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

    崔元青厉喝声起,手中飞剑同时祭出,遥遥刺向秦长风头顶上空,不知何时,手中又多了一幢黑塔法器。

    “咦?”

    战意正臻巅峰,崔元青嘴角那丝临敌雀跃笑意还未及敛去,突然只觉胸前一痛,全身气力便开始迅速流失。

    “这……嗬嗬……这……”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家胸口,那里的血色正如墨染一般,由小而大,在青衫上浸润开来。

    “对不起,崔兄,兹事体大,我不得不尽快了结。”耳畔响起秦长风道歉传音。

    “这……这是……”他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用尽最后气力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幻星无形剑。”

    这,便是他此生听到的最后五个字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 君本逍遥人

    崔元青这枚钉子没发挥作用,或者说,是他自己选择了不发挥作用。

    可正如郎季高的那句话,‘失败了就失败了’,没有一方势力会因为他的死,而去改变任何计划。

    白山南部,幻剑门撤盟合并导致的隐患终于爆发,不过这次第一柄刺向他们的剑却来自背后,在昔日盟友白山剑派元婴于死亡沼泽边向楚神通出手的同时,白山剑派利用部分对合并不满的幻剑盟修士,向盟内核心势力,原幻剑门展开突袭。

    锐金、厚土紧随其后,昨日敌来今日友,正式开启了三家瓜分幻剑盟的大幕。

    灵木盟大军快要集结完毕,而反应稍慢的何欢宗与丹盟亦纷纷开始了战争准备。

    白山北部,郎季高率领万余以离火盟为主力的联军,已绕过白沙山,溯沔水而上,朝熊家的北烈山直扑过去。

    “所有人都已撤入山中,山外坊市业已放弃,往思过山的讯息告警讯息传递过去了,烟火,也正点着呢。”

    白沙山,告警烟火直冲云霄,几位筑基修士凑在前山半腰一间亭子里,正低声交流着,说话的人歪头往山顶大殿方向撇了撇,“咱们这些散修出身的该做的都做了,可似乎并不怎么得两位主母信任呢。”

    “齐盟主沙门主生死还不明,她们就封死山顶将我们隔绝在外,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做!就这,还想让我们为他家卖命!?”另一人气呼呼说道。

    “不卖命还能怎地?我们就像狗,被他们驯化了……”

    第三个人没精打采地接口:“别忘了,我们这拨去外海的人里,所有动小心思的都不见了。”

    他将‘不见’二字的发音咬得极重,在场众人眼中不约而同地流露出一丝惧意,他又问道:“你们都收到离火盟开的条件了罢?”

    大家先尴尬地沉默了会儿,“收到了。”有人答道。

    “我也收到了。”

    “我也是。”

    陆陆续续,众人都照实说了,“你们怎么看?”又有人问道。

    还是一阵沉默。

    “郭泽,你怎么看?”一人扭头,问向角落里斜靠在亭柱旁的郭泽。

    郭泽脸色有些苍白,将身上珠光宝气的袍子映衬得愈发锦簇,“还能怎么看。”他懒洋洋答道:“凡是在白塔城见识过三楚那两万多修士军阵的,如何取舍,心里恐怕早有答案了吧?”

    提到白塔城那一场惨烈而血腥的战役,亲身参与过的众人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也听出了郭泽话里的态度。

    “嘿嘿……”

    突有人噗呲笑了,“方才离火盟故意将他们那一万多人的队伍从山前游行而过,初时我还颇觉畏惧,此时回想起来,倒是别有些如观井底之蛙般的感觉呢!可笑可笑。”

    再场众人听罢也都笑了,气氛不由轻松许多,“齐云楚家老祖以一敌四,白山四元婴留他不住还伤了一个,就这本事,还想让我们归降,当我们傻的么?”一人又道。

    “是啊是啊。”大家纷纷应和。

    “咦?”

    当众人拿定主意,周围空气重归快活的时候,忽然有人看向山下,在那已撤离一空的白沙坊外,不少鬼鬼祟祟的身影陆续出现。

    “老朋友们来了。”

    ……

    与此同时,齐东城地底传送阵,三人虚影渐渐凝实。

    “谢了,老朋友。”

    当中的楚问甫一现身,便朝等候着的滕远阁笑道。

    “楚前辈不必如此客气,此传送阵本就对您打开的,晚辈可不敢居功。”滕远阁谦道,“齐道友,展小友。”他又朝楚问身后的齐妆和展剑锋打个稽首。

    齐妆和展剑锋赶忙还礼。

    “你啊你……”

    楚问声音洪亮,笑得也很爽朗,仿佛不怎么在意三如今的危局一般:“许久不见,怎变得如此拘礼,咱们呐,还是跟以前一样,平辈论交!”他一把攥住滕远阁的手,拉着就往外走,“我在海楚那儿连个酒友都找不着,今儿正好,走走!咱俩先去喝个痛快!”

    滕远阁一挣没挣动,只能苦笑道:“楚前辈,楚兄!不是我要扫你的兴,齐休他人就等在外面呢。”

    “带他一个便是!”

    楚问不管不顾,“我记着你和他还是在斯言葬礼上认识的罢?时间过得好快,一闪,五十年就过去了……”

    “楚兄!”

    眼见快被拉出门口,滕远阁急了,足下加劲,强行立住身子。

    楚问自然能感觉出对方的真实态度,也停住了步子,“怎么?”回头意外地问。

    “咳,我有些话想在这儿跟你说。”滕远阁道。

    “老祖,滕前辈……”

    展剑锋眼力劲比齐妆好多了,见状暗暗扯下齐妆袖角,“既然敝掌门在外面,那我们还是先行告退了。”他告了辞,便同齐妆一道快步离开。

    “你可是想说白山的事?”

    剩下二人独处,楚问不是笨人,其实能猜到对方想说些什么。

    “正是。”

    滕远阁也不拐弯抹角了,他正色道:“白山,您不该去!”

    “噢?”楚问不置可否。

    “先说实际的……”

    滕远阁这次是真有些急了,不复寻常闲云野鹤般的从容,掰着指头,“你海楚门才刚刚分封三代,这次你若搅合白山的事,严格按宗法制来说,等于自毁城垣!海楚大军一至,定要与离火交手,等若将日后复仇之权白白赠与离火,这还不像楚红裳前辈的南楚门,她那儿紧靠齐云南疆,即便与五行盟死斗,对方虽有复仇之权但轻易不敢动用。您那儿可是座外海偏僻之处的四阶修真大城,将来觊觎之辈若与离火联手,就会是无穷无尽的大麻烦!”

    “远阁,你且别激动。”

    楚问等他说完,笑着反过来劝道:“这些关节我怎能不知,只是楚秦为我楚家附庸,经略外海时又出过死力,于情于理,我也没有不救之理。再说……”他目光里的杀机一闪而逝,“我绝不会容许胆敢伏击神通的白山元婴们随心所欲!他们敢做,就要承担后果,当然我也是一样,这就是公平。”

    滕远阁听罢,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幽幽道:“这话倒像是齐休那种厮杀汉口中说出来的,你还是以前那个放浪形骸,逍遥不羁的楚问吗?”

    对方话说得不太客气,楚问也皱了眉头,“逍遥二字说起来容易,但也要别人给不给我这逍遥的机会了。”

    “此言大谬!”

    滕远阁也是放开了,“我们这拨逍遥人里,你是第一个结婴的,如何没有机会?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自楚震擅用魔器开始,你楚家在齐云注定是孤家寡人了,唯独你,还有我们这帮朋友!齐休那头我屡次帮手,难道是有多待见他么?还不是看在你和斯言的份上?若你一意搀和进那些腥风血雨,自绝于我们,反而会失了臂助,越往后,随着咱这拨人修为日增,你就会发现今日之选择是多么的本末倒置!多么的愚蠢!”

    “哼哼……”

    楚问冷笑,“既是逍遥人,本就该独力于世,又谈什么自绝不自绝的话头,归根结底,还是走不脱抱团合力,各取所需的影子。对于咱们道门中人,我渐渐也看得清楚了,置身事外啥都不干,自然逍遥,看见不过眼的事,便远远评头论足一番,说不定别人办岔吃了亏,还跑过去摸摸人家的头,再放几个马后炮的屁!可惜,那都是要有条件的,而那条件,又有几个道门中人是能靠自己争取得来的呢?无非或蒙祖上荫庇,一生无忧,或逃避责任,一走了之罢了。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吾辈,我,不能学太上忘情也。”

    两人话不投机,滕远阁拂袖而去,楚问也不遗憾,自出来见齐休。

    “神通从碧湖宫回来便遭遇伏击,姜焕在里面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劈头第一句,就是问姜家的事。

    “这个……”

    齐休面露尴尬,“据师叔说,姜焕人根本就不在碧湖宫,而是出去办事了。”

    “可是对方故意不见?”

    “应该不是。”对这桩巧事,齐休也有些哭笑不得,“听说全知神宫在死亡沼泽里再次现世,许多寻宝修士再度啸聚,他作为丢宝的碧湖宫主,自然负有责任,应是真的去处理这事去了。跟……跟咱们黑河一行的时间,前后脚正好对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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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六章 会猎北烈山

    楚神通回楚云峰养伤,楚秦之地已危如累卵,齐休却南辕北辙传送来齐东迎楚问,理由很微不足道却也无奈,他要借楚问元婴遁速在齐云境内奔走,积极与如广汇、灵药、万宝三阁等各家势力沟通。

    白山剑派的突然反水来得太过奇怪,即便他家能在幻剑门身上咬一大口好处,但平衡被打破后,离火、灵木、厚土、锐金实力的壮大明显对其长远不利,白山剑派上上下下绝不该如此目光短浅。

    事出反常必为妖,齐休最怕的就是这桩蹊跷事里有外部势力搀和,比如早有前科的灵药、万宝、广汇三阁,还有归儒派等等。

    负责齐云南部与白山的三阁主事们,虽年年与南楚、楚秦有大量生意往来,但自当年的黑河坊灵药阁主事蒋长生买凶刺杀不成,被齐休掌握证据告发导致调离之后,各家新任之人都存了保持距离的心思,一向公事公办,无甚私交可言。倒是外海战时,齐东与海东两地的三阁主事们开门做生意之余还得负责大军部分后勤供给,自然与北路军主力之一的三楚交往密切,双方关系很不错。

    “外海战事才过去不久,你家元气未复大家都知道,这时候,齐云内部若有乘人之危的,只怕日后闹将出来不好交代。”

    这些主事虽对白山形势不甚了解,但对三阁大方向上的把握还是有谱的,只是没把话说死而已。

    齐休又试图见一见姬佳芊,可惜对方早已离开海东城,时间紧张,实在是来不及寻上门去了。

    接着他到访移居齐云的连水门,在蓝隶家族旧居,位于齐云北部的藏蔚山内,与离开白山多年的水令仪密谈许久。

    马不停蹄,趁着楚问回齐云山探望楚神通,他来到齐云城,会见三阁之中,对楚秦最为友善的甘不平。

    在丹药市面上,灵药阁一直在与丹盟既现在的青丹门竞争,虽困于名门正派楸名声,敌意一直不显,但经历过的齐休很清楚,若是有人默契代劳,只要能让青丹门倒霉,灵药阁绝对会乐见其成,并在事后给不小的甜头。

    甘不平这边的态度与三阁其他主事大同小异,只是多说了几句拜托照应白沙山甘舞儿和甘怜儿的话。

    最后,齐休去了离齐南城不远的宫家山门。

    “谈和之前,宫某确实参与其中,谈和之后,就跟他们再无往来了。”

    宫中夏并不讳言自己曾与秦光耀、裴双沆瀣一气的历史,站在他的角度上,当时不过听命从事为南宫止分忧,所作所为天经地义,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不过你也知道,我是不参与,但我也不会回过头就出卖他们,再说和解之后的变化我也不清楚。”

    他干脆地回绝了齐休的打探。

    齐休不甘心,取出早已备好的重礼,一套得自外海的秘传。

    宫中夏不为所动,齐休又层层加码,他只不停轻笑摇头,依旧拒绝。

    在齐云一系列动作,从表面上看,几乎什么准信都没得到,白山剑派反水动机也未能得解,可齐休依然感觉很满意。

    “若是背后有三阁或者南宫家的影子,甘不平、南宫梦、宫中夏他们就不会是这个态度。”他对楚问说道。

    四处奔波都是由楚问裹着,一向不喜做这些枝节小事的他,这次十分配合,听了齐休的分析,点点头,问道:“你突然高调奔走,而且行程安排一步步逼近白山,定是有妙计了罢?”

    “对方谋定而后动,事先就能搞出这么多事,计划何其周密,既然眼下上万修士军阵覆压而至,那除了兵对兵将对将做过一场,再走任何捷径都是行险。”

    齐休回道:“您是参加过思过山大战的,这次战事的规模估计远在当年之上。”

    “白塔城都打下来了,其余还能入你我眼中么?”

    楚问仰着脖子灌了口酒,爽朗大笑,齐休听罢,只能苦笑摇头,。

    事到如今,三楚已无多少转圜余地了,楚问等人来时,海楚城大军也已出发,但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眼下连鱼尾岛都未到,等他们几个月后到达白山只怕黄花菜都凉了,不过是个表明坚决态度的手段而已。

    按照齐休计划,楚问将携齐云楚家两千余人去南楚城与楚青玉汇合,加上南楚城第二波三千余援军,凑成个六千人的军阵,屯于楚秦对面的死亡沼泽以北,与楚秦大军遥相呼应。外海战事结束不久,又大批对海楚迁移人口,南楚、齐云楚家、楚秦的动员能力都远不如战前了。

    但即便是齐云楚家援军,从齐云山过来也需时日,而楚秦局势已等不起了。

    齐休清楚,离火盟的种种行为是留有余地的,说明对方并未抛弃谈和的退路,那么只要哪方能先声夺人,哪方就能掌握和谈的主动权。所以他并不打算死守思过山,而是要效仿当年蒯通应对魏玄的策略,主动前出,与离火盟会猎于北烈山外,以战促和。

    达成这一战略的重中之重就是楚问,如今本方元婴战力仅剩他一人,他若顶不住,那到时离开思过山的楚秦大军就会完全暴露于对方元婴的打击之下,战不能战,逃不能逃,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神通师叔说离火元婴短时间内定然无力出手,而白山剑派元婴已回白山南部与幻剑门作战,何欢宗二位元婴与韩天青定能牵制住柴冠、柴屏,只要不出意外,您的对手应只有锐金、厚土二位元婴的降临法身。”齐休重复道:“只要不出意外。”

    这一点,两人都心知肚明,其实出现意外的可能性极多,若非如此,齐休在齐云各家奔波又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想尽可能的沟通斡旋,杜绝意外么?

    但箭在弦上,继续这一话题毫无意义,“如此甚好。”楚问淡淡说着,将手中酒壶挂回腰间,又取出那柄七星宝剑,抱于怀中。

    一切,都还是当年他在思过山大战时的模样。

    “还得麻烦您从西面的死亡沼泽绕路,将我和齐妆、剑锋送回思过山中。”齐休道。

    ……

    楚秦之地,思过山。

    自从白沙山也升起告警烟火以来,数日之间,楚秦北部诸家山门便陆续传出求救讯号,与南边双联山等地交相辉映,真叫是狼烟处处,四面楚歌。

    等北烈山的告警烟火也升起,熊十四再也忍耐不住,离了军阵值守,大步往崖顶大殿行去。

    “长风啊!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老齐先前说谨守此地是不假,可如今形势有变,咱不能……”

    他高声嚷嚷着冲进殿门,当头便看见高坐当中的齐休,嗓子顿时像被人扼住般,话说半截生生打住。

    “老……”

    还未等反应过来,身后飘出个缁衣人影,正好挡在门口去路。

    回头一看,高颧骨,冷冰冰,不是齐妆是谁。

    熊十四只觉头皮一炸,眼前发黑,“老……咳咳,齐盟主您回来啦!咋不通知我们呢!?唉哟,可把我操心坏了,您这一不在,咱楚秦盟真叫没个主心骨,我心中委实难安呐!”不过他反应也快,脸色瞬间由惊愕切换成热切的喜悦,急步趋前,大拍马屁,也顾不得在齐休身后站着的秦长风面子了。

    “心中不安,于是要另寻去路了罢?”齐休皮笑肉不笑,饶有意味地看着他。

    “这谁说的!?”

    熊十四顿时大怒,“血口喷人!”他一边骂着,一边感应了下身后的齐妆,还好,没拔剑,“老齐啊,不是我说,你千好万好就是这一点不好,多疑!”

    “没有最好。”

    齐休真就轻飘飘放过,一指下首,“坐罢。”又对身后秦长风问道:“蒙儁死前是从哪一家离开的?”

    秦长风报了那家附庸家主的名字,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家族。

    “夷族。”

    “是。嗯?”秦长风应下才觉不对,迟疑确认:“夷族?”

    “就是全杀了。”齐休平静得像述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仙凡全部?”秦长风还在问。

    “咳咳。”齐休翻个白眼,“杀那么多干嘛?所有修士以及家主的直系凡俗亲属。”

    “是!”秦长风应下。

    “法引还未回来么?”齐休又问。

    “未有。”秦长风答。

    “唉!我家的事连累他了。”齐休一叹,“算了,去把人都叫来。”

    “是。”

    秦长风出去没一会,楚秦盟众附庸家主以及楚秦众筑基、明真、多罗森、中行媚等人全数到场。

    “盟主!”

    “掌门!”

    众人一见齐休,顿时如久旱逢甘霖一般,无不欣喜若狂,纷纷跪拜,山呼不止。如虞清儿、阚萱、余子澄等不少人更是饱含热泪,当场就要哭将出声。

    “罢了。”

    齐休挥手打出灵力将他们托起,“形势紧急,就长话短说了,子时大军开拔,都下去准备罢。”

    “这……”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齐休前面说谨守山门,怎么一回来又要出去迎战,而且去哪也不告诉。

    许多附庸家主都把目光投向熊十四。

    熊十四把脖子缩了缩,这时候哪敢说话。

    还是中行媚袅袅婷婷越众而出,笑道:“齐盟主明鉴,我何欢宗与青丹门正在集结大军,征发还需时日,眼下……似乎先稳守思过山,等待那边准备好再一同发动为上。到时我何欢宗北攻离火城,这边郎季高定不战自退,您再征发大军衔尾逐之,必事半而功倍……”

    “北有灵木、南有锐金、厚土、白山剑派,贵宗门还有闲心北攻离火城?”

    齐休瞥她一眼,说道:“我意已决,道友勿复再言。对了,齐某另有要事托付与你,本门叛逆正在南部作乱,还请道友带麾下人等速速往援,以解双联山之围。”

    “这……”

    中行媚不想齐休当场逐客,愣了一愣才推脱道:“我带来的人手不足,只怕力有未逮。”

    “无妨,不求全功,只需牵制即可,天引寺法引主持为了我楚秦的事过去奔走,如今音讯全无,若是能救下他也行。”

    齐休说话间给余子澄打了个眼色,“子澄,你为中行道友带路去罢。”

    “是。”

    余子澄会意,站出来对中行媚一礼,“中行前辈,请。”

    “齐休,你!”

    中行媚气得不轻,“你竟如此对待盟友,好好好!”她连说三个好字,不理余子澄,当场拂袖而去。

    “去盯着!”齐休对余子澄传音道。

    “是!”

    余子澄匆匆一礼,“中行前辈,中行前辈。”一路追出去了。

    齐休站起身,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游掠而过,“咱们在外海吃苦卖命近二十年,谁知刚回白山就出了这内神通外鬼的破事,离火盟一群乌合之众,也敢来捋我楚秦和三楚的虎须,何其荒谬!”

    他朗声道:“咱们拿族中子弟的性命填在外海,才换回些身外财货归家,盟内的封赏也才分发下去不久,我知道,前段时间你们各家各户无不大兴土木,将那些东西换成了族中子弟们的功法和法器,换成了自家山门里的殿阁与阵法!那些梁上柱上的精美雕花,那些刚买回豢养的灵兽,那些刚种下不久的灵草,甚至那些刚迎进门的如花美眷!统统搬不走,拿不进这思过山中!”

    “那些东西,无不是我楚秦诸人在外海挣命挣出来的!”

    “那些东西!就是我楚秦人的血!”

    “我绝不会坐视你们的山门被离火盟蹂躏,我绝不接受输给他古熔一个卖友求荣的人!”

    “我绝不放过秦光耀、罗启深这些叛逆!绝不!”他大声吼道。

    一席话说得殿中众人无不热血上涌,目眦欲裂,“绝不!”所有人挥舞着拳头,大声应和。

    “下去准备罢,准时出发!”齐休一挥手。

    “是!”

    众人轰然一声应诺,震得殿顶嗡嗡作响。大雁塔拍**写真 美女一丝不挂尺度全开不雅照曝光!!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mo1(长按三秒复制)在线观看!

第六百一十七章 古熔的弱点

    子时未到,三艘乙木御风梭便已趁着夜色缓缓驶离思过山,往北烈山方向行去。因为那臃肿不堪的船型大底,它们速度奇慢,不断发出的刺耳哐啷与吱呀声穿透静谧的夜,十数里远近可闻。饶像是三位暮年老人,正在絮叨着炫耀昔日征战外海时的赫赫武功。

    这种玩意,遇敌后追不上逃不脱,用在白山战局无疑是自寻死路,可外海战事结束不久,楚秦门除了这三艘经历过战时超负荷使用的改装品,两艘被白山人形容为薄皮大馅的外海形制飞梭,仅剩一艘南楚门交付不久的全新乙木御风梭堪用。

    二阶兽船里,银背驼鳐数目较之战前也是下降的,与黑风谷特产九翅玄鹰大约一半对一半,这九翅玄鹰速度虽快,但载人载重都很一般,而且食量大性情凶恶,养起来的耗费较之驼鳐远甚。剩下还有些齐云楚家的紫冠灵鹤,那就更坑了,吃得精,御手稍有不如意,灵智颇高的它们连命令都敢不服从。

    二阶驮兽也是如此,鳄水灵龟在战后处理掉大半,剩下带回白山的因为无海可居,如今全都病怏怏的。

    这些都是外海一战种下的恶果,更别提因为死伤和迁移带来的修士数量下降。

    元气未复,就是指眼下这种情况。

    三艘飞梭往北兜了一圈又突然南返,在思过山北麓摆出个品字型,上面飞下百余位楚秦修士,在祁默安的指挥下,开始布设阵势,做长久坚守的准备。

    子时正,五千楚秦与南楚联军主力排着队,与辎重驮兽一道缓缓步出山门,他们进入祁默安布置好的阵法内,按已演练纯熟的【混沌金影阵】站定位置,摆出随时进军的架势。

    如此而已。

    是的,刚刚将附庸们调动起来的齐休其实并没打算那么早去北烈山,所以飞梭里根本没装几个人,不过虚晃一枪,联军主力短时间内亦不会有任何动作。

    毕竟他既要为齐云楚家修士南下争取时间,又不想各家附庸一直那么瞻前顾后,尽快出山将大方向确定下来,省得各人去打自家的小算盘。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那便是给已将北烈山围住的离火盟大军造成顾虑,否则被他们腾出手来分兵洗掠整个楚秦北部,危害更大。

    一而再,再而衰,这么做造成的士气损失,齐休也只能选择承受。

    两害相权取其轻罢了。

    不光这一项,几乎所有问题上,齐休都要面对种种类似抉择,极费心思。

    顾叹被擒,剩下的楚秦诸金丹里,秦长风受南宫嫣然影响太大,熊十四不可能完全忠心,多罗森、明真向来不参与具体俗物,所以齐休安排展剑锋接已故的蒙儁作为执法奉行,实际上总揽山中防务。

    这样一来,执掌思过山、坊内要务虞清儿、阚萱等初始家族修士定能团结在展的周围。

    明真手段在外海除魔可以,面对白山争斗就不怎么好使,其身为顾叹妻子,势必不会反对将来与离火盟的媾和,而没有初始家族支持的她,正好可以作为名义上的思过山守备,留在山中,与展相互监督、相互依仗。

    可如此一来,联军就会失去一个无比优秀的前锋指挥,而且为了撤去明、展掣肘,齐休将南宫嫣然及秦家一系弟子,还有南宫湘、虢豹陆蔓夫妻等人统统随军带上。日后,等他们明白过来其中深意,必然会在心中埋下不快,这,也是齐休不得不承受的。

    对秦长风、南宫嫣然,齐休表示将于离火盟死战到底。

    对明真,他将以战促和的实情相告。

    对熊十四,他又表示绝不会坐视北烈山陷落。

    对附庸各家,他更是不停鼓动,防止人心思变。

    对滞留在思过坊中的各路修士,他一面表示可任其自去,尽量降低思过山内部防务的压力,并通过他们放出楚秦已全军北上的消息,一面又大力招揽,不放过任何增添战力的可能。

    他赶走了近在内部的中行媚,因为对方的立场与自己以战促和的大方针必然相悖,对何欢宗来说,楚秦最好是与离火死斗到底,绝不会坐视双方谈和。中行媚人在楚秦阵中,必然会上下活动,收买熊十四等附庸为何欢宗利益而战,同时又可在关键时刻突施狠手,将楚秦盟裹挟绑架进何欢宗的战车之上。

    他同时又向何欢宗与青丹门频频求援,对于外部助力,自然多多益善。

    说到外部助力,他的求援对象中却偏偏漏过了燕归门与桑海门,毕竟不能让燕沐云和桑珈这两位仍在分封三代保护中的门主难做。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两家不可能参与如此规模的争斗,而贸然提出要求只会徒增尴尬,反而可能恶了双方的关系。

    治大国如烹小鲜,齐休小心翼翼地将各种看似矛盾的策略使出,向着他期望的目标坚定前进。

    他的背后,是刚刚经历二十年外海征战,实力精实的楚秦,这是他的心血,他的底气,他二百年来苦心经营结成的丰硕果实。

    想走的已迁去海楚,想叛的已随秦光耀、罗姿发动,犹如疥癣上的恶脓,一经挤除,人的身体反更强健。

    如今的楚秦,上、中、下三个阶层修士的忠心和理事能力绝对毋庸置疑。秦长风无视了秦光耀的煽动,明真在面对南宫嫣然的挑衅下仍能相忍以楚秦大局为重,顾叹一系的情报系统能抛弃门户之见,迅速转为秦长风提供源源不断的消息,蒙儁、余子澄、姚青、虞清儿等人更是有亮眼表现。

    双联山宋仲谦坚守至今,如北烈山熊甫亭、空曲山祁默安等附庸家族里有中流砥柱地位的修士,等到关键时候,只怕也会站在楚秦门一边,而不是一味支持家族。就连远在白沙山,联合实力隐隐盖过主家的郭泽等散修凶徒,此时也能站稳立场,不行背弃之举。

    其余低阶修士们更是随着楚秦大旗从白山杀到外海,又从外海杀回白山,任劳任怨,并且为身为楚秦一员而骄傲无比。

    “得此门人,夫复何求呢?”

    山外阵中,齐休遥遥望着阵中一张张鲜活的面孔,心境愈发平和从容。

    他将与古熔从初识到如今的所有交往情形一一回忆。

    “他?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齐休现在担心的是灵木盟,灵魂契约是与柴艺签下的,若对方这时候暴毙,离火盟从南方突施奇袭,只怕局势难以支撑。

    他不清楚柴艺的打算,但他能看出来这里面有个微妙的平衡关系,楚秦暴露出媾和意图越早,对何欢宗越不利,所以他们很可能不去牵制灵木,默许其夹击楚秦,先将祸水北引了再说。那样的话,楚秦求和而不可得,反而会招致大祸。

    而楚秦与离火斗得越久,则对五行盟,或者说四行盟越不利,长时间拖在北方是他们绝不愿看到的,到时候一定会狗急跳墙,狠下死手,即便灭不掉楚秦,也要来个两败俱伤,谁也别想好过。

    是战是和,何时战何时和,这个度,齐休必须小心把握。

    在理想状态下,也就是齐休、柴艺、古熔、中行隽、英伯等人都是顶尖政治好手情况下,这个度现在其实是不应该存在的。既然选择了撕破脸争斗,那么短时间内,不可能存在一个都能接受的平衡点,双方刚刚摆开阵势,胜败难料,谁会轻易言和?

    齐休和,何欢宗、青丹门乃至幻剑门都无法接受,这不是上次白山混战时楚秦左右逢源的时候了,白山剑派一反,强弱易势,何欢宗绝不会放过楚秦这根救命稻草。你若想独善其身,我便拉你一齐倒霉,中行隽虽不会这么表示,但他绝对做得出来,齐休不敢赌。

    齐休战,四行盟绝对不会放任楚秦将其主力一直拖在北方,但是……

    这个‘但是’完全基于齐休对古熔的了解,他并不清楚柴艺对古熔的评价,但他同样准确窥出了古熔性格上的弱点,因为这个弱点,前面所说的那个‘度’字,便有了腾挪的空间。

    “什么!?”

    北烈山外帐中,得到线报的郎季高大吃一惊,“齐休露面了?而且楚秦联军动了?这么快?”

    “是的。”

    传讯弟子禀道:“楚秦大军已在思过山北部摆开阵势,时刻准备进兵,而为后方安全,他们主动将逗留在思过坊中的过路修士送走,这个情报就是从他们那得来的。”

    “再探!”

    郎季高赶忙下令,“传令出去,将扫荡各处的人马都撤回来,集合,布阵!给器符城传讯,告诉古熔我将整军于北烈山南麓以待齐休,命其……不,请其按计划率领后军增援,准备决战!灵木那边,也传去消息。”

    “是!”

    “报!”

    这边众人刚准备依命行事,忽然又有人张惶来报,“外面,外面……”手指帐外北方天空,语无伦次。

第六百一十八章 墨蛟与神宫

    “别老一惊一乍的!又怎么了!?”

    大战在即,就怕有人惑乱军心,那报信弟子莽莽撞撞地进帐当众扯嗓子喊‘外面,外面’的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郎季高气坏了,恨不得一掌立毙当场。

    “那边……”

    “哎呀你躲开!”抬脚将报信弟子踢得在地上乱滚,他飞出帐外,顺着手指方向,看向北方天空……

    “这是……”

    他愣住,跟他出来的手下都愣了,外面的离火门人早已愣了……

    不是最担心的楚家偷袭,但……

    所有人都张口结舌,默默的看,包括郎季高自己。

    一道无比巨大的黑色水柱,在器符城和黑河坊之间的死亡沼泽冲天而起,奇诡雄伟,不类潮水,更若险峰,自家军帐可是立在北烈山外,离死亡沼泽南岸甚远,可仍能感觉到这道水柱无穷无尽的迫力,仿佛……仿佛事起咫尺之前!

    迫力?对!就是迫力!

    那水柱不知为何,竟有微微化神威压,从顶部覆压而来,光明、纯粹、大道苍黄……

    和那发源之地,死亡沼泽格格不入……

    郎季高等人兴不起别的心思,将脑袋越仰越高,一直仰望到它似要刺破天幕,驾云而去……

    忽然……

    “不好!”

    场中郎季高功力最高、目光最利,他首先察觉到那道连接天地的黑色水桥突有崩解之像,立刻醒觉惊呼,“阵起!”他在惊吼声中用了些喝醒的法门,“暂以自保为要!”

    什么大战将起,在此种诡异莫名的天地伟力面前,低阶修士和凡人一样,都是蝼蚁!

    “快!快快!”

    幸好身边都是门中精干之辈,立刻在他驱使下四散行动起来,离火大阵的红色光芒很快升腾笼罩。

    也幸好那黑色水柱似无害人之意,在罡风之下划了道弧线,头部调转向西方,开始坠落。

    “北冥有鱼……”

    虚惊一场,大家稍放下了心,一名离火金丹喃喃问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那只墨蛟啊?”

    那水柱在空中完成了一道虹桥形状,尾部刚离,头部就已重新一头扎下,激起死亡沼泽巨大的黑色浪花。

    确实像蛟龙或者鲸,鲲等超级水生巨物的形态,所以这名金丹才有此一问。

    “不像活物……”

    郎季高摇头,话音未落,‘轰!’那边落水的轰鸣声才迟迟传来,隔这么老远,仍能听到巨大的闷雷之声,“速与古熔联络!”

    人在器符城的古熔距离墨蛟更近,这边刚想联络,那边报平安的讯号已经发来了。

    在这之后,才是死亡沼泽那独有的恶臭随着微风缓缓铺陈到大阵近前。

    “墨蛟……全知神宫……”

    而齐休自然能确定,即使思过山离得更远,他看得不太真切,但才在那处空间见识过这两样物事和时光倒流的幻象,不可能认错。

    只是所谓的墨蛟躯体从黑气变成了死沼水而已。

    当时这全知神宫和三千多年前的‘墨蛟’发生了玄之又玄的联系后一道离开,没想到竟然在此时亮相了,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全知神宫此等秘宝,当年自主脱出碧湖秘境时就有楚神苍等无数强力金丹甚至元婴修士追逐寻找,这次公然现世,说不定会引起远近大佬争夺,或者说,已经被人收服了?看这样子确实好像行动有所章法……

    他不知道了,这俩玩意和自己有过纠葛,不知道是福是祸……

    至少……伴随楚秦多年的那颗黑河珠,现在应该仍在全知神宫里吧?

    自己带去了黑河珠,引动了全知神宫,全程几乎一点不漏的旁观了那处空间裂缝三千多年来发生过的所有事……

    如果全知神宫又对别人‘重映’一遍呢?那自己和楚家的很多秘密岂不是……

    或者,灵木、离火早有准备,这就是他们贸然发起战争的原因?

    齐休越想越多,飞速衡量种种前因后果,种种后续可能。

    “老齐,难道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身旁的熊十四收回目光,注意到了正眉头深锁,若有所思死盯着北边的楚秦盟主。

    “我哪有这本事。”齐休摇头敷衍。

    “哇!”

    此时那‘墨蛟’再次腾起,笔直跃向天空,宛如巨鲸出水,这可是一辈子难遇的奇景,军阵中的各家年轻弟子们纷纷发出惊呼和赞叹。

    “那……我们怎么办?”秦长风来问。

    “依然不动,先看看再说。”

    心神被摄的齐休才想起来自家还有场仗要打,再度摇头,“现在更不是往北走的时机了。”

    “这……老齐啊……”

    熊家的北烈山老巢还被离火联军围着呢,熊十四一直想催促进兵,但齐休多年积威之下,他好不容易借这个突发事件的由头凑到近前,“说不定离火联军会被这东西妨碍,机不可失……”他指向‘墨蛟’。

    “你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么?就机不可失!?”齐休回头瞪他一眼。

    熊十四只好乖乖住口。

    “给南城发讯号,我看这东西在往他家那边去。”齐休命令秦长风。

    “是!”秦长风领命。

    齐休感应了下军阵中陪自己进过空间裂缝,见识过全知神宫的虢豹和祁默安两人,距离太远,筑基修为的他们应该感应不到藏在墨蛟头部的全知神宫,当时他们又看不到墨蛟,稍稍放下了心。

    墨蛟和全知神宫确实在往南楚门方向,也就是西边去,反复入水,出水,就像只巨鲸在死亡沼泽中跳跃穿梭,如此瑰丽的奇景,自然也落到了南楚门众人的眼中。

    “越来越近了……”

    距离越近,元婴修为的楚问看得也越清楚,他不光看到了墨蛟,感应到了全知神宫,还看到了墨蛟头部始终飞着的一柄飞剑,以及从死亡沼泽周边各处飞过去的金丹、元婴修士,许多遁光、飞剑光芒在墨蛟周围若隐若现。

    其中有些元婴的气息他很熟悉,大概能猜出跟脚,更多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就藏在周边的远方修士。

    那些金丹很快感应到了这不是他们能参与的局,墨蛟几个起落之间,不少剑光、遁光又从墨蛟庞大的身躯周边四散逃开。

    宵小走后,立时就有元婴修士开始交手,大道真意在空中碰撞、拼击的光芒在夜空中偶尔闪烁,应只是试探性的,但也够了,然后开始有只知不敌的元婴修士遁开。

    说不定就有类似楚神苍,从碧湖秘境后就一直追逐、调查这件异宝几十年仍不肯放弃的狠人……

    楚问回头看了眼已经排好阵势,打算穿过死亡沼泽往南的三楚军阵,数千金丹、筑基、练气修士排成的煌煌之阵,眼看就要过去和离火联军厮杀,可落在争夺墨蛟和全知神宫的这些大能眼中……也许两边的实力都很可笑吧?

    他能感觉到,仍不肯放弃的元婴任一个修为、争斗手段恐怕都在自己之上。

    “起阵,谨守门户!”他命令。

    ‘轰!轰!轰!’墨蛟不停出水入水,黑色虹桥方向和每一步的距离都无任何变化,还真的朝南楚门方向来了。

    准确点说,是朝南楚门南边的死亡沼泽区域来了。

    随着墨蛟越来越近,黑色水柱落在眼中也越来越巨大,无尽的轰鸣和恶臭也越来越明显。

    “嗯?”

    阵法自有楚家专人操持,楚问从不细管,他眉头忽然一皱,一闪身,抱剑飞出阵中,在军阵上空昂然而立,“道友何必鬼鬼祟祟的!”

    “哈哈哈!”

    一名看不出宗门来历的元婴老修大笑着凭空出现在远处,他横移一步,收起一杆用来遮掩身形的不知名小旗法器,“远来小心,非是有意,还请道友勿怪!”

    “好说,海楚楚问!”

    楚问朝他一拱手,“我看道友面生得很,不知……”

    “哈哈哈!”元婴老修在中期境界,至少面上修为比楚问要高,敢摸到、能摸到大阵近处就说明有所凭依,“都是为了异宝到此的人,就不必打听各自跟脚了吧?”

    “非也。”

    楚问回:“我对此宝物并无意图,如果道友是为它而来的,那么请便就是。”

    “噢?”

    元婴老修笑了,似乎不太相信,在半空中指指下方军阵,“楚小友何必如此小心,你实力不错,我俩联手如何,到时……”

    看来是寻求合作的,应该是误会三楚联军是为全知神宫准备的了,这么一说,元婴老修确实是个‘外乡人’,“抱歉,我乃此地主人,布下阵势,仅为闭关自守而已!”楚红裳仍在南楚城恢复肉身,楚神通回楚云峰养伤了,南楚门这边的担子楚问也只能独力挑起来,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至于夺宝……本门无甚兴趣!只要不去本阵后方,那就请便!”

    他懒得解释要和死亡沼泽对面的敌人开战那许多,硬邦邦的再次拒绝。

    “噢?”

    元婴老修看向他,又看向在外海历练过的三楚那坚实的修士军阵,神色变得阴晴不定起来,正打算开口,忽然扭头看向更北方。

    齐南城方向,一条青木巨龙虚影已然出现。

    “南宫木!”元婴老修倒是做过距离此地最近的化神的功课,惊呼一声,祭出小旗瞬间消息得无影无踪。

    这早已不是自己能参与的事了,楚问也飞回阵中。

    “哈哈哈!”

    南宫木一出现,飞在墨蛟头里的那柄飞剑上,另一道化神威压陡然闪开,伴随着爽朗的大笑声,传至极远。

    竟也是个化神!

    “青莲剑宗!聂疯子!”在外海,楚问听过这位参与剿灭小魔渊的化神说话,绝对错不了!

    那刚才大家在争什么,所有觊觎异宝的元婴修士都没料到前面那位飞剑上的修士竟是化神大佬在藏头露尾!一时间各施手段,轰然四散!

    青莲剑宗才绝对的正道门派,但没人敢拿命赌!

    而且两位化神已现身,这宝贝肯定没自己的份了!

    南宫木的选择也和这些元婴一样,他当然能感应到是聂疯子在搞事,但他也有自知之明,反正打不过对方,便只在齐南城上空呆着,远远监视。

    能打过的……

    青木之龙扭头看向北方的齐云山。

    千丈巨人虚影再现,一步跨过,就到近前!

    齐云天地峰来了!

    “阿弥陀佛!”南林寺枯荣和尚也是瞬息即到,这次他没再畏惧这个‘师兄’,双手合什宣了一声佛号,身形也暴涨无数倍,堪堪挡住巨人虚影去路。

    “嗯?”

    天地峰似乎有些意外,千丈巨人虚影微微皱眉,向枯荣递出一掌。

    ‘轰!’

    一道雷霆般巨震,二人毫无花假地拼了一记,如神邸陨落般的末世气息四散而开,所及一切,统统毁灭!

    而此交手之处,正正好就离楚家军阵头顶不远!

    “完了!”意志坚强如楚问,此时也是面如死灰,这是化神交手,不可能不殃及池鱼!他无心窥探那等伟力碰撞的天机,满脑子为家族这几千修士,无数凡俗的生命而哀叹……

    不过,他心灰意冷得太早了。

    天地峰那千丈虚影看向被一掌击飞,电射回南林寺的枯荣,另一只手随意一捞,竟然赶在了震波抵达之前,将传向地面的所有力量全数拂去!

    楚问心中升起好像有神在世间擦去了些什么东西的感觉,睁眼一看,自家修士和凡俗世界都好端端,活生生地!

    几千双眼睛正茫然地看着自己,化神太快!元婴以下的他们完全没看清刚刚发生过什么!

    “楚问谢过老祖!”劫后余生,他不由狂喜抬头,朗声道谢。

    天地峰却早已扑向聂疯子,只给了他一个千丈巨人的背影。

    “哈哈哈!”

    聂疯子继续大笑,一道令人生不起抗拒之心的剑光向巨人电射而来。

    巨人一掌横拍,将化神这柄顶级飞剑拍得无影无踪。

    “哈哈哈!”

    聂疯子似乎并不着恼,面带嘲弄地瞥了眼巨人虚影,又朝那墨蛟和神宫扬了扬手中提着的一颗人头,然后笔直坠入死亡沼泽之中,墨蛟和神宫依然跟着去了。

    巨人另一只手五指化爪,紧随其后向死亡沼泽中抓去。

    “咦?”

    也不知抓到没有,巨人又发出一声轻咦,舍了这边,转而向更南方扑去。

    “贾长庚!长庚老兄!”

    君旋山内,黄沙帝君对同样在大笑不已的贾长庚怒吼质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怎么骗过他的!?”

    “哈哈哈!”

    贾长庚不答,只是不停仰天长笑。

    “教我!教我!求求你!”黄沙帝君变脸倒是快,转而疯狂哀求起来,“教我!快……”

    他突然住口,尖嘴猴腮浮现出恐惧之色,身形一缩,化回那黄狐狸真身,也不再管贾长庚了,一闪便去地底宫殿的角落里蜷缩起来。

    “哈哈哈!”

    黄沙帝君那空荡荡的长袍刚落地,巨人虚影也毫无阻碍地穿了进来,轻松一把捏住仍在大笑的贾长庚。

    贾长庚在巨掌之中,身体竟逐渐失去生机,几个呼吸之间,肤发血色皆无,竟变成了一具黑乎乎的尸傀!

    巨人终于色变!

    “呼呼呼……”

    黄沙帝君四足并用从角落里又跑回来,吭哧吭哧摇着尾巴在盯着手中尸傀沉吟不语的巨人脚边兜圈子乱窜,不时还伸出舌头舔巨人的脚面,极尽谄媚讨好。

    “刚发生了什么?”秦长风和熊十四等人也都一脸茫然。

    “不知道。”

    齐休回头看了眼自家领地里的君旋山,摇头只做不知。

第六百一十九章 蝼蚁的战争

    齐休不知天地峰为何会突然放过死亡沼泽上空异象,转而再度降临楚秦之地里的君旋山,然后很快便回返齐云山方向。

    但自天地峰法相回返之后,墨蛟、神宫以及那些元婴、化神,统统再未出现了。

    第二天,晨曦刚刚照上思过山的护山大阵,坚守一夜的楚秦军阵已开始例行轮换,楚秦目前最新、最好的那艘三阶乙木御风梭悬停在混沌金影阵上方,部分老弱练气修士在楚秦门押阵修士的指挥下鱼贯登上飞梭休息,飞梭里自有人下来,替他们的班。

    一艘得自外海,薄皮大馅、色彩斑斓的破旧飞梭也从思过山出发前来,为大军继续补充辎重以及人员,甚至包括清水和吃食,毕竟练气修士们尚无法辟谷。

    “这十五名散修皆愿随军出征,我已一一和他们谈妥酬劳。”

    留守思过山的第二代百晓生姚青抓紧时间又忽悠了十五人来,老头正和总领军阵事务的秦长风办理交接。

    那些跟在姚青身后的低阶散修们趁机口称前辈,向秦长风恭敬见礼。

    “暂时收买不到祁师弟要的那些,不过已有眉目。”

    同样留守思过山的阚萱也来向随军的南宫嫣然汇报、对账,负责阵法事务的祁默安在一旁接口:“尽快,我昨晚又列了个单子,总之尽快……”

    “唉!好吧。”

    阚萱接过祁默安的单子扫了眼,叹口气答应下来。

    远处,一只传讯灵鸟正口吐人言,落在率领楚家援军的楚青玉肩头嘀嘀咕咕,楚青玉听完后略点了点头,便飞向自己这边。

    其实齐休已经知道楚青玉得了什么消息,身具全知天眼、听真之耳、见人性等天赋,这里所有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感应。

    “楚问师叔的意见也一样,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楚青玉果然转告:“昨晚那事定然不小,我们还是先看看再说。”

    但见人性扫不到金丹修士的内心,齐休不知道楚青玉有没有感应到‘墨蛟’头部的全知神宫。他也是和自己进过空间裂缝的。

    看上去似乎没感应到,思过山这边毕竟距离太远,楚青玉也没类似自己的天赋,如果他有所怀疑,按双方的关系,应该会直接开口探问的。

    但是就算他问了,齐休也不想聊,昨晚至少有四位化神出现,而且天地峰还和枯荣、聂疯子交了手,齐云派和南林寺、青莲剑宗同属正道,关系一直都过得去,可各家顶级化神之间的矛盾已需要通过动手解决,事情确实小不了……

    特别涉及的墨蛟和全知神宫都和自家有瓜葛……

    “善。”

    反正这么多年背着无数秘密都过来了,齐休平淡的向楚青玉点头称是,然后将目光重新眺向北方的北烈山。

    无论如何,箭已离弦,眼前的大战,才是和楚秦门生死攸关的重中之重……

    南楚那边,楚问刚刚结束在地火宫殿外的等候,昨晚发生的风波令他想起了一桩往事,从楚红裳那应该就能得到答案,楚红裳虽然在修复肉身,但闭关之前已交待过如有极紧急情况,可以用秘术获得短暂联络。

    但他施以秘术将询问讯息打进地火宫殿后,却如同石沉大海,楚红裳选择不答。

    “参见师叔!”

    楚问只好皱着眉头出来,正好迎头和齐云楚家的楚佐笙撞上,这边调度之后,还是决定让楚青玉到齐休身边去,其职守由楚佐笙替代。

    楚问看了眼楚佐笙后方,大约一百余位齐云楚家修士也是刚刚抵达,正聚在南楚城南门内等候安排值守。

    “去外海我自然毫无二话,跑到南边帮楚秦门争什么劳什子地盘算哪一出?”

    “是啊,除魔卫道是一回事,这御剑杀人可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外海就失了那么多族中兄弟姐妹,这还没消停多久又来白山填命,真真不知道老祖们是怎么想的!”

    今早来的这拨齐云楚家修士都很年轻,楚问一看他们的举止气度,就知道是齐云楚家各核心亲族的后辈,这些家伙自视高贵,言谈无忌,又都没参加过早年的思过山大战,其中不少人都对南来白山拼杀颇有微词。

    自家海楚门中修士无不感念楚秦门在外海流血出力,帮忙分封三代的情,征发时不会有什么反对声音,但路途遥远,短时间还指望不上。

    南楚这边和楚秦门多年并肩战斗,早已彼此难分,不光第一时间征调修士直接开赴楚秦支援,后续剩余可战之力也基本完成了集合。

    齐云楚家那边也在紧锣密鼓的逐次到位,但很明显,他们内部,特别是低阶修士,对此战并不很认同。

    “肃静!”

    金丹后期的楚佐笙自然能感知到族中子弟的抱怨,立刻传音训斥。

    “有事吗?”

    楚问从来都懒得管排兵布阵等具体俗务,亲自去做低阶族人的思想工作更不可能了,统统交给了三楚族中的积年老修吗,有浴血外海的精实底子,这些琐事确实也该不着他这个元婴老祖烦心。

    “无甚大事……”

    楚佐笙也知道他,不会拿小事烦他,“一位不肯透露跟脚的元婴老修来访……他说和师叔您昨晚已经见过。”

    “哦。”

    楚问抬脚去迎。

    “呃,师叔……”

    楚佐笙赶紧跟住,“眼下我们和离火大战在即,正好,如果能招揽外面那位元婴修士助战,则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我想……无论花多大代价都值得啊!”

    他比楚问年纪还大,先前本就是齐云楚家一家人,知道楚问那逍遥人的性格,生怕错过这次绝佳的引援机会,“这可是送上门来的,如果能成,正好将姜家不肯借灯的漏子给补上了!”

    “嗯,你一道来吧。”

    楚问何尝不知道这是个机会,那些来寻宝的元婴之前藏得极深,现在化神修士已出手,他们必不敢再逗留搀和,大部分肯定已各回各家有多远躲多远了,如果能延揽下这位元婴中期老修帮忙,哪怕一位,已足够完全扭转和敌人的实力对比。

    “是!”

    楚佐笙开心地应下。

    “哈哈哈,楚小友……”

    老修依然悬于南楚边境空中,不过这次离军阵距离更远了一些,数千人秩序森严的修士大阵,哪怕元婴修士都要提防一些,合作夺宝之事自也休提,他这次没藏头露尾,主动透露来自遥远的阆左,姓石。

    “石道友。”楚问拱手见礼。

    这位石姓元婴可能因寿元无多的缘故,仍不肯彻底死心,见南楚门是离那墨蛟和全知神宫消失之处距离最近的宗门,便打算在归家之前来联络一下感情,“我与楚小友一见如故,这物事便当见面之礼罢!”他主动相赠了一份重礼,然后一指死亡沼泽,“日后若此沼还有异动,烦请楚小友不吝知会一声,可否?”

    “好说。”

    其实楚问早已放下逍遥人的包袱,与石姓元婴约好联络方式后,索性不用楚佐笙这低一阶的开口,“石道友,正好,你观我家这军阵如何?”

    “法度森严,慷慨肃杀之气冲于霄汉。”

    石姓元婴称赞:“我曾在酆水开辟时去过前线,贵门此阵便是和那边的化神宗门大阵相比,也不遑多让,想必也是久历战阵的吧?”

    “石道友好眼力!没错,我家曾在外海剿除魔灾多年!”

    楚问往南方一指,“眼下……”

    话说到一半,石姓元婴忽然变色一变,抖手祭出小旗,消失不见。

    楚问旋即也感应到了,飞上天空如标枪般挺立,抱拳相迎。

    墨蛟和全知神宫消失方向,由远及近飞来几道熟悉的同阶气息,楚问功聚双目,很快看清来人,正是齐云掌门陆云子,还有庶务峰的万天罡,执法峰的荆山守及另几位齐云元婴,应该是刚刚探查完那边回转,然后直直的来了南楚。

    “掌门师兄!蓝师兄……”

    荆山守曾在外海算计过楚红裳,楚问爱憎分明,故意不与他见礼,只招呼其他人。

    “昨晚……”

    齐云元婴行色匆匆,陆云子没管那溜走的石姓元婴,仔仔细细询问昨晚的形状,楚问一一如实回禀。

    “很好……”

    陆云子也不问他一位已分封到外海的人为何出现在此地,略做思忖便点了点头,然后招呼其他人,“我们再去齐南城吧。”

    “是。”

    刚两人说话时,其他元婴自然都注意到了下方军阵,荆山守和万天罡这些心知肚明的都面色如常领命,值当没看到。

    “哈哈哈,楚师弟。”

    但偏偏有一位不常参与俗务的齐云元婴出于好心提醒:“此间应无大事了,你可将此阵撤去,不必让小的们一直辛苦守备着。”

    饶是素来潇洒的楚问,也被这句话无心之言有点下不来台,一时不知如何回复,特别是瞥到荆山守嘴角浮现出若有若无的讥讽之意,心中更恼。

    “呃……”

    万天罡赶紧对那位好心元婴传音解释了几句,那名元婴立刻面露尴尬地拱手道歉,“楚师弟原谅则个,我不知……”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走吧。”

    陆云子微微叹了口气打断他,当先飞走,齐云顶级元婴们瞬间消失在天边。

    楚问面色阴郁了下来,干脆飞到了南楚之地最南部的死亡沼泽岸边,昨晚墨蛟掀起的浪头给附近的田地和人家造成了一些损失,恶臭的黑水填满了不少低洼之处。

    好巧不巧,一群躲避‘毁家之难’的蚂蚁刚刚搬迁,和高处的另一群同类为了争夺地盘,互相撕咬了起来。

    楚问心有所思,就定定地看着这两团黑色的小东西死斗,蝼蚁之间的生存竞争一样惨烈,很快,蚂蚁的断肢和尸体遍布‘战场’。

    “周边宗门也陆续派了人来,探问昨晚的情况。”

    那聂疯子好死不死,将墨蛟和全知神宫引入了南楚门西南方的死亡沼泽之中,也就是说,离他们消失之处最近的宗门就是南楚,周边宗门来问问情况也属正常。楚佐笙一路找了过来。

    “他们自己去那边探查一番不就知道了。”

    楚问不耐烦地回答。

    “嘿嘿……”

    楚佐笙早料到以他的性格肯定会如此回应,讪讪陪笑,昨晚连天地峰座主都为之出手,但凡属于齐云实力的宗门家族,哪一个现在真的敢去墨蛟和全知神宫消失之处探看。

    “师叔在瞧什么?”楚佐笙也注意到了他目光所及之处。

    “他人看我应如是……”楚问喃喃自语。

    “师叔,如今我楚家危机当前,两位老祖又无法理事……只有您……您可不能泄气啊!”

    楚佐笙看他情绪低落,立刻忠言劝诫,“军阵一旦南下,少不了和对方元婴性命相搏,切不可还未临敌便失了信心,否则……”

    “哼!”

    楚问双目精光一闪,身周陡然涌起滔天战意,“此等小事哪能乱我,你多虑了!”

    “那位石姓元婴?”

    “他不会回来了!”

    器符城,古熔高坐主位,不停有离火等各家信使流水价送来最新情报,“再探!再报!”他一律把人打发走。

    最后一位离火金丹进来,“郎师兄要求我方大军立即开出器符城,随时准备支援北烈山方向!”

    “昨晚极多元婴修士在南楚南方的死亡沼泽显露行踪,现在贸然出城,如果其中有楚家的帮手怎么办!?楚秦不是也缩在思过山不敢北上吗?总之先弄清楚昨晚那事的前因后果,再做区处!”古熔一摆手,朗声回道。

    “化神修士的争斗,我们何德何能短时间弄清楚前因后果?”

    对方反驳,“此乃郎师兄军令!”

    “我乃盟主,只有我!才有最终决策之权!”

    古熔最不爽离火盟这些金丹仍不肯彻底服从自己,先狠狠把对方怼回去,又质问掌握青铜油灯的族人,古剑门门主,“昨晚老祖降临时怎么说?!”

    “昨晚那事似乎牵涉到了山上事务,他们不便回答,但老祖让他们按计划行事。”古剑门门主回答。

    “古盟主,齐休奸诈,拖得越久,他闪转腾挪的时间就越充裕……”

    堂下的罗姿出言劝道。

    “呼……”

    古熔不是不清楚这一点,但事到临头……说一点不怵齐休也是假话,毕竟多年好友,互相太知根知底了,他喘着粗气直捋光头,半晌后一拍几案,“是这个理!他娘的我们先出城再说!开拔!”

    “请先斩顾叹为大军祭旗!”秦光耀不依不饶旧话重提。

    “你闭嘴罢!”

    古熔懒得搭理这个叛徒,大步当先出门。

    ‘呜……’

    苍茫古意的角号随后在器符城中鸣响,行动最缓慢的驮兽先被引到城门之外,驮兽背部,一道道大阵光芒旋即亮起。

    “器符城那边也动了!”

    得到消息的楚青玉再次禀告齐休。

    齐休偏头看向秦长风。

    秦长风再命熊家的熊甫亭挥起楚秦大旗,混沌金影阵便轰然动了起来。

    阵中各家修士似有默契地纷纷回头,再看了眼后方的思过山,然后步履整齐向已冒起浓浓告警狼烟的北烈山方向坚定行去。

    大阵头顶,飞梭、兽船、灵禽盘旋穿梭,遮天蔽日,宛如当年魏同南下山都时的盛景。

    “我们也南下吧。”

    楚问吩咐楚佐笙一句,随后一声清啸,抱剑飞向死亡沼泽上空,楚家军阵的必经前路!

第六百二十章 打一架再说

    “报!楚家大军已安全渡过死亡沼泽!”

    思过山崖顶大殿,情报一刻不停集中于此,“太好了!”暂代执法守备之责的展剑锋得了传讯后立刻起身,和殿中协理各项事务的余子澄、虞清儿等同门一齐聚到楚秦之地全境图前。

    “那么楚家距离北烈山……”

    展剑锋拇指食指张开,在地图上不停丈量距离,估算各家军阵行进速度,多年戎马耳濡目染,他很善于、也喜欢揣摩战阵之策,可惜齐休命他留守,如今山门已基本隔绝内外交通,楚秦大军开拔后,他无法亲自上阵冲杀,除兢兢业业干好这看守门户之责外,也只剩对着地图设想若是由自己安排战策,后面将如何如何了……

    “楚家应会选择南楚地界直线距离最近的原山都之地西北角展开军阵,如果他们随后笔直向东南方向的北烈山挺进,那么将与我们楚秦大军在北烈山外,或者北烈山以东的某个地域先做汇合,但是离火大军除围困北烈山的上万人外,在器符城还有一直相当可观的力量,就看器符城那边会如何反应了!”

    无论楚秦还是楚家,都不会无保留地将大军现状和真实战策传达回来,展剑锋也只能凭自己的经验和直觉猜测。

    “报!”

    这时又有同门大声传讯,“器符城大军已开拔!据打探到的情报,很可能超过万人!”

    “噢?!”

    虽说早在预料之中,但殿中诸人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都是一紧,楚秦离开思过山北上的军阵大约有六千余修士,仓促之间,楚家能凑齐南下支援的人数也不会朝过这个数字,

    而离火盟光在北烈山外就啸聚了上万,还有难以估算的,散落侵掠楚秦之地各家山门的零散修士,如今器符城又是一万生力军……

    “怎……这么多人?”关心则乱,虞清儿颤声问道。

    “他们将器符城及周边的散修裹挟组织了起来,还有器符城主古熔的古剑门等离火盟核心势力!”传讯弟子回答。

    “古熔……”

    古铁生以前是门中长老,楚秦又素与古熔及古剑门亲善,殿中诸人大部分都和古熔打过交道,现在提及这个名字,无不咬牙切齿。

    “从器符城出来,如果沿用北烈山外那一万人的进军路线,直溯沔水而上,速度比我们和楚家都要快!”

    展剑锋对着地图心算了一下后问道:“沔水那边的白沙山怎么样了?”

    “仍未陷落!”

    传讯同门回答:“离火大军似乎并不想攻破白沙帮山门,目前只驱使一些零散势力包围攻打。”

    “白沙山应该能守住,但也就这样了。”

    惯做礼典外交的余子澄说:“沙门主两位妻子都是齐云灵药阁甘家的人,当年将沔水沿岸划给我楚秦的又是齐云掌门陆云子本人,离火大军应该只是不想攻破山门时发生意外,节外生枝而已。”

    “嗯。”

    展剑锋点头赞同。万人修士军阵,小小白沙山不难鼓噪而下,还留着它自然是出于军事之外的考虑。

    “报!”

    这时又有一名同门进来禀报,“散修元山槐前辈求见!”

    报信之人乃练气修为,他口中的前辈自然是筑基修士,因为事起仓促,到现在仍有不少各宗门修士和散修被滞留在思过山。

    “我去。”

    这是余子澄的份内事务,他立刻向后殿方向一礼,“明师叔。”

    作为唯一留守的门中金丹,目前思过山中修为最高之人,明真一直在后殿坐镇,余子澄知那元山槐性格有些桀骜,便相请明真同去压制。

    “好罢,我这就来。”

    明真答应下来,不多时,一道赤袍红影从后殿飘飞而出,一闪便穿出殿门,追随离开未久的余子澄而去。

    “杨寒?你是外海人吧?”

    展剑锋认出了那名失魂落魄地盯着明真消失方向发呆的练气传讯弟子。

    “是的,展师叔!”杨寒一个激灵,立刻惊醒,躬身回答:“师叔风姿,当年我在外海……”

    “做你的职守去。”展剑锋没心情和他叙旧。

    “是!”

    杨寒在心里偷偷给了自己个大嘴巴,赶紧转身出门继续办差。

    “报!”另一名传讯修士和他擦肩而过,“九星坊诸家使者在山门外求见!”

    “还是老样子,安排他们去秀山落脚,让那边人先问明来意再说。”展剑锋的命令传出。

    现在楚秦不敢放外人进入山门,一律先打发到思过山的门户,互为犄角的秀山去再说。

    杨寒的职守仍是在思过山坊市里帮忙维持秩序,街道行人已禁,空荡荡的,店铺也已全部关门,只有一些跟脚深厚的,比如齐云万宝、广汇、灵药等阁的店铺奉行偶尔会站在门口遥遥聊天、交换情报,各旅店和灵茶铺里倒是很热闹,即使或清查内奸、或鼓动参战、或放任自去等行动犁过好几遍,逗留者仍旧不少,但大多是低阶修士。

    不过那位叫元山槐的散修有一些跟脚,他是灵药阁奉行的好友,眼下正在灵药阁店里存身借住,余子澄和明真好像刚进去,杨寒一路小跑,到门口自家的五人执法小队里,老老实实在筑基队长后面站好。

    齐休知道展剑锋在外海那拨修士里威望很高,所以特意将杨寒等不少外海跟脚修士留在了思过山,巩固展剑锋的权力。

    不过这些就不是杨寒能领悟的了,现在的他正支起耳朵,试图听到里面明真老祖的只言片语,可惜以他的修为根本不可能,之前那元山槐闹着要走,金丹前辈一到,现在似乎也没动静了。

    “看不到了……”此时这个执法小队的队长,柯姓筑基执事忽然喃喃自语。

    什么看不到了?哦。

    杨寒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目力所及,一路缓缓北进的楚秦大军已彻底消失,数千修士,那些遮天蔽日的飞梭、兽船,那些高耸入云的阵法大柱之前还能在思过山这个周边最高点看到些隐约的轮廓,现在都已全不见了……

    空余悠悠青山,朵朵白云。

    此时的齐休正藏在一只普普通通的银背驮鳐内打坐,随军前行。

    白山元婴那种用青铜油灯召唤法身的方式固然有实力大打折扣的弱点,但有时在争斗中也会起到奇效,比如当年青丹门元婴韩天青伏击灵木盟飞梭那次,由善于隐藏行迹的金丹修士携带油灯潜到近处,或者等在半路,然后才突然召唤法身,暴起伏击……

    当时灵木盟几乎损失了一个飞梭的人,两位金丹,博林城主身殒,柴艺受伤。

    无论是楚秦还是楚家,都无法承受被这么来一下,所以齐休严令本方和楚家,大部分时间大部分人必须留在地面军阵中,巍巍而行,各飞梭兽船上也不许多人,特别是金丹修士聚集。

    现在的乙木御风梭上头里站着的是一袭楚秦赤袍的秦长风,他有星遁秘术,自保无虞。

    下方军阵中所有人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身影,以及听到他不时下发的命令,风姿神采,无不令人心折。

    “总得先打一架的。”齐休收回感应,喃喃自语。

    齐休此时正更专心的揣摩敌人,特别是古熔……

    古熔当年被自己利诱,在离火城他古剑门店铺下的地火密室里伏击姒毐差点被姒毐和那位入魔女修反杀,齐休就看出了那家伙赌性很大,但多年交往,那家伙同时又有些贪生怕死,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特质集合在同一人身上其实不鲜见。

    古熔诱捕了古铁生张胜男夫妻和顾叹,杀害了蒙儁,眼下应该正处于赌志最坚的时候,不打一架让他先看清楚现实,上任何游说手段都不会管用的。

    齐休不知道楚问旁观围绕死亡沼泽上空的墨蛟异象的化神大能之间拼斗后,心有一些消极感悟,但……反正习惯了,总是前脚刚参与完化神密辛,后脚又回转楚秦掰扯自家的鸡零狗碎,他的人生经历和世家出身的逍遥人楚问完全不同。

    “齐休建议我们不进入任何山门修整,哪怕是楚秦盟附庸的山门。”

    此时的楚问正抱剑而立,守护从飞梭上下来的楚家修士重新布阵,远处有一座护山大阵运转如常的山门,当年魏家还领有山都之地时,此地原属于修真家族穆氏,现在则被楚秦封赏给了旗下一家附庸。

    这家附庸由于地处山都西北,并未受到离火大军多少侵扰,此时正好有一些妄图趁火打劫的散修开始在附近聚集,楚家大军一到,自然如冰雪消融般四散。

    这家附庸留守修士高兴地在山门外迎接楚家大军,小门小户出身的修士没什么见识,又盛情地邀请大军入山,试图尽其所能,好好招待一番楚家的老祖们。

    楚佐笙自然拒绝,只要求对方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后勤补给就行,当然,他也会对楚问解释一番,“楚秦各家附庸人心难测,齐休恐怕担心有宵小已经暗投灵木离火……”

    “你做主即可。”

    楚问从善如流,同时将元婴修士的感应之力提至顶峰,把主要精力放在防备灵木离火,甚至锐金厚土元婴伏击楚神通那次一样的伏击突袭。

    “是!”

    楚佐笙慨然应诺,“在此处山门西北后侧布阵!快!”他立刻叠声布置起来,山门虽然不能入,但护山大阵可以给楚家未成的军阵提供一些掩护。基本上,从外海回来后,三楚高阶修士中已不会有人对谋主齐休的计策产生任何质疑。

    “楚秦盟六千余人,正直扑此地而来!”

    “楚家约五千人,已抵达山都西北,正整理军阵,很快即将向此地开拔!”

    北烈山外,郎季高也早已得到了情报,但情报的准确性谁也不敢打包票,双方现在互相都处于战争的迷雾之中,五行盟在楚秦和楚家身上吃过的亏太多了,再加小心也不为过,他立刻命令围困北烈山的离火大军继续收缩,在北烈山东北的沔水北岸重新扎营布阵,这样南方和西北方向的楚秦和楚家大军到达时,双方之间至少会被一座北烈山暂时隔开。

    “哈哈哈!”

    其实北烈山不难攻下,郎季高求稳而已,这段时间里,他已经让大军先扫清了北烈山外围,其中包括熊家最得意的千熊苑。

    大战在即,阵外却也不缺欢声笑语,一些离火盟修士正兴高采烈地锁拿起从千熊苑里抓住的各类熊兽,其他扫掠周边的小队也陆续回归,各种战利品被塞进银背驮鳐等兽船,一趟趟沿沔水往器符城送,然后或是转运回老家,或者在那交易发卖,白山人就这样,无论如何先把好处捞到手再说。

    “哈哈哈!”

    一位离火盟修士一手掂着装满灵石的储物袋,一手御使飞剑,不停戳刺着一只巨大的变异黑熊屁股,将其往一家齐云跟脚商家的兽船上赶,黑熊吃痛嗷嗷惨叫,他则愈发逗乐,连声大笑。

    “这趟弄完就让儿郎们收心吧,虽然齐休很小心,来得不会太快。”郎季高也不想过于禁止,扫了大家的兴,“古熔到哪了?”

    “他决定不走沔水,而是循当年器符盟和魏家交战的老路,从北面推进。”手下回答。

    “嗯。”

    郎季高满意的点头,出发前就和古熔谈好的,先汇合也可,分两路亦可,反正两个战略都有好处和坏处,古熔自己抉择便了,他已是盟主,那是他的权力和自由。

    但是,郎季高没想到,古熔率领大军抵达天引山后,又不肯走了。

    “不行!南边这样不行!”

    法引和尚离开后,他的天引山律宗小庙就等于山门洞开,里面除了凡人小僧,只有一些无法再下矿的虾驮兽在此‘养老’,古熔以前来这做客过,轻车熟路,等手下们攻破禁制后他便龙行虎步走进庙中大殿,在法引的蒲团上坐下,“继续催灵木盟!就你!你亲自传讯!”他叫来随军的灵木盟使者喝令:“柴艺当年和齐休签过灵魂契约,我不能冒那老东西事到临头惜命的风险,你们不向楚秦之地南方发起真正的进攻,我就守在这天引山不动了!”

    “现在?”灵木盟使者愣了,“我们和楚秦的血海深仇,古盟主你不是不知,我方战意绝不在贵方之下!只是眼前何欢宗的压力……”

    “灵木盟早就该配合我们!”

    在南方双联山战线进展不顺跑回来的秦光耀这时坚定的站在了古熔一边,“如果有尔等襄助,思过山以南早已入我手!”

    “快去!快去!”古熔不耐烦地挥手催促,“柴艺不是口口声声生是盟里的人死是盟里的鬼么!?我离火两万多大军已全部开拔,什么身家性命都赌上了!他还有什么好拖的!”

    “郎季高师兄……”

    “不要在我跟前老是提他!我是离火盟主!领命罢!”古熔一拍巴掌,“你们灵木把承诺兑现了再说!”

    “呵呵……”

    使者将密讯传回灵木盟,在南方和何欢宗战场前线的柴艺听后便笑了,“哈哈哈!”全身仍被织物紧紧裹着养伤的他笑声越来越大,“好好好!我之前对他以死相逼,如今他便投桃报李,可惜,他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先前本来就并非做伪,他既不信,那我也不怪他,确实也该显显灵木中人的胆色了!”

    “师兄!眼下战事正急,全依赖你智计……”身边的灵木盟金丹听他话头不好立刻出言阻止,“好好将养身体,师兄你寿元未必就……”

    “不用多说了!本盟多智谋之辈,只是我之前一己私心,未肯让你们放手施为而已!”

    柴艺严词拒绝,“也好,时机正好……希望这个古熔,能完成我未尽之事罢!”他面色转为悲寂,口占曰:“慨然赴死关,知易行且难,唯叹时不利,难得尽颜欢……”

    “师兄……”灵木金丹哽咽再劝,“至少等我请下山上老祖,你们先好好谈一谈再……”

    “不用了,就依我最后一计行事罢!”

    “英伯!齐休!”

    数日后,灵木盟在对抗何欢宗前线佯做惨败,他使计诱了心思开始活络的青丹门英伯等人现身和谈,中途突然大喝一声,冲青丹门诸人揉身扑上。

    ‘轰!’

    震天动地的金丹自爆响彻云霄。

    英伯伤,英仲死,灵木盟随后分出一部偏师北上,进入楚秦之地境内与秦光耀领导的楚秦叛军汇合。

第六百二十一章 开赴山都山

    “嗯?”

    话说从头,柴艺自爆身亡后,兽船中的齐休立有所感,一道灵魂契约似乎被解除了,心头之锁悄然失落。

    沙诺?

    两百余年来,和人立过的灵魂契约少也不少,多也不多,齐休想来,眼下最可能,也最怕出意外的,就是已赴外海,去了结幽影岛散魂棺手尾的沙诺……

    他睁开双眼,皱起眉头。

    记得那道灵魂契约还是和夺舍以前的多罗诺签的,多罗诺……或者说沙诺死不死本身,对自己来说倒也都可接受,死了楚秦盟失一金丹战力,很多事情没他也不方便做了,但同时又能彻底掩下极多秘密,省得日后牵拖,而且心机野心兼具的沙诺只要活着,总归是楚秦的一个潜在威胁,自己当年本就曾暗示过齐妆、楚无影一旦自己出了意外,就干脆把他干掉。

    只是齐妆和当时仍是魂体的秦唯喻在幽影岛长居过,因为利用散魂棺夺舍一开始是秦唯喻脱离魂体的出路之一,魔灾事起仓促,所以散魂棺还在那幽影岛。

    沙诺如果出意外,无论是私藏散魂棺、夺舍、还是收容秦唯喻魂体,那种等级的大罪一旦爆出被大周书院或者已分封在幽影岛附近的裴家掌握确切证据,楚秦立地就有毁家灭门之祸。

    “不,沙诺应没那么蠢。”

    齐休何等人,派沙诺独自前往外海前就已考虑到了各种可能,沙诺本命不惧搜魂,他临死之前供出自己那么就会遭到灵魂契约反噬,像当年那申崮一样立刻身亡,单供出齐妆和秦唯喻……

    对已经夺舍过的沙诺个人,以及他白沙帮一大家子也没有任何好处。

    他那种两世为人的精明家伙,不会干!

    而且如果他被抓,招了后死了,对楚秦和自己都是大祸,那么自己的心血来潮天赋应该会有告警。

    只是……

    齐休思虑及此,依然深深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东边外海方向。

    外海。

    一人一剑,沙诺正孤零零在茫茫大海中飞行。

    由于三楚和楚秦在外海战事中一直在北线战斗,对大烆岛、东宗岛、幽影岛所属的南线情报掌握得不甚周详,魔灾平定后的大赏功,裴家又将裴双运作分封到了东宗岛附近,论隐介藏形,沙诺远没有齐休本命天赋通明身识的本事,他一个金丹修士目标又大,只有想办法远离修士聚居之地,迂回接近,极耗时间。

    “快到了。”

    幸好外海在魔灾中损失惨重,大烆岛周边人口更是曾被一扫而空,新分封来的诸家大都处在集中精力和资源重建主岛山门的阶段,这一路上,沙诺几乎没遇见过修士,遑论金丹同阶。

    大致上,他是按当年和齐妆、柳风逃亡的路线往东反溯,所以终在碧波万顷之中,看到了那小小一点陆地,正是当年自己向齐妆乞命求活,也是潦草埋葬遇难明家修士的小岛。

    “其时我还是大道受阻的筑基修士,此番回来,也和那齐妆一样,是金丹老祖了!”

    遥遥再观此岛,因为长时间独行而极为寂寞的他不由心潮澎湃地喃喃自语。

    不过他忍住了立刻按下剑光去故地重游一番的念头,幽影岛秘密任务在身,眼前这座小岛的方位齐休又已知会了明真、明鹭、明远山等明家遗族,以便于他们来迁回族中修士遗骨,明家当年分头下注,将明远山送去了稷下城培养,如今早已和楚秦不是一路人。

    死敌裴家的裴双又被分封到了附近……

    “回来再说,等我先去幽影岛把散魂棺毁掉!”

    “到时无事一身轻,再来此受辱旧地他妈的好好凭吊一番!哼!”

    “齐休直娘贼!派我一个人来,把脑袋提到裤腰带上冒险,丫就是想我死!”

    “出来那么久,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他打定主意便御剑转向东南,兜了个更大的圈子。

    数日后,他趁夜悄悄摸到了明家在外海初落脚的明家海岛,也是齐妆后来清修之地附近。

    当年离开时还好好的幻阵已毁,港口、废弃的屋舍和山门灵地均无遮掩,灵气在月光下如薄雾般聚集在岛中最高峰的山顶,除此之外便一片静谧。

    这很正常,清剿魔物必须务尽,各岛无论大阵幻阵,自有当时大军或者除魔小队破除,不给魔物留下任何可能的藏身之地,这里肯定已被负责此方向的南路军不止梳理过一遍,岛中宝物财货或是被当时军中修士私吞,或是被收集起来,由大周书院统一在战后清点、发还给各家遗族。

    这里离幽影岛就很近了,自然离东宗岛和裴双封地也不远。

    ‘嗖!’

    他再度绕岛而过,但小心翼翼地没选择笔直往幽影岛去,而是一头扎入大海之中,避水潜行至两岛之间,感觉一处较安全的小海底地峡里,用飞剑几下绞出一个藏身小洞,然后在那布下敛息幻阵。

    许是因为和齐休一道定下的策略足够谨慎,许是因为福缘深厚,刚刚安顿好,海面正上方,正好飞来数十道遁光。

    “和那东宗岛一样,此地也是楚秦门在外海安插的明氏家族战前拥有的岛屿,白山剑魔齐妆曾长期在此独居修行。”

    被两位裴家金丹拥在当中的,正是在不远处分封三代的家主裴双,他也是从白山过来的,由于不需藏头露尾,比沙诺很早到一段时间,此时已将新领地的庶务基本理顺,刚起闲心,来寻和楚秦门有瓜葛明家旧地的探查。

    “噢?”

    裴双听罢身边同族金丹的介绍,便饶有兴致地带领众人在岛中山门降落,信步参观游玩。

    明家早就全族搬去了更大的东宗岛,齐妆又是个不喜外物的清冷性子,从被南路军扫荡过护山大阵、幻阵的山门断壁残垣观察,魔灾前的此地也足够‘简朴’的。

    “剑魔齐妆在白山颇有凶名,没想到修行之处如此朴拙。”

    本憋着一股劲要联合灵木离火在白山好好和楚秦、楚家斗一场的裴双自然对齐妆有所研究,“以此地观之,她果然是位能忍受与世隔绝苦修的大毅力之辈,纵然她楚秦与我裴家为敌,但不妨碍你们向她学习这一点。”

    他外面形象素来嚣张冲动,锐气逼人,但在族中子弟们面前倒也端的起和蔼老祖模样,拿齐妆当榜样,借机向其年轻的族中筑基、练气们谆谆告诫。

    “是。”

    仍做齐云服色的小辈们纷纷应是,表示受教。

    此等品阶的山门,对以前生活在齐云山的裴家人来说是无法入眼的,裴双和族中众人稍作停留便失了兴致,裴双转而和两位金丹传音聊起了白山的事。

    “那古熔既没能将齐休那厮诱入器符城,老祖和我便也不再陪灵木离火打搅了,左右他们白山人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去打去杀解决罢!”

    裴双对两位先期来外海封地,不太明瞭白山最新情况的族中金丹解释。

    “我听说离火、锐金、厚土和白山剑派元婴成功伏击击伤了楚神通,加之楚红裳在外海受创甚重,三楚只剩一个楚问能动,老祖何不联合高和同的高家,一道南下彻底协助白山诸家剿灭楚秦盟,断三楚一大臂膀?”

    一位金丹问道:“要知楚秦盟可是能出五、六千修士,协助三楚兵发外海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老祖自有计较。”

    裴双不欲多谈此事,“我们只需实心办事,也像那楚秦的齐休一样,在这外海为族中好好增添仙凡人口,为家门当好股肱便了。”

    他们在揣摩齐云山中的老祖裴雯,其实裴雯又何尝不想抓住机会,南下消灭楚秦?办不到罢了。

    齐云山,庶务峰议事大殿。

    “死亡沼泽那事,我之前和陆云子掌门去实地探查过,也许不久后将现身世间的物事,会远比当年楚红裳对付的那只强大,虽然门中这次派哪位元婴出手不是我们庶务峰份内职责,但一些应用之物,我们也该未雨绸缪,早早帮其备下了……”

    万天罡高居主位,正在交代具体庶务,一听到楚红裳的名字,在下首打坐的裴雯睁开眼皮,瞥了一眼斜对面的高和同。

    高和同依旧闭目静听,面色古井无波,只微微摇了摇头。

    “哎!”

    裴雯心中暗叹一声,楚神通负伤回山后,当年曾参与围杀高广盛的诸家就开始隐隐约约的死盯自己和高和同,光在这殿中……

    目光从胡、燕等同门元婴脸上一扫而过,她再度深叹了一口气。

    “哈哈!妙!妙妙!裴、高两家,特别是高家在齐云宿敌太多,注定无法南下帮忙。我看此次楚家和白山四行盟,注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血战!”

    白山,原连水城,现江南宗山门所在,分封三代的首任掌门姜明恪抚掌大笑,“一切正如我所预料,分毫不差!”

    他当然没在闭死关,连水盟元婴那盏青铜油灯自然是故意不守诺借与楚家的。

    “可楚家毕竟和我姜家同为齐云跟脚,本应守望相助……”

    一名族中金丹老修稍作迟疑才开口质问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啊……”

    “咱们齐云势力南下白山攻城略地,楚家靠着楚秦门先来,我姜家后到,如果他家不受点挫折,我姜家哪会有后来居上的那一天?”

    姜明恪胸有成竹解释:“你看着好了,到齐云和白山撕破脸的那一天,哪家看起来赢面更大,就会得到齐云更多的资源,这哪是什么兔死狐悲,而是你多了,我就少了,反之也一样!”

    “可……”

    老修仍未被说服,“传言楚神通是在去碧湖宫找老祖借灯回返途中被白山元婴伏击的,这对我们姜家可不是什么好名声,特别在齐云。”

    “传言而已!”

    姜明恪不悦地横了他一眼,“放心好了,如果楚家败像已显,那我出关便了,哈哈哈!时机,把青铜油灯交到他家手上的时机,拿捏之道,存乎一心,这才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呢!哈哈哈!”

    “掌门师兄!展剑锋从思过山传来消息,灵木盟派了约两千精锐修士,已经北上!帮助秦光耀、罗姿的叛军抄掠我们南方,围攻双联山!”

    星光一闪,秦长风便出现在兽船上的殿阁门口,大声禀报。

    “哦!?”

    齐休立刻起身迎出,“灵木盟动了?他们进入楚秦之地了!?”

    “是。”秦长风笃定的回答。

    “原来……”齐休恍然大悟,“是他!”

    “谁?”

    “柴艺!柴艺和我约有死契,灵木盟进入楚秦之地,他就死定了!不!定然已经死了!”

    柴艺和自己斗了那么多年,齐休一判断出这点,反而大喜过望,一方面为灵木失一顶级金丹智囊,另一方面,也为应未殒命的沙诺而高兴!

    “是的,柴艺不光挂了,他在挂掉之前还设计诱使青丹门英伯等人见面,趁机引动金丹,暴起自爆,击伤英伯,击毙英仲!”

    和更南方的青丹门联络更难,是以消息反而晚一步传到,熊十四也飞了过来,“真乃一位枭雄人物,死也要拉点垫背的,青丹门实力大损,加上灵木盟能选在这个时机肆无忌惮进入我楚秦,他够本了!”

    “速给双联山宋仲谦传讯,让宋家放弃双联山,想办法突围,回思过山!”

    齐休下令:“命展剑锋加强守备,尽一切可能在我们这边主战场决出胜负前守住思过山、秀山一线,我不让他撤,他就是死!也要给我钉死在那里!”

    “是!”秦长风身形一闪不见。

    “哎!当年柴艺在山门里舌战我楚秦诸人,音容笑貌恍如昨日,乍一听他死去的消息,虽然和我们有血海深仇,我竟有些觉得可惜……”

    熊十四还在缅怀,“也许这就是英雄惜英雄罢!各为其主……”

    可惜?还英雄惜英雄?我恨不得那狗东西早点死!

    齐休不耐烦地横熊十四一眼,“形势危如累卵,别假惺惺学人家伤春悲秋了,给我忙你的去罢!速向何欢宗求援,我楚秦已吸引了离火两万多大军,至少他们该做到将灵木盟死死拖在南方!”

    “呃……是!”

    楚秦之地,双联山。

    “此次突围,只能将生死交付天命,前辈援手之恩,宋某铭感五内,若能侥幸得生,绝不忘怀。”

    家主宋仲谦哽咽着对面前一位形貌伟岸的僧人郑重行礼,此时的双联山宋家山门中已停止了徒劳的告警焰火等所有求援手段,族中以及左近避难投靠的,北边来援的修士们纷纷开始整装准备拼死一搏,突围撤离。

    其实一直守在护山大阵里感觉还好,但突围又是另一回事,此时双联山护山大阵外人影幢幢绰绰,不知数量多少,被围了多少层,也不知最终能活着逃出去的能有几个,不少意志不坚的修士向阵外看着看着便不由自主地双股战战,猛咽口水。

    “阿弥陀佛。”

    僧人自然是天引寺的法引和尚,帮楚秦出使南方后,他在回转路上正巧遇到了秦家、罗家叛军攻打一处楚秦附庸山门,由于秦、罗叛军内夹杂着不少白山散修,自然免不了伤及无辜,他看不过眼果断出手相助,之后又保护老弱一路撤退到了当时还尚可自保的双联山中。

    “此间事急,小友就不必做这些儿女情长之言了,和尚修为高些,等下仍由我帮忙断后便了。”

    法引现在大约等于道家修士的金丹境界,自然是山中修为最高之人,之前也靠了他,双联山才能坚持到现在。

    “可……前辈您是分封三代的第一任主持,为了我楚秦此难……”

    宋仲谦愧疚不已继续说道。

    法引之前已对楚秦盟的敌人出手,大周书院分封三代的保护自然也没了,这可不容易,九星坊诸家,包括和楚秦关系最亲密的燕家就绝不会这么做。

    “欸……”

    法引大手一挥,“微末小事,不足挂齿,和尚!不惜得那些!”

    “哎!此战之后,不知我楚秦还能不能存在……”宋仲谦是齐休最看好的附庸家主之一,忠心自然无问题,但事已至此,说没一点怯怯犹豫之意也不可能。

    “我参加过酆水开辟,你参加过外海之战,诛鬼除魔,都是经历过的,何必惧怕白山这些乌合之众!?”

    法引用了点佛家法门喝醒他,“说到令行禁止、配合无间,等到军阵起时,你且再看!”

    “是啊……军阵起时……”

    宋仲谦露出回忆神色,似乎又回到了随军在外海纵横万里的时光,目光逐渐坚定、坦然起来。

    与此同时,得到柴艺献出性命,灵木盟已守约攻入楚秦之地,再无借口的古熔率领的离火大军也早已从天引山开拔,一路向西南的北烈山行去。

    由于裹挟了太多白山,甚至逗留在器符城的外海散修,这路万人大军一路行来,不可能一点好处甜头都不给,所以不会放过沿路甚至路线周边的任何一座楚秦附庸山门,一举攻破后放任抢掠不说,古熔同时还封赏许愿,总之要尽量住维持军心士气。

    古熔虽从未领导指挥过这等规模的修士军阵,也从未经历过这种甚至更小一些的军阵战斗,但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加上离火老修从旁襄助,他很快就上了手,而且干得相当不赖,粗中有细,赏罚分明,性格豪爽、从不自持身份端着架着,于是几乎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拥戴。

    “盟主,我们应该比楚家快些,不如稍微兜一点路,顺道把山都山也拿了?”

    天引山的矿被楚秦挖光了,但山都山并没有,作为练剑炼器宗门,古剑门其实老早就对楚秦独享那座大矿直流口水,就连素来持重的古剑门门主趁着快途径山都山附近时跑来提建议,“你为大家做了那么多,也该为门中取一些好处了,这次我们突然发难,楚秦门万万来不及应对周全,我听说山都那边还一切如常,连挖出来的东西都没来得及运走。”

    “你怎这糊涂!”

    都是古家自家人,古熔斥责他,“赢下此战,一切便入我家囊中,现在急个什么?!”

    “赢了之后盟里就必定会按我们的心意行事?前车之鉴可不远……”

    古剑门门主嘟囔着反驳,“先捞到手占住名分也是好的。”

    那倒是,别说曾经的器符城主祁无霜,古熔自己以前就吃过盟里不少这种亏,“嗯……”他闭目沉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山都地界的地图。

    北烈山在罗家旧地北方,靠近山都之地的所在,和自己的出发地天引山,以及在山都西北角降落整阵再开拔的楚家组成了一个三角形,山都山位于这个三角形内。

    作为当年魏家和器符盟数场大战的争夺焦点,天引山本就有山都山门户的意思,自然距离比楚家出发的西北角要近很多,而且楚家由于害怕被青铜油灯召唤元婴修士偷袭,走得甚至比沿途攻山的本方军阵更慢。

    作为答应柴艺和郎季高的条件之一,古熔当上盟主后可是抱住了所有能用的青铜油灯不撒手,修士军阵可能不如郎季高那边精实,但高阶战力面对楚家、楚秦任何一军时,帮忙本方自保完全绰绰有余。

    再说好歹有一万出头的修士数目呢!就算素质差点,躲在阵法中输入灵力又不难!

    “也罢!干了!”

    古熔心中计较已定,一拍大腿,“传我军令!改变行军方向,咱们先开赴山都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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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真门派掌门路介绍:
齐休偶然接过掌门之位,带着弱小的门派在无垠的修真世界中挣扎奋斗的故事。全文无各种内外挂,大部分在种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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